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雪砸在脸上时。
我正跪在东宫的青砖地上。
皇后的金钗离我的眼睛只有半寸。
她骂:贱籍出身的东西,也配给太子冲喜
我刚被塞进这顶红轿子三天。
三天前,爹把十两银子揣进怀里,捏着我的胳膊往轿子里推。
他说:你姐嫌太子是个活不过开春的病秧子,要死要活不肯嫁。
你命贱,去东宫冲喜最合适。
死了也不亏。
嫡姐苏怜站在门内,隔着红盖头,我都能看见她嘴角的笑。
此刻皇后的鞋尖碾过我的手背。
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她甩下这句话,转身进了暖阁。
廊下的宫女太监连眼皮都没抬。
仿佛我跪在这儿,跟路边的石头没两样。
雪越下越大。
我穿着那件浆洗得发硬的红嫁衣,冻得牙齿打颤。
膝盖早就没了知觉。
到后半夜,有个小太监踢了我一脚。
起来吧,娘娘发话了,去柴房待着。
柴房比雪地好不了多少。
墙角堆着发霉的稻草。
冷风从破窗户灌进来,跟刀子似的。
我缩在草堆里,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是两个宫女。
她们提着食盒,说话的声音飘进来。
娘娘也太狠了,这丫头看着也就十五六岁。
狠前儿个御花园的锦鲤冻死了,娘娘都让人杖责了喂鱼的小太监。
也是,一个农户女,能进东宫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嘘,别说了,把这碗馊粥给她送去。
门被推开。
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扔在我面前。
里面飘着的菜叶都发绿了。
还有几条白胖的虫子在蠕动。
吃吧。穿绿衣的宫女撇着嘴,不吃饿死了,还得算在我们头上。
我盯着那碗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我知道,我得吃。
不吃,明天就没力气挨罚了。
我抓起粥碗,闭着眼往嘴里倒。
馊味直冲脑门。
宫女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
我趴在地上干呕。
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掉。
这就是我用一条命换来的福气
第二天天没亮。
就有人来敲门。
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
太子妃,该去给太子侍疾了。
她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跟着她穿过回廊。
太子的寝殿在最里面。
门窗紧闭,连一丝光线都透不出来。
隔着门,能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声音嘶哑,像是随时都会断气。
嬷嬷推了我一把。
进去吧,仔细伺候着。
我推门进去。
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床上躺着个男人。
盖着厚厚的锦被,只露出一张脸。
脸色苍白得像纸。
嘴唇干裂,没一点血色。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还在不停地咳嗽。
我站在床边,不知道该做什么。
听说这位太子,三年前突然得了怪病。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都查不出病因。
人一天比一天瘦。
到后来,连下床都难了。
皇帝才下旨,让苏家送个女儿来冲喜。
我正发愣。
男人突然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很黑的眼睛。
深不见底。
一点都不像个病重的人。
他盯着我。
没说话。
但我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就像被毒蛇盯上了。
他看了我半晌。
突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得身子都弓了起来。
嘴角溢出一丝血痕。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却摆了摆手。
声音微弱:出去吧。
我逃似的跑出寝殿。
嬷嬷在外面等着。
见我出来,阴阳怪气地说:太子妃真是好福气,刚进门就能伺候殿下。
我没理她。
只想赶紧回柴房。
刚走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是嫡姐苏怜身边的张嬷嬷。
她以前在苏家,没少打骂我。
张嬷嬷上下打量我,撇着嘴:果然是贱骨头,穿龙袍也不像太子妃。
我家小姐让我给你带句话。
安分点,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太子要是死了,这东宫也轮不到你做主。
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掐进掌心。
疼。
但心里更疼。
我想起爹那十两银子。
想起苏怜得意的笑。
想起皇后的金钗。
还有床上那个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们都觉得我会死。
死在这冰冷的东宫里。
像前朝那些冲喜的女子一样。
悄无声息地消失。
可我不想死。
我才十五岁。
我还没看过京城的春天。
我凭什么要替苏怜去死
回到柴房。
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是半块干硬的窝头。
昨天从家里带出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慢慢嚼着。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在低声说话。
……殿下的药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加了料的。
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放心吧,一个农户女,能懂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赶紧吹灭了手里的火折子。
躲到门后。
门被推开。
两个太监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直奔太子的寝殿。
其中一个太监手里,还捏着一个小纸包。
借着月光。
我看见他把纸包里的东西倒进了药碗。
那粉末是灰黑色的。
跟我小时候在乡下见过的穿肠草磨成的粉。
一模一样。
我的心猛地一跳。
太子的病。
好像不是怪病那么简单。
那两个太监很快出来了。
走的时候,还在小声嘀咕。
……娘娘说了,不能让太子醒过来……
……三殿下那边都安排好了……
我靠在门后。
浑身冰凉。
原来他们不仅要我死。
还要太子死。
而我。
这个他们眼里的贱籍丫头。
好像不小心。
撞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雪还在下。
柴房的窗户破了个洞。
冷风灌进来。
吹得我打了个寒颤。
但我心里。
却燃起了一点东西。
一点不甘。
一点狠劲。
他们想让我死。
那我偏要活。
不仅要活。
还要看看。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
是怎么摔下来的。
我把剩下的窝头重新包好。
藏进稻草堆里。
然后躺下来。
闭上眼睛。
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
穿肠草。
三殿下。
娘娘。
这些名字在我心里打着转。
我知道。
从明天起。
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忍了。
我得活下去。
像野草一样。
在石缝里。
拼命地活下去。
只是我不知道。
这场游戏。
我能不能赢。
更不知道。
那个躺在床上。
看似奄奄一息的太子。
到底是敌是友。
天快亮的时候。
我听见外面有人喊。
不好了!太子殿下又咳血了!
