豪门生日宴上,我正啃猪蹄啃得满嘴油。
真千金被隆重迎回,养母当众斥责我鸠占鹊巢。
我掐指一算,掏出罗盘对准真千金:你养父母拿你当提款机呢。
转头又对养母笑:我亲爹全球首富,你们家这点钱不够看。
第二天,全球首富的私人飞机降落在我校操场。
白发大佬冲下来抱住我:闺女!爸终于找到你了!
我淡定擦掉他眼泪:先别煽情,印堂发黑,最近破财吧
转账百万,包您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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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镶着金边的骨瓷盘子里,堆着小山似的、酱红油亮的冰糖猪蹄。
沈微捏着根炖得酥烂的大骨头,啃得极其投入。
牙齿撕开软糯的胶质,满嘴都是浓郁粘稠的肉香。
油光糊了她小半张脸,精心打理过的刘海也黏了一绺在额角。
啧,真是上不得台面。旁边飘来一声压低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啃个猪蹄也能啃出山珍海味的架势。
就是,也不看看今天什么场合苏家真正的千金要回来了,她还在这胡吃海塞,心可真大。另一个声音立刻附和,腔调尖细。
沈微连眼皮都懒得掀。
她伸出舌尖,意犹未尽地舔掉沾在嘴角的一小块晶莹油亮的皮冻。
真香。
这苏家后厨大师傅的手艺,确实没得挑。
她捏着啃干净的骨头,慢悠悠地,又精准地,戳向了盘子里最大最厚实的那一块猪蹄膀。
就在这时,宴会厅那两扇厚重华丽的鎏金大门,被侍者无声而恭敬地推开了。
璀璨的水晶吊灯光芒流淌而入,映亮了门口走进来的一行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空气里的细碎议论声,像被无形的刀骤然切断。
一片寂静中,苏太太林美仪,穿着一身高定的香槟色礼服裙,仪态万方地挽着一个年轻女孩的手臂,走了进来。
那女孩身形纤细,穿着一条崭新的、但款式略显过时的白色连衣裙。
她微微低着头,黑发柔顺地垂在肩侧,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
怯生生的。
像误入丛林的小鹿。
林美仪脸上洋溢着一种失而复得、激动到难以自持的母性光辉。
她环视全场,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和颤抖: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大家今天拨冗前来!我…我和振邦,终于找回了我们失散十八年的亲生骨肉!我们的晚晴,回来了!
她的目光,如同舞台追光灯般精准地扫过全场,最终,带着一种沉重的、饱含谴责意味的力道,重重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还在跟猪蹄较劲的身影上。
至于沈微……林美仪的嗓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而冰冷,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这个冒牌货!这个鸠占鹊巢、骗了我们苏家整整十八年感情和资源的骗子!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掷向沈微。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沈微身上。
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的……
如同一张无形的、带着倒刺的网。
沈微终于停下了咀嚼。
她腮帮子还鼓鼓囊囊的,塞满了肉。
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啃了一半、油光水滑的大猪蹄。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她抬起自己那只刚刚还抓着猪蹄、沾满了油渍和酱汁的手。
用大拇指,在其余四根手指的指节上,以一种极其古怪又熟练的韵律,飞快地掐点、捻动起来。
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神情专注得近乎诡异。
几秒后。
她那双一直显得有些懒散、甚至被油光糊得有点迷糊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像是蒙尘的珍珠,骤然被擦亮,折射出某种令人心悸的、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
她没理会林美仪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也没看周围那些各异的视线。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牢牢地锁在了被林美仪紧紧护在身边的那个女孩——苏晚晴的脸上。
沈微笑了。
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奇特的弧度。
带着点看穿一切的戏谑,又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舔了舔油乎乎的嘴唇,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宴会厅里刚刚重新响起的嗡嗡议论声。
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喂,新来的。
你养父母,她顿了顿,眼神里的怜悯加深了些许,是不是刚给你那对‘老实巴交’的养父母,转了一笔数目不小的‘感谢费’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
那张原本怯生生的小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煞白。
她漆黑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放大,死死地盯着沈微。
嘴唇微微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像是被人当众剥开了最隐秘、最不堪的伤口。
林美仪脸上的激动和愤怒也瞬间僵住,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取代。
沈微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
她慢悠悠地,用那只还沾着油的手,伸进了自己那件与周围奢华格格不入的旧卫衣宽大口袋里。
摸索着。
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比巴掌略小的物件。
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暗铜色。
边缘圆润,中心光滑如镜。
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细如蚊蚋、复杂到令人眼晕的符号和刻度。
像是一块古旧的铜盘。
又像是一个……极度迷你的罗盘
在璀璨的水晶灯光下,这小小的罗盘表面,似乎有一层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极淡的幽光,极其缓慢地流转着。
沈微用沾着油的手指,随意地在那光滑如镜的盘面上抹了一下。
留下几道清晰的油指印。
这举动,让几个识货的、隐约觉得那罗盘有些古旧不凡的宾客,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暴殄天物!
