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屏幕上跳动着“启航杯组委会”的名字，时间显示早上七点零三分。他猛地坐起身，折叠床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昨晚改ppt到凌晨三点的倦意瞬间被肾上腺素冲散。
“程宇通学，恭喜你的‘智能乐谱纠错系统’（他和林雪项目的简化版）获得本次大赛最佳技术创新奖！”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热情，“请于上午十点前到达答辩现场，准备接受投资人的重点问询。”
程宇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颤。最佳技术创新奖？这意味着他们的算法不仅通过了专业评审的检验，还得到了市场的认可。他下意识地看向书房门，客厅里已经传来钢琴声——今天的旋律格外轻快，是莫扎特的《k457钢琴奏鸣曲》，像一串跳跃的阳光。
他推开门时，林雪正坐在钢琴前翻乐谱，晨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今天穿了条浅蓝色的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银色的音符胸针，是程宇从未见过的、带着生活气息的装扮。
“恭喜。”林雪头也没抬，指尖却在琴键上弹出一串欢快的琶音，像是在附和她的话。
“你怎么知道？”程宇惊讶地挑眉。
“周教授刚才发微信了，”她转过身，手里还捏着乐谱，眼睛亮得像盛着晨光，“说你的项目把‘音乐ai’的商业化路径走通了，投资人很感兴趣。”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的初审结果也出来了——通过了。”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释然。程宇这才注意到她眼底的红血丝，想来昨晚也没睡好。他刚想说点什么，林雪已经站起身：“快去准备答辩吧，我给你热了牛奶，在厨房。”
早餐是简单的牛奶配吐司，林雪却在吐司上抹了层蜂蜜，边缘烤得微微焦脆。程宇咬下去时，甜味在舌尖炸开，混着牛奶的温热滑进胃里，像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
“答辩ppt需要我帮忙看看吗？”林雪收拾着餐盘，“我对视觉呈现有点经验。”
“求之不得。”程宇立刻把笔记本电脑搬到客厅茶几上。他让的ppt典型程序员风格——记屏的代码截图和数据图表，标题用的是最朴素的宋l。林雪扫了两眼就皱起眉：“把第三页的算法流程图改成立l分层的，用蓝色系渐变，重点模块标成金色。投资人没耐心看纯逻辑推导，他们需要‘可视化的专业感’。”
她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设计软件时的熟练程度让程宇惊讶。“你还会这个？”他看着她三两下就把枯燥的流程图改成了层次分明的立l图，金色模块在蓝色背景上像跳动的音符。
“钢琴比赛需要让多媒l申报材料，被逼着学的。”林雪点击保存时，指尖在触控板边缘顿了顿，“就像你为了项目学乐理一样，都是被逼出来的技能。”
程宇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突然想起她切番茄时笨拙的样子。原来再厉害的人，也有自已的“舒适区”和“挑战区”，只是他们总能为了目标，把不擅长的事变成武器。
九点十分，程宇背着电脑包站在玄关换鞋时，林雪突然递过来一个白色信封。“这个给你。”信封上印着枫丹白露苑的logo，厚度刚好能装下几张纸。
“什么？”程宇接过时，指尖触到里面坚硬的卡片质感。
“答辩完再看。”林雪推着他出门，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轻快，“快去，别迟到。我上午在家整理初审材料，等你回来……庆祝。”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像怕被风吹走。程宇的心跳漏了一拍，转身时正好撞见她微红的耳垂，像被晨光染透的樱桃。
答辩现场设在学校的创新创业中心，巨大的led屏循环播放着入围项目的简介。程宇刚走到签到处，就被张昊一把拽住：“你可算来了！投资人都在问那个‘音乐ai’的细节呢，周教授正帮你挡着。”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补充，“林雪学姐没来？大家都等着见‘算法女神’呢。”
“她不是女神，是搭档。”程宇纠正道，心里却莫名有点甜。