快去禀报皇后娘娘!
乱哄哄的声音里。
我慢慢睁开了眼。
眼底一片清明。
游戏。
开始了。
皇后像是觉得冻我还不够。
转天就让人把我拖到御花园。
指着满园的枯枝说:太子病重,你这个做太子妃的,该为他积德。
这些花,今天都得浇一遍水。
我看着旁边水桶里结的薄冰。
腊月的井水,冷得能咬掉人的骨头。
娘娘,我试着抬头,这天气浇水,花会冻死的。
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立刻甩了我一耳光。
放肆!娘娘的话你也敢顶嘴
冻死了再种!耽误了给太子祈福,仔细你的皮!
耳光打得我耳朵嗡嗡响。
嘴角尝到了血腥味。
周围路过的太监宫女,都低着头快步走过。
没人敢看。
我提起水桶。
井水刚泼到花枝上,就冻成了冰碴。
手指伸进水里一次。
就麻得半天缓不过来。
一桶又一桶。
直到太阳爬到头顶。
我的手已经肿得像馒头。
青紫交错,冻裂的口子渗着血。
混着泥水,看着格外吓人。
这时,三皇子的母妃端着暖炉走过来。
她穿着厚厚的狐裘,身后跟着一群伺候的人。
故意在我面前站定。
哟,这不是太子妃吗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亲自干这种粗活
我没说话。
继续往水桶里舀水。
她身边的宫女立刻说:母妃,您别靠近,这水脏,溅到您身上就不好了。
也是,三皇子母妃用帕子捂着嘴,有些人啊,天生就是干活的命,就算穿了龙袍,也成不了凤凰。
不像我们家三殿下,从小金枝玉叶的。
她们说笑着走远了。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我把水桶往地上一摔。
水洒了一地,很快就结了冰。
我看着自己肿得不成样子的手。
突然觉得好笑。
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晚上回到柴房。
我发起了高烧。
浑身烫得厉害。
意识都开始模糊。
迷迷糊糊中。
好像有人进来翻我的东西。
是白天那个掌事嬷嬷。
她把我枕头底下的东西翻出来扔了一地。
嘴里骂骂咧咧:乡巴佬就是乡巴佬,穷酸得很。
娘娘说了,等你死了,就对外宣称太子妃伤心过度,随太子去了。
到时候,这东宫的位置,自然是我们三皇子妃的。
我想爬起来打她。
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我唯一一件还算干净的衣服拿走了。
门被关上的瞬间。
我眼泪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疼。
是因为不甘心。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绝对不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感觉有人碰我的额头。
很凉的手。
我费力地睁开眼。
是那个给太子送药的小太监。
他见我醒了。
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太子妃,快把这个喝了。
我愣住了。
他怎么会帮我
小太监压低声音:我是……我是老陈太监的远房侄子。
老陈太监
就是那个在柴房附近洒扫的老人
我接过瓷瓶。
里面是黑色的药汁。
很苦。
但喝下去之后。
身上的烧好像真的退了点。
为什么帮我我问他。
小太监眼圈红了:陈爷爷说,你是个好人。
他还说……东宫的水太深,让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他就匆匆跑了。
我握着那个空瓷瓶。
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这宫里。
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
第二天。
我强撑着起来。
去御花园找那个老陈太监。
他正在扫地。
见我来了。
只是朝我使了个眼色。
然后往假山那边努了努嘴。
我明白他的意思。
等周围没人了。
我走过去。
老陈太监把一个窝窝头塞给我。
快吃吧。他声音很哑,看你脸都白了。
我接过窝窝头。
眼泪差点掉下来。
陈爷爷,谢谢您。
老陈太监叹口气:谢什么,都是苦命人。
丫头,你听我说。他左右看了看,太子殿下的病,不对劲。
三年前,他还是个能拉弓射箭的壮小伙。
突然就病了。
病之前,他刚查出皇后娘家贪了军饷。
我的心猛地一跳。
您是说……
我可没说什么。老陈太监赶紧打断我,我只是听巡逻的侍卫说过,那阵子国舅爷经常半夜进宫。
他又塞给我一张纸条。
这是洗衣房的小柱子偷偷画的,说外戚最近总走这条密道。
纸条上画着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从东宫外墙,一直通到皇后的寝宫。
我攥紧纸条。
突然明白了什么。
难怪皇后那么着急让太子死。
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宫宴那天。