沈微却毫不在意。
她甚至没去看那罗盘中心,那根纤细得几乎看不见的指针,在她手指抹过的瞬间,极其诡异地、违背物理常识地,轻微震颤了一下。
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钉在苏晚晴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声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友情提示,沈微挑了挑眉,那笔钱,现在大概已经不在你养父母账户上了。
他们那个不成器的宝贝儿子,她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冰冷的嘲讽,昨天刚在澳门那边的地下赌档,输掉了一套房的首付。
窟窿,正等着用你这笔‘卖身钱’去填呢。
轰——!
这句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狠狠泼下了一瓢冰水。
整个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卖身钱
天啊!苏家刚认回的真千金,是被养父母‘卖’回来的
她养父母还有个赌棍儿子这…这也太……
难怪!我就说那对夫妇看着老实巴交,眼神却飘忽得很!原来打的这主意!
这沈微…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瞎编的吧
不像瞎编!你看苏晚晴那反应!脸白得跟纸一样!
嘶…这真假千金的戏码,比电视剧还刺激啊!
所有的议论、猜测、惊疑的目光,如同狂风暴雨般,瞬间从沈微身上,转移到了林美仪和她身边摇摇欲坠的苏晚晴身上!
林美仪精心营造的失散骨肉感人重逢的温情戏码,被沈微几句话撕扯得粉碎!
露出了底下冰冷丑陋的交易本质!
她精心描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精心维持的贵妇仪态几乎崩裂。
她猛地转头,死死抓住苏晚晴纤细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失控而尖锐变调:晚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那对夫妇…他们…他们竟敢这样骗我!骗我们苏家!
苏晚晴被她抓得生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巨大的羞辱、被当众揭穿的恐慌、以及对养父母最后一点幻想的彻底破灭,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眼泪,大颗大颗地,无声地滚落下来。
砸在崭新的白色裙子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却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沈微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极力想要掩盖的血淋淋的真相。
我…我不知道…妈…我…她语无伦次,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够了!
一声威严而饱含怒意的低吼,如同惊雷般在门口炸响。
压过了满场的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苏家的当家人,苏振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宴会厅的入口处。
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隐隐跳动,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先是扫过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亲生女儿苏晚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心疼和失望。
随即,那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狠狠剜向被林美仪质问得哑口无言的苏晚晴。
最后,那冰寒刺骨、带着浓重厌弃和驱逐意味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重重地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始作俑者——沈微的身上。
苏振邦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
沈微。
苏家养你十八年,仁至义尽。
既然晚晴回来了,这里,就不再是你的地方。
收拾你的东西。
天亮之前,离开苏家。
从此以后,苏家与你,再无瓜葛。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石块,砸在地板上。
带着驱逐的冷酷和上位者的决绝。
林美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挺直了腰板,看向沈微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憎恶和快意。
周围的宾客们,也纷纷露出了果然如此、尘埃落定的神情。
看向沈微的目光,充满了同情、鄙夷,或是纯粹的看戏。
一个被豪门扫地出门的假货。
失去了苏家这棵大树。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流落街头
穷困潦倒
人人喊打
苏晚晴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驱逐令而惊住,暂时忘记了自身的难堪,下意识地看向沈微,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这如同实质的、巨大的驱逐压力之下。
沈微,这个刚刚被宣判了流放的假千金,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瞠目结舌的动作。
她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恐惧、哀求或者愤怒。
反而——
她重新拿起了盘子里那根被她啃了一半、还带着诱人酱色的巨大猪蹄。
旁若无人地。
狠狠地。
又咬了一大口!
