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水渠里的恐怖女尸 > 第一章

1
渠水浮尸
暴雨连下了七天,青石渠的水位已经漫过堤岸,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枯枝败叶,在岸边冲刷出一道道狰狞的沟壑。赵老四握着铁锹的手被泡得发白,指缝里塞满黑泥,像是嵌进了永远洗不掉的污渍。作为村里的清洁工,他得趁着雨势稍歇的间隙清理渠道,否则洪水倒灌进村里,支书能扒了他的皮。
铁锹在水里搅动时,突然撞到个软腻的东西。不是石头的坚硬,也不是枯木的脆裂,倒像是一块泡发的肉皮。赵老四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用铁锹把那东西往岸边勾——准是哪个缺德的把死猪扔渠里了。
铁锨刃划破水面,那东西翻了过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先浮出水面,像一团散开的海藻,紧接着是半张浮肿发白的脸。女人的眼睛圆睁着,眼球上蒙着层白雾,嘴唇外翻,露出黑洞洞的牙床,被水泡得发涨的舌头从嘴角耷拉下来,像一截腐烂的猪肝。
妈呀!赵老四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嗬嗬的抽气声。铁锹哐当砸进水里,溅起的泥水糊了他满脸。他连滚带爬地往村委会跑,脚踝在泥地里崴得脱臼也顾不上,身后那具女尸被水流推着撞向岸边,一只惨白的手搭在青石堤上,五指微微蜷曲,像是在求救。
村委会里,村支书周建军正趴在桌上核对着防汛物资清单,钢笔尖在沙袋五十袋的字样上划出歪扭的线。赵老四撞开门时,他手里的钢笔啪嗒掉在纸上,蓝墨在表格上洇出丑陋的斑块,像一块腐烂的皮肉。
死人……渠里……赵老四说不出完整的话,手指着村西头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周建军抓起雨衣就往外冲,胶鞋在泥地里打滑。跑到渠边时,他正好看见那具女尸被水流裹挟着翻滚,长发铺在水面上,像一幅散开的水墨画。当尸体再次翻转时,他看清了那张脸,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泥里——是村东头的寡妇李秀莲。
快报警!周建军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纸人,手机在掌心滑了三次才按对号码,叫人来!把她拦住!别让水冲走了!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涌来,雨披下的脸都白得像涂了粉。有人举着手机拍照,闪光灯在雨幕里炸开,照亮李秀莲外翻的眼球。一个穿碎花衫的老太太凑近看了眼,突然捂着嘴蹲下去,胆汁混着雨水从指缝流出来:是秀莲……她昨天还来我这儿买过针线呢……
可不是嘛,她男人死了三年,一个人拉扯俩孩子,怎么就……
这渠水邪乎得很,前几年也淹死过小孩……
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叫。派出所的警车顶着雨幕驶来,红蓝灯光在雨帘里晕成模糊的光斑,把围观者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李建国跳下车,警帽檐上的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在锁骨处积成一小片水渍。
他蹲下身,戴乳胶手套的手指拨开缠绕在尸体脸上的水草。死者双目圆睁,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那是极度恐惧的征兆。嘴巴大张着,像是临死前想喊却没喊出声,嘴角挂着白沫,被雨水冲得丝丝缕缕。脖颈处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边缘处的皮肤已经发黑,明显是窒息死亡。
谁最后见李秀莲活着李建国站起身,目光扫过人群。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压过了雨声和议论声。
人群骚动起来,像被搅动的蛆虫。一个穿红夹克的男人怯生生地往前挪了半步,脸色白得像纸:李警官……我见过。
男人叫王强,是村里的电工。他说昨天傍晚五点多,他去村西头的废弃电站检修线路,看见李秀莲拎着个蓝布包袱往渠边去。那包袱鼓鼓囊囊的,边角处渗着暗红色的水,在泥地上拖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我问她干啥去,她头也不回,脚步快得像有鬼追。王强的声音发颤,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那地方前几年塌过,埋了俩修路的……
废弃电站李建国重复这四个字时,目光投向村西头。雨雾中,那座破败的厂房像一头蛰伏的怪兽,烟囱歪斜地指向天空,像根折断的骨头。
那地方邪乎!一个拄拐杖的老头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民国时候是乱葬岗,后来盖电站又压死过人,晚上路过都能听见哭腔!
