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嫌我1米65分手后,我花光积蓄去了男人增大村。
传说住一天就能增高1厘米,我签下三十万的医疗贷准备改造人生。
第七天量身高时,我惊喜地发现自己真的长高了11厘米。
可护士悄悄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快逃!那些所谓增高的人其实都是被机器吸走生命力缩水的侏儒。
村长发现计划败露,掏出对讲机狞笑:启动最终回收程序——
说实话,32岁生日那天被分手,导火索居然是我那万年不变的165公分身高,这事儿听着都他妈荒谬。前女友王薇,化着精致的妆,那双新接的睫毛扑扇着,像两把冰冷的刀片,把话说得轻飘飘又扎心窝子:李伟,你也知道,现在这社会吧……找个男朋友带出去,总得……有点儿面子吧你这身高……真的差点儿意思,不是嫌弃,是为下一代考虑。
她那双涂着鲜红豆蔻的手,随意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就在我头顶上方那个无形的、象征着标准男人线的地方停住。我的身高,成了她体面人生里一个亟待清除的Bug。
啤酒罐在我手里被捏得咯吱直响,冰凉的液体似乎都没那么苦了。一种火烧火燎的屈辱感,从脚底板沿着脊椎一路烧上头顶,差点燎着了我的头发丝。尊严碎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就在我麻木地刷着手机,企图用网上五花八门的悲惨故事来麻痹自己那颗碎成八瓣的玻璃心时,一个暗红色的广告弹窗,像一小滩粘稠的血,猝不及防糊在我屏幕上——
男人增大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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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存在!身高困扰者的终极救赎!只需住一天,增长一公分!包你满意!无效全额退款!
每个字都在跳动,散发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热量。那张配图里,一群笑容灿烂、身材健硕的男人站在一个风景如画的村落前,背景写着巨大的口号:重塑你的人生高度!其中一个人手里举着一张照片,是他矮小、佝偻、满面愁容的过去式形象,巨大的箭头粗暴地指着他现在昂首挺胸的完美形态。视觉冲击力强得令人窒息。
我鬼使神差地点击弹窗,掉进了一个设计略显粗糙但信息量爆炸的网站。
Zenci村——男人生命线的延长点!夸张的标题下面,是更为夸张的承诺。滚动浏览,一张张极具说服力的真人对比图划过眼前,主角从各个角落的失败者摇身一变成为人生赢家。还有几段像素感人的视频,背景是青山绿水环绕的村庄,一个个声音激昂、语速飞快地分享着蜕变感言:
一个月!整整30公分!你敢信!一个穿着西服、头发梳得油亮发光的男人,对着镜头激动地比划,现在签合同,没有我这个气场!唾沫星子几乎要穿透屏幕。
人生从此不同!高富帅不再是梦!又一个露着标准八颗牙笑容的家伙大喊。视频末尾,巨大的红字闪现:三十天,换一生!名额极其有限!机遇稍纵即逝!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的响声撞得我耳膜发疼。那些视频里男人挺直的脊背、自信的笑容,像一把把烧红的钩子,死死勾住了我被王薇踩在地上的、卑微的渴望。高,我要变高!那些曾经听过的讽刺——小矮人、武大郎、站在板凳上才够得到窗台——此刻都化作了鞭策我孤注一掷的燃料。
我甩开冰凉的啤酒罐,手指哆嗦着点开那个刺眼的、滴着血似的立即咨询按钮。
客服阿强几乎是秒回,热情得像一盆刚烧开的水:哥!一看您就是有识之士!身高就是硬实力!Zenci村,真不是吹!住一天,肉眼可见长一公分!纯天然物理增高技术,零痛苦!包成功!
隔着屏幕,我都能想象到他那张唾沫横飞、兴奋到扭曲的脸。
真的……住一天就能高一公分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这几个字时,自己都觉得像个蠢货,可我控制不住。那点渺茫的指望,在无边黑暗里成了唯一的光。
包在我强子身上!阿强的回复闪电般飞回,咱家技术国际领先,原理顶级机密!见效快,无副作用!哥,我看您骨骼清奇,是潜龙在渊!错过这村,真就没这店了!现在名额告急,抢都抢不到!我给您优先锁名额,只限今天!