油亮的酱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吧唧吧唧……
清晰而突兀的咀嚼声,在落针可闻的死寂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一边用力咀嚼着,腮帮子鼓动,一边抬起那双因为满足而微微眯起的眼睛。
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脸色铁青的苏振邦,扫过一脸嫌恶的林美仪,扫过神情复杂的苏晚晴。
最后,她的视线落回手中的猪蹄上,仿佛那才是世间最值得关注的东西。
然后。
她含糊不清地开口了。
声音因为嘴里塞满了肉而显得有些黏糊。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和一种令人极其不舒服的……满不在乎。
走就走呗。
她耸了耸肩,油乎乎的手随意地在旧卫衣下摆上蹭了蹭。
留下几道更加明显的油渍。
不过,走之前……
她顿了顿,慢悠悠地咽下嘴里那口肉。
抬起眼,迎上苏振邦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嘴角,缓缓地、极其夸张地向上咧开。
露出了一个灿烂到近乎挑衅的笑容。
两排白生生的牙齿,在灯光下闪着光。
苏叔叔,林阿姨。
还有这位……嗯,苏晚晴小姐
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笑容越发灿烂,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又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们苏家这点钱……
她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像淬了蜜的针。
说实话——
沈微歪了歪头,眼神清澈无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真不够我亲爹塞牙缝的。
嗡——!
刚刚才因为苏振邦出现而勉强压下去的议论声,再次如同沸腾的开水般,轰然炸响!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什么!她说什么
亲爹她亲爹!
塞牙缝苏家的钱不够塞牙缝!她疯了吧!
这假千金是受刺激太大,开始胡言乱语了
她亲爹是谁能比苏家还有钱
扯淡吧!她要有那么牛的亲爹,还能在苏家当十八年假货
绝对是疯了!被赶出去,失心疯了!
苏振邦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能形容的了。
简直黑如锅底。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到了极点。
他纵横商海几十年,还从未被人如此当众、如此轻蔑地羞辱过!
尤其羞辱他的,还是这个他刚刚下令驱逐的、他养了十八年的冒牌货!
林美仪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保养得宜的手指指着沈微,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哆嗦着:你…你…沈微!你简直是丧心病狂!不知好歹!我们苏家……
打住,打住。
沈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里啃了一半的猪蹄,油点子差点甩到林美仪昂贵的礼服上,吓得她尖叫着后退一步。
省省您那套道德绑架吧,林阿姨。
沈微翻了个白眼,语气轻快得近乎气人。
十八年,你们是养了我,可也没少拿我当你们苏家的活体广告牌、社交工具人使唤吧
互利互惠的事儿,扯什么恩情。
至于我亲爹……
她微微扬起下巴,那油乎乎的脸上,此刻竟奇异地焕发出一种近乎耀眼的光彩。
不是疯狂,不是虚张声势。
而是一种……笃定到极点的自信。
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揭晓的、毋庸置疑的真理。
她伸出沾满油的手指,随意地虚空一点,指向天花板,又仿佛指向了某个遥不可及的、凡人无法想象的维度。
笑容灿烂,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狡黠。
说出来怕吓死你们。
全球福布斯排行榜,认识吧
她顿了顿,看着苏振邦和林美仪瞬间凝固的表情,以及周围宾客骤然屏住的呼吸。
满意地欣赏着这死寂中酝酿的惊涛骇浪。
然后,红唇轻启,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如同核弹般的名号:
常年霸占榜首,名字烫金印在第一行那个。
霍廷渊。
听说过没
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在满厅死寂和无数双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珠注视下,轻松地补充道:
对,没错。
那老头儿——
就是我亲爹。
**2**
轰隆——!
沈微轻飘飘吐出的那个名字,像是一道无声的九天玄雷。
裹挟着毁天灭地的信息量。
精准无比地劈在了苏家奢华宴会厅的穹顶之下。
劈得满场衣香鬓影、自诩见惯风浪的宾客们,魂飞天外,外焦里嫩。
霍…霍廷渊!
那个名字本身就是财富、权势、以及无数传奇故事的代名词!
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跺跺脚全球经济都要抖三抖的超级巨鳄!
常年霸占全球富豪榜首位,财富值以万亿为单位计算,产业遍布全球每一个角落,触角深入能源、科技、金融、甚至太空探索……
那是真正站在人类财富金字塔最顶端的、俯瞰众生的存在!
苏家在他面前
别说塞牙缝,连当一粒尘埃,都嫌不够资格!
