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天方侠影 > 第一章

1
巴士拉的陌生拳头
咸腥的海风卷着沙粒,抽在脸上生疼。
我猛地睁开眼时,正趴在滚烫的码头石板上,鼻尖蹭着一滩散发着馊味的水渍。耳边是叽里呱啦的吆喝声,混杂着骆驼的嘶鸣和木板碰撞的钝响
——
这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却奇异地能听懂大半。
起来!懒鬼!
一只穿着皮靴的脚踹在我腰上,力道不轻。
我挣扎着撑起身子,掌心触到石板的粗糙质感,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最后的记忆是实验室里爆炸的蓝光,再睁眼,世界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土黄色的城墙在烈日下泛着油光,穿着白袍头巾的人们扛着香料袋匆匆走过,远处的波斯湾波光粼粼,几艘挂着三角帆的商船正在卸货。
这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任何地方。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搬货!
踹我的是个络腮胡大汉,腰间别着把弯刀,看服饰像是码头的监工。他见我不动,又是一脚踹来。
就在这时,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同时抬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
这只手粗壮得像段树干,皮肤是健康的深褐色,指节突出,布满老茧,绝不是我那双常年握试管的手。
哦有点力气
络腮胡愣了愣,随即狞笑起来,敢跟老子动手
他另一只脚猛地蹬向我的胸口。我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撞在堆成山的香料袋上,疼得闷哼一声。低头看时,身上穿着件粗麻布短褂,裸露的胳膊肌肉虬结,胸口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摩擦的触感。
这具身体……
很强壮。
周围的码头工人都围了过来,抱着胳膊看戏,眼神里带着幸灾乐祸。我听懂了他们的低语:这个新来的黑塔(当地人给这具身体起的绰号,因他身高近两米)怕是要遭殃了。
新来的
我抓住了关键词。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刚到码头不久,还没被磨掉棱角。
络腮胡见我后退,更加嚣张,拔刀指着我:跪下磕头,老子就饶了你!
我攥紧了拳头。穿越前我是个连架都没打过的研究员,但此刻身体里涌动的力量和周围人鄙夷的目光,让我莫名生出一股火气。我想起历史书上说的阿拉伯帝国,这个被称为
黑衣大食
的王朝,虽然鼎盛,却也等级森严,底层人如同草芥。
但我不是草芥。
我不跪。
我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说的竟是当地的阿拉伯语,想来是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
络腮胡怒极反笑,挥刀就砍。我瞳孔骤缩,身体却比脑子更快,猛地侧身,同时抓起身边一个麻袋
——
里面装的是晒干的椰枣,沉甸甸的。
砰!
麻袋结结实实地砸在络腮胡的脸上。
络腮胡惨叫一声,鼻血瞬间涌了出来,手里的弯刀也掉在了地上。周围的工人都惊呆了,没人想到这个
黑塔
敢还手,还这么利落。
我喘着气,看着地上的络腮胡,心脏狂跳。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人,也是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为自己争取一丝尊严。
还不快滚!
我捡起地上的弯刀,虽然不会用,却能摆出威慑的架势。
络腮胡捂着脸,怨毒地看了我一眼,爬起来狼狈地跑了。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几秒后,一个干瘦的老头走过来,用带着口音的阿拉伯语说:你惹麻烦了,他是码头主的小舅子。
我认得这老头,刚才他就在旁边卸货,动作很慢,总被监工呵斥。
麻烦就麻烦吧。
我把弯刀扔在地上,总不能白挨揍。
老头叹了口气:跟我来,我给你找点活干,别让他们找到你。
我跟着老头穿过迷宫般的码头巷道,来到一间堆放绳索的棚屋。老头递给我一块干硬的麦饼:吃吧,我叫赛义德,以前是个香料商人,家被抢了,才来码头讨生活。
我接过麦饼,掰了一半递回去:我叫……
艾哈迈德。
这是我从原主记忆里找到的名字。
赛义德惊讶地看着我,接过麦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你跟其他苦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眼里有光。
赛义德说,我们这些人,眼里只有认命。
我沉默了。光或许是对生存的渴望,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好奇,还有……
一丝不甘。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在赛义德的掩护下,在棚屋附近修补绳索。这活儿轻松,却没人愿意干,因为工钱只有搬运货物的一半。但我乐得清静,正好趁机整理原主的记忆。
原主是个贝都因人,家在沙漠里,部落被沙尘暴冲散了,才流落到巴士拉(黑衣大食的重要港口)。他力大无穷,却不懂变通,难怪会被欺负。
更重要的是,我在原主的记忆深处,找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
似乎是一种呼吸的法门,配合着特定的动作,能让身体更有力量。
这是……
武功
我试着按照记忆里的法门调整呼吸,吸气时小腹鼓起,呼气时收紧,配合着手臂的动作,果然觉得肌肉里涌动着一股暖流,疲惫感都减轻了不少。
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并非普通的贝都因人。
这天傍晚,我正在棚屋前练习,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哭喊声。赛义德匆匆跑进来,脸色惨白:不好了!码头主带人来抓你了,还说要把你卖到奴隶市场!
我心里一沉。奴隶市场那是比码头更黑暗的地方。
跟我从后门走!
赛义德指着棚屋后面的小巷。
我点点头,刚要动身,就听到

的一声,棚屋的门被踹开了。十几个拿着棍棒的打手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码头主,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
抓住他!