诱惑,还有那精准无比的心理焦虑战术,像无形的绞索,越套越紧。
多少钱这三个字打出来时,我的指尖冰凉一片。
阿强的打字速度更快了:哥,三十万!包含一个月的至尊VIP食宿套餐、顶尖增高疗程、24小时专属护理!一分钱一分货,这钱,是您下半辈子扬眉吐气的投资!稳赚不赔!
三十万。
我的手机屏幕映着我因酒精和激动而扭曲的脸。那是我毕业工作后省吃俭用几年才存下的全部血汗钱。我点开手机银行的APP,盯着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125,836.33。余额栏那串无情的数字,像一盆冷水,直直浇在我的头上。还差整整一半多。
阿强的信息又弹了出来,仿佛算准了我的犹豫:哥,差钱不要紧!有办法!我们有特约合作机构,‘快贷通’,专门为咱们Zenci村的潜力客户服务!审核快,额度高!三十万,一个疗程解决终身大事!
快贷通的标志像一个咧着嘴的毒蛇。
两天后,一个陌生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电话打了进来:李伟先生对吧您好,我们是‘快贷通’贷后服务中心。恭喜您,申请的30万医疗美容专项贷款已经审核通过!月供一万二,分三十六期!请尽快提供您的详细身份信息、联系人电话,包括您父母的联系电话、您单位负责人电话、还有刚才您提到的王薇小姐的联系方式,我们这边需要补充核实登记一下!麻烦配合!
话筒那头的声音冰冷、刻板,不容置疑。每一个麻烦配合都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我的胃狠狠抽搐起来。
拿到那笔三十万的贷款,看着账户余额变成325,836.33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刚刚拿到枪的亡命徒。我用它,孤注一掷地买了一张通往一个不切实际梦境的门票。订机票前,我甚至从王薇晾衣架上偷了一双她的加厚增高鞋垫——万一,万一这村子是个笑话,至少回程路上还能挽回一点可怜的视觉高度。
阿强给的地址偏僻得像被人从地图上随手抹掉了。飞机、大巴、乡村小巴、最后是吱嘎作响的三蹦子,摇摇晃晃开到连导航都彻底失灵。山路十八弯,尘土糊满了车窗。就在我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出来的时候,车嘎吱一声停在一个破旧得像个废弃木材加工厂的村口。
一块刷着惨白油漆的木牌子斜插在烂泥地里,上面用红色的、仿佛快要滴落的油漆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增粗村。
阿强在微信上信誓旦旦说的是臻大村!眼前这增粗村是什么玩意儿臻大谐音真大,还能理解……这增粗……念着就透着一股子下三路的糙劲儿!我心里那根弦嘎嘣就绷紧了,一股被欺骗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下爬。
三蹦子司机收了钱,扔下我和我的小行李箱,一溜烟跑了,只留我一人在飞扬的黄土里。村子跟想象中的世外桃源毫无关系。土黄色的房屋蔫头耷脑地挤在一起,一条坑洼不平的泥巴路穿村而过,尽头似乎消失在更荒凉的山影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牲口粪便味,混着不知哪儿来的隐隐的甜腥气,说不上来,闻着有点恶心。安静得可怕,偶尔几声有气无力的狗叫,反而衬得更死寂。
我刚拖着行李,还在跟泥路较劲,旁边一扇破木板门吱呀一声推开,探出个大脑袋,络腮胡浓得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小眼睛,却咧着嘴,笑容极其夸张:哟!新同志吧来了来了,热烈欢迎!咱增粗村就盼着你这种有上进心的精英分子!嗓门奇大,震得土墙簌簌掉渣。
这就是村长孙福贵。他穿着件洗得看不出颜色、袖口油亮的老旧夹克,一双沾满泥巴的解放鞋。这打扮,跟村长和那个顶级增高科技村的牛皮,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心里咯噔一下,警惕性拉到了最高。
孙福贵热情得近乎粗暴,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破箱子,也不管我乐意不乐意,推着我就往前走:走走走,别傻站着吹风!先安顿下来!回头带你见识见识咱们村的伟大成果!他那双小眼睛在我身上,尤其在我头顶附近,滴溜溜转了好几圈,那眼神……像是在掂量牲口,带着一种评估肉量的精明,和一丝掩饰不住的急切贪婪。
接下来的所谓登记,简陋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就在村长家那间堆满杂物的办公室里,一张瘸腿桌子,孙福贵亲手把一份打印模糊得几乎认不清字儿的合同拍到我面前,上面全是看不懂的医疗术语,混杂着一些诸如自愿承担生命形态蜕变风险、最终解释权归增粗村所有之类的霸王条款。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的女人,表情麻木得像戴了面具,手里捧着一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针管,管壁比我手指还粗,里面的液体粘稠发绿,幽幽冒着泡。
啥意思
我看着那绿色毒液似的东西,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
喏,好东西!孙福贵笑得像老树皮开花,指着那针管,细胞活性催化剂!特供的!打了它,增高效果翻倍!他搓着手,催促道,伸手啊兄弟!签了字打完针,马上安排住处!包你明天起床就高一截!