我果然又被皇后点名。
你去偏殿,把那些酒杯都洗干净。她斜着眼看我,要是有一点污渍,仔细你的皮。
我知道她是故意刁难。
偏殿偏僻。
正好方便她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我端着酒杯。
故意磨蹭。
果然。
没过多久。
就听见外面传来皇后的声音。
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应该是国舅。
……太子那小子最近不对劲。皇后的声音很尖,昨天我去看他,他眼神亮得吓人。
国舅冷笑:一个快死的人,还能翻起什么浪
我已经让人在他药里加了料。
等他‘病逝’,三皇子上位。
到时候,这朝堂上下,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皇后笑了:还是弟弟想得周到。
那个农户女呢留着也是个祸害。
放心,国舅说,等太子死了,就说她克夫。
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赐死,谁也说不出什么。
我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碎了。
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被猛地推开。
皇后和国舅站在门口。
脸色铁青地看着我。
皇后眼里的狠劲。
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你都听见了她声音发颤。
我吓得浑身发抖。
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娘娘饶命!我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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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舅上前一步。
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留着她是个祸害,我现在就杀了她!
我闭上眼。
心想这下完了。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我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
国舅爷好大的胆子。
在东宫杀人,问过本王了吗
我猛地睁开眼。
太子就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
脸色虽然还是苍白。
但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哪里有半分病容
皇后和国舅都愣住了。
你……你不是在寝殿养病吗皇后结结巴巴地说。
太子没理她。
径直走到我面前。
弯腰。
用手帕擦掉我脸上的泪水。
动作很轻。
但眼神却像淬了冰。
想活吗他问。
我看着他。
突然明白了。
这一切。
他都知道。
我用力点头。
想。
那就做我的刀。太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帮我把这些人送进地狱。
我看着他袖口露出的一道疤。
很深。
像是常年握兵器磨出来的。
不是病秧子该有的样子。
我笑了。
笑得眼泪直流。
好。我说。
但我要他们。
生不如死。
从那天起。
我开始装傻。
宫女推我一把。
我就顺势摔倒。
皇后骂我。
我就低着头说娘娘教训的是。
没人的时候。
我把省下来的口粮。
分给那些地位低下的太监宫女。
换他们偷偷告诉我的消息。
皇后娘家又在城外买了良田。
国舅爷昨天又把一批军粮运到自己府里了。
三皇子最近总跟几个武将来往。
我把这些消息。
都记在一张纸上。
藏在床板底下。
每天晚上。
太子都会翻窗进来。
他穿着夜行衣。
动作很轻。
像只猫。
今天有什么新发现他总是先问这句话。
我把纸条给他。
他看完就烧掉。
灰烬吹到窗外。
皇后娘家的田契,在城西的钱庄保险柜里。我啃着干硬的窝头说。
太子正在擦一把匕首。
漫不经心地说:知道,钥匙在你昨天去打扫的偏殿香炉底下。
我愣住了。
你早就安排好了
他抬眼看我。
火光在他眼睛里跳动。
我缺一个。
敢往皇后心口捅刀子的人。
我把窝头掰成两半。
递给他一半。
我敢。
毕竟我这条命。
早就烂在泥里了。
烂泥里长出来的刺。
才最扎人。
可我没想到。
危险来得这么快。
那天我刚给老陈太监塞了半个窝头。
就听见有人喊。
死人了!老陈太监死了!
我跑过去。
老陈太监躺在柴房后面的巷子里。
脖子上有一道勒痕。
眼睛瞪得大大的。
手里还攥着那半个窝头。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是皇后他们发现了
就在这时。
皇后带着一群人来了。
她指着我。
厉声说:肯定是这个贱婢!