码头主指着我,唾沫横飞。
我把赛义德护在身后,握紧了拳头。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
艾哈迈德,快跑!别管我!
赛义德推了我一把。
我看着老头苍老的脸,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打手,忽然想起自己穿越前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里面的大侠,从来不会在危难时刻抛下同伴。
或许,在这个乱世,我也能试着做一次
大侠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我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里的法门运气,身体里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我猛地冲向打手,一拳砸在最前面那人的胸口。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那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自己。这一拳的力量,远超我的想象。
上!都给我上!
码头主尖叫。
剩下的打手回过神,蜂拥而上。我不再犹豫,拳脚并用,按照身体本能的反应躲避、反击。原主记忆里的动作法门,此刻仿佛活了过来,每一拳都带着千钧之力,每一脚都精准地踢在对方的关节处。
棚屋里狭窄,打手们施展不开,反而被我撞倒一片。惨叫声、骨裂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不过片刻,十几个打手就全躺在了地上,哀嚎不止。
我喘着气,看着满地的伤者,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码头主和赛义德,忽然明白
——
这具身体里藏着的力量,或许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本。
滚。
我对码头主说,声音冰冷。
码头主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
赛义德走到我面前,颤巍巍地说:你……
你这是……
我不知道。
我诚实地说,但我知道,以后没人能再欺负我们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棚屋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我沾满灰尘的手上。我看着自己的拳头,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既然有这身力量,不如就做个行侠仗义的人吧。
像那些小说里的大侠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至于未来会怎样,会遇到什么危险,我不知道。但至少此刻,我找到了比生存更重要的东西
——
一份属于
艾哈迈德
的,在黑衣大食的土地上,行侠仗义的理由。
巴士拉的海风,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冰冷了。
2
沙漠来的拳师
码头主的人再也没来找过麻烦。或许是被那天的狠劲吓住,或许是觉得一个苦力不值得深究
——
在巴士拉这样的港口,每天消失的苦力比沙子还多。
但我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棚屋不是长久之计,码头更不是。
艾哈迈德,你那套呼吸法子,能不能教教我
赛义德揉着酸痛的腰,眼里满是羡慕。这些天他总被重物压得直不起身,而我靠着那套法门,搬起百斤重的货箱也面不改色。
我犹豫了一下。原主记忆里的法门零碎得像散沙,我也是凭着一股蛮力在摸索。但看着赛义德佝偻的背,还是点了点头:我教你试试,不过不一定管用。
每天收工后,棚屋前的空地上就多了两个练功的身影。我按照记忆里的片段,教赛义德调整呼吸,配合着简单的出拳、踢腿动作。老头学得慢,却异常认真,常常练到深夜,汗水浸透粗麻布短褂。
这法子叫什么名字
赛义德喘着气问,脸上却泛着红光,腰杆似乎都挺直了些。
我愣住了。名字原主的记忆里没有。我望着远处波斯湾的夜空,那里的星辰与故乡截然不同,却同样璀璨。
就叫‘星引拳’吧。
我说,跟着星辰的轨迹呼吸,跟着拳头的方向前行。
赛义德念叨着
星引拳,眼睛发亮:好名字!像波斯诗人写的诗句。
日子在搬货、练功、听赛义德讲香料故事中流逝。我的
星引拳
渐渐有了章法,不再是零散的动作,而是能将呼吸与拳脚融为一体。出拳时带着呼啸的风声,踢腿时能将沉重的木箱踹出丈远。更奇妙的是,夜里打坐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暖流在经脉里游走,像沙漠里的暗河,源源不断地滋养着身体。
这天傍晚,我正在空地上练拳,忽然听到巷口传来争执声。一个穿着白袍的商人被几个地痞围住,怀里的钱袋被抢了去。
那是我给女儿治病的钱!
商人急得满脸通红,想去抢,却被地痞一脚踹倒。
地痞们狞笑着,正要用脚去踩商人的手。我想也没想,抓起身边一根木棍,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住手!
木棍横扫,带着破空声,将两个地痞抽得踉跄后退。剩下的地痞愣了愣,见我只有一个人,顿时嚣张起来:哪来的黑塔,敢管爷爷们的事
我没说话,直接冲了上去。这些天练的
星引拳
正好派上用场,吸气时避开地痞的拳头,呼气时一拳砸在他胸口。动作不算精妙,却快、准、狠,带着一股沛然巨力。
不过三拳两脚,四个地痞就被打倒在地,捂着肚子哀嚎。我捡起钱袋,递给商人:快走吧。
商人接过钱袋,对着我连连作揖:多谢壮士!多谢壮士!我叫穆罕默德,是个丝绸商人,家住城西,壮士若不嫌弃,请到我家喝杯茶
我本想拒绝,赛义德却捅了捅我的腰:去吧,总比在棚屋里啃干饼强。
穆罕默德的家在城西的居民区,是栋两层的土楼,院子里种着茉莉,香气袭人。他的妻子端来蜂蜜水和刚烤好的馕,女儿则躲在门后偷看我,小脸上还带着病容。
小女热病刚好,多亏了您帮忙抢回的钱,才能请医生来看。
穆罕默德感激地说,又给我添了些蜂蜜,壮士看着不像普通苦力,您这身手,是跟着哪位拳师学的
我想起沙漠里的贝都因人,摇了摇头:自学的,瞎打。
穆罕默德却不信:巴士拉最好的拳师我都认识,没人有您这股力道。对了,下个月城里有场比武大会,是总督为了选拔护卫举办的,冠军能得五十个金币,还能摆脱奴籍
——
您要是参加,肯定能赢!
