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低头看去,那是一份《解除亲属关系声明书》,上面已经签好了父母的名字,日期是今天。
你现在满意了你舅舅刚打电话说警察去他家了！母亲歇斯底里地尖叫,你知不知道他当年为了给我治病卖了房子！你现在要送他去坐牢！
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根本不是表弟要结婚,是舅舅借了高利贷对不对
母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
父亲突然大步走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你查我们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们儿子,那份声明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母亲被父亲的爆发吓了一跳,止住了哭泣。
她慢慢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
这里面是你的出生证明、户口本复印件,什么时候你把钱还完了,再回来吧。母亲不敢看我的眼睛,你爸已经联系派出所,明天就去办户口迁出手续。
妈...
别叫我妈！母亲突然又激动起来,我没你这种儿子！为了自己的工作,连亲舅舅都能送进监狱！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父亲拉着母亲往门口走,临走前最后看了我一眼：法院见吧,逆子。
门关上的瞬间,我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瘫坐在地上。
五年来第一次,我哭了。
不是默默流泪,而是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次日,市中级法院第三审判庭的空调嗡嗡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我坐在被告席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的纽扣。
这是林行长建议我穿的——要让法官第一眼就相信你是个靠谱的银行职员,而不是什么欠债不还的老赖。
原告席上,舅舅正和律师交头接耳,时不时向我投来胜券在握的目光。
舅妈今天穿了一身黑,活像参加葬礼,手里攥着条手帕,随时准备表演擦眼泪的戏码。
旁听席上坐满了亲戚,我父母坐在第一排,母亲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自始至终不敢看我。
现在开庭审理许晨光诉陆铭借款纠纷一案。法官敲下法槌,请原告方陈述诉讼请求。
舅舅的律师站起身,一套价值不菲的西装包裹着他发福的身躯：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于八年前借给外甥陆铭八百万元用于其母亲治病及个人发展,有借条为证。现陆铭工作稳定却拒不还款,严重损害了我的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我盯着律师油光发亮的后脑勺,想起王旭昨晚发给我的消息：这律师是鼎盛金融的‘御用法律顾问’,专门帮他们处理债务纠纷。
当律师展示那张被篡改的借条时,法庭一阵骚动。
投影仪上,八百万的数字写得清清楚楚,落款是我母亲的签名。
被告方,你们对这份证据有何意见法官转向我。
我的律师刚要起身,我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法官大人,我方申请展示新证据。
在舅舅错愕的目光中,我走向证据展示台,插入U盘。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两张借条对比图。
左边是原告提供的所谓‘八百万借条’,右边是我从母亲旧病历本中找到的原件复印件。我放大关键部位,请注意数字八的笔迹和墨迹分析结果——明显是后来添加了一个百字。
法庭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