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月带来的锦盒比往常都大,打开时飘出一缕檀香——里面铺着明黄色的绸缎,放着一对玉质的小酒杯,杯壁薄得能透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柳夫人托我送来的,”苏轻月的语气带着点为难,“她想要个‘能劝酒的侍女傀儡’,不只要端杯走路,还得能‘说话’——至少能说‘夫人慢用’‘请添酒’这几句;客人举杯时,傀儡得能微微屈膝,像真侍女那样行礼。”
林铁捏着玉酒杯的手指顿了顿:“说话?傀儡没有灵核,怎么能出声?”
“柳夫人说,她在京城见过会唱曲的木偶,是靠机关和铃铛做的,”苏轻月把一张纸条递给他,“她给了五千块下品灵石,说只要能做成,再加一倍。还说……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之前传的‘林师傅手艺通神’,怕不是虚名。”
五千块灵石。林铁心里清楚,这足够他买三颗引气丹,或是一堆顶级的炼器材料。但“说话”和“互动”,已经超出了他之前的傀儡范畴——之前的傀儡靠丝线牵引,动作是固定的,而“说话”需要发声机关,“互动”需要感知外界的动静,这得用到真正的炼器手法。
他想起库房里那些废弃的灵偶,里面的灵核能驱动简单动作;想起陈长老说的“灵气入器,死物生灵”。或许,得给傀儡装个“灵核”。
“我试试,但要半个月。”林铁把玉酒杯放回锦盒,指尖在盒沿上敲了敲——这动作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以前敲铁砧,现在敲木盒,节奏倒没变。
送走苏轻月,林铁立刻翻出之前托人买的《初级炼器入门》。书是残本,缺了后半部,只讲了最基础的灵核原理:灵核是储存灵气的容器,能将灵气转化为动力,驱动器物做出预设动作;简单的灵核可用下品灵石磨碎,混合灵木粉、妖兽血凝固而成,再刻上“引灵阵”和“动行阵”,就能用了。
“这不是为难人吗?”赵虎凑过来看,指着书上的阵图,“这阵纹弯弯曲曲的,刻错一笔就废了,你连引灵都费劲,哪能刻阵?”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铁拿出李夫人送的爪骨刻刀,刀刃锋利,正好刻细活。他先找了块废弃的灵木,试着刻“引灵阵”——阵图像个圆圈,里面有三道交错的线,代表灵气流动的方向。他刻得很慢,眼睛几乎贴在木头上,刻坏了三块灵木,才勉强刻出个像样的阵图。
接下来是做灵核。他拿出自己舍不得用的下品灵石,用锤子敲碎,磨成粉,又从库房找了点干涸的妖兽血(是之前修补妖兽皮甲剩下的),按书上的比例混合灵木粉,捏成鸽子蛋大的圆球——这就是最简陋的灵核坯子。
等灵核坯子晾干,他用爪骨刻刀在上面刻“引灵阵”。这比在灵木上刻难多了——灵石粉混合的坯子很脆,稍一用力就会裂。他屏住呼吸,手腕悬着不动,只动指尖,刻到第三遍,才终于在灵核上刻出完整的阵图,连线条的深浅都差不多。
接下来是“动行阵”,刻在傀儡的躯干里,用来连接灵核和关节。这阵图更复杂,像蜘蛛网状,得和灵核的引灵阵对应上。林铁花了三天,刻废了五块灵木躯干,才让两个阵图的线条对上。
半个月过去,柳夫人要的傀儡终于有了雏形。傀儡是少女模样,穿水绿色衣裙,胸口位置挖了个小槽,用来放灵核;咽喉处藏了个小机关——是用薄铜片卷成的哨子,灵核驱动时,灵气流过哨子,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右手腕上刻了个微型“感知阵”(从残本里看来的,能感应到近距离的物体触碰)。
试傀儡那天,林铁把灵核放进傀儡胸口,注入自己刚引动的那点灵气。灵核上的引灵阵亮了下,发出微弱的白光。
他轻轻碰了碰傀儡的右手腕——这是预设的“互动”触发点。傀儡果然微微屈膝,像行礼的样子;接着,咽喉处的哨子响了,发出“夫、人、慢、用”四个音节,虽然有点生硬,像小孩学说话,但清晰可辨。
“成了!”赵虎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油灯碰倒,“真能说话!还能行礼!”