五十个金币摆脱奴籍我心里一动。原主是流民,在法律上和奴隶没区别,走到哪都可能被盘查。有了正式身份,才能真正在巴士拉立足。
我能参加吗
当然!只要是自由人就能报名,不过……
穆罕默德犹豫了一下,参加的都是职业拳师,很多人打黑拳出身,下手狠辣,您可得想清楚。
我参加。
我握紧了拳头。五十个金币能让赛义德不用再搬货,能让穆罕默德的女儿得到更好的治疗,更重要的是,能让
艾哈迈德
不再是任人欺凌的苦力。
赛义德在一旁急得直使眼色,我却对他摇了摇头。有些机会,必须抓住。
从穆罕默德家回来,赛义德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疯了那些拳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去年的比武大会,有三个人被当场打死!
我知道。
我捡起地上的木棍,对着月光挥舞起来,但我们不能一辈子躲在棚屋里。
可你……
我会赢。
我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这些天练
星引拳,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越来越强,反应也越来越快,仿佛有股沉睡的猛兽正在苏醒。
接下来的日子,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练功中。不再满足于原主的零碎记忆,而是结合着现代的运动生理学知识
——
发力时要调动核心肌群,出拳时要转腰送胯,防守时要保持重心稳定。
星引拳
在我手里,渐渐有了新的模样。既有贝都因人的悍勇,又多了几分精准与巧劲。
赛义德则跑遍了巴士拉的茶馆,打探参赛拳师的底细。他记性好,听一遍就能记住:有个叫哈桑的,是去年的亚军,一手‘铁头功’厉害得很,能用头撞碎石板;还有个女人叫法蒂玛,出拳比男人还快,据说从没输过……
我把这些名字一一记在心里,对着空气模拟着攻防。月光下,我的影子在土墙上跳跃,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沙漠猎豹。
报名那天,穆罕默德陪着我去了总督府前的广场。报名处排着长队,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眼神里带着戾气。有人看到我近两米的身高,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黑塔是来搬石头的,还是来挨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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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理会,递上穆罕默德帮忙办的身份证明
——
虽然简陋,却能证明我是自由民。
登记的官吏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在名册上写下
艾哈迈德,贝都因人。
走出广场时,一个穿着黑色皮甲的汉子拦住了我。他身材不高,却异常结实,拳头比常人的脑袋还大,正是赛义德说的哈桑。
你就是那个码头来的黑塔
哈桑上下打量着我,嘴角带着嘲讽,劝你别参赛,省得断了胳膊腿,连苦力都做不成。
我看着他裸露的胳膊上狰狞的伤疤,平静地说:我断了腿,也比你用头撞石板体面。
哈桑的脸瞬间涨红,攥紧了拳头:有种!擂台上见!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拳头!
他转身离去时,我看到他腰间挂着个铜铃,走路时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
这人看着鲁莽,实则脚下功夫扎实。
穆罕默德吓得脸色发白:你怎么敢惹他哈桑在巴士拉的拳师里,人缘好得很!
人缘好,不代表拳头硬。
我望着远处的擂台,那是用粗木搭成的台子,高约丈余,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比武大会还有三天。这三天,足够我把
星引拳
再打磨得锋利些。
回到棚屋,我把哈桑的特征告诉赛义德,老头听得连连点头:他的铁头功是厉害,但我听茶馆的说书人讲,万物相生相克,硬功怕巧劲,就像石头怕溪水
——
你那套呼吸的法子,不就是最巧的溪水吗
我愣住了。是啊,我总想着用力量压制对方,却忘了
星引拳
的精髓是呼吸与流动。
那天夜里,我第一次没有刻意追求力量,而是跟着波斯湾的潮汐调整呼吸。吸气时如潮水漫过沙滩,轻柔却势不可挡;呼气时如退潮卷走卵石,干脆而精准。拳头挥舞间,不再有呼啸的风声,却带着一股圆转如意的巧劲。
赛义德在一旁看得呆了,喃喃道:这才是真正的星引拳啊……
三天后,比武大会如期开幕。
我站在擂台之下,看着哈桑在台上用头撞碎石板,引得台下欢呼雷动。阳光灼热,空气中弥漫着汗水、香料和劣质酒的味道。
轮到我上场时,整个广场安静了一瞬
——
没人想到这个穿着粗麻布短褂的贝都因人,竟敢站到擂台上。
对手是个独眼的拳师,出拳阴狠,专打要害。我按照夜里领悟的法门,不与他硬拼,只是借着步法躲闪,像沙漠里的风,看似轻柔,却总能避开刀锋。
独眼拳师打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连我的衣角都没碰到。台下的哄笑声越来越大,他急了,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
我侧身避开,同时一拳打在他的肋下
——
这一拳只用了三成力,却让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摔下擂台。
台下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没人想到,这个黑塔似的贝都因人,拳头竟如此
温柔,却又如此致命。
我站在擂台上,望着远处的总督府,又看了看台下赛义德激动的笑脸。
这只是第一战。但我知道,属于
艾哈迈德
的传奇,已经在黑衣大食的土地上,写下了第一笔。
而那五十个金币,那份自由人的身份,还有未来行侠仗义的路,都要靠这双拳,一拳一拳打出来。
哈桑在台下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没了嘲讽,多了几分凝重。
下一场,就是我们的对决了。
3
擂台上的溪流
哈桑踏上擂台时,整个广场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天。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脖颈上挂着一串骷髅头似的骨珠
——
据说那是他打败的对手的指骨,是巴士拉拳师圈里最骇人的
勋章。
黑塔,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哈桑活动着脖颈,骨节发出
咔吧
的脆响,我可以让你走得体面些。
我站在擂台中央,脚下的木板被踩得微微下沉。粗麻布短褂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却丝毫不影响呼吸。这几天的连胜让我摸清了
星引拳
的门道:力量不是靠蛮力催逼,而是像沙漠里的暗流,藏在柔软的沙粒下,必要时才会奔涌而出。
开始!