而现在,这个刚刚被苏家当众宣布驱逐的、啃猪蹄啃得满嘴油的假千金沈微……
居然说……
霍廷渊是她亲爹!
荒谬!
离谱!
滑天下之大稽!
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被瞬间冻结的石膏像。
嘴巴微张,眼睛圆瞪,脸上写满了同一个词——
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
噗嗤——
一声突兀的、带着浓浓嘲讽和荒谬感的嗤笑,如同尖针般刺破了这凝固的死寂。
是林美仪。
她像是终于从这石破天惊的疯话中回过神,涂着厚厚粉底的脸因为极致的荒谬和愤怒而扭曲着,保养得宜的手指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直直指向沈微。
沈微!我看你是彻底疯了!失心疯!被赶出去就得了臆想症!
她尖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劈叉,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霍廷渊先生!那是你能随便攀扯的人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一个冒牌货!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还你亲爹你怎么不说玉皇大帝是你祖宗!简直是恬不知耻!不知天高地厚!保安!保安呢!把这个满嘴胡话的疯子给我轰出去!立刻!马上!
苏振邦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最初的震惊和荒谬感,迅速被一种被严重冒犯的滔天怒火取代。
霍廷渊
那是连他苏振邦,也只能在顶级财经峰会的远景镜头里,偶尔瞻仰到一抹模糊侧影的云端人物!
沈微竟敢如此大放厥词,当众宣称是那位的女儿
这不仅是对苏家的羞辱,更是对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的亵渎!
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眼神冰冷如刀,看向沈微的目光再无一丝温度,只剩下浓浓的厌恶和急于撇清的迫切。
他沉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驱逐的决绝:沈微,看在十八年的情分上,我给你留最后一点体面。自己走。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让人‘请’你出去!
周围的宾客们也终于从石化状态中纷纷解冻。
天啊…她真敢说啊…
疯了!绝对是疯了!被赶出去刺激太大,精神崩溃了!
攀扯谁不好,攀扯霍先生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啧啧,苏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玩意儿,临走还要泼盆脏水……
快看苏总和苏太太的脸…气疯了都…
保安!保安快来!
质疑声、嘲笑声、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向角落里的沈微。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强壮保安,已经接到指令,迅速分开人群,气势汹汹地朝着她围拢过来。
眼看就要上演一场豪门驱逐疯女的难看戏码。
被千夫所指、被保安包围的沈微,却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
手里甚至还捏着那根啃了一半、凉透了的猪蹄骨头。
面对林美仪的尖叫谩骂,苏振邦的冰冷驱逐,宾客们的嘲笑鄙夷,保安的步步紧逼……
她脸上那灿烂到近乎挑衅的笑容,非但没有消失。
反而……
加深了。
那双被油光糊过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没有丝毫的恐惧、慌乱或者被揭穿的窘迫。
只有一种近乎顽劣的、看好戏般的兴味盎然。
就在保安粗壮的手掌即将碰到她胳膊的前一秒。
沈微动了。
她没躲。
也没反抗。
只是慢悠悠地、极其随意地,抬起了自己那只还沾着油渍的手。
伸进了卫衣宽大的口袋里。
摸索了一下。
然后。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她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刚才那个古旧的罗盘。
而是一个……
极其普通的、甚至边缘有些磨损的黑色老人机
按键很大,屏幕很小,一看就是那种充一次电能待机半个月、专门给眼神不好的老年人用的款式。
与这奢华现代的宴会厅,与她刚刚抛出的那个惊天动地的亲爹名号,形成了荒诞到极致的反差。
宾客们:
保安们伸出的手都顿在了半空,脸上写满了错愕。
这又是什么操作
沈微对这诡异的寂静和无数道懵逼的视线,恍若未觉。
她熟练地用沾着油的手指,在那硕大的塑料按键上,啪啪啪地按了几下。
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然后,她把那个土得掉渣的老人机,随意地贴到了耳边。
喂老霍
她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整个宴会厅,瞬间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老…老霍!
她在叫谁!