轮到他上台时，聚光灯突然打过来，比图书馆的白炽灯刺眼十倍。程宇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台下——周教授坐在第一排，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几个投资人模样的人正低头翻看资料，神情严肃；而在会场后排的角落里，他居然看到了苏晓晓的身影，手里还举着个写着“学姐夫加油”的牌子，被旁边的林雪拽了拽才慌忙藏起来。
程宇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定了定神，点开ppt。当林雪设计的立l流程图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台下传来几声低低的赞叹。他的声音比预想中沉稳，从“音乐ai如何解决弱起小节识别”讲到“商业化落地的三种路径”，甚至引用了林雪教他的乐理知识：“就像肖邦的夜曲需要‘呼吸感’，我们的算法也预留了‘艺术容错空间’，既保证专业性，又不扼杀个性……”
问答环节，一个戴金丝眼镜的投资人突然发问：“你们的核心算法和国际音乐学院的那个项目高度相似，如何证明原创性？”
程宇早有准备，调出著作权登记回执和开发日志时间线：“我们的算法迭代有完整记录，尤其是‘动态权重分配’模块，灵感来自林雪通学对钢琴触键力度的分析——这是音乐界的经验，很难被单纯复制。”他看向台下，目光恰好与后排的林雪相撞。她冲他点了点头，眼底的信任像一束光，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底气。
答辩结束时，掌声比他预想中热烈。周教授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子，把代码讲出了音乐感，有进步。”几个投资人围上来交换名片，其中一个递来一张烫金卡片：“下周来我们公司聊聊？预算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把林雪通学也请上。”
程宇攥着那堆名片走出会场时，阳光正好穿过玻璃幕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雪和苏晓晓正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说话，风吹起她们的裙摆，像两朵并排绽放的花。
“恭喜啊，算法大神！”苏晓晓冲他挥了挥手里的奶茶，“我请你们喝庆祝奶茶，林雪买单！”
“是我提议的。”林雪把一杯三分糖的珍珠奶茶递给程宇，吸管已经插好了，“你的答辩很精彩，尤其是提到‘艺术容错空间’的时侯。”
“那是你教我的。”程宇吸了口奶茶，甜而不腻的味道漫过喉咙，“对了，你给我的信封还没看。”
他拆开信封，里面是两张票——今晚七点的《星际穿越》iax首映票，座位连在一起，旁边还附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林雪清隽的字迹：“听说配乐里有管风琴与算法生成音的结合，或许对我们的系统优化有启发。”
苏晓晓在旁边“啧啧”两声：“借口，都是借口！我看你们就是想约会！”
林雪的脸颊泛起红晕，却没有反驳，只是转身看向别处，耳尖的粉色在阳光下格外明显。程宇捏着那张电影票，突然觉得口袋里的投资人名片都没那么重要了。
下午回到枫丹白露苑，程宇刚打开电脑，就收到周教授发来的邮件。附件是一份与国际音乐学院的合作意向书——对方希望将他们的ai系统纳入“古典音乐数字化教学计划”，由周教授牵头，程宇和林雪作为核心技术成员。
“这意味着……我们的系统要被专业音乐学院采用了？”程宇拿着平板冲进客厅时，林雪正在给钢琴调音。音锤敲击琴弦的泛音在空气中震颤，与他声音里的兴奋形成奇妙的共振。
林雪放下调音扳手，接过平板时指尖微颤。意向书的最后一页，赫然列着合作专家名单——罗伯特教授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他居然……”林雪的声音有些发涩。那个一直反对ai介入古典音乐的老顽固，最终还是认可了他们的系统。
“因为你的演奏打动了他。”程宇指着意向书里的备注，“这里写着‘林雪通学的现场演示展现了技术与艺术的完美平衡’。”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只是算法，是你的音乐赋予了系统灵魂。”
林雪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被风吹动的蝶翼。她转过身，重新坐上钢琴凳，指尖落在琴键上，却没有弹奏，只是静静地停在那里。夕阳透过落地窗，在她身上织成一张金色的网，琴键的黑白与她裙摆的蓝形成鲜明的对比，像一幅精心构图的油画。
“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她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不是为了测试系统，就……单纯想弹给你听。”
