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上,真千金泪眼婆娑指证我鸠占鹊巢。
满堂宾客哗然,父母当场宣布与我断绝关系。
我含泪离开,转头就收到真千金的密信:合作吗搞垮林家。
原来她恨的从来不是我这个假货。
我笑了,计划通。
三个月后,林家濒临破产。
父母跪在我公寓前,哥哥举着股权转让书。
茶茶,林家不能没有你。
真千金挽住我的手:姐姐,我们赢了。
我轻轻推开她:谁跟你‘我们’
从你踏进林家第一天起,每一步都在我剧本里。
包括你自以为是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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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水晶吊灯的光砸下来,碎成无数片刺眼的亮斑。
空气里塞满了昂贵香水味、蛋糕甜腻的奶油气,还有底下宾客们压得低低的、嗡嗡作响的议论。这声音像一群烦人的苍蝇,在我耳朵边上打转。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林氏夫妇的掌上明珠林茶茶的好日子。至少,三分钟前还是。
我穿着那条意大利手工定制、据说能买下一辆跑车的星空裙,站在临时搭起的小舞台上,手里还握着沉甸甸的切蛋糕刀。刀柄上镶的碎钻硌得我指骨生疼。台下那些面孔,平时堆着笑喊我林小姐、茶茶,此刻都变了,像一群突然发现猎物原来只是纸老虎的鬣狗,眼神里充满了惊愕、鄙夷,以及一种迫不及待想看好戏的兴奋。
这一切,都源于舞台边多出来的那个人。
林晚晚。
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旧棉布裙,站在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像一块不小心掉进奶油蛋糕的泥巴。她瘦得厉害,肩膀微微缩着,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双眼睛,蓄满了泪水,像两汪随时会决堤的深潭。她怯生生地抬手指着我,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针,轻易刺穿了所有喧闹:
是她…是她占了我的位置!她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我才是!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背景音乐都识相地停了。刚才还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空气瞬间冻成了冰坨子,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头顶。几百道目光,齐刷刷地、带着滚烫的温度,从林晚晚身上,狠狠剐到我脸上。那感觉,像是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扔在聚光灯下。
我的养父,林国栋,那个永远把林家体面挂在嘴边的男人,脸色先是难以置信的灰白,随即迅速涨成猪肝色。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他死死盯着林晚晚,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惊怒,有怀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养母陈美娟的反应直接得多。她短促地啊了一声,保养得宜的手死死捂住嘴,涂着精致眼影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看林晚晚,又看看我,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林晚晚,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保安!保安呢!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轰出去!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犹豫着往前蹭了两步,眼神瞟向林国栋,等他发话。
林国栋没看保镖,也没看陈美娟。他死死盯着林晚晚,像是在辨认一件失而复得却面目全非的珍宝。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扭曲。终于,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晚晚…你…你是晚晚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拧开了林晚晚的泪闸。她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肩膀剧烈地抖动,无声地流泪,那种压抑的、巨大的悲伤,比任何哭喊都更有力量。她用力点头,哽咽着:爸…爸…是我…是我回来了…
陈美娟像被雷劈中了,捂嘴的手颓然落下,整个人摇摇欲坠,被旁边的贵妇赶紧扶住。她看着林晚晚,又看看林国栋那铁青却带着某种确认神色的脸,最后,目光像两柄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再无半分往日的宠爱和纵容,只剩下被欺骗的滔天怒火和一种急于切割的冰冷决绝。
宾客们的嗡嗡声更响了,像无数只苍蝇终于找到了腐烂的源头,兴奋地鼓噪起来。闪光灯不知从哪个角落亮起,又迅速被反应过来的保镖按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集体窥私的亢奋。
我站在舞台中央,手里那把沉重的切蛋糕刀突然变得无比烫手。星空裙的细肩带勒得我肩膀生疼。我微微低下头,垂下的眼睫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没人看到我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平静,快得如同幻觉。再抬起头时,我的脸上只剩下一种混合了震惊、茫然和被巨大背叛击中的脆弱。脸色瞬间褪得和林晚晚一样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
爸…妈我的声音又轻又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她说什么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今天是我生日啊…
我的目光无助地在林国栋和陈美娟脸上来回逡巡,像个溺水的人拼命寻找最后一块浮木。
**2**
林国栋避开了我的目光。
他的视线胶着在林晚晚那张写满苦难和泪水的脸上,那里面有种沉痛、愧疚,还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足毕生的力气,才终于转向我。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有残存的惯性温情,有被欺骗的刺痛,但最终,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名为血脉和体面的东西覆盖,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急于划清界限的疏离。
茶茶…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重,事到如今…真相…恐怕无法再回避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双竖起的耳朵和闪烁的手机屏幕,眉头锁得更紧,这件事…是我们林家亏欠了晚晚,也…委屈了你。但血脉亲情,无法更改。
陈美娟已经彻底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味来。她猛地挣脱扶着她的人,几步冲到林国栋身边,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股急于撇清的狠厉。她指着林晚晚,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刺得人耳膜疼:国栋!还跟她废什么话!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占着我们晚晚的位置享了二十年的福!她就是个冒牌货!小偷!
