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飞握着那半张地图，指尖反复摩挲着断魂崖的轮廓，昨夜残影示警的金芒还在识海里闪——影阁少女的话像淬了冰的钩子，勾得他心口发紧。
“曹师兄，你的药。”小师妹捧着个白瓷碗走过来，碗沿冒着淡淡的热气，药香里混着点若有若无的涩味。她发间的木簪沾了露水，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朱师兄说你昨日引灵伤了经脉，特意让丹房熬了凝神汤。”
曹飞接过药碗的瞬间，掌心的墨玉突然烫了一下。那股热流顺着指尖窜到腕间，像根细针戳在脉门上。他低头看了眼碗里的药汁，深褐色的液体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不像寻常凝神汤那样澄澈。
“朱师兄送来的？”他不动声色地晃了晃碗，药汁里沉着几粒不易察觉的银灰色粉末，遇热后竟微微发蓝。
“是啊，”小师妹点点头，手指绞着裙角，“朱师兄说……说你现在是逆灵脉，寻常药石怕是没用，这是他托人从家里带的秘方。”
曹飞笑了笑，仰头作势要喝，余光却瞥见小师妹耳根泛起的红晕。这丫头素来老实，撒谎时总会露出这点破绽。他手腕微转，药汁顺着袖口泼进了身后的草丛，碗底残留的银灰粉末瞬间在泥土里蚀出几个细小的坑。
“多谢。”他把空碗递回去，指尖故意碰了碰小师妹的手背，“这药确实管用，劳烦你跑一趟了。”
小师妹脸更红了，接过碗匆匆跑开，裙角扫过草丛时，带起几片沾着药渍的枯叶。曹飞盯着那些枯叶，叶片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卷曲——蚀灵散，果然是这东西。朱峰倒是急不可耐，竟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转身往藏经阁走，晨雾里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呼喝声。路过演武场时，朱峰正站在高台上指点师弟们练剑，玄色劲装在朝阳下泛着冷光。看见曹飞时，他嘴角勾起抹假惺惺的笑：“曹师弟今日气色不错，看来那凝神汤确实管用。”
“多谢朱师兄费心。”曹飞拱手时，指尖的金息悄然运转，果然在朱峰袖口闻到了同样的银灰粉末味，“只是不知朱师兄用的是哪家秘方？我想着多备几副，免得辜负了师兄的好意。”
朱峰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摆手：“不过是些寻常药材，师弟要是需要，我让人再送些到你房里便是。”他转身时，曹飞清楚地看见他耳根绷紧的线条——做贼心虚的模样。
藏经阁的木门吱呀作响，守阁的老仆趴在案几上打盹，花白的胡子上沾着点心渣。曹飞轻手轻脚地绕过他，直奔二楼的禁书区。按照师父竹简上的标记，关于逆灵脉的记载应该藏在“灵脉篇”的夹层里。
禁书区的书架积着厚厚的灰，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曹飞在第三排书架前停住，指尖划过泛黄的书脊，终于在最底层摸到个松动的木格。他抽出那卷标着“灵脉篇”的竹简，果然在卷轴末端发现个不起眼的夹层。
夹层里藏着张泛黄的帛书，上面用朱砂画着断魂崖的全景图，比影阁给的那半张详细得多。崖底的漩涡符号旁写着行小字：“逆灵之源，万法之劫，三影归一，方可窥探。”
“三影归一？”曹飞皱眉，想起石屋里分裂出的三道灵影。他试着按照帛书上的方位结印，丹田的金息突然躁动起来，三道虚影竟自发从体内钻出，在他面前排成三角状。
虚影的轮廓比昨日清晰了不少，甚至能看清它们脸上泛着的金纹。中间那道影子突然抬手，做出个奇特的手印——正是昨夜残影使出的噬魂印。随着手印落下，另外两道影子竟缓缓向它靠拢，像是要融合成一体。
“砰！”
藏经阁的门突然被撞开，朱峰带着两个执法堂弟子冲了进来，玄色腰牌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曹飞！私闯禁书区，盗取宗门秘典，你可知罪？”
曹飞迅速将帛书藏进袖中，三道灵影“嗖”地缩回丹田。他转身时，正好看见朱峰手里的锁灵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与药碗里的银灰粉末同出一辙。
“朱师兄这是何意？”曹飞冷笑，“我不过是来查阅些旧籍，怎么就成了盗取秘典？”
“哼，还敢狡辩！”朱峰挥手示意弟子上前，“搜他身！若是搜出禁书，定要按门规处置！”
两个执法堂弟子刚要动手，曹飞突然侧身避开，指尖金息暴涨。淡金色的灵息在他掌心凝成漩涡，竟硬生生将弟子们的灵息吸了过来。那两人脸色一白，踉跄着后退几步，腰间的佩剑“哐当”落地。
“逆灵脉果然邪门！”朱峰眼神一狠，亲自持针刺来，“看来留你不得！”
锁灵针带着破空声直取丹田，曹飞却不闪不避，反而催动金息迎了上去。就在针尖即将碰到他衣襟的瞬间，三道灵影突然从他体内爆出，形成道金色屏障。锁灵针撞在屏障上，竟像冰雪遇火般消融了。
“怎么可能！”朱峰失声惊呼。
曹飞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指尖结出噬魂印。三道灵影突然合并成一道，化作道金芒射向朱峰。那金芒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沿途的书架都被震得簌簌作响，书页纷飞如雪。
