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色未明,万物寂静。
江建国回到自己那间冰冷的卧房,却没有半分睡意。
他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边,感受着怀里那沉甸甸的布包。
钱,票,还有那枚象征着新世界入场券的黄铜令牌。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可指尖触碰到大团结那独特的、带着油墨香气的质感时,又无比真实地告诉他――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驶入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航道。
他没有耽搁,立刻将意识沉入空间,开始为三天后的交易做准备。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口灵泉中汇聚了数日、约莫一小碗的泉水,全部取出,均匀地浇灌在那几丛兰雪菌的根部。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那些原本就长势喜人的兰雪菌,仿佛被注入了神力,菌盖上的蓝色冰裂纹变得愈发深邃、幽蓝,菌体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了一圈,散发出的那股空谷兰香,变得更加浓郁、沁人心脾。
江建国心中大定。
照这个势头,三天之内,交出一份足以震住对方的货,绝无问题。
做完这一切,他收回心神。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院子里打拳,而是径直走到了西厢房的门口,轻轻地叩响了房门。

里面传来李秀兰警惕而又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
是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秀兰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看到门外站着的竟是公公,不由得愣住了,紧张地问道:爸,这么早,出什么事了
江建国没有回答,只是侧身走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房间里光线昏暗,丫丫还在床上睡得香甜。
江建国走到桌边,在李秀兰惊愕的目光中,将怀里那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在了桌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布包缓缓打开。
一沓崭新的、十元面额的大团结,一叠各种面额的粮票、布票,就那么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李秀兰的眼前。
李秀兰的呼吸,在瞬间停滞了!
她这辈子,都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
那红色的票面,在清晨微弱的光线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爸......这......这......这是......
她结结巴巴,惊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下意识地就要后退,仿佛那不是钱,而是什么会咬人的怪物。
拿着。
江建国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沉稳,以后,家里的开销,你来管。
不!不不!爸,我不能要!
李秀兰吓得连连摆手,脸色都白了,这太多了!我......我......
我说你拿着。
江建国加重了语气,那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李秀兰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将钱和票,一股脑地塞进了李秀兰冰冷的手中。
从今天起,咱们这个家,要换个活法。
江建国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去供销社,买最好的白面,买最肥的猪肉。丫丫身体太虚,要好好补补。你的衣服也太单薄了,扯几尺好布,做身厚实的。别怕花钱,钱没了,我再去挣。
李秀兰捧着那沓钱,只觉得比千斤重的石头还要烫手。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一滴滴地,砸在崭新的钞票上,晕开一团团深色的痕迹。
她不是激动,而是害怕。
她害怕婆婆,害怕丈夫,她无法想象,当他们看到这些钱时,会是怎样一副疯狂的嘴脸。
江建国看穿了她的恐惧。
别怕。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份力量,仿佛能传递过来,有我。天,塌不下来。
说完,他便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
天,彻底亮了。
当张桂芬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准备像往常一样使唤李秀兰做早饭时,却发现厨房里根本没人。
她正要发作,西厢房的门却开了。
李秀兰走了出来,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豁出去般的坚定。
她没有理会张桂芬,径直走出了院子。
一大早的,死哪儿去!
张桂芬不满地骂了一句。
话音未落,江红梅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脸没睡醒的怨气:妈,饿死了,那赔钱货怎么还不做饭
就在这时,李秀兰回来了。
她手里,拎着一块足有三四斤重、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是雪白的精细面粉!
哗啦!
江红梅手里的搪瓷缸子,掉在地上,摔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张桂芬更是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在晨光下泛着油光的猪肉,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白面
在这个连吃饱都成问题的年头,这两样东西,不亚于金山银山!
李秀兰!你......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你偷家里的钱了
张桂芬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嚷,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想去抢夺李秀兰手里的东西。
李秀兰吓得后退一步,将东西死死地护在怀里。
你放开!
就在张桂芬的手即将碰到李秀兰的瞬间,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从旁边伸出,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是江建国。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堂屋门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冰。
我的钱,买的东西。你有意见
他声音不大,却让张桂芬浑身一颤。
你的钱你哪来这么多钱
张桂芬挣扎着,尖声质问,江建国!你是不是把家底都掏空了你把钱都给这个外人,我们娘几个吃什么喝什么
外人
江建国笑了,笑得无比讽刺。
他猛地一甩,将张桂芬甩到了一边。
他环视着张桂芬和江红梅那贪婪而又怨毒的嘴脸,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院子。
从今天起,这个家,灶分两口。
此言一出,满院死寂!
江建国!你......你说什么
张桂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从今天起,你们娘仨,吃你们自己的。想吃玉米糊,还是想吃糠咽菜,我不管。
江建国走到李秀兰身边,接过她手里的肉和面,语气平静却残忍,这肉,这白面,是给秀兰和丫丫吃的。她们娘俩,跟着我吃。
凭什么!
江红梅第一个尖叫起来,我也是你女儿!凭什么她一个外人能吃肉,我就得啃窝窝头!
凭什么
江建国缓缓转向她,眼神里的轻蔑,像刀子一样刮在她的脸上,就凭以前你们吃肉喝汤的时候,秀兰和丫丫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就凭你们穿着新衣服的时候,丫丫冻得满身是疮!
我这个人,没什么大道理。就信奉一条:一报还一报。
他看着面如死灰的张桂芬和江红梅,丢下了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不愿意可以。门在那儿,随时可以滚。这个家,有我,有秀兰,有丫丫,就够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几个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人,径直将肉和面拿进了厨房。
秀兰,过来。今天,我亲自下厨。咱们给丫丫包顿饺子,吃猪肉白菜馅儿的。
厨房里,很快就传来了江建国沉稳有力的剁馅声。
当!当!当!当!
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张桂芬和江红梅的心上。
她们能想象到那雪白的面粉,那肥美的猪肉,能闻到空气中似乎已经开始飘散的肉香。
而她们,只能站在这冰冷的院子里,闻着,看着,却一口也吃不上。
这比直接打她们一顿,还要残忍,还要让她们抓狂!
张桂芬浑身发抖,指着厨房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她知道,这个家,是真的变天了。
那个曾经任她拿捏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冷酷无情的暴君。
而她,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