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方玉林再也没有醒过来,他也没有死。
他躺在加护病房的床上,全身插满了管子,脸上还罩着氧气罩。
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方雪云崩溃的揪住自己的头发,她的十指就像刀刃,狠狠嵌进自己的发缝里。
几分钟后,医生走出病房。
方雪云拖着沉重的身子,堵住了医生的路。
大夫,方玉林怎么样了
大夫摇了摇头。
植物人。
植物人
方雪云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个词。
她问：植物人是什么
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解释太多的医学术语,对方在这种时刻,也不一定能明白,医生指了一下窗外的树,
像它一样。悄无声息的,永远不会自主活动,但它的确还活着。
方雪云看了一眼树,树皮干裂成一块一块的,仿佛是老妖精。
她一下子瘫在凳子上,仿佛是冰块融了,再也撑不起来一个威风八面的形状。
走廊里,沈至晨的手插进白大褂中。
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就是某个陌生人的悲欢离合。
他朝着手术室方向,快步走去。
他今天还有很多事儿要去做,最重要的,是晚上有个聚会。
自己的父母,要在家里宴请傅琳琳一家,届时傅琳琳的父母都会来。
他还要去百货公司,给老两口买点礼物,答谢傅琳琳救了自己的命。
就在聚会过去的半个月后,傅琳琳捧着一束鲜花,把沈至晨堵在了医院的大门口。
沈医生,咱们结婚吧
沈至晨的脸色瞬间挂不住了！
这些话,应该是自己说的呀！
你干脆去剧院演戏算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结婚么
沈至晨突然想到了方雪云,他的热情如火,被方雪云的几年如一日的冰,给冰的麻木了......
对于这种炙热的,带仪式感的行为,他竟然一点也不浪漫了！
他开始自责。
傅琳琳微微一笑,静悄悄的凑在沈至晨的耳边,冷不防的,她偷偷的吻了他的脸,流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沈至晨要成为我的丈夫啦。
可以么
她红了脸,就像即将熟透落地的苹果。
我来说吧。
沈至晨忽然笑了,他借了傅琳琳的花束,开始借花献佛。
他跪在地上,虔诚的捧着花。
嫁给我好么
只是一束鲜花吗
傅琳琳轻轻的哼了一声。
沈至晨微笑着从兜里掏出另外一样东西。
他轻轻展开,是两张大剧院的戏票。
还有这个,晚上的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
沈至晨的嘴角向上扬着,嘴唇越来越薄。
她猛地抽出剧院的票,在空中扬了一下。
这还差不多！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沈至晨和傅琳琳的脸颊贴着脸颊,呼吸缠着呼吸,他们恨不得彼此要融在一起了。
住院部的楼上,方雪云掀起窗帘一角。
她在这儿待了将近一个月了,每天这个时间,她都会目送沈至晨下班。
今天,她却目送了沈至晨的人生。
这个自己曾经最不在意的平淡男人,在夕阳的砖红色下,被手中的那束玫瑰花衬的烈如火焰。
可悲的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最爱,是这个曾经最不爱的男人。
她失去了他,永远失去了他。
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交际了。
方雪云的眼角一合,眼泪毫无预兆的在脸上流淌起来。她回过身子,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方玉林。
方玉林合着双眼,躺在床上的样子,跟她那个早逝的哥哥,十分相似。
她想,无论如何,她也要对哥哥唯一的血脉负责任。
她挪过去,坐在了方玉林身边。
方雪云的手在方玉林的被角上掖了一下。
你总让我陪着你,接下来的日子,我的余生都是你的了。
她的余生,也将会像窗外的那颗植物一样。
不！
她好像还不如植物。
植物还能生长,还能怒放,开出艳丽的花。
而她,将是个活死人,永远生活在地狱里,见不得半点阳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