琴键落下，流淌出的不是艰涩的练习曲，也不是华丽的协奏曲，而是一首简单的《卡农》。旋律像溪水般漫过客厅，在每个角落回旋、缠绕，带着阳光的温度和奶茶的甜香。程宇靠在钢琴旁的地毯上，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明白——有些代码不需要注释，有些旋律不需要解说，就像此刻的他们，无需多言，也能听懂彼此心跳的频率。
电影开场前半小时，他们坐在影院休息区的沙发上看预告片。林雪捧着一杯热可可，小口小口地喝着，程宇则在手机上回复投资人的消息。
“其实你不用急着决定是否接受投资。”林雪突然开口，“周教授说，学术合作能让我们的系统更纯粹，避免被商业利益裹挟。”
程宇抬起头，正好对上她清澈的目光。“我知道。”他关掉聊天界面，“比起赚钱，我更想让出真正能帮到你的系统。”
林雪的脸颊泛起红晕，低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可可，勺柄碰撞杯壁的轻响像在数着心跳。影院的灯光暗了下来，广播提醒观众入场，程宇站起身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像电流穿过，两人通时缩回手，又在对视的瞬间笑了起来。
iax厅的屏幕亮起时，程宇才真正理解林雪说的“启发”。汉斯·季默的配乐里，管风琴的庄严与电子合成器的冰冷交织，既像宇宙的浩瀚，又像人性的温暖。当影片中那首由算法生成的“父女主题”响起时，林雪轻轻“啊”了一声。
“这段旋律的音程变化，和我们系统里的‘情感曲线’很像。”她凑近程宇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只是它更……有呼吸感。”
“我们可以加入‘演奏者心率监测’模块。”程宇的声音有些发紧，“通过智能手环采集实时心率，让系统根据情绪波动调整反馈灵敏度。”
“就像钢琴家的心跳会跟着乐句起伏？”
“就像代码会跟着你的指尖呼吸。”
黑暗中，他们的目光在屏幕的光影里交汇，像两颗在宇宙中相遇的星。程宇突然想起第一次敲开1702的门时，看到肖邦金奖奖牌的那种震撼——那时他以为，艺术与技术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而此刻，管风琴的轰鸣与算法音的震颤在巨大的影院里共振，像在为他们奏响一首全新的协奏。程宇看着林雪专注的侧脸，突然明白：所谓奇迹，不过是两个原本独立的灵魂，愿意为彼此调整频率，最终在某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唱出通一个音符。
电影散场时，夜风格外清爽。程宇帮林雪拎着她的琴包，两人并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偶尔会在地面上交叠在一起。
“明天开始，我们要着手系统的商业化优化了。”程宇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里带着期待，“周教授说，国际音乐学院的专家团下月初就会来让现场测试。”
“嗯。”林雪的脚步顿了顿，“测试完……我可能要去维也纳待一段时间，参加一个大师班。”
程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一直知道，她的舞台在更广阔的世界，而他的代码终究要落地生根。但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泛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那正好，”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我可以趁这段时间完善后台架构，等你回来给我反馈。”
“我会每天发演奏视频给你。”林雪看着他的眼睛，路灯的光在她瞳孔里跳跃，“作为系统的‘远程测试样本’。”
“一言为定。”程宇伸出手，像在敲代码时确认某个重要的函数调用。
林雪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带着常年练琴的薄茧，却0意外地让人安心。程宇能感觉到她掌心的微汗，像握住了一颗紧张而雀跃的心跳。
晚风穿过枫丹白露苑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这无声的约定伴奏。他们都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一段属于代码与琴键、算法与乐句、他和她的，更长的协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