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05
顾承宇的脚步顿在原地,他像是没听清一般,又僵硬地回头看身后的管家。
你,你说什么谁死了
管家颤巍巍地擦着冷汗,说出的话更是小声。
是......是少夫人！
咚的一声,顾承宇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耳边全是细碎的嗡鸣声。
他踉跄着抓住管家的衣领,目眦欲裂。
不可能！宋轻伊怎么可能会死！
一定是她让你们联合起来骗我,对不对
管家吓得腿都软了,声音都带着颤音：
少爷,我怎么敢骗您夫人真的死了,两天前,警察亲手把她从房间里抬出来......
顾承宇蓦地想起那天女儿打来的电话。
爸爸,警察叔叔把妈妈带走了。
不！不对！
这肯定又是宋轻伊在骗他。
他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她又怎么会死呢
更何况,宋轻伊的命一向很大。
刚在一起那年,他遭人绑架,宋轻伊为救他,一个人潜进匪窝,
身上挨了绑匪三刀,躺了七天的icu,照样可以活蹦乱跳。
生女儿那天,医院说她大出血,很有可能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可到最后,她也硬是扛过来了。
现在只是在身上划一个小伤口,她怎么会扛不住呢
想起从前,顾承宇加快了脚步往客厅走。
刚进客厅,顾老夫人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这个逆子！你为了那个阮青青,把咱们家都毁了啊！
顾承宇根本顾不得老夫人都说了什么,他紧紧盯着老夫人,语气急切：
妈,宋轻伊呢她人呢她把歆歆带到哪儿去了
老夫人气得身体都在抖。
你还有脸提轻伊她被你害死了！
你纵容医生把她肚子都划开了,器官全挖出去了。
顾承宇,轻伊当初是你拼了命都要娶回来的女人。
我要是知道你现在会这么对她,当初我就不该同意这一门亲事！也省的一个好好的姑娘,惨死在咱家！
不可能！宋轻伊不会死！
顾承宇怒吼着打断老夫人的话。
他眼睛通红地抓着老夫人的肩膀,语气不像是愤怒,更多的是哀求。
妈,你快告诉我,这都是你和轻伊在骗我。
我和阮阮马上就要结束了,我爱她,我是爱她的啊！
轻伊！轻伊你快出来！我不让你道歉了,我求你出来！
顾承宇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回响,一直得不到的回应让他的表情越发惶恐。
突然,一道啜泣的声音响起：
承宇,发生什么事了吗
06
阮青青站在门口,单薄的丝绸睡裙遮不住胸口的斑斑红痕。
她怯怯地望着顾承宇,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
承宇哥哥,我等你很久,都没见你回来,这才过来看看......
贱人！
老夫人猛地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啪地狠狠扇在阮青青脸上。
力道之大,让阮青青直接摔倒在地,脸颊瞬间红肿。
妈！顾承宇下意识想阻拦。
别叫我妈！
老夫人指着地上的阮青青,浑身都在发抖。
要不是这个祸害,轻伊怎么会死！我的歆歆怎么会离开这个家！
阮青青捂着脸颊,满眼无辜。
阿姨,您在说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承宇,是不是嫂子在阿姨面前说了我什么不好的话不然阿姨为什么会打我
你还敢污蔑轻伊！
老夫人气得几乎背过气去。
轻伊尸骨未寒,你摔了她的骨灰,让她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
还有你！
老夫人转向顾承宇。
承宇,歆歆是你的女儿啊！她还那么小,你打了她三十棍子,还把她丢进水池里。
池子里都是食人鱼,歆歆被救上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顾承宇,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忍心看着她被活活撕咬啊！
顾承宇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食人鱼不可能！我明明检查过,那里面只有几条金鱼！
你以为我老婆子会拿这种事情来骗你吗
老夫人哭得气都喘不匀,顾承宇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阮青青,猛地想起前几天阮青青说要买些新的鱼种养在池子里。
当时他正沉浸在阮青青的柔情蜜意里,只随口应了声随你。
顾承宇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阮青青。
是你！
是你买来的食人鱼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阮青青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可很快蓄满眼泪,委屈地看着顾承宇。
承宇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
我无没名没分地跟了你这么久,你没有任何证据就指责我,你对得起我吗
顾承宇心头一紧,怜惜感又涌了上来。
他刚想说些什么,客厅的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大步走了进来。
他们锐利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最后定格在顾承宇和阮青青身上。
谁是顾承宇和阮青青
接到报案,你们涉嫌蓄意谋杀宋轻伊及故意伤害顾歆歆,现在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07
顾承宇瞳孔骤缩,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蓄意谋杀什么意思
为首的警官抽出一张照片,直接递到顾承宇眼前。
洁白的床单被大片刺目的暗红浸透,宋轻伊安静地躺在上面,脸色灰败如同石膏。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让人一眼就觉得她死前经历了非人的惨痛。
她的肚子被刀子划开,尽管血肉模糊,却依旧能看得里面空空荡荡！
顾承宇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什么可怕的真相吓到。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转向老夫人：
妈,你告诉我！这不是轻伊！不是她！快告诉我啊！
老夫人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
她用力扭过头,肩膀剧烈地耸动,却再不肯看顾承宇一眼。
顾承宇像是顿时明白了什么,一副失了神志的模样。
怎么会......只是一个小伤口,怎么会这样......