小偷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空气里。
宾客席上传来清晰的倒抽冷气声,随即是更加肆无忌惮的议论。
天呐,真的是假的
养了二十年啊…说赶就赶
啧啧,你看那真千金,可怜见的…
活该!鸠占鹊巢,报应!
每一句都清晰地钻进耳朵。我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重击。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昂贵的裙摆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妈…
我看着她,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您…您怎么能这么说二十年…我在您身边二十年啊…
我试图上前一步,想抓住点什么。
别叫我妈!陈美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我不是你妈!我女儿是晚晚!只有晚晚!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野种!滚!立刻给我滚出林家!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恶心!
恶毒的话语如同冰雹劈头盖脸砸下。林国栋皱了皱眉,似乎觉得陈美娟的话有些过火,但最终,他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茶茶…不,林小姐。他生硬地改了称呼,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为了晚晚,也为了林家的声誉,请你…立刻离开。你名下的信用卡会即刻冻结,你房间里的东西…稍后会有人收拾好给你送出去。从此以后,你与林家,再无瓜葛。
他挥了挥手,两个刚才还犹豫不前的保镖立刻不再迟疑,一左一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架住了我的胳膊。
冰冷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金属般的寒意。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执行命令的粗暴,毫不留情地把我往后拖拽。
不…不要…我徒劳地挣扎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凶,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爸爸…求您…别这样…
目光死死锁住林国栋,带着最后一丝绝望的乞求。
林国栋再次别开了脸,不再看我。他的目光,牢牢地、带着一种迟来的补偿意味,落在了林晚晚身上。林晚晚依旧在无声地流泪,肩膀颤抖,但此刻,她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保镖的拖拽没有停止。我的身体被强行扭转,拖向宴会厅那扇沉重的、象征着奢华与隔绝的雕花大门。水晶灯的光追着我移动,台下无数张脸孔在视野里飞速掠过——震惊、鄙夷、幸灾乐祸、一丝丝廉价的同情…像一张张模糊而狰狞的面具。
星空裙的裙摆被扯住,发出细微的撕裂声。我踉跄着,高跟鞋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拖出刺耳的摩擦音。
滚吧!假货!
真不要脸!