看着那粗大的针头和诡异的绿色药液,再看看孙福贵和他旁边那个像提线木偶一样的白大褂护士,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我下意识就把手揣回兜里,梗着脖子:登记就登记,不用打针!我现在不急着打!
孙福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一半,眼神变得有点沉,像是被搅浑了的泥塘水。啧,老弟,你这就见外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先打好基础,怎么增高这可是村里规矩……他往前凑了一步,那护士也面无表情地端着针管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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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针尖,绿的瘆人。我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村长!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粗嘎嘶哑的声音插了进来。一个瘦得像麻秆、个子矮小的男人冲了进来,脸上堆满讨好的、几乎要咧到耳根的谄笑。村头……村头张老栓家那头驴……驴轱辘子把李铁蛋家院墙撞塌了个角……张老拴赖账……两家人快干起来了!您……您快去瞧瞧吧!
孙福贵的脸色瞬间黑得如同锅底。他猛地扭头瞪着那矮个男人,眼神里飚出的怒火简直能把人点着了:驴轱辘子!李铁蛋!这帮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像头被激怒的困兽,狠狠剜了我一眼,又死盯着那巨大的针管,腮帮子的肉突突跳。最终,他极其不甘地一跺脚,对着那护士吼:看好他!等我回来!
他几乎是撞开门冲了出去,那个报信的矮个男人像条受惊的野狗,紧跟着窜出去,缩在村长身后。护士端着针管,木然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褪了色的白大褂蜡像,只有那双眼睛空洞地对着我。空气中只剩下那诡异甜腥味和我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没有打针这一关的干扰,我被护士——后来知道她叫小翠,但大家背后都叫她针筒——沉默地领到了一处所谓的VIP区。是几排用木板隔出来的、粗糙简陋的单间,就在村后山脚下一排破败矮小的土黄色排屋里。
走廊狭窄阴森,泥土地面凹凸不平,散发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湿冷霉味,混着点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不是医院里那种,反而更像什么东西腐烂后又漂洗了一遍的怪味。墙壁是用薄木板简单钉起来的,根本没什么隔音效果,隔壁房里有人翻个身咳嗽一声,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空气里那种粘腻的甜腥气,在这里似乎更浓了些,沉沉地压在胸口,让人呼吸不畅。
我的VIP单间在走廊最里面。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木床,上面胡乱铺着一条颜色诡异、看不出原本花色的薄被褥。一张三条腿的破桌子,剩下一只脚用石头踮着。墙角放着一个积满灰的搪瓷便盆。
我刚放下行李,隔壁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半扇。一只枯瘦如柴的手伸出来,颤巍巍地冲我招了招。
我凑近些。门缝里露出一张脸,简直像一张揉皱又被雨水泡烂了的旧报纸。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眼窝深陷下去,嘴唇干瘪得像两片枯树皮。声音又低又嘶哑,带着浓重的口音,气若游丝:新……新来的
我点点头。