裁判的喊声刚落,哈桑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低着头直冲过来。他的速度不算快,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悍勇,头顶的骨珠碰撞着,发出
哗啦
的声响,仿佛在为自己助威。
台下的观众齐声呐喊:撞他!撞死他!
我深吸一口气,按照潮汐的节奏调整呼吸。吸气时,小腹像涨潮的海湾,将力量缓缓蓄满;呼气时,身体如退潮的沙滩,顺着哈桑的冲势向侧面滑出半步。
这半步,恰好避开了哈桑的铁头功。他带着风声从我身边冲过,因为惯性差点冲出擂台,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只会躲吗
哈桑转过身,脸上满是嘲讽,贝都因人的勇气,都被沙子埋了
我没说话,只是摆了个起手式。赛义德说得对,硬功怕巧劲,就像巨石挡不住溪流。哈桑的铁头功再厉害,撞不到人也是白费。
哈桑再次冲来,这次他学乖了,没直接用头撞,而是挥舞着铁拳,左右开弓。他的拳头确实重,带着破空声,若是被打实了,肋骨少说也要断几根。
但他的拳路太直,缺少变化。我脚步轻移,像溪流绕着礁石流动,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他的拳头。偶尔趁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用掌缘在他胳膊上轻轻一推。
这推力不大,却能让他的拳头偏开寸许,力道也泄了大半。
十几个回合下来,哈桑累得满头大汗,拳速越来越慢,而我气息依旧平稳。台下的观众渐渐安静下来,原本支持哈桑的呼喊声,变成了疑惑的低语。
这黑塔的步法……
怎么像在跳舞
哈桑怎么打不到他
哈桑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停下脚步,喘着粗气看着我:你这是什么鬼把戏
星引拳。
我平静地说,跟着星辰呼吸,跟着溪流游走。
狗屁星辰!
哈桑怒吼一声,忽然猛地矮身,用肩膀撞向我的膝盖
——
这是他的杀招,专撞对手下盘,多少拳师都栽在这招上。
我早有准备。在他矮身的瞬间,吸气提膝,同时右手如溪流奔涌,指尖顺着他的肩膀滑下,轻轻一点他的锁骨。
这一点用的是巧劲,却精准地戳在了他锁骨的缝隙处。哈桑只觉得肩膀一阵酸麻,撞过来的力道顿时泄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软倒在擂台上。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臂根本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连裁判都忘了喊停。
过了几秒,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黑塔赢了!
欢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比刚才支持哈桑时还要响亮。人们喜欢强者,更喜欢以弱胜强的奇迹。
我走下擂台时,穆罕默德激动得满脸通红,赛义德更是老泪纵横,紧紧攥着我的胳膊:赢了!我们赢了!
哈桑被他的徒弟抬下台时,看我的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他忽然开口:你的拳……
很特别。
我点点头:你的头,也很结实。
哈桑愣了愣,竟咧开嘴笑了,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擂台上见输赢,台下无冤仇。若是你能得冠军,我哈桑第一个服你。
这倒是个直爽人。我对他拱了拱手,转身跟着穆罕默德离开。
接下来的几场比赛,我打得越来越顺。遇到擅长蛮力的,就用步法游走,耗尽他的力气;遇到速度快的,就用呼吸法门稳住心神,后发制人。星引拳
在实战中被打磨得愈发圆润,不仅有了防守的巧劲,也渐渐生出了进攻的锐度。
半决赛那天,我遇到了赛义德说的女人
——
法蒂玛。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劲装,身材高挑,面容姣好,若是换上丝绸长裙,说是贵族女子也有人信。但她的拳头,比男人还快,还狠。
你很不错。
法蒂玛的声音清脆,像沙漠里的风铃,但女人的拳头,也能打碎男人的骄傲。
她的话音未落,拳头就到了眼前。快!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只能凭本能躲闪。我连续后退几步,才避开她的连环拳,手臂上还是被擦到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这是我参赛以来,第一次感到吃力。
只会退吗
法蒂玛步步紧逼,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星引拳我看是‘逃兵拳’!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能退!再退就到擂台边缘了!
就在法蒂玛的拳头即将击中我胸口时,我忽然变退为进,吸气时身体如绷紧的弓弦,呼气时一拳打出
——
这一拳没有用巧劲,而是将
星引拳
的巧与贝都因人的力融为一体,带着波斯湾潮汐的厚重,直取法蒂玛的小腹。
这一拳出乎法蒂玛的意料,她没想到我会突然反击,更没想到我看似轻柔的拳,竟带着如此沉猛的力量。她急忙收拳格挡,却被震得后退三步,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才像点样子。
法蒂玛笑了,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再来!
