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瀚月楼的喧嚣与屈辱,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模糊噪音。兰心小筑内,只余下暴雨冲刷青石板的声音和某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月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雨水早已淋透了她引以为傲的迪奥长裙,昂贵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狼狈的曲线,价值不菲的真丝此刻成了裹尸布般的讽刺。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雨水、冷汗和恐惧的腥臊,弥漫在狭小的佣人房里。
沈妈蜷缩在角落的旧沙发里,涕泪横流,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完了,全完了!少爷什么都知道!镇纸的事,当铺的事……还有自己这半辈子在白家偷摸攒下的那点值钱小玩意儿,少爷怕是连清单都列好了吧?她死死抓住女儿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月漓……跑……我们快跑吧……”
跑?
沈月漓绝望地抬眼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门外走廊里,隐约传来两个保镖低沉的交谈声和刻意放重的脚步声,那是无声的警告——插翅难飞。白家真要对付她们母女,天涯海角也无处藏身。想起宴会上白洛笙那冰冷洞彻一切的眼神,那轻飘飘一句“我卡里没钱了”所带来的灭顶之灾……沈月漓打了个寒颤,连灵魂都仿佛冻结了。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门开了。
白洛笙站在门口,已经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发梢还带着一丝水汽。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从暴风雨中心走回自家的主人,平静得可怕。忠伯如同最忠诚的影子,默然侍立在他侧后方一步的位置。
昏黄的灯光下,白洛笙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忠伯会意,上前一步,声音如同冰水浇头:“沈春香,”他直呼沈妈本名,再无半分情面,“你涉嫌长期盗窃白家财物,数额巨大,证据确凿。尤其是今天早上伙同你女儿沈月漓,盗窃老夫人遗物翡翠镇纸意图变卖一事,小院所有公共区域的监控录像记录完整。”
沈妈如遭雷击,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忠叔……我冤枉……那……那是我……是我……”
语无伦次,漏洞百出。
忠伯面无表情地递过一叠厚厚的文件和一叠照片,精准地丢在沈妈面前的地上。照片清晰无比:沈妈鬼祟地溜进库房翻找、沈月漓在客厅偷拿摆件、甚至在当铺门口交易时沈月漓那张带着病态红晕的脸……白纸黑字的文件是各类赃物的清单和估价的当票复印件,鲜红的印章来自几家看似毫不相关的“万宝轩”、“聚雅斋”——谁能想到,这些遍布帝都给底层人民提供“便利”的普通当铺,背后的真正东家,竟会是帝都巨擘白家?!一个滴水不漏、无法辩驳的“证据链”!
“不——!!”
沈妈看到照片和那些熟悉的当铺印章,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哭嚎,“少爷饶命啊!忠叔饶命啊!看在这么多年我伺候老夫人,伺候少爷的份上……”
白洛笙皱了皱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的寒意:“太吵了。”
忠伯立刻沉声道:“带走!”
两名彪悍的保镖应声而入,不由分说,如同拎小鸡仔般架起瘫软的沈妈。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很快被捂住、拖远,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风雨声中。
房间里只剩下白洛笙和忠伯,以及地上仿佛被抽去魂魄的沈月漓。
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白洛笙缓缓踱步到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木椅上坐下,双腿交叠。他的目光,如同欣赏一件刚刚出土、沾满泥污却轮廓犹在的瓷器,一寸寸地扫过沈月漓此刻狼狈不堪却又难掩姣好的身体。雨水浸透的连衣裙紧贴着肌肤,曲线毕露。恐惧和绝望让她整个人微微颤抖,眼睫上挂着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珠,嘴唇被牙齿咬得泛白。
“啧。”白洛笙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如同在评价一件残次品。“月漓姐。”他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敲打在沈月漓紧绷的神经上,“还记得在医院时我说什么吗?”