那张烂纸皮似的老脸上挤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悲苦,混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浑浊光芒。老人死死盯着我,那眼神沉重得能把我凿穿:后生……听俺一句话……夜里睡觉……锁好门……听见啥动静……都别……别开门……死……死了都……别开!撑住……熬满一个月……就熬过去了……话没说完,一阵猛烈得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的干咳声从他喉咙深处涌上来,震得门板都在发抖。他猛地缩回门里,砰一声撞上了门板。后面只剩下一连串撕心裂肺、又努力压抑着的咳嗽声。
我僵在原地,那股湿冷的霉味和甜腥气像无形的冰蛇,猛地缠上了我的脖子,寒意刺骨。老人那绝望的眼神和那句死了都别开门的警告,像淬了毒的冰针,深深扎进我的脑海。这地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哥!吃晚饭啦!一个熟悉的、充满活力的破锣嗓子在门外响起,瞬间打破了小屋里令人窒息的死寂。是阿强!那个微信客服!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猛地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男人,中等个头,皮肤黝黑粗糙,笑起来露出一口还算整齐的白牙。他穿着孙福贵同款的、褪色松垮的旧夹克,肩上随意搭着一条看不出本色的白毛巾。那股热情劲儿扑面而来,跟手机里那个阿强一模一样。
他看到我,脸上立刻堆起笑容,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哎呀李哥!可算见着真人了!您照片显高!真人更有派头!他亲热地揽住我的肩,那股力气大得让我脚下踉跄了一下,走走走,村长专门让我来请您!接风宴!尝尝咱们村的特色!吃饱吃好,明儿个增高效果才顶呱呱!
刚才那位老邻居带来的阴冷恐怖感,在阿强这一巴掌和一个油腻的拥抱中被暂时拍散了点。我被他半推半拽地拖离那个阴森森的排屋VIP区,心里那点疑虑在接风宴和增高效果的诱惑下,稍微松动了一丝。也许……刚才那老头……只是个病入膏肓的怪人或者脑子糊涂了
接风宴设在一个相对宽敞的大屋里,明显比VIP区干净讲究不少,摆着几张油腻腻的木方桌。屋里已经有了七八个人,除了村长孙福贵(他那双小眼睛正精光四射地扫视着新来的猎物),还有几个穿着打扮相对好些(但也仅仅只是些)的村民。围坐在一起的,是包括我在内的四五个新客户。
我们几个客户被安排在中间的一桌。孙福贵坐在上首主位,脸上依旧是那种过分灿烂的、几乎要扯裂嘴角的热情笑容。
来来来!李兄弟!还有这几位新精英!尝尝这个!孙福贵热情地招呼,阿强立刻充当了服务员的角色,端上一盆盆热气腾腾的炖菜。大块的、颜色极其深红的肉在浑浊的汤汁里翻滚着,散发出一股浓烈到发腻的、混合了香料和莫名甜腥的怪异气味。
这可是……本村长好不容易弄来、专门招待咱贵客的……特色滋补山猪!绝对大补!孙福贵拿筷子用力指着那盆炖肉,唾沫星子横飞,男的吃了壮阳,女的吃了滋阴!对咱们增高项目,那是事半功倍!包管你们明天一早起来,裤腿都觉得短一截!
肉炖得极烂,但口感……怎么说呢,纤维粗得有点诡异,而且那股甜腻味钻进鼻腔,让我胃里一阵阵地抽紧。我勉强夹了一小块最小的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一股强烈的、无法描述的腥膻味混着腻人的甜香在嘴里炸开。我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咽了下去。旁边的其他几个新人吃得也似乎并不畅快,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咀嚼着,表情微妙。只有一个穿着花衬衫、似乎有点社牛的家伙在夸:嗯!好肉!够劲道!村长,费心了费心了!孙福贵听得哈哈大笑。
孙福贵一边热情地劝大家吃菜,那张嘴就一刻没停过。
咱这村子,偏是偏了点,可咱的技术,那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对面一个新人脸上,国外多少大老板,想买咱的专利我孙福贵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为啥老祖宗留下的宝藏,要造福咱自己人!这话听着极其地摊文学味儿。
增高!那是小菜!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碗碟乱跳,核心是改变咱华人的基因!让下一代都比老外高一头、壮一倍!这才是咱村子的终极使命!咱们在座的各位,那都是勇士!是为民族强大做贡献的!他举起一个豁口的小酒杯,激动地挥着手臂,眼睛因为亢奋而布满血丝,来!为我们男人真正的崛起!干了!