她的拳更快了,却不再一味猛攻,而是加入了试探和变招。我也渐渐适应了她的节奏,呼吸与拳脚配合得愈发默契,时而如溪流绕石,时而如潮水拍岸。
擂台上,一红一黑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快得只剩下残影。台下的观众看得目瞪口呆,连喝彩都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法蒂玛的拳速渐渐慢了下来。她毕竟是女人,体力终究不如男人。我抓住机会,吸气时避开她的左拳,呼气时右手如灵蛇出洞,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
这一按没有力道,只是个示意。
法蒂玛看着我的手,忽然笑了:我输了。
她转身走下擂台,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路过我身边时,低声说:你的拳里,有尊重。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触动。原来拳头不仅能用来打败对手,也能用来赢得尊重。
决赛的对手,是个来自波斯的拳师,名叫大流士,据说擅长
锁链功,能用铁链缠住对手的手脚。
但我已经不担心了。站在擂台上,感受着台下的欢呼,感受着身体里如溪流般涌动的力量,我忽然明白,比武大会的冠军、五十个金币,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找到了属于
艾哈迈德
的道
——
用这双拳,守护该守护的人,尊重该尊重的对手,像沙漠里的溪流,看似柔弱,却能穿透巨石,滋养土地。
决赛的铃声即将敲响,我深吸一口气,望向波斯湾的方向。那里的星辰正在升起,指引着拳头的方向,也指引着我在这黑衣大食的土地上,行侠仗义的路。
这一路,才刚刚开始。
4
锁链与星辰
决赛的擂台被重新加固过,粗木换成了更坚硬的铁木,四角还钉上了青铜环
——
显然是为大流士的锁链准备的。
当大流士走上擂台时,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他穿着波斯风格的刺绣长袍,手里却提着两条手臂粗的铁链,铁链的末端焊着锋利的铁爪,阳光下闪着寒光。这人不像拳师,倒像个刑场上的刽子手。
艾哈迈德,小心他的锁链!
赛义德在台下急得直跳脚,手里的拐杖都快捏断了。他昨天去茶馆打听,才知道大流士的锁链不仅能缠住对手,还能像毒蛇一样射出,铁爪上淬过麻药,一旦被划伤,浑身都会瘫软。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大流士的手腕上。他的手腕比常人粗一倍,显然是常年练锁链练出来的,铁链在他手里轻得像丝带,随意挥舞着,铁爪擦过铁木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
贝都因人的骨头,硬得过铁链吗
大流士的声音带着波斯口音,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笑,去年有个努比亚拳师,说能徒手掰断我的锁链,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晃了晃铁链,我用这锁链,把他的骨头一节节勒碎了。
台下的观众发出一阵惊呼,有人甚至吓得捂住了眼睛。
我没有回应,只是闭上眼,调整呼吸。潮汐的节奏在体内流淌,吸气时,仿佛能听到波斯湾的浪涛拍岸;呼气时,又像沙漠的夜风掠过沙丘。星引拳
的气感在经脉里游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开始!
裁判的话音未落,大流士猛地抖动手腕,铁链如灵蛇出洞,带着呼啸声射向我的咽喉。速度之快,远超我的预料。
台下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我猛地侧身,铁链擦着我的脖颈飞过,铁爪带起的风刮得皮肤生疼。但这还没完,大流士手腕一翻,铁链突然改变方向,回卷过来,缠向我的腰腹
——
这锁链竟能像鞭子一样灵活变向!
千钧一发之际,我吸气沉腰,身体如坠沙的骆驼,猛地矮下半尺。铁链擦着我的脊背掠过,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疼。
反应挺快。
大流士冷笑一声,双臂齐挥,两条铁链同时射出,一条缠向我的双腿,一条直取我的面门,封死了所有退路。
台下的穆罕默德已经闭上了眼睛,赛义德更是急得差点晕过去。
我却在这绝境中找到了一丝破绽。大流士的铁链虽然快,但每次射出前,手腕都会微微下沉
——
那是他发力的征兆。
就在铁链即将缠上我的瞬间,我猛地吸气,身体如被风吹起的沙粒,向后飘出半步。这半步看似微不足道,却恰好让两条铁链在我身前交叉,铁爪撞在一起,发出

的脆响。
趁大流士收链的瞬间,我呼气发力,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星引拳
的巧劲此刻化作锐劲,拳头直指他的胸口
——
对付这种远程攻击的对手,近身缠斗才是最好的办法。
大流士显然没料到我敢主动进攻,脸色微变,急忙收链回防。铁链在他身前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铁爪闪烁,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脚下不停,顺着铁链的缝隙辗转腾挪。拳头不再硬碰硬,而是像溪流冲刷岩石,沿着铁链的弧度滑过,一次次击中大流士的手腕。我的拳头不如铁链硬,但震力却能透过铁链传到他手上
——
每次击中,他的手腕都会微微颤抖。
只会躲在铁链后面吗
我故意激他。
大流士果然被激怒了,怒吼一声,猛地将铁链往地上一砸。铁链的末端突然弹起,铁爪如弹簧般射出,直取我的膝盖
——
这是他的杀招,藏在铁链中段的暗爪!
我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右手如闪电般探出,抓住了铁链的中段。这一下用了十足的
星引拳
气劲,手指像铁钳般死死锁住铁链,任凭大流士怎么拉扯,铁链都纹丝不动。
不可能!