林家养条狗都比养她强!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立刻引来一片附和的嗤笑。
保镖猛地拉开厚重的厅门。初秋夜晚带着凉意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在泪痕未干的脸上,冰冷刺骨。门外,是灯火辉煌的林家花园,再远处,是城市的万家灯火,还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被毫不留情地推出了门。身后,那扇象征着过去二十年安稳富足生活的沉重门扉,带着沉闷的、仿佛敲在心脏上的砰的一声巨响,在我身后无情地合拢。
门内,觥筹交错的声音、虚伪的安慰声、林晚晚压抑的哭泣声、陈美娟尖利的咒骂声…所有属于林家的喧嚣,瞬间被隔绝。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只有夜风呼啸着灌进耳朵,吹得我裸露的肩膀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脸上泪痕未干,冰冰凉凉地贴在皮肤上。花园里昂贵的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孤单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站在紧闭的大门外,孤零零的。
像一件被主人嫌恶、随手丢弃的垃圾。
**3**
夜风卷着花园里残余的桂花香气,冷飕飕地往脖子里钻。脸上那点被风吹干的泪痕绷得皮肤发紧。我抬手,用指腹极其随意地抹了一下眼角,指尖触感干爽。
刚才那副摇摇欲坠、肝肠寸断的脆弱假面,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深处,只剩下一种无机质般的、近乎冷酷的平静,映着远处城市模糊的霓虹光影。
林家断绝关系
呵。
我低头,视线落在左手腕上。那里看似空空如也,只在靠近脉搏的地方,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浅淡压痕。指尖在那道压痕上轻轻一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微光极快地闪烁了一下。
手腕内侧皮肤下的微型感应装置被激活,无声地链接上加密网络。几毫秒后,一个极其微弱的震动反馈传来——确认信号接通。
很好。我的东西,可不止房间里那些能被收拾出来的奢侈品。
我踩着那双刚才还显得无比狼狈、此刻却稳稳当当的高跟鞋,沿着花园侧边那条被高大冬青树篱遮挡的小径,不疾不徐地往外走。小径尽头,是别墅区隐蔽的后门,通向一条僻静的辅路。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精准执行下一步计划的漠然。仿佛刚才被当众羞辱、扫地出门的,是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刚走出后门,踏上辅路冰冷的人行道,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不是电话,是一条加密信息。屏幕亮起,只显示一个乱码般的ID和一串冰冷的文字:
【目标:林家。合作】
发信人未知。但内容指向性明确得可怕。几乎就在信息送达的瞬间,另一条信息几乎重叠着跳了出来,来自一个全新的、同样加密的陌生号码:
【合作吗搞垮林家。】
【——林晚晚】
看着屏幕上跳出的那个名字,我的脚步微微顿住。夜风吹动额前的碎发,拂过毫无波澜的眼睫。
林晚晚。
动作真快啊。宴会厅里的眼泪还没干透,复仇的邀请函就已经递到了我这个鸠占鹊巢的假货手里。
有意思。
看来这位饱受苦难的真千金,她的恨意之矛,精准地避开了我这个占了她位置的小偷,直直刺向了她血脉相连的亲生父母和她本该拥有的那个家。
这剧本…有点超出我的预期了。
但,正合我意。
嘴角无声地向上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冰冷,锐利,像黑暗中悄然出鞘的刀锋。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轻快地点了几下。
【地点】
【时间】
发送。
几秒后,新的信息弹出,是一个地址定位,离这里不远,一家24小时营业的普通连锁咖啡馆。时间是,现在。
我收起手机,抬手拦下一辆刚好经过的出租车。
师傅,去星缘咖啡,西城店。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在林立的高楼玻璃幕墙上流淌变幻。我靠在冰凉的车窗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那节奏,冷静得如同精密仪器的倒计时。
林家。
林国栋。陈美娟。林晚晚。
还有…我那亲爱的、此刻大概正在某个角落幸灾乐祸或者盘算着如何落井下石的哥哥,林景行。
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4**
星缘咖啡馆弥漫着廉价咖啡豆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深夜,客人寥寥无几,只有角落的自动咖啡机发出规律的嗡嗡声。惨白的灯光打在光秃秃的桌椅上,显得格外冷清。
林晚晚缩在最里面一个卡座里,背对着门口,像一只受惊过度、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鸟。她身上还是宴会那件旧棉布裙,外面胡乱套了件不合身的薄外套,大概是临时从林家佣人房拿的。听到脚步声靠近,她猛地一哆嗦,警惕地抬起头。
看到是我,她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但眼底的戒备和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并未褪去。她指了指对面的塑料椅子:坐。
我在她对面坐下,塑料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服务生懒洋洋地过来,我点了杯最便宜的柠檬水。
柠檬水很快送来,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我端起杯子,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没有喝,只是看着对面的人。
林晚晚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油腻的桌面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脸上宴会厅里的那种脆弱无助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仇恨和苦难长期浸泡后的僵硬与偏执。她死死盯着我,那双哭肿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火焰。
你恨他们,对吧她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长期压抑后爆发的颤抖,恨林国栋,恨陈美娟!恨那个该死的林家!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他们把你当垃圾一样丢掉!你甘心吗二十年!他们利用了你二十年!把你当个摆设,当个玩意儿!现在没用了,就一脚踢开!他们凭什么!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旧外套的领口歪斜着,露出里面同样洗得发白的廉价内衣边缘。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只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毁灭。
我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指尖在冰冷的玻璃杯壁上缓缓划过,留下一道模糊的水痕。柠檬水清澈见底,映着头顶惨白的灯光。
你找我,我打断了她越来越激动的控诉,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不只是为了跟我一起痛骂他们吧我抬眼,目光直接撞进她燃烧着恨意的眼底,你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林晚晚被我的平静噎了一下,随即那恨意燃烧得更旺。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住喉咙里的哽咽,但声音依旧带着破音:毁了他们!毁了林家!让他们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让他们变得一文不值!让他们跪在地上求我们!像条狗一样!