李建国让辅警把尸体运回所里,自己带着两名警员往废弃电站走。雨又下了起来,砸在雨衣上噼啪作响,脚下的泥路软得像烂肉,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只脚。
快到电站时,李建国突然停住脚步。泥地里有一串奇怪的脚印,足尖朝向电站,脚跟处的陷痕特别深,像是拖着什么重物。更诡异的是,脚印旁边散落着白色粉末,像碾碎的石灰,被雨水冲得渐渐融化,在泥地上留下一道道浅痕。
他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粉末凑到鼻尖。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钻进鼻腔,混着雨水的腥气,像烧过的纸钱。李建国的眉头猛地拧紧——这味道,像极了骨灰。
雨丝落在后颈,凉得像一条蛇。
2
电站魅影
废弃电站的铁门锈得像块烂铁,铁锈簌簌往下掉,沾在手上红得像血。一把大锁挂在门扣上,锁芯早就锈死了,李建国轻轻一推,铁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那声音在雨里拖得老长,像女人的哭腔。
电站里弥漫着刺鼻的机油味,混着雨水的湿气,呛得人胸口发闷。地上积着厚厚的灰,脚踩上去能陷下半指,却有几串新鲜的脚印从门口延伸进去,鞋印边缘还沾着湿泥。
李建国握紧配枪,示意警员跟上。脚印一直通到主控室,那扇掉了漆的木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
滴答……滴答……
细微的声响从门后传出来,混在雨声里若有若无。李建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猛地推开木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屋里的景象让三个男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主控台的仪表盘碎了一地,玻璃碴上沾着暗红色的液体。墙角的铁架上挂着个蓝布包袱,袋口敞开着,暗红色的液体正从里面往下滴,一滴滴砸在水泥地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李建国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袱绳。里面的东西让他胃里一阵翻腾——是一堆碎骨,白森森的骨头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肉末,有些碎骨边缘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李队!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法医张梅顶着雨跑进来,看到地上的碎骨,脸色瞬间煞白,所里来电,说……说又出事了!
张梅还没说完,周建军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雨衣敞开着,露出里面湿透的衬衫:李警官!不好了!王……王强死了!
王强的尸体吊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上。村民们发现他时,舌头伸得老长,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绳子勒进脖颈的皮肉里,深紫色的痕迹向上延伸,在下巴处形成几道扭曲的褶皱。
李建国赶到时,尸体已经被放了下来,平放在一块塑料布上。王强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里映着灰蒙蒙的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的手腕上,有一个青色的蛇形纹身,鳞片的纹路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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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先发现的李建国问旁边一个哆哆嗦嗦的村民。
是……是我。一个穿绿胶鞋的年轻人举起手,我今早来捡柴,就看见他吊在那儿,舌头……舌头都紫了。
李建国检查尸体时,手指触到王强的手腕,突然顿住。那蛇形纹身的蛇眼处,嵌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像是用什么东西染过色。他用镊子轻轻拨开珠子,下面露出一个极小的电字。
这纹身是怎么回事李建国抬头问周建军。
周建军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纸一样白,嘴唇哆嗦着:是……是以前电站的标记。老站长说,纹了这个,干活不触电……
老站长赵卫东
是……是他。周建军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什么听见,二十年前电站爆炸,他和三个工人都没出来……
李建国的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突然注意到人群里少了一个人——李秀莲的邻居,张翠兰。昨天在渠边,他还见过这个胖女人挤在人群前排,此刻却没了踪影。