大流士满脸难以置信,他这铁链连公牛都能勒死,竟被一只手抓住了
我没有给他惊讶的时间,左手握拳,顺着铁链的方向猛冲过去。这一拳没有打向他的身体,而是用拳锋狠狠砸在他握着铁链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大流士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铁链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见。
大流士抱着断腕,疼得满地打滚,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
我捡起地上的铁链,走到他面前,缓缓松开手。被我抓住的那段铁链,竟微微有些变形
——
这不是蛮力所致,而是
星引拳
的气劲透过掌心,像水流侵蚀岩石般,慢慢改变了铁链的形状。
你的锁链,缠不住星辰。
我平静地说。
裁判这才反应过来,举着我的手高喊:冠军!艾哈迈德是冠军!
台下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哈桑第一个冲上来,抱着我的胳膊大笑:我就知道你能行!黑塔,不,以后该叫你‘拳王’了!
穆罕默德的女儿也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束茉莉花,怯生生地递给我:叔叔,你好厉害。
我接过茉莉花,香气袭人。看着台下欢呼的人群,看着赛义德激动的泪水,看着哈桑真诚的笑脸,忽然觉得这五十个金币和自由人的身份,都比不上此刻心里的踏实。
总督府的官吏走上台,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和一卷羊皮文书:这是你的赏金和自由民凭证,总督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总督府当护卫长,月薪五个金币。
台下一片羡慕的惊叹。总督府护卫长,这是多少底层人梦寐以求的职位。
我却摇了摇头,把钱袋递给赛义德:钱你拿着,先去租个像样的房子,再请个好医生给穆罕默德的女儿看看。
赛义德愣住了:那你……
我还有事要做。
我拿起那卷羊皮文书,转身走下擂台。
哈桑追了上来:你不去总督府那可是好差事!
我要去沙漠。
我说。原主的记忆里,部落被沙尘暴冲散后,还有些人可能流落在绿洲附近,我想去找找他们。更重要的是,我想在沙漠里,把
星引拳
真正练透
——
擂台上的胜利不算什么,能在绝境中守护他人,才是真正的侠。
哈桑愣了愣,忽然一拍大腿:我跟你去!反正我在巴士拉也待腻了,听说沙漠里的沙狐肉烤着吃特别香!
我忍不住笑了。这汉子,倒也直率。
穆罕默德也跑了过来,递给我一个水囊:这里面是我特制的椰枣汁,能解渴,还能提神。沙漠里要是遇到难处,就去找绿洲的商队,报我的名字,他们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时,我和哈桑背着行囊,站在巴士拉的城门口。赛义德和穆罕默德来送行,老头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眼里满是不舍。
走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从沙漠回来,教你更厉害的‘星引拳’。
走出城门,波斯湾的海风渐渐被沙漠的热风取代。哈桑牵着两匹骆驼,兴奋地哼着波斯小调,铁链般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
——
他竟真的跟我来了,还把他那两条吓人的铁链扔了,说
跟着你,拳头比铁链管用。
我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夕阳把沙丘染成了金色,像一片流动的海洋。
哈桑,你说沙漠的星星,和巴士拉的星星,哪个更亮
哈桑抬头看了看天,咧嘴笑道:打到坏人的拳头,最亮!
我笑了,握紧了拳头。掌心仿佛还残留着茉莉花的香气,也藏着沙漠暗流般的力量。
黑衣大食的土地上,行侠仗义的路还很长。或许会遇到沙尘暴,或许会碰到强盗,或许会有更多比大流士更难对付的对手。
但没关系。
只要这双拳还能握紧,只要心里的星辰还在指引方向,就一定能走出一条属于
艾哈迈德
的路。
骆驼的铃铛在沙漠里响起,清脆而坚定,像在为我们伴奏。我和哈桑的身影,渐渐融入金色的沙丘中,只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被晚风吹过,又慢慢抚平
——
就像所有真正的侠义,不求留下痕迹,只求护一方安宁。
5
绿洲上的炊烟
沙漠的日头毒得像烧红的烙铁,踩在沙砾上的脚底板仿佛要被烤化。哈桑牵着骆驼,嘴里不停地念叨:早知道沙漠这么热,我就该把巴士拉的水囊都带上……
他的抱怨声被一阵风吹散。我勒住骆驼,眯眼望向远处
——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模糊的绿色,像打翻的翡翠,在黄沙中格外刺眼。
是绿洲!
哈桑顿时来了精神,拍着骆驼的脖子加速前进。
走近了才看清,这是片不大的绿洲,中间有个月牙形的水潭,水潭边围着几顶贝都因人的帐篷,炊烟正从帐篷顶端的烟孔里袅袅升起,带着烤饼的香气。
有人!
哈桑刚要喊,就被我按住了肩膀。帐篷外的沙地上,插着几支削尖的木棍,木棍上缠着红色的布条
——
这是贝都因人的警示信号,意思是
生人勿近。
等等。
我翻身下骆驼,示意哈桑留在原地,自己则提着水囊,慢慢走向帐篷。原主的记忆里,贝都因人虽然好客,但对陌生的闯入者也格外警惕,尤其是部落里有女人和孩子的时候。
一个穿着棕色长袍的贝都因人从帐篷里走出来,手里握着把弯刀,看到我时,立刻摆出防御的姿态:你是谁
我是艾哈迈德,来自巴士拉。
我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恶意,我的部落被沙尘暴冲散了,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见过其他幸存者。
贝都因人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在我近两米的身高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问:你认识阿里长老吗他是个瘸腿的老头,总爱说沙漠里的星星会说话。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阿里长老,是原主部落的智者,也是教原主那套呼吸法门的人!