我们我微微挑眉,捕捉到这个微妙的词。
林晚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立刻被更深的疯狂掩盖。对!我们!她急切地强调,只有我们联手!我知道林家很多事!我知道林国栋那个老东西怕什么!我知道陈美娟那个虚伪的女人最在乎什么!还有林景行…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他在国外干的那些‘好事’,我手里有料!
她语速飞快,像是怕我不信,又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怨毒一口气倾倒出来:他们在乎钱!在乎面子!在乎那个该死的‘林氏集团’!那就让他们破产!让他们身败名裂!让他们被所有人唾弃!她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我,你呢你被他们这样对待,难道你不想报复不想让他们付出代价你甘心就这样像条丧家犬一样滚蛋!
她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摆上了桌面——对林家的恨意,对内部信息的掌握,以及对我这个同仇敌忾者复仇欲望的笃信。
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扭曲的脸,看着那双被仇恨彻底点燃的眼睛。时间一点点流逝,咖啡馆里只有咖啡机单调的嗡嗡声。
终于,我缓缓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
好。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敲碎了林晚晚孤注一掷的紧张。
林晚晚眼中猛地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她甚至激动得身体都往前倾了一下:真的你答应了
嗯。我应了一声,端起那杯冰凉的柠檬水,浅浅地抿了一口。酸涩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说说你知道的,林景行在国外的‘好事’。我放下杯子,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她,越具体越好。
林晚晚立刻像倒豆子一样,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讲述起来。从林景行在拉斯维加斯豪赌输掉的巨额公款,到他在东南亚某个小国投资失败、涉及灰色地带的交易细节,再到他利用林家名头在外面担保的一些高风险项目…信息碎片化,但指向性明确,关键点清晰。
我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她停顿或者语焉不详时,精准地抛出一个问题,引导她说出更多细节。手指在冰凉的杯壁上无意识地画着无形的图案。
复仇
林晚晚的恨意是真实的,她提供的弹药也是真实的。
但这把复仇的刀,握在谁手里,刀尖最终指向哪里,可不是由她说了算。
**5**
公寓的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音,厚重门扉无声滑开。
这里没有林家别墅的奢华与空旷,只有一种极简到近乎冰冷的秩序感。灰白色调,线条利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霓虹灯的光怪陆离被冰冷的玻璃隔绝在外,只留下模糊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一丝不苟。
我踢掉高跟鞋,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地砖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车流如织,汇成一条条光的河流。俯瞰着脚下渺小的繁华,我像站在棋盘之外的操控者。
手腕内侧那道浅淡压痕再次被指尖精准按压。微光闪烁,无声的指令通过皮下植入的微型终端发出。
几秒后,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箱体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顶部亮起幽蓝的指示灯。箱体表面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复杂的接口和指示灯阵列。
【深蓝系统启动。】