朱峰慌忙祭出青鸾火，青蓝色的灵息在他身前凝成护盾。可金芒撞在护盾上的瞬间，青鸾火竟像被点燃的油纸般迅速溃散。他眼睁睁看着金芒穿透护盾，擦着他的肩头飞过，在身后的墙壁上蚀出个拳头大的洞。
“你……”朱峰捂着流血的肩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从未想过，曹飞的逆灵脉竟能强到这种地步。
守阁老仆被惊醒，揉着眼睛打哈欠：“吵什么呢？禁书区不许动武……”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缩了缩脖子。
曹飞瞥了眼墙上的洞，转身往阁外走。经过朱峰身边时，他压低声音：“蚀灵散也好，锁灵针也罢，朱师兄的手段，未免太不入流了。”
朱峰看着他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阳光透过墙壁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歪斜的光斑，像道无声的嘲讽。
曹飞刚走出藏经阁，就看见白须长老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捏着那只空药碗。老仆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正对着长老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手指不住地指向禁书区的方向。
“您已知道了？”曹飞停下脚步，掌心的墨玉又开始发烫。
长老叹了口气，将药碗递给身后的弟子：“朱厉太急了。”他抬头看向曹飞，眼神复杂，“灵脉篇的夹层里，除了断魂崖的地图，还有些别的吧？”
曹飞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帛书：“弟子只想知道，师父究竟是被谁所害。”
长老接过帛书，指尖在“三影归一”四个字上摩挲良久：“你师父当年是玄的亲传弟子，灵陨之战时，是他亲手将玄推下断魂崖。”
曹飞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他从未听师父提过这些，难怪宗门典籍里对师父的记载总是语焉不详。
“玄死后，你师父就退隐了。”长老的声音带着疲惫，“他说逆灵脉不该绝迹，却也不能再为祸世间。这些年，他一直在研究压制逆灵脉反噬的方法，直到……”
“直到被人用锁灵针害死。”曹飞接过话头，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师父的死，恐怕和玄脱不了干系。
长老点点头，将半块墨玉从袖中取出：“这是玄当年的遗物，你师父一直带在身边。他说若有朝一日逆灵脉重现，让我将这半块玉交给他的继承者。”
两块墨玉再次合并，玄纹亮起的瞬间，曹飞的识海里突然涌入无数画面——玄在断魂崖底的狂笑，师父跪在崖边的泪水，还有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正从深渊里缓缓爬出……
“这是……”曹飞痛得捂住头，那些画面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识海撑破。
“玄没死。”长老的声音带着沉重，“他以逆灵脉为引，将自己的灵魂封在了断魂崖底，等待着下一个逆灵脉继承者出现。”
曹飞终于明白，青铜面具人是谁了。难怪他能感觉到墨玉的共鸣，难怪他称自己为“容器”——他要的，根本不是逆灵脉，而是能容纳他灵魂的躯体。
“你打算怎么办？”长老将帛书还给他，眼神里带着期许。
曹飞握紧墨玉，三道灵影在他身后悄然浮现：“去断魂崖。”
他要知道师父死亡的真相，要弄清楚玄的阴谋，更要掌控这股属于自己的力量。不管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滔天浩劫，他都必须走下去。
长老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风吹过银杏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叹息。远处的天际，乌云正缓缓聚集，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曹飞走出青云宗的山门时，回头望了眼那座熟悉的山峰。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洒在试剑坪上，泛着耀眼的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三道灵影在他身后并排而立，金芒在阳光下闪烁，像三道不灭的火焰。前路漫漫，杀机四伏，但曹飞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他握紧手中的墨玉，大步向断魂崖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