几个村民也跟着举起杯,乱哄哄地喊着干了!村长英明!那几个新人明显被这宏大叙事砸得有点懵,脸上残留着刚才吃那怪肉的不适感,又强挤出笑容,犹豫地也举起了杯。
阿强极其会来事,赶紧接过话头,声音洪亮得能顶翻屋顶:对对对!村长说得太好了!咱们这些新精英们,眼光准!等过几个月再出去,那些当初嫌你们矮的傻妞儿们,都得排着队回来抱大腿!肠子都得悔青!对不对他用力拍着那个花衬衫社牛的后背。
花衬衫立刻配合,大声附和:对对对!等兄弟我长到一米九,那些女模,哼,还看不上咱
其他几个新人受到气氛感染,再加上几分啤酒下肚,也开始七嘴八舌,诉说自己因为身高遭受的白眼、情场的失意、职场的歧视,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全都被一种近乎悲愤的亢奋裹挟着,觉得这趟来值了!花再多钱也值了!就等着明天裤腿短一截的奇迹降临了。
这拙劣又极具煽动性的洗脑大法,配上廉价啤酒和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形成了一种让人头脑发热的诡异氛围。孙福贵满意地看着这群被情绪俘虏的猎物,又斜眼瞥向我。
我低着头,尽量避开所有人的目光,胃里那块怪肉还在翻滚。刚刚那个濒死老人绝望的警告,还有眼前这片狂热混乱的场面,像冰与火在我脑袋里猛烈撞击。胃在翻腾,后背发冷,却还要学着别人的样子挤出应景的笑。我举起那杯浑浊的劣质啤酒,假装豪迈地灌了一口,劣质的酒精味和炖肉的腻人甜腥一起顶上来,差点让我当场呕出来。我使劲咽了回去,喉咙里一片火烧火燎的痛。
这酒里,似乎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气。
夜里,那种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夹杂着隔壁老邻居永不停歇的压抑咳嗽,让我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神经绷得像弓弦。门板太薄了,隔壁细微的响动——像老鼠在泥地上爬,或者枯枝断裂般细微的骨骼摩擦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刺激着我高度紧张的神经。
不知熬了多久,就在我感觉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挣扎的时候,一种异样的响动把我仅存的一丝迷糊彻底惊飞。
一种极其沉重、粘稠的……拖拽声。
咯吱——嗒……咯吱——嗒……
像一块湿透的、巨大的死肉在地上蹭过木头,又带着一种……硬物摩擦的、让人牙酸的刮擦感。缓慢,稳定,还伴随着某种……极其微弱、像是破风箱在漏气般的嗬……嗬……的喘息。
声音就在门外这条狭长的泥地走廊里!
那声音仿佛有生命,带着冰冷的恶意,不疾不徐地经过每一扇紧闭的门板。我清晰地听到它经过了隔壁老邻居的门,停住了一瞬。那嗬……嗬……的声音似乎也停顿了一下。随即,咯吱——嗒的声音继续响起,目标明确地朝着……我的房间方向来了!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冲上来,头皮瞬间炸开,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喉咙像是被什么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连吞咽一下口水都变得极其困难。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胃部一阵痉挛,翻江倒海。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拖拽摩擦声……最终停在了我的门外!
隔着薄薄的、布满虫蛀痕迹的破门板,我甚至能感觉到外面那沉重、粘稠、带着浓烈甜腥气的存在感。它就停在门口!像一头黑暗中择人而噬的湿滑巨兽,在冰冷地盯着我!