老陈太监发现了她的秘密,被她杀人灭口了!
搜!给我仔细搜她的住处!
几个太监立刻冲进我的柴房。
很快。
他们拿着那张我记录消息的纸条出来了。
皇后接过纸条。
笑得得意。
人证物证俱在。
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看着她手里的纸条。
又看了看老陈太监的尸体。
突然明白。
这是一个圈套。
他们杀了老陈太监。
就是为了嫁祸给我。
好顺理成章地除掉我这个隐患。
我的手。
悄悄摸向身后。
那里藏着一把剪刀。
是我早就准备好的。
实在不行。
我就拉着皇后一起死。
就在这时。
太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很虚弱。
像是刚咳过血。
母后。
这是在做什么
皇后转身。
脸上立刻堆起悲伤的表情。
殿下,你怎么来了
这贱婢杀了老陈太监,还……还私藏这些东西,恐怕是想对您不利啊!
太子咳嗽着。
走到我面前。
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皇后手里的纸条。
突然笑了。
母后。
这纸条上的字。
怎么跟国舅爷的笔迹。
这么像呢
皇后手里的纸条啪嗒掉在地上。
她脸色瞬间从铁青变成惨白。
你……你胡说!她指着太子,声音都在抖。
国舅也急了:太子殿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我何时写过这种东西
太子冷笑一声。
慢慢走到国舅面前。
国舅爷忘了
上个月您给本王送补品时,亲笔写了张谢恩帖。
那笔迹,跟这纸条上的,可是一模一样。
国舅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又从红变成紫。
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皇后死死盯着国舅。
眼神里全是怀疑。
弟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想……
娘娘!国舅急忙打断她,我没有!是太子陷害我!
肯定是他!
太子慢悠悠地捡起地上的纸条。
是不是陷害。
找个笔迹官来,一验便知。
皇后的眼神闪烁不定。
她知道国舅那点出息。
贪心不足,又没脑子。
保不齐真能干出这种背刺盟友的事。
不必了。皇后突然开口。
声音冷得像冰。
一点小事,不必惊动笔迹官。
把这纸条烧了吧。
她瞪了国舅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说回头再跟你算账。
国舅松了口气。
赶紧点头:娘娘说的是。
太子看了我一眼。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我知道。
第一步成了。
他们之间。
已经有了裂痕。
从那天起。
皇后对国舅明显冷淡了许多。
宫里的人都能看出来。
国舅几次想找皇后解释。
都被挡在了门外。
我趁机加快了动作。
那天我故意在御花园迷路。
走到国舅经常偷会宫女的假山附近。
果然。
没过多久。
就看见国舅搂着一个小宫女亲嘴。
我立刻大喊:有贼啊!抓贼啊!
周围巡逻的侍卫赶紧跑过来。
正好撞见这一幕。
国舅吓得赶紧推开宫女。
指着我骂:你个贱婢!敢算计我!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到侍卫身后。
国舅爷饶命!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路过……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皇宫。
皇帝虽然没说什么。
但看国舅的眼神。
已经带了几分厌恶。
国舅气得把自己宫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却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因为太子说了。
太子妃身子弱,受不得惊吓。
谁要是敢动她。
就是跟本王过不去。
皇后的寿宴到了。
宫里张灯结彩。
一片热闹。
皇后穿着华丽的礼服。
坐在主位上接受朝拜。
我按照太子的吩咐。
端着一碗汤走过去。
母后,儿臣给您祝寿。
皇后没看我。
冷哼一声。
就在我要把汤放下时。
脚下突然一滑。
整碗汤都泼在了皇后的衣服上。
哎呀!对不起母后!我赶紧道歉。
皇后气得跳起来。
指着我骂:你个贱婢!是故意的!
她伸手就要打我。
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汤洒过的地方。
她的衣服湿了一块。
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一个玉佩。
那玉佩的样式。
是国舅的私人物品。
宫里的人都知道。
皇后和国舅虽是姐弟。
但早就各自成家。
私下里从不交换这么贴身的东西。
众人的眼神立刻变得暧昧起来。
皇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赶紧用手捂住玉佩。
看什么看!她厉声喝道。
还不快把这个贱婢拉下去!
我被侍卫拉下去的时候。
看见太子坐在角落里。
端着酒杯。
朝我举了举。
眼里满是赞赏。
皇后和国舅的关系。
这下彻底完了。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
苏怜突然进宫了。
她穿着一身素服。
跪在东宫门口。
哭哭啼啼地说要见我。
我出去的时候。
她扑上来就要抱我的腿。
被我躲开了。
妹妹,你救救家里吧!她哭得鼻涕眼泪直流。
爹被国舅抓起来了!