所有人的心脏,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连呼吸都忘了!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声音太小,外面的人听不清。
只能看到沈微脸上的表情,依旧懒洋洋的,带着点不耐烦。
嗯,是我。
在哪儿还能在哪儿在苏家呗,开宴会呢,给我那‘失散多年’的真千金姐姐接风洗尘。
她刻意加重了失散多年几个字,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
沈微撇撇嘴:少废话。听着啊,姓苏的一家子,嫌我碍眼,要赶我走呢。天亮之前,就得卷铺盖滚蛋。
她顿了顿,抬眼,目光如同实质般,慢悠悠地扫过脸色煞白的林美仪、面沉如水的苏振邦、以及一脸茫然的苏晚晴。
嘴角勾起一抹恶劣至极的弧度。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对着话筒喊道:
你不是老嚷嚷着闺女丢了十八年吗
巧了!
你闺女我,现在就在这儿,无家可归,即将流落街头!
地址发你了!赶紧的!
派车来接!
晚了——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里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
你闺女我,可就要去睡天桥底下了!
啪嗒。
说完,她根本不等电话那头有任何反应。
干脆利落地。
按下了挂断键。
然后,随手就把那个老掉牙的老人机,又塞回了油腻腻的卫衣口袋。
仿佛刚才那通石破天惊的电话,只是随手打了个外卖。
整个宴会厅。
落针可闻。
时间,空间,思维。
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了。
所有人,都维持着上一秒的动作和表情。
像是一幅被按下了暂停键的、荒诞无比的油画。
林美仪指着沈微的手指还僵在半空,脸上的愤怒和尖刻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覆盖,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振邦冰冷的驱逐表情凝固在脸上,眼底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疑不定。
苏晚晴茫然地看着沈微,又看看自己失态的父母,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宾客们更是集体石化。
脑子里只剩下沈微那清晰无比、如同魔音灌耳般的几句话在疯狂回荡——
派车来接!
晚了可就要睡天桥底下了!
她……她刚才是在命令……霍廷渊!
用那种……跟使唤自家司机一样的、不耐烦的语气!
这世界……
是彻底疯了吗!
还是他们集体出现了幻听!
就在这死寂如同墓穴、空气都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的时刻。
嗡——!!!
一声沉闷、厚重、带着无与伦比力量感的巨大引擎轰鸣声!
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发出的咆哮!
由远及近!
极其突兀地!
极其霸道地!
撕裂了宴会厅外宁静的夜空!
也狠狠地,撞碎了宴会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声音低沉雄浑,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磅礴气势,仿佛来自天际!
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震得脚下昂贵的大理石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震得水晶吊灯上的无数棱晶疯狂摇曳,碰撞出细碎凌乱的光斑!
什么声音!
天啊!打雷了吗!
不对!是引擎!好大的引擎声!
外面!快看外面!
靠近巨大落地窗的宾客们最先反应过来,失声惊叫,纷纷涌向窗边!
下一秒。
嘶——!!!
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的声音,如同拉风箱般响起!
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骇然!
只见苏家庄园外,那片平日里修剪整齐、作为直升机紧急起降坪的宽阔草坪上空!
三架通体漆黑、线条冷硬流畅、如同暗夜幽灵般的重型直升机!
正以一种近乎垂直的姿态!
悍然悬停!
巨大的旋翼疯狂搅动着空气,掀起狂暴的气流!
草坪上的草皮被狠狠撕扯、翻卷!
庄园里精心养护的名贵花木被吹得东倒西歪,枝叶狂舞!
那狂暴的气流甚至冲击到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发出哐哐的闷响!
如同末日降临的前奏!
每一架直升机的机身上,都喷涂着一个低调却极具压迫感的徽记——
一个由简洁有力的线条构成的、展翅欲飞的雄鹰侧影!
鹰眼处,镶嵌着一颗即使在昏暗夜色中也闪烁着冷硬光芒的微型蓝钻!
那是……
全球公认的、属于霍氏家族核心力量的、独一无二的标志!
霍家的苍穹之鹰!
代表着绝对的权力、财富和……不容置疑的意志!
三架!
整整三架苍穹之鹰!
如同三头来自九幽的钢铁巨兽,降临在苏家的草坪上空!