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的血都凉了,身体僵硬得像石头,只有冷汗像无数冰冷的虫子沿着脊柱往下爬。隔壁老邻居那撕心裂肺又极力压制的咳嗽,不知何时也诡异地消失了。
下一秒——
笃、笃、笃。
极其轻微、缓慢的叩门声。
听起来像是……用某种僵硬、笨拙的关节在碰触。一下,又一下,间隔长而诡异。
无声的恐怖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瞬间灌满了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土坯囚笼。窒息感排山倒海。外面那个东西,那个发出嗬嗬喘息和拖拽声的存在,它就在我的门外!它在敲门!它在叫我还是……在试探
冰冷的汗珠瞬间沁满额头和后背,睡衣紧紧贴在皮肤上,黏腻冰凉。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的恐惧反应,猛地缩起身体,像只受惊的虾米蜷进靠墙的床角,双腿死死缩回床边,脚趾绷紧勾住床沿,恨不得把自己嵌进那土黄色的、散发着霉味的墙壁里。眼睛瞪得快要裂开,死死锁定着那扇微微晃动、仿佛下一瞬就要塌掉的破木门板,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那轻微的叩门声停了。
门外的空气仿佛凝滞,沉重得能压垮屋顶。我感觉不到一丝活物的气息,只有那种粘稠得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透过门板缝隙一丝丝顽固地钻进来,带着尸骸般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万年。
那个沉重的、湿冷的、带着骨骼刮擦硬物的咯吱——嗒……咯吱——嗒……声音,终于重新响了起来。极其缓慢地,开始移动。它从我门前经过,朝着走廊更深、更黑暗的尽头拖去。那嗬……嗬……的破风箱喘息也如同冰冷的雾气,渐渐远离,没入更深沉的黑暗与死寂中。
脚步声彻底消失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敢极其轻微地、近乎抽搐般地吸进一口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全身的肌肉因为过度的紧绷而酸痛得发抖。冷汗把身下的破褥子都浸得粘稠冰凉。
我死死抱住双腿,牙齿无法控制地磕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咯咯声。隔壁,一丝声息也无,仿佛那个整夜咳嗽的老人……已经不在了。
天终于亮了。门板上那几个被白蚁蛀穿的小孔透进浑浊的光线时,我紧绷了一夜的身体才轰然松弛下来,瘫软在床上,后背一片冰凉的汗水。
昨天那位老人的警告,比铁铸的烙铁还要深地烫在我脑子里:夜里别开门,死都别开。昨晚门外那东西……那绝不是什么噩梦!
一整天,我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惊惧状态中。阳光下的村子似乎恢复了点生机,村民们忙忙碌碌,但动作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和疏离。我刻意经过隔壁那扇紧闭的破门,里面静悄悄的,一丝咳嗽声都听不见了。一种强烈的冲动让我想过去看一眼,但想到老人干枯的脸和昨晚门外的东西,脚下像被钉住了。几个穿着同样泛黄白大褂的护士,端着大托盘,面无表情地往返于后山的治疗区和我们这排VIP土坯房之间。
孙福贵又出现了,那张脸笑成了盛开的烂菊,和昨天的狰狞判若两人。他拍着我的背,力道大得像在夯地:兄弟!气色不太好啊昨晚没睡好安啦!正常现象!刚来总要有个适应期!咱村的增高场,那气场强!磁场也大!有点小反应再正常不过!等你待上几天,保证吃得香睡得沉,人长高了,精神头也足!他那双小眼睛看似随意地扫过我的脸和隔壁那道紧闭的、毫无声息的门板,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一丝心知肚明但完全不加掩饰的嘲讽,仿佛在说:小样儿,知道害怕了晚了!