说他私通外敌!
我冷笑一声。
私通外敌
我爹不是一直跟国舅走得很近吗
怎么突然成了敌人
苏怜眼神闪烁。
不是的!是国舅陷害他!
他说只要你肯帮国舅对付皇后。
就放了爹。
我看着她。
突然明白了。
这又是一个圈套。
皇后和国舅狗咬狗。
想拉我爹下水。
又想利用苏怜来试探我。
看看我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帮不了你。我说。
你回去吧。
苏怜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愣了一下。
然后哭得更凶了。
妹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们可是亲姐妹啊!
爹就算再不好。
也是生你养你的人啊!
周围路过的太监宫女都停下来看。
指指点点的。
我知道她想让我难堪。
想让别人说我不孝。
亲姐妹我蹲下来。
看着她的眼睛。
当初你把我推进火坑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我们是亲姐妹
我爹把我卖给东宫冲喜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我是他女儿
苏怜的脸白了。
嘴唇哆嗦着。
我……我那时候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我笑了。
现在轮到你们没办法了。
就想起我来了
晚了。
我站起来。
转身就要走。
苏怜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妹妹!我知道错了!
这是国舅贪墨军饷的证据!
我偷出来的!
你拿去找太子殿下!
只要能救爹。
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看着那张纸。
心里冷笑。
这拙劣的演技。
也就骗骗三岁小孩。
国舅贪墨军饷的证据。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她偷到
这分明是皇后的计。
想让我拿着假证据去找太子。
到时候说我伪造证据。
连太子一起扳倒。
不用了。我说。
这种东西。
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我头也不回地进了东宫。
苏怜在后面哭得撕心裂肺。
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些人。
不值得同情。
当天晚上。
太子翻窗进来的时候。
脸色很凝重。
出事了。他说。
国舅和皇后好像和好了。
刚才我收到消息。
他们今晚要动手。
我心里一紧。
动手
杀你
太子点头。
国舅带兵围宫。
皇后亲自去我寝殿下毒。
他们想里应外合。
一举成事。
我看着他。
你早就知道了
太子嗯了一声。
我安排了伏兵。
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不过……他顿了顿。
皇后那边。
需要有人拖住她。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让我去
太子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
很危险。
皇后这次带的人。
都是死士。
我笑了。
从我决定跟你合作的那天起。
就没怕过危险。
说吧。
要我怎么做。
太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这是软骨散。
无色无味。
只要让皇后沾一点。
半个时辰内。
她就动不了了。
我接过纸包。
藏进袖口。
放心。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太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小心。
说完。
他翻窗离开了。
我看着窗外的月亮。
心里一点都不害怕。
反而很平静。
该来的。
总会来的。
我换上一身素衣。
假装去给皇后请安。
走到半路。
就看见小太监匆匆跑来。
他脸色苍白。
拉着我的手就跑。
太子妃!不好了!
陈爷爷留下的那个账本!
被皇后的人找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账本。
记着皇后娘家这几年贪墨的所有证据。
是老陈太监一辈子的心血。
在哪我问。
在……在偏殿的香炉里!小太监喘着气说。
皇后正让人拿出来呢!
我拔腿就往偏殿跑。
刚跑到门口。
就听见里面传来皇后的笑声。
哈哈哈!找到了!
有了这个账本!
看太子还怎么跟我斗!
我推门进去。
皇后正拿着那个被烧了一半的账本。
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你来得正好。她说。
省得我再派人去请你。
看看这个。
这就是你和太子的依仗
我看着那个账本。
心里着急。
但脸上却装作害怕的样子。
娘娘饶命!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皇后冷笑。
不知道
等会儿太子来了。
我看你还怎么装!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
杀!给我杀进去!
救出国舅爷!
是国舅的声音。
皇后脸色一变。
他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三更动手吗
我知道。
太子的计划开始了。
国舅提前动手。
肯定是太子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让他以为皇后要先下手为强。
皇后慌了神。
赶紧对身边的侍卫说:快!把账本收好!
跟我去太子寝殿!
先下手为强!
她转身就要走。
我突然扑上去。
假装要抢账本。
把账本还给我!
皇后没想到我敢反抗。
愣了一下。
然后一脚把我踹倒在地。
滚开!