这……这排场……
这阵势……
只是为了……
接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带着无与伦比的惊骇和难以置信,齐刷刷地、僵硬地转回了宴会厅的角落。
转向了那个依旧捏着半根凉猪蹄、一脸看吧,我就说的淡定表情的少女。
沈微。
她甚至还抬起手腕,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根本不存在的表。
对着满厅呆若木鸡的人,耸了耸肩。
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抱怨公交车晚点。
啧,还行。
老霍这效率,勉强及格吧。
**3**
引擎的咆哮如同远古巨兽的怒吼,仍在夜空中疯狂震荡。
三架苍穹之鹰掀起的狂暴气流,隔着厚厚的落地玻璃,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撕裂一切的压迫感。
宴会厅内,死寂得可怕。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沈微身上。
惊骇,呆滞,茫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空气都凝滞成了冰冷的固体。
林美仪涂着厚厚粉底的脸,此刻褪尽了血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精心打理的发髻被气流余波震得散乱了几缕,狼狈地贴在额角。
苏振邦面沉如水,但那紧抿的薄唇和微微收缩的瞳孔,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的巨震。他看着窗外那三架代表着无上权势的钢铁巨兽,又看看角落里那个一脸无所谓的少女,生平第一次,感到一种脱离掌控的、深不见底的寒意。
苏晚晴更是完全懵了,纤弱的身子微微发抖,看看窗外,又看看沈微,再看看自己失魂落魄的父母,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哐当!
一声脆响突兀地响起。
是某个宾客手中失神滑落的高脚杯,砸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碎裂开来,猩红的酒液如同蜿蜒的血蛇,缓缓流淌。
这声音仿佛解开了某种定身咒。
我的老天爷……真的是霍家的‘苍穹之鹰’!三架!三架啊!
这…这怎么可能!她…她刚才那电话…是真的!
她…她真的…是霍廷渊先生的……女儿!
完了完了!苏家这次踢到铁板了!不!是踢到钛合金钢板了!还是带核反应堆的那种!
快看苏总苏太太的脸…我的妈呀…
细碎而惊恐的议论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看向沈微的目光彻底变了,充满了敬畏、恐惧和一丝荒谬绝伦的荒诞感。
沈微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她随手把那根啃得光溜溜的猪蹄骨头,当啷一声丢回骨瓷盘子里。
声音清脆。
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她拍了拍沾着油渍的手,又随意地在卫衣下摆上擦了擦。
然后,旁若无人地,迈开步子。
朝着宴会厅那两扇紧闭的、通往外面风暴中心的鎏金大门走去。
她的脚步不疾不徐,甚至带着点懒散的意味。
仿佛不是即将踏入一场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风暴中心,而是去自家后花园散个步。
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齐刷刷地向两边退开。
自动为她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没有人敢阻拦。
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
看着她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卫衣,看着她油乎乎的脸颊和刘海,看着她脚下那双与这奢华场所格格不入的、边缘磨损的帆布鞋……
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荒谬。
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不容置疑的真实感。
终于。
沈微走到了紧闭的鎏金大门前。
她没有丝毫犹豫。
伸出手。
握住了那冰冷沉重的黄铜门把手。
嘎吱——
大门被她推开。
外面直升机旋翼制造的狂暴气流,瞬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灌了进来!
呼——!
强劲的风力掀起她的衣摆,吹乱了她额前油腻的刘海。
吹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门外。
是风暴的中心。
是颠覆认知的现实。
草坪上,三架苍穹之鹰如同蛰伏的巨兽,旋翼缓缓减速,但依旧搅动着令人心悸的气流。
机舱门已经打开。
最先跳下来的,是两队身着黑色作战服、气息冷冽如冰刃的精悍保镖。
他们动作迅捷如猎豹,落地无声,瞬间以最标准的战术队形散开,占据有利位置,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全场,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最后。
中间那架直升机的舱门处。
一道身影,被两名神情肃穆、一看便是贴身近卫的彪形大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踏着放下的舷梯,走了下来。
那是一位老者。
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甚至因为年岁显得有些佝偻。
穿着一身极其考究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深灰色手工西装。
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
脸上布满了岁月深刻的沟壑,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历经风霜依旧能刺破迷雾的鹰隼。
他的步伐有些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
在两名近卫的搀扶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朝着灯火通明的宴会厅门口走来。
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沉重而急切的份量。
他的目光,如同两束凝聚了毕生期盼的探照灯,穿透昏暗的光线和弥漫的草屑尘埃,死死地、牢牢地锁定在——
那个刚刚推开大门,站在风暴边缘,被狂风吹得眯起了眼睛、卫衣下摆猎猎作响的少女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风声,引擎的余啸,保镖们警惕的移动声,宴会厅内无数人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
所有的背景音都模糊褪去。
只剩下那白发老者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终于。
他走到了沈微面前。
不足三步的距离。
他停下了脚步。
松开了近卫搀扶的手。
那双阅尽世间沧桑、洞悉无数阴谋诡计的锐利鹰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
定定地、贪婪地、近乎失神地凝视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庞。
那张……与他记忆深处,那张早已泛黄模糊、却烙印在灵魂里的温婉面容,有着惊人相似轮廓的脸庞。
尤其是那双眼睛。
那种懒散底下藏着的、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
像。
太像了。
像极了他那早逝的、唯一的挚爱。
霍廷渊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哽咽。
他猛地向前一步。
动作快得连旁边的近卫都没反应过来。
张开双臂。
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跨越了漫长十八年光阴的、近乎绝望的狂喜。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狠狠地将那个穿着旧卫衣、满身油渍的少女。
拥入了怀中!