他招呼一群新人和昨天那个花衬衫一起去后山参观学习。
所谓的增高场,藏在村子后面一个山坳里,远远看去像是……一排巨大的、漆成白色的水泥圆筒,或者更准确地说,像是放大无数倍的、倒扣在地上的巨型瓷坛子。每个坛子大概有两三米高,直径估计得有五米开外,外面连接着乱七八糟、婴儿手臂粗的金属管道和粗细不一的电线。
我们还没走近,一股极其浓烈、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浓重十倍不止的、热烘烘的甜腥气混合着臭氧般的刺鼻气味,就扑面涌来!那股味道又粘又腻,带着金属被摩擦加热后的焦糊感和浓烈的消毒水味,狠狠灌进鼻腔,呛得人头晕眼花,一阵阵恶心干呕。
呕……有人当场就弯下腰干哕起来。
孙福贵倒是一脸自豪,指着那排白色巨物,仿佛在炫耀新买的玛莎拉蒂:瞅见没高科技!超能物理增高场!我们Zenci……哦不,增粗村的核心机密所在!纯天然物理作用,安全无痛苦!里面是特制的能量气雾,绝对科学!进去待一小时,顶在外面锻炼一年!每天坚持打卡,身高那是蹭蹭往上涨!他唾沫横飞,激情四射。
花衬衫脸上挂着强忍的恶心,但还是努力拍马屁:厉害厉害!村长大手笔!他扭头看着我,眼神带着点邀功似的怂恿,兄弟,来都来了,咱也进去爽一下长长个儿他脸上那点兴奋劲在浓郁得化不开的腥膻味的冲击下,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
那股味道简直像化不开的、腐烂内脏熬出来的浓汤。我只觉得胃里的东西不停往上顶,眼前一阵阵发黑,下意识地连连后退几步,胡乱地摆手摇头:不不不……我觉得……有点晕……你们……你们先,我先……先适应适应再说……
孙福贵的脸瞬间垮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一层冰冷的审视和不耐烦。阿强立刻在旁边帮腔:诶,不急不急,李哥可能刚来还不习惯!这‘气场’太强,正常!缓几天,缓几天就好!他使劲对花衬衫使眼色。
孙福贵冷哼一声,不再理我,带着几个表情各异、强忍不适的新人走向其中一个巨坛。巨大的白色塑钢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缓缓向内滑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带着灼热蒸汽感的白气从里面滚涌而出,那甜腥味瞬间浓烈得让人窒息!我清晰地看到花衬衫的脸在白气涌出的瞬间,由强颜欢笑瞬间转为一片死灰的惊恐,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被旁边的村民不动声色地往前推了一下。
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沉闷的哐当巨响。我站在原地,那股甜腥味如同附骨之疽,粘在身上,钻进鼻腔,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和冰冷到骨髓的恐惧。
治疗结束。那扇沉重的白色塑钢门再次滑开时,滚出的热浪和腥气几乎凝成实质。只见孙福贵率先精神抖擞地走出来,他昂首阔步,脸色甚至比进去前红润了些,目光炯炯,一副刚吸饱了宇宙能量的超人模样。可紧接着出来的花衬衫和其他几个新人,那模样简直像刚从坟地里被刨出来的一样。
他们的脸色是一种难看的青灰色,嘴唇干裂泛白,眼底下一片深重的、带着淤青的黑影。汗水浸透了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眼神呆滞涣散,脚步虚浮踉跄,身体轻微地打着摆子,仿佛随时都能瘫在地上。其中一个人刚走出门框没两步,就突然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吐出的却只有一点浑浊的胃液。
咋样!爽不爽!孙福贵没管那些狼狈不堪的新人,反而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和戏谑,扭头大声问我,嗓门洪亮得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我张了张嘴,胃里搅得厉害,喉咙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孙福贵咧开嘴,露出那口黄牙,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堆,笑容里只有赤裸裸的恶意和玩味:兄弟,好好想想!来都来了,钱也花了,债也背了,不进来‘增高’一下,对得起你自己吗嗯
他那双小眼睛像黏腻的冰锥,穿透我的衣服,死死钉在我身上,粘腻又冰冷。我心里那点增高的诱饵所剩无几的余烬,在这样露骨的嘲弄下,彻底被冰冷的恐惧和屈辱扑灭。我低下头,避开他毒蛇般的视线,用尽全力摇了摇头,喉咙干涩地说:我……我再想想。
行!给你时间!好好想!孙福贵不再看我,像赶鸭子一样挥手催促那些几乎站不稳的新人,走走走!回屋歇着去!睡一觉!醒了你就知道好处了!包你们今晚睡得跟猪一样香!