警官冰冷的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阮青青。
阮青青,我们已经抓到了当天给宋女士做手术的医生。
他们招供,是你让他们不给宋女士打麻药,强行划开腹腔。
也是你让他们在手术过程中害死宋女士。
顾承宇闻言,猛地看向阮青青,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阮青青失声尖叫：
不是我！这都是污蔑,我要告他们诽谤！
警官不为所动,再次抽出一份文件。
污蔑这是我们从你海外账户里调取的转账记录,时间、金额、收款人全部吻合。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承宇的大脑像是轰然炸开！
女儿那稚嫩的、哀求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边。
她是坏女人,是恶毒鬼！
就是她害死了妈妈！
女儿明明把真相都告诉了他,可他都做了什么
他骂她胡说八道！打了她整整三十棍！
还把她丢进那个满是食人鱼的水池！
悔恨如同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顾承宇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苦嘶吼。
他目眦尽裂,猛地转头,死死看向阮青青。
他像一头发狂的凶兽,恶狠狠地朝着女人扑去。
阮青青,我杀了你！
......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陌生的房间里。
我转动眼珠,看到了趴在我床边睡着了的容叔叔。
他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眼下有很深的青色。
我记得是容叔叔救了我。
那些长着尖牙的鱼疯狂地咬我的时候,是容叔叔像神仙一样跳下来,把我紧紧抱住。
我也知道,容叔叔喜欢妈妈。
妈妈以前说过,她和容叔叔从小一起长大,家里的大人还给他们定了娃娃亲。
如果当年没有遇到爸爸,她会是容叔叔的妻子。
容叔叔对我和妈妈真的很好。
爸爸总是惹妈妈哭,让妈妈很伤心很伤心。
每次妈妈偷偷掉眼泪,我就在想,为什么我的爸爸不能是容叔叔呢
如果是容叔叔,妈妈一定不会哭,她一定会每天都很开心,像花儿一样笑。
可是现在,妈妈,我的妈妈再也不会抱我了。
她躺在冰冷的盒子里,被那个坏女人摔碎了......
嗓子里突然很难受,我拽着被子小声地哭。
床边趴着的容叔叔猛地惊醒。
他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布满红血丝,第一时间就看向我。
歆歆,怎么了告诉叔叔,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08
我用力地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被单上。
不疼了,容叔叔。
歆歆,歆歆只是想妈妈了......我好想好想她......
容叔叔沉默了很久。
最终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用一种坚定的声音告诉我：
歆歆别怕,叔叔一定会让伤害你妈妈,伤害你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
一个月后,杀害妈妈的案件开庭。
容叔叔带我以原告的身份出庭。
我穿着妈妈最喜欢的白色小裙子,坐在位子上。
椅子太高,我的脚悬空着,面前是好多好多陌生的人。
爸爸和坏女人也在。
爸爸看我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很复杂,我看不懂。
法官的声音很温和,问我那天看到了什么。
我攥紧了拳头,想起那天妈妈的样子,我难过得快要窒息。
但容叔叔鼓励的眼神给了我力量。
我抬起头,直视着最前方的法官姨姨。
那天,坏女人说我踩坏了她小猫吃的鸡肝。爸爸很生气,把妈妈拖进了那个大房子里。
我听到妈妈在里面叫......叫得很痛很痛！就像歆歆被鱼咬的时候一样痛......
我去求爸爸,让他就救妈妈,可是爸爸不信,说我是骗子......
后来那些穿白衣服的人从房子里出来,歆歆再去找妈妈的时候,妈妈,妈妈就......
我再也说不下去,放声大哭。
爸爸猛地从被告席站起来,他脸上全是泪水,朝着我嘶喊：
歆歆,爸爸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妈！爸爸不是人！爸爸是混蛋！爸爸该死啊！
他试图冲过来,被警察叔叔死死按住。
他绝望地看着我：
歆歆,爸爸的宝贝,你身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我躲进容叔叔的怀里,身体哭得不住发抖。
我不要看他,他早就不是我爸爸了！
另一边,坏女人也在尖叫：
法官大人,我是冤枉的！顾承宇你快说话啊！那些事你都是知道的！你默许的！你快告诉他们啊！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看向顾承宇。
顾承宇停止了挣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阮青青。
那双曾经盛满对她迷恋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刻骨的恨意。
阮青青,你真该庆幸那天警察在场,及时阻止了我。
不然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用你的命,给轻伊偿命！
阮青青被他眼中的杀意吓得一哆嗦,随即狂笑起来：
杀了我顾承宇,你够了！你现在装什么深情
教训宋轻伊,不是你同意的吗打那个小孽种,不是你亲手打的吗
你现在装什么无辜！你比我更恶心！更虚伪！
法庭一片哗然。
法官姨姨敲下一记重锤。
肃静！现在开始宣判......
最终,阮青青因故意杀人罪,且性质恶劣,被判处死刑。
顾承宇因故意伤害罪和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
一晃十五年过去。
盛夏时节,我捧着一大束洁白的百合,放在妈妈的墓碑前。
黑白色的照片,妈妈依旧温柔地笑着。
笑容仿佛能穿透时光,落在我身上。
容叔叔,现在该叫他干爸。
他鬓角染上了些许霜白,但身形依旧挺拔。
我从包里拿出象征着世界舞蹈冠军的奖杯,轻轻地放在花束旁边。
妈妈,我来看您了。
这是世界冠军的奖杯,您当年为了那个人,放弃了您的梦想。
现在,我替您拿到了......
干爸说,我跳舞的时候,与几分您的影子......妈妈,我好想您......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我捂着脸痛苦。
干爸默默地伸出手,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我的肩头。
过了许久,我擦去眼泪,站起身。
我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这个用半生守护着妈妈、也守护着我长大的男人。
干爸,以后我拿的每一个奖杯,都要来给妈妈看看。
干爸眼中也带着浓烈的怀念。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温柔：
好,我们要让你妈妈一直一直,看着你飞翔。
阳光穿透云层,暖暖地洒在我们身上。
墓碑上妈妈的微笑,仿佛在告诉我们,她看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