沈月漓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心脏骤然缩紧。
“我说,我出院要清静点养病,高三了,学业为重。家里……闲杂人等可能会少一点。”
白洛笙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些,目光带着一种纯粹“审视”的兴味,肆无忌惮地落在她湿透的胸口、纤细的腰肢、以及沾满泥泞却依旧笔直的双腿上。
“你妈妈,是‘闲杂人等’。所以,忠伯送她去‘主宅’,那边……”白洛笙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会好好处置她。”
沈月漓浑身一颤,牙齿咯咯作响。“主宅”二字代表着什么,她很清楚。
“而你嘛……”白洛笙话锋一转,语调竟带上了一丝慵懒,“我记得在医院时,月漓姐可是一脸情真意切地对我说:‘我一接到消息就吓坏了……我这就回来亲自给少爷炖汤赔罪!’

他的声音模仿着沈月漓当时的娇柔语调,惟妙惟肖,却充满了刺骨的讽刺。
沈月漓脸颊瞬间烧红,如同被狠狠抽了一耳光,屈辱得恨不能立刻死去。
“既然月漓姐这么有心,‘赔罪’的态度这么诚恳,”白洛笙靠回椅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膝盖,“而且,你之前在白家小院,不一直是以‘女主人’自居,还把我当下人使唤吗?这份‘经验’应该很丰富吧?”
他语气轻佻,眼神中的恶意却如同实质。
“所以……”他拖长了尾音,像是在宣布一个有趣的游戏规则,“既然那么想‘照顾’我,那么想‘赔罪’,就留下吧。”
沈月漓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光。留下?少爷没打算把她也送去主宅?还有希望?
然而,白洛笙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不过,”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眼神陡然变得冰冷锐利,“从今天起,白家小院只有一个主人,就是我。而你沈月漓……”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
“就给我好好地、踏踏实实地做回你的本分——”
“小、院、女、佣。”
“啪嗒。”忠伯面无表情地将一个印有某品牌Logo的精致纸袋扔在沈月漓面前的地上。纸袋敞开,露出里面折叠整齐的崭新布料——纯黑的底色,白色的蕾丝边,配套的发饰和围裙,典型的——女仆装。
旁边,还有一双全新的、超薄款、带有诱惑纹路的——黑色丝袜。
“从里到外,都换掉。这身湿透的廉价假货,”白洛笙瞥了一眼她身上价值不菲的裙子,语气刻薄,“看着脏眼。新的工作服,穿上它。”他的目光如同X光般,毫不掩饰地落在她那双沾满泥污却线条优美的腿上,“尤其是这双袜子,要穿好。我喜欢……干净。”
沈月漓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部,随即又冰冷地倒流,冻结四肢百骸。女仆装?黑丝?穿着它们……伺候这个曾经被她踩在脚下肆意玩弄的“舔狗”?!
巨大的屈辱感让她浑身颤抖,死死咬着下唇,眼眶充血,却不敢让一滴眼泪流下。
“怎么?不愿意?”白洛笙的声音冷了下来,“不愿意穿?还是觉得白家的门坎太高,你这小偷小摸、满口谎言、刷爆主人信用卡去倒贴野男人的身子,没资格穿白家佣人的制服?”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月漓的灵魂上!
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抽动,屈辱的泪水终于决堤,砸落在冰冷的地板砖上,混进泥水中,消失不见。
“给你十分钟。”白洛笙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看一只在泥泞里挣扎的蛆虫,“换好衣服,把这房间收拾干净。然后……”他指了指客厅方向,“我要泡茶。”
说完,他不再多看一眼地上的“新晋女仆”,带着忠伯径直离开,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狭小的佣人房里,只剩下一滩绝望的泥泞,和地上那套崭新的、象征着屈辱身份的黑丝女仆装。
沈月漓颤抖着伸出手,冰凉的、光滑的布料触感让她如同被毒蛇噬咬般猛地缩回。下一秒,强烈的求生欲终于压倒了一切自尊和羞耻。她踉跄着爬过去,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抱住了那个纸袋。
换!
必须换!
穿上它,才有活路!
否则……主宅……
她猛地抬头,透过泪眼模糊的视线,仿佛看到母亲凄厉哭喊被拖走的景象!不!她不要那样!
颤抖的手指,带着无比的屈辱和绝望,伸向了那套代表一切终结的新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