人群蹒跚离去,留下我一个人杵在原地,浑身发冷。山风带着那股阴魂不散的甜腥味,吹透了我的衣襟,比寒冬腊月的冰还砭人。我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里,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一步步慢慢挪回后山那排土黄色排屋。
经过隔壁那扇昨晚还让我惊恐万分、此时却寂静无声的门板时,我再也无法抑制心中那个巨大而恐怖的念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淡淡甜腥的空气刺得喉咙发痒,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四周很安静,走廊那头隐约传来某个房间里低低的鼾声——可能是某个刚从坛子里出来的新人,已经如孙福贵所说,睡得跟猪一样香了。
我把手轻轻贴在隔壁那扇粗糙冰冷的破门板上,感受着那木板的纹路和轻微的晃动。没有声音。一丝咳嗽声都没有。昨天那个干枯绝望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死寂。
我屏住呼吸,指尖用力,极其缓慢地在那扇饱经沧桑、仿佛一碰就会碎裂的破门板上,往前推去。
吱呀——
一声细若游丝的呻吟,门板向内挪开了一道不到两指宽的缝隙。
一股无法形容的、冲天的异味猛地从那狭小的缝隙里喷涌出来,瞬间塞满了我的鼻腔!浓得化不开的霉味,刺鼻的廉价消毒水味,但最最浓烈的,是一种强烈到令人窒息的反胃感——那味道浓烈得像是把一千只死老鼠塞进一个烂鸡蛋罐子里,再在盛夏的臭水沟里沤了一个月,还撒上了无数腐烂水果表皮的那种甜腻的粘稠气味!
那气味如此可怕,如此熟悉——和昨夜门外徘徊的、还有增高场里弥漫的味道同宗同源,只是浓度远超想象!
我的胃猛地剧烈痉挛收缩,喉头一阵疯狂的鼓动,酸水和苦涩的胆汁不受控制地顶了上来!我死死捂住嘴,脸憋得发紫,硬是把那股强烈的呕吐冲动压了下去,喉咙里只剩下火烧火燎的痛。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那缝隙里漆黑一片。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哆嗦着掏出兜里的手机,哆嗦着点开闪光灯,一道惨白的光柱猛地刺破了门缝后浓重的黑暗!
光亮所及之处,是靠近门口的地面——
一双脚。
那双脚赤裸着,瘦得只剩下一层蜡黄的、松弛的皮,勉强贴在细小得如同鸡骨头的胫骨和脚骨上。脚掌和小腿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萎缩姿态!整个腿脚看起来比一个三四岁孩子还要瘦小干枯!像两段被遗忘在角落里、完全干瘪脱水的枯树枝!
但这绝不是小孩的脚!那脚趾的形状,关节的弯曲,以及皮肤上松弛下垂的褶皱……分明是……是一个极度衰老的成年男性!
而更让我头皮彻底炸开的是——脚趾甲!那几片黑灰色的脚趾甲上,布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深陷的纵向凹痕!就像是……被什么极为沉重的、带着尖锐棱角的金属巨物反复、碾过、碾压造成的!
一股彻骨的寒意像电流般从脊椎猛冲上头盖骨,四肢百骸瞬间冰冷刺骨!巨大的恐惧如同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昨夜门外的拖拽、摩擦声……那双脚上的可怕伤痕……那浓烈到让人瞬间失语的甜腥腐臭……
这一切碎片在我的脑子里轰然炸开,瞬间拼凑成一个简单而恐怖到极致的事实!
那个声音!那个嗬嗬喘息着在我门外拖行……昨晚差点让我开门的那个东西……是……
那个病入膏肓、干枯佝偻、整夜咳嗽的老人!
他是被那东西拖进去过!无数次!拖进了那个白色的、会冒甜腥白气的、散发着高温臭氧味的恐怖坛子!
嘭——!
一声巨响几乎是在我耳边炸开!
对面的墙门被猛地撞开!一道身影像头被激怒的瘦猴,带着一股浓烈的甜腥风,闪电般窜到我跟前!是阿强!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摸到了对面的空房里埋伏着!他那张黝黑的脸上哪还有一丝平日里的热络笑容此刻只剩下狰狞的怒火和赤裸裸的恶意!
他两只枯柴般的手死死抓住我那推门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捏得骨头咯咯作响,几乎要断掉!
草泥马的!姓李的!活腻歪了是吧!敢偷窥!找死啊!他破锣嗓子爆发出野狗般的狂吠,唾沫星子裹挟着热烘烘的腥膻气喷了我一脸!
一股火辣辣的耻辱和愤怒瞬间顶开了之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