林铁却皱着眉——灵核里的灵气只够驱动三次动作,就耗尽了。而且“说话”的音节太单调,不像人声;屈膝的动作有点僵,不如丝线牵引的自然。
他想起柳夫人说的“京城木偶”,或许人家的灵核更好,阵图更精细。他咬咬牙,拿出五百块灵石,托苏轻月买了块下品灵玉——灵玉比灵石粉坯子更温润,适合刻阵,储存灵气的量也多。
重新做灵核时,他在灵玉里掺了点冰蚕丝的丝绒,增加韧性;刻阵时,把线条刻得更细,转弯处留了点弧度,让灵气流动更顺。这次的灵核注入灵气后,白光更亮,能驱动五次动作了。
发声机关也改了——他找了根空心的细竹管,里面塞了片薄如蝉翼的灵木膜,代替铜片哨子。灵气流过时,木膜震动,发出的声音更柔和,像少女说话的语调,虽然还是只能说固定的句子,但听着顺耳多了。
最后调整“感知阵”,把感应范围缩小到半尺——这样只有客人凑近举杯时,傀儡才会行礼,不会乱触发。
交货那天,柳夫人特意请了几位朋友来看。林铁把傀儡放在桌上,注入灵气。一位夫人伸手碰了碰傀儡的手腕,傀儡立刻屈膝,柔声说“请添酒”,声音清亮,动作自然,连裙摆都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天哪!真能说话!”
“这比我家那笨侍女机灵多了!”
柳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当场给了林铁一万块灵石,又说要定个“能唱小曲的”,让他琢磨琢磨。
拿着沉甸甸的灵石袋,林铁心里却没多少喜悦——他知道,这半个月的功夫没白费,他不仅做成了会说话的傀儡,还摸透了灵核和阵图的基本原理。现在他刻“引灵阵”不用再盯着书看,闭着眼都能刻出大概;注入灵气时,也能感觉到灵气在阵图里流动的轨迹,虽然微弱,却比之前清晰多了。
回到辅院,他没急着做下一个傀儡,而是拿出自己的小铁人。他在小铁人胸口挖了个小槽,用剩下的灵玉边角料做了个微型灵核,刻上最简单的引灵阵,又在铁人的关节处刻了迷你动行阵。
注入灵气的瞬间,小铁人突然动了——不是丝线牵引的僵硬动作,而是手腕微微抬起,像在打招呼。虽然只有一个动作,却让林铁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看,你也能自己动了。”他对着小铁人轻声说,眼里有了笑意。
赵虎凑过来看,啧啧称奇:“你这哪是做傀儡,分明是在学炼器啊!现在就算有人说你‘不务正业’,你把这会动的小铁人往陈长老面前一放,他也得夸你!”
林铁没说话,指尖轻轻碰了碰小铁人——他能感觉到,自己和小铁人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了,灵气像条细线,一头连着他的丹田,一头拴着小铁人的灵核。
他突然明白,柳夫人的要求看似刁难,却逼着他跨进了炼器的门槛。以前他觉得灵气没用,现在才知道,灵气能让他的傀儡“活”过来;以前他怕刻阵图,现在才发现,刻阵时对灵气流动的感知,比单纯打坐修炼进步还快。
第二天上工,刘管事让他修补一个灵木托盘——托盘上的引灵阵磨损了,无法自动承托法器。林铁拿起刻刀,没有看书,直接在托盘上补刻阵纹,线条流畅,和原阵完美融合。
刘管事看得直点头:“你这阵图刻得比之前的外门弟子都规整——看来陈长老没看错人。”
林铁笑了笑,继续手里的活。他知道,以后的订单会越来越难,要求会越来越高,但他不怕。就像打铁时遇到硬铁,得烧得更旺、锤得更狠才能成型,他现在遇到的“难题”,不过是让他变得更强的火候。
晚上,他坐在油灯下,给柳夫人的“唱曲傀儡”画图纸。这次他打算用更好的灵核,刻更复杂的动行阵,让傀儡能随着曲子摇晃身体;发声机关改用多层灵木膜,模仿人声的高低起伏。
窗外传来李乘风等人的说话声,大概又在嘲笑他“做玩物上瘾”。林铁没在意,只是把图纸上的阵图画得更清晰了些。
他知道,等这些会说话、能互动的傀儡做出来,就没人再敢说它们是“玩物”了。毕竟能做出带灵核、刻阵图的器物,这已经是正经的炼器本事——而这本事,是那些富婆的要求逼出来的,也是他自己一点点磨出来的。
手里的刻刀在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像极了灵气在阵图里流动的轨迹。林铁知道,他的路,已经和真正的炼器,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