就在她抬脚的瞬间。
我把袖口的软骨散。
悄悄撒在了她的裙摆上。
皇后没注意。
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她的背影。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游戏。
该结束了。
我跟着皇后的人。
往太子寝殿走去。
一路上。
到处都是厮杀声。
国舅带来的兵和太子的人打在了一起。
血流成河。
皇后吓得脸色惨白。
紧紧攥着那个账本。
嘴里不停地念叨:快!快去太子寝殿!
只要控制了太子!
一切都还有救!
到了太子寝殿门口。
皇后一脚踹开门。
太子!出来受死!
里面一片漆黑。
没有任何声音。
皇后心里发毛。
太子
你在不在里面
突然。
灯亮了。
太子坐在椅子上。
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
笑眯眯地看着她。
母后。他说。
你来了。
皇后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的人呢
太子指了指外面。
都在外面忙着呢。
国舅爷带了不少人。
正好给他们练练手。
皇后这才明白。
自己中了圈套。
她掏出一把匕首。
指着太子。
我杀了你!
她冲过去。
可刚跑两步。
突然腿一软。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腿。
怎么回事
我的腿……
太子笑着说:母后。
软骨散的滋味。
还不错吧
皇后这才明白过来。
她看向我。
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是你!
是你给我下的药!
我走到她面前。
蹲下来。
娘娘。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
我这把刀。
快不快吗
现在。
你可以亲自尝尝了。
我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
是平时做针线活用来剪线头的。
很锋利。
皇后吓得浑身发抖。
你……你想干什么
我是皇后!
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我笑了。
皇后又怎么样
在这东宫里。
现在是我说了算。
我举起剪刀。
对准她手里的账本。
咔嚓一声。
把那个账本剪成了两半。
皇后发出一声尖叫。
不!
我的账本!
我把剪碎的账本扔在她脸上。
这是老陈太监的东西。
你不配碰。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消息。
国舅被抓住了。
他带来的人。
全军覆没。
太子站起来。
走到皇后面前。
母后。
游戏结束了。
你和你弟弟做的那些事。
也该算算了。
皇后瘫在地上。
面如死灰。
我看着她。
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我以为我会很开心。
可没有。
太子看了我一眼。
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
没事。
他叹了口气。
把她带下去。
关进冷宫。
侍卫上来。
拖着皇后走了。
她嘴里还在不停地骂。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不得好死!
声音越来越远。
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东宫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地上的血迹。
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太子递给我一块手帕。
擦擦吧。
我接过手帕。
擦了擦脸上的血。
是刚才厮杀的时候溅到的。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太子看着窗外。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他说。
该让外面的人知道。
东宫的天。
变了。
我知道。
这只是开始。
后面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比如。
处理我那个好爹和好姐姐。
比如。
清理朝堂上那些皇后和国舅的余党。
但我一点都不怕。
因为我知道。
从今天起。
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是我自己的刀。
想砍谁。
就砍谁。
就在这时。
小太监跑了进来。
手里拿着一封信。
太子殿下!他说。
宫门外来了个人。
说是……是太子妃的父亲。
给您送了封信。
我心里一动。
爹
他这个时候来送什么信
太子接过信。
拆开一看。
脸色突然变了。
他把信递给我。
我接过来。
上面只有一行字。
苏怜在我手上,想让她活,单独来城外破庙。
我的心。
瞬间沉到了谷底。
太子捏着那张纸的手指泛白。
别去。他说。
你爹就是个赌徒。
现在拿苏怜当筹码,摆明了没安好心。
我盯着那行字。
笔尖的墨迹晕开一点。
像爹以前打我时,我胳膊上青肿的印子。
我得去。我说。
太子皱眉:你要救苏怜
我不救她。我把纸揉成一团,我要弄清楚。
他到底想干什么。
太子沉默半晌。
从墙上摘下一把短剑。
塞进我手里。
防身用。他说。
我让人跟着你。
一有动静就动手。
我掂了掂短剑的重量。
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
像极了第一次在东宫雪地里跪到麻木的感觉。
不用。我说。
他要见的是我一个人。
带太多人。
苏怜会死得更快。
太子看着我。
眼神复杂。
阿萤。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别信他们说的任何话。
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丫头了。
我笑了笑。
把短剑藏进袖管。
我知道。
出城的马车跑得很慢。
车轮碾过石子路,硌得骨头疼。
我撩开窗帘。
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
像要下雨。
想起刚入宫时,我以为京城的天会不一样。
原来走到哪里。
都是一样的灰。
破庙在山脚下。
远远就能看见断了的房梁。
像只折断的胳膊。
我下车的时候。
庙门吱呀一声开了。
爹站在门后。
头发乱糟糟的。
衣服上全是泥。
看见我。
他眼睛亮了一下。
阿萤,你来了。
我没理他。
径直走进庙里。
苏怜被绑在柱子上。
嘴里塞着布。
看见我。
眼泪哗哗地流。
像条快淹死的鱼。
她怎么回事我问爹。
爹搓着手。
笑得谄媚:没怎么,就是让她歇会儿。
阿萤啊,爹知道你现在厉害了。
跟太子殿下关系好。
你看……能不能帮爹求个情
国舅倒了,皇后也完了。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我看着他。
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男人。
卖了我换十两银子。
现在又想靠我活命。
求情有什么用。我说。
你贪的那些军饷。
够砍十次头了。
爹的脸一下子垮了。
我那也是被国舅逼的!