【目标数据接入:林景行(林氏集团继承人)。】
【关键词过滤:境外赌博、高风险投资、灰色担保、资金异常流动…】
【关联方追溯:马克·杜邦(赌场掮客)、查隆·颂帕(东南亚项目合伙人)、鑫海担保公司…】
【信息深度挖掘:启动。】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仅在我耳骨内的微型接收器中响起)如同精确的齿轮咬合声。屏幕上,海量的、杂乱无章的数据流开始疯狂滚动。来自全球不同数据库、不同权限层级的金融记录、通讯片段(部分被加密后截获)、出入境信息、甚至某些灰色地带的匿名论坛碎片信息…它们被无形的触手精准捕捉、剥离、重组。
屏幕上,代表林景行的虚拟节点被迅速点亮,延伸出无数条色彩各异的线条,连接向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关联方。每一笔可疑的资金流向被高亮标注,每一次加密通话的异常时间点和频次被分析,每一份刻意模糊的合同条款被逐字解析还原。
数据流汇聚成冰冷的瀑布,冲刷着屏幕。一个庞大而隐秘的轮廓正在被深蓝以超越人脑的速度勾勒出来——林景行利用职务之便,挪用集团巨额资金填补境外赌债窟窿;为掩盖亏损,铤而走险参与东南亚非法矿产洗钱项目;利用林家名望,通过空壳担保公司为高风险项目背书,一旦爆雷,足以将整个林氏拖入深渊。
【风险评估:极高。】
【资金缺口初步估算:8.7亿(人民币)。】
【关键证据链完整度:78%(持续补全中)。】
【引爆点:东南亚翡翠矿项目合同(关键签名缺失,需物理原件佐证)。】
屏幕上弹出血红色的警告框,冰冷的数据无声地宣告着林氏继承人脚下巨大的、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陷阱。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指尖在冰冷的玻璃窗上轻轻划过,留下短暂的水雾痕迹。林晚晚提供的碎片信息,只是撕开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而深蓝所做的,是顺着这道口子,将腐烂的内核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林景行,我那亲爱的、眼高于顶的哥哥。你的本事,可真不小。
我转身离开窗边,走向那个冰冷的黑色箱体。箱体侧面滑开一个隐蔽的凹槽,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黑色存储芯片。这是深蓝刚刚凝聚出的第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拿起芯片,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下一步,该让这把剑悬在它该在的位置了。
目标:林景行。他此刻应该在哪个销金窟里挥霍着林家最后的气运
【目标定位:蓝鲸会所(VIP区)。】
信息无声弹出。
**6**
蓝鲸会所的VIP包厢,厚重的隔音门也挡不住里面震耳欲聋的电子乐和放肆的哄笑。空气里混杂着昂贵的雪茄烟味、烈酒的气息,还有甜腻到发齁的香水味。巨大的环形沙发上,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女姿态随意地歪斜着,水晶酒杯胡乱地搁在黑色大理石桌面上,折射着迷幻的灯光。
林景行陷在沙发最中央的位置,领带扯松了,昂贵的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锁骨。他怀里搂着一个穿着亮片短裙、妆容妖冶的年轻女人,另一只手举着酒杯,正唾沫横飞地跟旁边一个梳着油头的胖子吹嘘着什么,脸上是酒精和得意共同催生的潮红。
查隆那边…嗝…稳得很!老东西根本不懂!高风险才有高回报!等矿一开,钱…哗哗地来!到时候,看谁还敢说老子是靠着家里…他用力拍着桌子,酒杯里的液体晃出来不少。
油头胖子谄媚地笑着附和:那是那是!林少眼光毒辣!魄力非凡!跟着林少混,绝对错不了!
包厢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会所服务生制服、身形瘦高的男人端着托盘闪身进来,动作轻巧得像只猫,几乎没引起任何人注意。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径直走向林景行那一圈人,动作麻利地清理着桌上狼藉的空杯和烟灰。
林景行正说到兴头上,感觉有人靠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滚滚!没看见忙着呢!
