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飞站在断魂崖的边缘，崖下是翻滚的黑雾，风卷着碎石坠下去，连回声都被浓雾吞得一干二净。他按着腰间的墨玉，玉上的玄纹在风中微微发烫，与崖底某个东西形成奇特的共鸣，像两颗隔着深渊跳动的心脏。
“再往前走一步，可就回不去了。”
灰衣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发间的雏菊沾着晨露，手里的影阁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双警惕的眼睛，灵息波动竟都在筑基期以上。
曹飞回头时，正看见少女指尖转着枚青铜钥匙，钥匙上的纹路与墨玉玄纹如出一辙。“影阁的消息倒是灵通。”他摸着袖中的帛书，三影归一的口诀在识海里发烫，“你们也是为了玄来的？”
少女轻笑一声，将钥匙抛过来：“我们是为了你师父。”钥匙在空中划过道弧线，坠进曹飞掌心，“他临终前托影阁守着断魂崖的入口，说只有持双玉者才能打开‘逆灵渊’。”
曹飞捏着钥匙细看，钥匙柄上刻着半只青鸟蛇尾的图案，正好能与墨玉拼合。他突然想起石屋竹简最后那行血字——“影随形，心易主”，后背莫名泛起寒意：“你们早知道我会来。”
“不仅知道你会来，还知道朱厉带着执法堂的人在三里外等着。”少女往崖边挪了半步，黑雾漫过她的裙角，像被吞噬的影子，“他们想等你打开逆灵渊，再坐收渔翁之利。”
曹飞指尖的金息悄然运转，果然在西南方向感应到十几道灵息，其中一道格外强横，正是朱峰的师父朱厉。他冷笑一声，掌心三道灵影突然浮现，在风中凝成半透明的屏障：“那就让他们等着。”
按照帛书所示，逆灵渊的入口藏在崖壁左侧的石窟里。曹飞攀着湿滑的岩石往下走，指尖扣住石缝时，摸到些凹凸不平的刻痕——竟是用灵息硬生生凿出的台阶，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青鸾火气息。
“这是朱厉的手笔。”少女跟在他身后，黑衣人分左右护着两侧，“他五年前就来过断魂崖，可惜找不到入口，只能在石壁上乱凿。”
石窟藏在块向外突出的巨石后，洞口被藤蔓遮掩，拨开时闻到股腐朽的铁锈味。洞壁上嵌着个凹槽，形状正好能容纳合并的墨玉与青铜钥匙。曹飞将两样东西嵌进去，玄纹突然亮起红光，沿着洞壁蔓延出无数纹路，像突然活过来的血脉。
“咔嚓——”
石窟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地面缓缓裂开道缝隙，黑雾从缝里涌出来，带着股淡淡的血腥气。少女突然按住曹飞的肩：“进去后无论看到什么，都别让灵影离体超过三丈。”她递过来个瓷瓶，“这是凝神散，能稳住你的识海。”
曹飞接过瓷瓶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与她柔弱的模样截然不同。他没多问，将瓷瓶塞进怀里，三道灵影在身前凝成护盾，率先踏入了裂缝。
通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墨玉的红光照明。脚下是石阶，每级台阶都刻着玄奥的符文，踩上去时金息会微微震颤，像在解读某种古老的密码。走了约莫百级台阶，前方突然出现微光，隐约听到水流声。
“到了。”少女的声音压得很低，黑衣人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短刃，刃身泛着幽蓝的光。
眼前是座巨大的溶洞，洞顶垂下的钟乳石滴着水，在地面汇成条暗河。河水呈暗红色，水面漂浮着无数灵息凝结的泡沫，触到岸边的岩石便发出“滋滋”的声响，蚀出细密的坑洞。
溶洞中央立着座石台，台上悬浮着半块墨玉，与曹飞掌心的正好成对。而石台周围，竟散落着数十具白骨，骨头上残留着烧灼的痕迹，有的还嵌着断裂的剑穗——正是青云宗的门徽。
“这些是当年围剿玄的修士。”少女的声音带着寒意，“看来他们没能活着离开。”
曹飞走向石台时，暗河里的泡沫突然剧烈翻腾，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泡沫中浮现，发出凄厉的哀嚎。他按紧眉心，识海里的金息险些溃散——这些竟是被吞噬的修士残魂。
“别被它们影响。”少女扔过来枚燃烧的符篆，符火在暗河上炸开，人脸瞬间消散，“玄用这些残魂养着逆灵渊，你越强，它们就越疯狂。”
就在曹飞的墨玉即将碰到石台悬浮的半块玉时，溶洞深处突然传来低笑，声音沙哑如磨铁：“三十年了，终于有人能凑齐双玉了。”
青铜面具人从暗河对岸的阴影里走出，黑袍拖在暗红色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他手里握着根白骨权杖，杖头镶嵌着颗血色晶石，里面隐约可见无数残魂在挣扎。
“你果然没死。”曹飞的三道灵影同时暴涨，金芒照亮了面具上的裂纹——那是被剑劈过的痕迹，边缘还残留着青鸾火的气息。