是他拉我下水的!
阿萤,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扑过来想抓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
抽出袖管里的短剑。
剑尖对着他的胸口。
爹吓得不敢动了。
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你要杀我
我是你爹!
你敢杀我
我为什么不敢我往前走一步。
剑尖又近了一分。
你卖我的时候。
想过我是你女儿吗
你逼我替苏怜冲喜的时候。
想过有今天吗
爹的脸从红变白。
又从白变紫。
突然往地上一跪。
我错了!阿萤我错了!
爹不是人!
爹给你磕头了!
他咚咚地往地上撞。
额头很快就红了。
苏怜在旁边呜呜地叫。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看着这场闹剧。
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就像看东宫的宫女们撕头发打架。
难看又可笑。
说吧。我收回剑。
你到底想要什么。
爹停了磕头。
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劲。
我要一万两银子。他说。
还要你给太子带句话。
让他放我出城。
不然。他指了指苏怜。
我就一刀捅死她。
苏怜吓得浑身发抖。
呜呜声更大了。
我笑了。
一万两
你知道一万两银子能买多少个像我这样的丫头吗
爹脖子一梗:我不管!
你现在是太子妃!
这点钱算什么!
你不给是吧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刀。
架在苏怜脖子上。
我数到三!
一——
二——
等等。我说。
爹停住嘴。
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你同意了
我给你钱。我说。
但我得写封信让太子送来。
你去门口等着。
别耍花样。
爹想了想。
把刀递给旁边一个躲在柱子后的壮汉。
看好她们。他说。
我去去就回。
他走的时候。
特意踹了苏怜一脚。
老实点!
苏怜疼得缩了一下。
眼泪掉得更凶。
庙门关上的瞬间。
我突然问那个壮汉。
你是国舅的人吧
壮汉愣了一下。
握紧了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笑了笑。
我爹雇不起你这样的打手。
尤其是在国舅倒台之后。
他给了你多少钱
让你演这出戏。
壮汉的脸紧绷着。
像庙里风化的泥菩萨。
苏怜突然用力扭动。
嘴里的布掉了下来。
阿萤!你快跑!她喊。
他们要杀你!
是皇后的人!
他们说只要你死了!
太子就会立我为妃!
我转头看她。
她眼睛瞪得很大。
脸上还带着被绑的红印。
像极了当初她看着我被爹推进花轿时的表情。
你信吗我问。
苏怜愣住了。
什么
皇后的话。我走近一步。
她让你觉得。
杀了我。
你就能当太子妃。
你信吗
苏怜张了张嘴。
突然哭了。
我不想的!她说。
是爹逼我的!
他说只要我配合。
就能救全家人!
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看着她。
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这些人。
永远都在说自己是受害者。
永远都在把刀子递给别人。
壮汉突然挥刀砍过来。
废话太多了!他吼道。
我早有准备。
侧身躲开。
他的刀劈在柱子上。
嵌进去半寸。
我趁机抽出短剑。
刺向他的腰。
壮汉惨叫一声。
倒在地上。
苏怜吓得尖叫。
我没理她。
走到庙门后。
贴着门缝往外看。
爹果然没走。
正和两个黑衣人说话。
人呢其中一个黑衣人问。
在里面呢。爹哈着腰。
绝对跑不了。
办完事。
我的银子……
少不了你的。黑衣人说。
只要太子妃死了。
太子就会方寸大乱。
到时候。
自然有人保你。
我握紧短剑。
原来如此。
皇后和国舅虽然倒了。
但还有余党。
想借着我爹的手杀了我。
再嫁祸给太子。
一石二鸟。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
很密集。
像下雨。
爹和黑衣人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没人来吗
我推开庙门。
太子骑着马。
后面跟着一队禁军。
盔甲在夕阳下闪着光。
像救兵。
又像阎王。
爹吓得腿一软。
跪在地上。
殿下饶命!
不关我的事!
是他们逼我的!