抱得那么紧!
那么用力!
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仿佛生怕这只是一个太过美好的幻梦,一松手,就会烟消云散!
闺女……
一声嘶哑的、饱含了无尽思念、愧疚、狂喜和失而复得巨大冲击的呼唤,终于冲破了喉咙的阻塞。
带着浓重的哭腔,清晰地响彻在夜风中。
也如同重锤般,狠狠地砸在了宴会厅内每一个伸长了脖子、屏息凝神观望的人的心上!
我的闺女啊!
爸……爸终于……找到你了!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从老人布满皱纹的眼角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鬓角。
也打湿了沈微肩头那块沾着油渍的卫衣布料。
风暴中心。
直升机旋翼带起的狂风依旧在呼啸,卷起草屑尘埃漫天飞舞。
白发如霜的全球首富。
紧紧拥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女儿。
老泪纵横。
泣不成声。
这一幕,如同电影中最具冲击力的画面。
带着一种荒诞离奇却又无比真实的巨大张力。
狠狠地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视网膜上。
也彻底击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怀疑!
真的!
竟然是真的!
这个啃猪蹄的假千金沈微……
她真的是霍廷渊流落在外十八年的亲生女儿!
是那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财富帝国唯一的继承人!
宴会厅内。
死寂无声。
林美仪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脸色灰败如土,瘫坐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昂贵的礼服裙摆沾上了猩红的酒渍也浑然不觉。
苏振邦挺拔的身形晃了晃,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扶着旁边的柱子才勉强站稳,眼神空洞,嘴唇惨白。
苏晚晴看着门外相拥的父女,又看看自己崩溃的父母,巨大的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攫住了她,让她不知所措。
宾客们更是集体失语,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完了。
苏家……
彻底完了!
被霍廷渊亲自登门认回女儿,这原本该是无上荣耀。
可他们苏家,刚刚做了什么
当众羞辱、驱逐、甚至差点让保安把这位真正的金凤凰轰出去!
这已经不是踢到铁板。
这是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给自己全家画了个大红叉!
就在这巨大的、足以压垮所有人的震撼和恐惧之中。
被全球首富紧紧抱在怀里的沈微。
动了。
她没有像众人预想中那样,感动落泪,或者激动回抱。
她只是……
略显艰难地,在那铁箍般的老父亲怀抱里,挣扎着。
费力地。
把自己的脑袋,从那被泪水打湿的肩膀上,拔了出来。
然后。
她抬起了自己那只……依旧带着点油渍的手。
没有去擦自己脸上可能沾到的泪水。
而是……
伸向了眼前老父亲那张布满泪痕、激动得难以自持的脸。
动作……
极其自然地。
用大拇指的指腹。
在他那宽阔饱满、此刻却隐隐笼罩着一层常人难以察觉的、极淡灰暗之色的额头中央……
轻轻。
抹了一下。
像是在擦掉什么脏东西。
接着。
在霍廷渊还沉浸在巨大情绪波动中、有些茫然的眼神注视下。
沈微微微歪了歪头。
那双清亮的眸子,上上下下,极其专业地扫视了一遍老父亲的面相。
然后。
红唇轻启。
吐出了几个字。
声音不大。
带着点刚睡醒般的慵懒。
和一种……
谈生意的冷静。
爸。
先别忙着煽情。
她顿了顿,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抹过他额头的触感。
眼神里透着一丝专业诊断后的了然。
清晰地补充道:
您老这印堂……
黑得有点过分了啊。
最近,
破财破得挺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