认识!他是我们部落的长老!
我激动地说,您见过他
贝都因人的脸色缓和了些,收起弯刀:他三个月前来过这里,说要去北方找失散的族人,还留下了这个,说如果有个叫艾哈迈德的年轻人来找他,就把这个给他。
他转身走进帐篷,拿出一个用骆驼皮缝制的小袋子。我接过袋子,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块黑色的石头,石头上刻着奇怪的纹路,像星星的轨迹,又像某种拳谱的图谱。
这是……
阿里长老说,这是你们部落的‘星引石’,能指引迷路的人回家。
贝都因人说,他还说,如果你能看懂石头上的纹路,就去北方的黑石山找他,那里有你们部落的人。
我握紧星引石,石头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仿佛带着阿里长老的温度。找到了!终于有线索了!
多谢您!
我从骆驼背上取下一半的水囊递过去,这点水,算是我的谢意。
贝都因人没有拒绝,接过水囊,对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进来喝碗骆驼奶吧,沙漠里的太阳,能把石头晒裂。
帐篷里比外面凉爽许多,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一个女人正用陶锅煮着什么,香气四溢。角落里,几个孩子好奇地打量着我,眼神里没有警惕,只有纯真。
我叫哈立德,是这个小部落的首领。
贝都因人递给我一碗骆驼奶,阿里长老说,你们部落的年轻人,都像沙漠里的雄鹰,勇敢,却也固执。
我喝了口骆驼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疲惫感消了大半:长老过奖了。
哈立德叹了口气:现在的沙漠,不太平。北边的黑石山附近,来了群马匪,自称‘沙狼’,抢了好几个部落的骆驼和粮食,阿里长老说要去联合其他部落反抗,怕是凶多吉少。
马匪我的眉头皱了起来。原主的记忆里,沙漠里的马匪比沙尘暴更可怕,他们骑着最快的骆驼,拿着弯刀和弓箭,抢完就走,从不留活口。
他们有多少人
大概五十个,领头的叫拉希德,据说能用弯刀劈开骆驼的头骨。
哈立德的声音低沉,我们部落人少,只能躲在这里,不敢出去。
哈桑不知何时也溜进了帐篷,听到马匪的事,顿时来了精神:五十个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拳头!
哈立德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是拳师
他是巴士拉的拳师,很能打。
我解释道,又看向哈立德,黑石山离这里有多远
三天的路程。
哈立德警惕地看着我,你要去找他们
我要去找阿里长老。
我说,如果他在和马匪周旋,我不能不管。
哈桑立刻附和:对!我们帮你们收拾了那群沙狼,也算是给沙漠除害!
哈立德沉默了。帐篷里只剩下陶锅咕嘟咕嘟的声响。过了半晌,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我可以召集附近几个部落的年轻人,虽然他们没你们能打,但至少能牵骆驼、送水。
不用。
我摇了摇头,人多了容易被发现。我和哈桑两个人去就行,你们帮我们准备些干粮和水,再画张黑石山的地图。
对付马匪,靠的不是人多,而是出其不意。
第二天一早,我和哈桑骑着骆驼,带着哈立德画的地图,向黑石山出发。地图上标注着马匪的营地在黑石山的一个山洞里,洞口有天然的岩石遮挡,只留一个狭窄的入口,易守难攻。
我们怎么进去
哈桑看着地图,挠了挠头,总不能像在擂台上那样,等着他们出来吧
我指着地图上的另一个红点:这里有个裂缝,能通到山洞里面,是哈立德的族人以前采铁矿时发现的,马匪应该不知道。
哈桑眼睛一亮:还是你想得周到!等进去了,我一拳一个,把他们的门牙都打掉!
我们在黑石山附近的沙丘后藏了两天,摸清了马匪的规律。他们每天清晨会派出一小队人去附近劫掠,中午才回来,剩下的人在山洞里喝酒睡觉,防守松懈得很。
第三天清晨,趁着马匪外出劫掠,我和哈桑钻进了那个裂缝。裂缝狭窄得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里面漆黑一片,只能靠手里的火把照明,岩壁上的尖石时不时刮到衣服,留下一道道口子。
这鬼地方,比巴士拉的下水道还难走。
哈桑嘟囔着,忽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
裂缝里竟然有积水,水冰凉刺骨,还带着股血腥味。
小心。
我拉住他,这水里有血,可能是马匪杀了人,把尸体扔在这里了。
哈桑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握紧了腰间的弯刀
——
他虽然在擂台上勇猛,却没见过真正的血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跟着我。
穿过裂缝,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巨大的山洞,洞中央燃着篝火,几个马匪正围着篝火打牌,地上散落着酒壶和骨头,角落里堆着抢来的骆驼毛和粮食,还有几个被捆着的女人,蜷缩在角落,眼神麻木。
畜生!