面具人轻笑一声，权杖轻点水面：“托你师父的福，我在这逆灵渊底，把‘逆灵脉’参悟得更透彻了。”他的目光落在曹飞身后的灵影上，“三分灵影，看来你比你师父当年更有天赋。”
“我师父的死，是不是你干的？”曹飞的金息顺着暗河蔓延，水面的泡沫突然全部炸裂，化作点点金火。
“锁灵针确实是我送的。”面具人不否认，权杖上的血晶突然亮起，“但动手的是朱厉。他以为杀了你师父，就能得到逆灵脉的秘密，却不知自己只是我棋盘上的棋子。”
溶洞外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朱厉的声音穿透石壁：“玄！曹飞！你们都给我出来受死！”
面具人嗤笑一声：“说曹操曹操到。”他突然抬手，血晶射出道红光，击中石台悬浮的墨玉，“既然人齐了，就该让游戏进入下一局了。”
两块墨玉在红光中彻底融合，玄纹沿着石台蔓延，在地面拼出巨大的阵法。曹飞突然感觉丹田剧痛，三道灵影竟不受控制地飞出体外，与阵法中的符文产生共鸣。
“三影归一，方能窥源……”面具人的声音变得飘忽，“曹飞，看看你师父当年留下的‘礼物’吧。”
阵法中央的地面裂开，露出具悬浮的冰棺。棺中躺着个白衣修士，面容与曹飞有七分相似，胸口插着三根锁灵针，针尾还缠着玄色的布条——正是曹飞的师父。
“师父！”曹飞目眦欲裂，灵影突然暴走，金息在溶洞里掀起狂风。
“你师父当年推我下崖，却偷偷留下我的残魂，就是为了等你出现。”面具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张与冰棺中修士一模一样的脸，“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体——逆灵脉的两半，缺一则不活。”
曹飞的识海里像炸开了惊雷，无数记忆碎片涌上来：师父在石屋刻竹简时的叹息，玄在崖底的狂笑，还有那句反复出现的低语——“逆灵脉，吞噬万法，亦遭万法反噬”。
原来所谓的逆灵脉，从来不是一个人。
溶洞顶部突然坍塌，朱厉带着执法堂弟子冲了进来，青鸾火在手中凝成巨剑：“抓住他们！”
曹飞看着冰棺中的师父，又看看面前与师父长得一样的玄，突然明白了竹简最后那句“心易主”的含义。他猛地捏碎少女给的凝神散，金息逆向运转，三道灵影突然转向，竟将玄的灵息死死锁住。
“你要干什么？”玄脸色骤变。
“我师父说过，逆灵脉不该绝迹，却也不能为祸世间。”曹飞的声音在阵法中回荡，墨玉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所以，该让一切回归原点了。”
他扑向冰棺，将合并的墨玉按在师父胸口的锁灵针上。玄纹与针尾的布条产生共鸣，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声响。朱厉的巨剑已经劈来，青鸾火映红了半个溶洞。
千钧一发之际，三道灵影突然同时爆开，化作道金色的屏障，将曹飞、冰棺与玄同时罩在其中。朱厉的巨剑劈在屏障上，竟被硬生生弹开，震得他虎口开裂。
“这是……三影归一？”玄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曹飞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师父残留的灵息顺着墨玉涌入体内，与自己的逆灵脉交织。冰棺开始融化，师父的身体在金光中渐渐透明，最后化作道流光，钻进了他的识海。
玄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他看着曹飞，眼神从震惊变成了然，最后化作抹释然的笑：“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逆灵脉……”
他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消散，只剩下那根白骨权杖，落在曹飞手中。
溶洞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朱厉还在疯狂攻击屏障。曹飞握紧权杖，血晶里的残魂突然安静下来，像是找到了归宿。他抬头看向少女，对方冲他点了点头，黑衣人已经炸开了另一侧的石壁，露出逃生的通道。
“后会有期。”曹飞最后看了眼冰棺消失的地方，转身冲进通道。
身后传来朱厉气急败坏的怒吼，还有溶洞坍塌的巨响。曹飞握着合并的墨玉，识海里师父与玄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在诉说一个跨越三十年的秘密。
三道灵影在他身后重新凝聚，这次的影子里，多了几分沉稳与威严。他知道，真正的路才刚刚开始——无论是七大宗门的追杀，还是逆灵脉的反噬，他都必须独自面对。
走出断魂崖时，阳光正好。曹飞回头望了眼被浓雾重新覆盖的深渊，握紧了手中的白骨权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