服务生似乎被吓到了,手一抖,托盘边缘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方块(伪装成打火机的微型扫描仪)轻轻蹭过林景行随手扔在沙发角落的、半开的鳄鱼皮手包。
【滴。物理签名样本捕获。】
【目标文件:翡翠矿项目投资协议(扫描件)。】
【签名比对:吻合度99.8%。】
【关键证据链完整度:100%。】
微不可查的震动反馈通过服务生袖口下的装置传回。他立刻收回手,动作自然地端起清理好的空杯,谦卑地弯着腰,迅速退出了包厢。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里面的喧嚣。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林景行甚至没看清那服务生的脸,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还在自己的宏图伟业和怀里的女人身上。
服务生端着托盘,穿过喧闹的走廊,走到后厨区域一个无人的角落。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毫无特色的、扔进人堆就找不着的脸。他快速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将伪装成打火机的扫描仪接上。屏幕上,一份带有林景行亲笔签名的翡翠矿项目完整合同清晰地显示出来。
他快速操作,将这份致命合同和之前深蓝整理好的所有资金流向、非法担保记录、赌场欠条扫描件等证据,打包成一个加密文件包。然后,他点开一个特定通讯软件,输入一串指令。
【目标邮箱:林国栋(私人加密邮箱)。】
【目标手机:林国栋(私人号码)。】
【发送方式:匿名跳板,多重加密。】
【附件:林景行礼物。】
【倒计时:10秒后发送。】
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林景行那张在包厢灯光下得意忘形的脸。服务生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按下了发送键。
**7**
林家别墅,深夜。
书房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厚重的红木书桌后面,林国栋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石像。他死死盯着面前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眼球因为充血而布满骇人的红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屏幕上,那份带有林景行签名的翡翠矿合同,像一张狰狞的鬼脸,无声地嘲笑着他。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跳,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昂贵的丝绒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完了。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八点七亿!不仅仅是这个天文数字!那合同里涉及的非法洗钱,那担保文件里赤裸裸的欺诈条款,还有那些赌场发来的、盖着血红印章的催债函…任何一项爆出去,都足以让林氏集团股价瞬间崩盘,银行抽贷,合作方反目!等待林家的,将是灭顶之灾!是身败名裂!是牢狱之灾!
畜生…孽障!!林国栋猛地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墙壁!
砰——哗啦!
烟灰缸在昂贵的壁纸上砸出一个深坑,碎裂的水晶渣滓四溅开来。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别墅。书房门被猛地推开,穿着睡衣的陈美娟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惶:国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当她看清丈夫那如同厉鬼般的脸色和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文件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失声尖叫起来:啊——!!这…这是什么!景行他…他怎么会…!
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林国栋猛地转过身,双眼赤红,像要吃人一样瞪着陈美娟,声音嘶哑地咆哮,你整天就知道惯着他!宠着他!现在好了!他要把我们全家都拖进地狱!拖进万劫不复的地狱!!他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陈美娟被吼得魂飞魄散,看着屏幕上那些证据,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绝望地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完了…全完了…林家完了啊…
就在这时,林国栋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又是一条匿名加密信息,内容极其简短,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进林国栋濒临崩溃的神经:
【林董,令郎的‘杰作’很精彩。这只是开胃菜。】
【您猜,明天开盘前,这些‘礼物’会不会出现在各大财经媒体的邮箱里】
【或者,我们谈谈】
林国栋死死盯着那条信息,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又像被一条毒蛇缠上了脖颈。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绝望和一种病态的希冀疯狂交织。
谈跟谁谈对方是谁想要什么
他颤抖着手,几乎握不住手机,用尽全身力气才敲出几个字:
【你是谁想怎么谈】
信息发出,如同石沉大海。对方陷入了沉默。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书房里只剩下陈美娟压抑绝望的哭泣声和林国栋粗重如牛的喘息。
**8**
林家别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佣人们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林国栋把自己反锁在书房,像一头困兽,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去,咆哮、哀求、威胁,声音一次比一次嘶哑绝望。陈美娟则像个游魂,在巨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昂贵的真丝睡衣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糊花,只剩下浓重的黑眼圈和无法掩饰的惊惶。
怎么办…怎么办啊国栋…她神经质地绞着手指,指甲深深掐进肉里,银行…银行那边怎么说王董呢张总呢他们肯不肯帮忙周转一下哪怕…哪怕先稳住股价…
闭嘴!书房里传来林国栋野兽般的怒吼,紧接着又是一声重物砸在门板上的闷响。帮忙!现在谁还敢沾我们林家的边!都在等着看笑话!等着瓜分!都是些落井下石的畜生!