哈桑低声怒吼,就要冲出去,被我死死按住。
山洞深处还有个小洞口,隐隐传来鼾声,应该是马匪的头领拉希德在里面睡觉。
等他们分神。
我对哈桑使了个眼色,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扔向篝火的反方向。

打牌的马匪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拔出弯刀,朝石头落地的方向走去。
就是现在!我和哈桑同时冲出,像两头沙漠猎豹,扑向剩下的两个马匪。那两个马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哈桑一拳一个打晕在地
——
他的拳头经过这些天的磨合,竟也有了几分
星引拳
的巧劲。
角落里的女人发出低低的惊呼,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示意哈桑守住洞口,自己则握紧拳头,走向山洞深处的小洞口。鼾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梦话:再抢两个骆驼……
嘿嘿……
我猛地掀开洞口的布帘,拉希德正趴在一张铺着骆驼皮的石床上睡觉,怀里还搂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这人身形肥胖,肚子像个鼓起的水囊,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到下巴的刀疤,看着格外狰狞。
拉希德被惊醒,睁眼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怒吼着抓起弯刀:哪来的野狗,敢闯爷爷的地盘!
他的动作很慢,显然是酒喝多了。我侧身避开他的弯刀,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这一拳用了
星引拳
的气劲,看似轻柔,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力量层层递进。
拉希德

地一声惨叫,像只被踩扁的青蛙,弓着身子倒在地上,手里的弯刀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你是谁
拉希德捂着肚子,满脸惊恐。他横行沙漠多年,还没见过有人能一拳就把他打趴下。
我是来取你狗命的人。
我捡起地上的弯刀,刀鞘上的宝石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红光,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哈桑的喊声:艾哈迈德,他们回来了!
我心里一沉。马匪竟然提前回来了!
拉希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我的人回来了,你死定了!
我没理会他,对洞口喊道:哈桑,带女人们从裂缝走!我随后就到!
那你呢
我断后!
哈桑知道我的脾气,没再多说。很快,我就听到裂缝方向传来女人的脚步声和哈桑的催促声。
拉希德挣扎着想爬起来,被我一脚踩住后背,动弹不得。
洞口的马匪已经冲了进来,大约有三十人,个个手持弯刀,看到地上被打晕的同伴和被踩在脚下的头领,顿时红了眼:杀了他!为头领报仇!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潮汐般的力量在体内涌动,右手握紧拉希德的弯刀,左手则捡起地上的一根火把。
马匪们蜂拥而上,弯刀如林,劈向我的头顶、胸口、腰间。
我没有后退,而是迎着刀光冲了过去。吸气时,身体如风中的芦苇,在刀缝中灵活躲闪;呼气时,弯刀带着星火,精准地劈向马匪的手腕。
星引拳
的步法与刀法在这一刻融合,我的身影在马匪中穿梭,像一条游弋在礁石间的鱼。弯刀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刀都劈在最关键的地方
——
不是杀人,而是卸力。
一个马匪的弯刀被我劈飞,另一个马匪的手腕被我划伤,惨叫着后退。火把的光芒中,我的身影忽明忽暗,马匪们虽然人多,却始终近不了我的身,反而被我劈倒了七八个。
拉希德趴在地上,看得目瞪口呆。他这才明白,自己惹到的不是普通的拳师,而是一头真正的沙漠猛虎。
住手!
我忽然大喝一声,弯刀架在拉希德的脖子上,不想让他死的,就放下刀!
马匪们果然停了下来,面面相觑。拉希德是他们的头领,没了头领,他们就是一群散沙。
放了我们头领,我们就放你走!
一个络腮胡马匪喊道。
把抢来的东西都留下,滚出黑石山,永远不许回来。
我说,否则,我现在就宰了他。
拉希德连忙喊道:照他说的做!快把东西留下!
马匪们虽然不情愿,还是把抢来的骆驼毛、粮食、水囊都堆到了山洞中央,然后慢慢退出了洞口。
放了我!
拉希德喊道。
我没理他,用绳子把他捆结实,又在他嘴里塞了块布,然后扛起一袋粮食,转身冲进裂缝。
裂缝里黑漆漆的,只能凭记忆辨认方向。刚跑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
轰隆
的巨响
——
马匪竟然炸塌了裂缝的入口!
该死!
我心里暗骂,加快了脚步。
不知跑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哈桑正举着火把等在那里,看到我,激动地说:你没事太好了!
女人们呢
我让她们先去绿洲了,哈立德带着人来接应了。
我松了口气,靠在岩壁上,大口喘着气。火把的光芒中,我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划伤了,血顺着手臂流到地上,滴在沙砾上,像一粒粒红色的宝石。
你受伤了!
哈桑连忙从水囊里倒出些水,帮我清洗伤口。
小伤。
我看着远处的绿洲方向,那里的炊烟应该又升起来了吧。阿里长老还没找到,但至少,这些被抢的女人安全了。
哈桑忽然指着我的胸口,惊讶地说:你的星引石,在发光!
我低头一看,挂在脖子上的星引石,在火把的映照下,表面的纹路竟然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像沙漠里的星星,指引着某个方向。
这是……
阿里长老说过,星引石只有在靠近族人时才会发光。
哈桑恍然大悟,长老他们,就在附近!
我握紧发光的星引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沙漠的夜,依旧寒冷。但只要有这星光指引,有身边的同伴,有需要守护的人,再漫长的路,也能走到尽头。
走,去绿洲。
我拍了拍哈桑的肩膀,明天,我们去找阿里长老。
火把的光芒在裂缝中摇曳,照亮了前方的路。这一路,或许还有更多的马匪,更多的危险,但我知道,只要
星引拳
还在,只要心中的侠义还在,就没有什么能挡住我们。
绿洲的方向,炊烟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