黑衣人想跑。
被禁军一箭射穿了腿。
惨叫着倒在地上。
太子翻身下马。
走到我面前。
没事吧
我摇摇头。
指了指庙里。
还有一个。
禁军很快拖出了被我刺伤的壮汉。
和吓得瘫在地上的苏怜。
太子看都没看他们。
只是看着我。
都解决了。
我嗯了一声。
心里却空落落的。
爹被禁军绑起来的时候。
还在喊:阿萤!救我!我是你爹啊!
苏怜也在哭:妹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
我转过身。
没再看他们一眼。
回到东宫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宫里很安静。
连虫叫声都没有。
太子让人备了晚饭。
四菜一汤。
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精致菜色。
吃点东西。他把筷子递给我。
我没接。
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放在桌上。
是老陈太监死前藏起来的那个账本。
被烧了一半。
但剩下的几页。
还能看清上面的字。
这是什么太子问。
你自己看。我说。
太子拿起账本。
越看。
脸色越沉。
最后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这群混蛋!他骂道。
竟然贪了这么多军饷!
难怪三年前那场仗会输!
我看着他。
不止这些。我说。
你装病的真正原因。
也在上面。
太子的动作停住了。
他慢慢抬起头。
眼里的震惊像水波一样荡开。
你……
老陈太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打断他。
他知道你不是真病。
也知道你为什么要装病。
三年前。
你发现皇后娘家贪墨军饷。
本来想禀报皇上。
可你算错了一步。
我指着账本上被烧得模糊的一行字。
你没想到。
皇上早就知道了。
他默许皇后这么做。
就是为了稳住外戚。
好让你顺利登基。
那三千边关将士的命。
在你们眼里。
不过是铺路的石子。
太子的脸白得像纸。
嘴唇哆嗦着。
不是的!他说。
我后来想补救的!
我装病就是为了暗中收集证据!
我想给那些将士讨回公道!
是吗我笑了。
那账本上记着的。
你故意放走皇后娘家运送军粮的队伍。
也是为了讨回公道
太子愣住了。
眼神躲闪。
像个被戳穿谎言的孩子。
阿萤。他抓住我的手。
你听我解释。
那是权宜之计。
我当时实力不够……
够了。我抽回手。
我不管你是权宜之计。
还是另有图谋。
那些人的命。
确实因为你们的算计没了。
你和皇后。
和那些贪官。
没什么不一样。
太子看着我。
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了。
所以。他说。
你帮我。
只是为了报复。
从来没想过……
没想过什么我问。
没想过当皇后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
我站起身。
东宫的天变了。
你的目的达到了。
我也该走了。
太子猛地站起来。
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我说。
可能回乡下。
可能去别的地方。
总之。
不会再待在这里。
太子看着我。
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给你一个院子。他说。
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我不会打扰你。
我看着他。
突然笑了。
好啊。
三个月后。
我在京城开了家院子。
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女。
有被家里卖掉的。
有被丈夫抛弃的。
有像我一样。
在宫里待不下去的。
太子真的没来打扰过我。
只是偶尔。
会让人送来一些银子和布料。
我都收下了。
用来给姑娘们买吃的穿的。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教她们缝衣服。
一个小丫头跑进来。
阿萤姐姐!她说。
外面有人送东西来。
说是给你的。
我出去一看。
是个太监。
捧着一个锦盒。
太子妃……哦不。他改口,阿萤姑娘。
殿下说。
这个给你。
我打开锦盒。
里面是一支木簪。
很普通的样式。
像极了我娘留给我的那支。
被皇后摔碎的那支。
殿下还说。太监接着说。
皇后在冷宫疯了。
见人就喊自己是太子妃。
国舅和你爹。
秋后问斩。
苏怜被削了籍。
送去给边关将士洗衣了。
我捏着那支木簪。
冰凉的木头贴着掌心。
像极了第一次在东宫雪地里。
太子递给我暖炉时的温度。
知道了。我说。
替我谢过殿下。
太监走后。
小丫头问我:姐姐,那是谁啊
我看着院子里嬉笑的姑娘们。
她们的脸上。
有我曾经奢望过的光。
一个故人。我说。
然后把木簪插在头发上。
阳光照在上面。
闪着淡淡的光。
我知道。
东宫的雪早就化了。
那些跪着的夜晚。
那些流过的血。
那些死去的人。
都不会再回来了。
但我活下来了。
她们也活下来了。
这就够了。
至于那些权谋算计。
那些爱恨情仇。
就让它们烂在宫里吧。
我这里。
只住得下。
想好好活着的人。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像一条路。
通往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里。
应该有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