陈美娟吓得浑身一哆嗦,眼泪又涌了出来。就在这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愣了一下——是她平时混迹的、最核心的豪门贵妇小群的群主,李太太。
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接通,声音带着哭腔和讨好:李姐!李姐你可算…
美娟啊!电话那头,李太太的声音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和警告,你还在家呢赶紧看看手机!出大事了!
陈美娟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什…什么大事
哎呀!都炸锅了!李太太语速飞快,带着一种看热闹的急切,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把你上次在慈善晚宴后台,跟刘太太说的那些话…录下来发群里了!就是你说王董夫人是‘整容怪’、说张总女儿‘一看就是小三命’那些话…哎呀,说得可难听了!还配了图,就是你翻白眼撇嘴那几张!
轰!
陈美娟只觉得脑子里一声炸响,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些话…那些她为了彰显自己地位、私下里刻薄嘲笑其他太太的话…怎么会…怎么会被录下来!还发到了那个汇集了全城顶级豪门贵妇的群里!
不…不可能…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李姐…你…你帮我解释解释…那都是…
解释什么呀!李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耐烦和撇清,现在群里都炸了!王太太直接退群了!张太太在群里指名道姓骂你呢!说你们林家要完蛋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嚼舌根,活该!还有人把你以前…唉,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翻出来了!说你当年…算了算了!你自己看吧!我劝你赶紧想办法!现在这圈子里,你算是彻底臭了!以后…唉,你好自为之吧!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陈美娟握着手机,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手机屏幕还亮着,那个她赖以维系社交地位、象征着她豪门身份的贵妇群图标上,鲜红的未读消息数字疯狂跳动,像无数只嘲弄的眼睛。
完了。
社交圈的名声,是她陈美娟除了林家太太身份外,最引以为傲、也最赖以生存的东西。是她在太太圈里呼风唤雨、享受追捧的资本。如今,这一切都在瞬间崩塌。那些刻薄的录音,那些被刻意抓拍的丑态…足以让她在这个最顶级的圈子里彻底社死,沦为所有人的笑柄和唾弃的对象!这比直接捅她一刀还要让她痛苦百倍!
啊——!!!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充满了绝望和疯狂。她抓起手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光洁的墙壁!
砰!
手机屏幕瞬间碎裂,如同她精心维护了半生的体面和虚荣。
谁!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陈美娟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十指在冰冷的地板上抓挠,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巨大的恐惧和前所未有的羞辱感彻底击垮了她。
书房的门猛地被拉开。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林国栋站在门口,看着地上崩溃发疯的妻子,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哭嚎,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他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
这精准的、致命的、分别针对他和陈美娟最致命弱点的攻击…是冲着整个林家来的!是冲着要让他们彻底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来的!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想起了那条匿名的信息。
【或者,我们谈谈】
**9**
林家别墅那扇象征着财富与地位、此刻却沉重得如同墓穴大门般的正门,在清晨灰蒙蒙的光线下被缓缓推开。
门外,台阶下。
林国栋和陈美娟站在那里,像两尊一夜之间被风霜彻底侵蚀剥落的石像。昂贵的定制西装和真丝睡衣沾满了露水和尘土,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早已不复往日的体面。林国栋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一夜白头般,两鬓的灰白异常刺眼。陈美娟更是不堪,她甚至没有梳洗,头发蓬乱如草,脸上糊着干涸的泪痕和花掉的妆容,眼神空洞呆滞,嘴唇干裂起皮,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曾经高高在上的豪门贵妇,此刻只剩下一具被彻底抽空了精气神的躯壳。
他们互相搀扶着,或者说,是互相倚靠着才勉强没有倒下。目光死死盯着公寓楼那扇紧闭的、冰冷的单元门,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卑微的乞求,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疯狂。
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林景行。
他倒是收拾得还算齐整,昂贵的西装穿在身上,只是脸色苍白得像鬼,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青。他手里死死捏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臂甚至在微微颤抖。文件袋的封口处,清晰地印着林氏集团股权转让协议的字样。他站在那里,身体僵硬,眼神复杂地躲闪着,不敢看前面父母的背影,更不敢看那扇紧闭的门。屈辱、恐惧、不甘…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变幻。
公寓楼下,几个早起的住户和路过的行人被这诡异的一幕吸引,远远地驻足观望,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
那不是林氏集团的林董吗
天呐…怎么变成这样了
后面那个是他儿子手里拿的什么
出大事了吧听说林家要破产了…
活该!报应!
那些细碎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过来,林国栋和陈美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头埋得更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接受凌迟。
终于,咔哒一声轻响。
单元门开了。
我走了出来。
没有精心打扮,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米白色家居服,赤脚踩着一双软底拖鞋。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脂粉的痕迹,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初升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
我走到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形容枯槁、狼狈不堪的林国栋和陈美娟,掠过他们身后脸色惨白、紧攥着文件袋的林景行,最后,落在陈美娟那张被绝望和恐惧彻底扭曲的脸上。
林国栋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光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挣脱陈美娟的搀扶(或者说,陈美娟此刻已经完全脱力,全靠他支撑着),踉跄着上前半步,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卑微:
茶茶…茶茶!我的女儿!爸错了!爸知道错了!他语无伦次,老泪纵横,是爸瞎了眼!是爸混蛋!你原谅爸爸…原谅林家吧!林家不能倒啊!那是爸一辈子的心血…求求你…高抬贵手!帮帮林家!只有你能救林家了!
陈美娟被林国栋的动作带得一个趔趄,她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聚焦在我脸上。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刻薄、傲慢和嫌恶,只剩下一种溺水者般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她突然挣脱林国栋,往前扑来,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茶茶!妈妈给你跪下了!她发出凄厉的哭喊,涕泪横流,双手胡乱地向前伸着,想要抓住我的裤脚,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是人!妈妈该死!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林家!救救你爸爸!救救景行!妈妈给你磕头了!说着,她真的不管不顾,额头就要往地上磕。
林国栋也像是被抽掉了最后的脊梁骨,身体剧烈地摇晃着,眼看也要跟着跪下去。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更快地冲了过来。
林晚晚。
她不知何时也到了楼下,穿着一身素净的连衣裙,脸上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混合着激动和畅快的红晕。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飞快地跑到我身边,亲昵地、带着一丝炫耀般地挽住了我的胳膊。
姐姐!她的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陈美娟和摇摇欲坠的林国栋,最后得意地落在脸色死灰、紧攥着股权书的林景行身上,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你看!我们赢了!他们完了!林家完了!他们现在像狗一样来求我们了!
她仰起脸看我,眼睛里闪烁着复仇的快意光芒,还有一丝寻求同盟和认可的期盼:姐姐,我们终于…
我们
我平静地打断了她。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墙,瞬间将林晚晚所有的激动和喜悦冻结在原地。
我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挽着我胳膊的手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林晚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挽着我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中充满了错愕和茫然:姐…姐姐
我没有回答她。
只是轻轻抬了一下手臂。
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拒绝力量。
林晚晚挽着我的手,被这看似随意、实则蕴含了精准力道的动作,轻易地、彻底地推开了。
她踉跄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错愕迅速被巨大的恐慌取代。
我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转而投向跪在地上、如同被抽去魂魄般的陈美娟,投向摇摇欲坠、眼中只剩最后一丝绝望乞求的林国栋,投向那个脸色惨白、捏着股权书如同捏着烫手山芋的林景行。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
我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淡、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血液凝固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胜利的快意,没有复仇的满足。
只有一种俯瞰蝼蚁的、洞悉一切的、彻骨的冰冷。
谁跟你‘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