张翠兰呢李建国问旁边的人。
没见着啊,一个老太太回答,刚才还在这儿呢,说要回家给孙子做饭……
李建国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带着警员往张翠兰家赶。她家就在老槐树旁边,是座带院子的平房。院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院子里的鸡被惊得扑棱乱飞,一只芦花鸡的腿卡在篱笆缝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屋里飘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李建国拔出配枪,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张翠兰倒在灶台边,胸口插着一把剪刀,锈迹斑斑的刀刃没入大半,只露出黑色的塑料手柄。她的粉色棉袄被血浸透,黏在身上,像一张丑陋的人皮。
张翠兰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映着天花板的蛛网,嘴角却向上弯着,像是在笑。她的手边,一张皱巴巴的纸上用鲜血写着三个字,笔画扭曲如蛇:
它来了
3
蛇形标记
张翠兰的死像一块巨石砸进粪坑,把整个李家村搅成了一锅烂泥。白天,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烟囱里不冒烟,狗也不叫,只有雨水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流淌,冲刷着墙角的血渍。到了晚上,村子里更是一片死寂,偶尔有谁家的灯亮到半夜,突然啪地熄灭,紧接着就是女人压抑的哭声,像猫被踩了尾巴。
李建国把自己关在临时办公室里,墙上贴满了照片:李秀莲浮肿的脸,王强凸出的眼球,张翠兰诡异的笑。他们的共同点除了离奇的死状,还有那个奇怪的标记——李秀莲的耳后有个相同的蛇形印记,只是没纹完,像被什么东西打断了。
李队,查到了!警员小王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摞文件,脸色惨白,二十年前电站爆炸案的卷宗,当时死了四个人:站长赵卫东,工人钱明、孙志、周平。赵卫东有个女儿,叫赵雅,当年七岁,爆炸后跟着外婆去了城里,五年前外婆去世,她就没了音讯。
李建国的目光落在文件里的一张老照片上。照片里,七岁的赵雅站在电站门口,手里攥着个布娃娃,身后的烟囱笔直地指向天空。她的眼睛很亮,像淬了火的钉子,死死盯着镜头。
再去电站看看。李建国抓起雨衣。
这次他们在主控室的墙壁上发现了新东西。有人用尖锐的东西在砖上刻了字,被烟灰盖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李建国用手擦掉烟灰,那些字渐渐显露出来:
火里走,水里游,二十年,不放手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
蛇睁眼,债要还
字迹稚嫩,像是孩子写的,刻得极深,砖屑簌簌往下掉。
李队,这是……小王的声音发颤。
一个孩子,躲在控制室里,看着爆炸发生。李建国的手指抚过那些刻痕,她看着他们被烧死,记了二十年。
他们在控制室的角落又找到了一个铁盒,锈得几乎打不开。撬开后,里面装着一沓照片,都是同一个女人——三十岁左右,眉眼间有赵雅的影子,但更冷,眼神像冰锥。
她一直都在村里。李建国盯着照片里女人身后的背景,是村东头的老槐树,赵雅改了名字,就藏在我们眼皮底下。
正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李队!村西头的古井里发现尸体!
古井在废弃电站后面,井口长满了野草。村民们用绞车把尸体吊上来时,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弥漫开来。尸体已经高度腐烂,皮肤像破布一样挂在骨头上,分不清男女。但她的手腕上,同样有一个蛇形纹身。
是周平的媳妇。周建军认出了尸体上的银镯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当年在电站做饭,爆炸后就失踪了,我们都以为她跑了……
张梅检查尸体时,在腐烂的胸腔里发现了一块金属碎片,上面刻着半个电字。是电站的零件,她用镊子夹起碎片,边缘有灼烧痕迹,应该是爆炸时嵌入体内的。
李建国的目光扫过井口,突然注意到井壁上有抓痕,很深,像是指甲抠出来的。他让警员用探照灯照向井底,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白色的东西,像纸灰。
下去看看。李建国系上安全绳。
井底积着半米深的水,冰冷刺骨。李建国蹚着水往前走,脚碰到了什么硬东西。他弯腰摸起来,是一个生锈的铁皮箱,打开后,里面装满了日记本。
最上面的那本封面已经烂了,但字迹还能辨认。开头写着:1998年7月15日,爸爸说今晚要检修线路,让我早点睡。最后一页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的:
火……到处都是火……钱叔的胳膊掉在我脚边……蛇在咬电线……滋滋响……
4
二十年秘辛
李建国把日记本带回临时办公室,一页页翻看。赵雅的字迹从稚嫩变得成熟,记录着二十年来的仇恨:
1999年,他们说爸爸是操作失误,我看见周平往油箱里倒了汽油……
2005年,钱明的儿子娶了媳妇,他们在老槐树下摆酒,笑声像针一样扎我耳朵……
2010年,孙志开了杂货店,用炸电站的钱买了冰箱,里面冻着我最喜欢的草莓……
2018年,李秀莲嫁给了周平的侄子,她戴的金戒指,是我妈妈的嫁妆……
最后一篇日记写在三天前:
蛇要睁眼了。第一个是李秀莲,她偷了妈妈的镯子;第二个是王强,他爸爸当年帮着隐瞒真相;第三个是张翠兰,她看见周平放火却没说……
李建国的手指停在最后一行,下面画着一个蛇形标记,蛇嘴里叼着四个人名:周建军、赵老四、钱明的儿子、孙志。
还有四个。他抬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赵雅的复仇还没结束。
他们立刻分头行动,去保护名单上的人。但还是晚了一步——钱明的儿子被发现死在自家的冰箱里,冻成了冰块,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孙志在杂货店的货架后被吊死,脖子上缠着电线,舌头紫得发黑。
周建军躲在村委会的保险柜里,瑟瑟发抖。李建国找到他时,他正用菜刀砍着什么,保险柜的内壁上溅满了血。是蛇……到处都是蛇……他语无伦次地喊着。
李建国夺下菜刀,发现他砍的是自己的胳膊,蛇形纹身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赵雅在哪李建国按住他的肩膀。
在……在电站的烟囱里……周建军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她要炸了这里,和我们同归于尽……
李建国立刻带着警员赶往电站。烟囱下面堆着几桶汽油,引线已经点燃,冒着青烟。赵雅站在烟囱顶上,穿着一身红衣服,像一团燃烧的火。
赵雅!下来!李建国举起扩音器。
赵雅转过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二十年了,李警官,你知道每天晚上我都听见什么吗我听见我爸爸在火里喊我的名字。
她指着下面的废墟:那里埋着四个人的骨头,他们的后代却在村里享福。周建军用我爸爸的抚恤金盖了楼房,王强的爸爸偷了电站的电缆卖钱……
复仇解决不了问题。李建国慢慢靠近,你妈妈希望你这样吗
提到妈妈,赵雅的眼神动摇了。她在井里喊了三天,她的声音发颤,没人救她……
就在这时,周建军突然从后面冲出来,手里举着镰刀:你这个小贱人!害死我儿子还不够!
李建国一把推开赵雅,镰刀划破了他的胳膊。警员们立刻制服了周建军,他还在疯狂地叫喊:是是是,是他们
周建军的叫喊像疯狗的咆哮,唾沫星子喷在李建国脸上。警员们死死按住他的胳膊,手铐咔嗒锁上的瞬间,他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去,眼神涣散地盯着地面,嘴里喃喃着:是他们先害我……是他们……
李建国按住流血的胳膊,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泥地上,与雨水融成淡红色的溪流。他看向赵雅,她站在烟囱边缘,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染血的旗帜。下来吧,他声音发哑,剩下的事,法律会解决。
赵雅低头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电站废墟里回荡,像生锈的铁片摩擦:法律当年我爸爸被烧得只剩半条胳膊时,法律在哪我妈妈在井里抓着井绳喊救命时,法律在哪她猛地指向周建军,他和钱明他们,把电站的设备拆了卖钱,用我爸爸的抚恤金盖房,法律管过吗
张梅蹲在周建军身边,突然咦了一声。她撕开他湿透的衬衫,后心处竟也有一个蛇形纹身,只是被岁月磨得浅了,蛇眼处的珠子早已脱落,露出一个模糊的账字。你也是电站的人她抬头问。
周建军浑身一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我只是记账的……没动手……
记账的赵雅的声音陡然尖锐,你帮他们改账本,把亏损写成盈利,骗国家的补贴!爆炸后你拿着账本威胁钱明,分走了一半的赃款!她从怀里掏出一叠泛黄的纸,这是我在你家老衣柜夹层里找到的,你以为烧了就没事了
纸张被风吹得哗哗响,上面是周建军的字迹,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卖电缆得款三千分赵妻金镯一只。李建国接过来看,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泪痕,早已干涸发黑。
还有王强的爸爸,赵雅的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他偷了电站的变压器,导致线路短路才炸的!王强从小就戴着我爸爸的手表,那是从焦黑的手腕上摘下来的!
人群里发出一阵骚动,一个老汉突然跪倒在地,是王强的父亲。他把头埋在泥里,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对不起你爹……我对不起你……
李建国让警员把周建军和王父带走,转身看向赵雅:跟我们走吧。
赵雅摇摇头,后退一步,脚踩在烟囱边缘的碎石上: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她从口袋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打火机,当年他们就是用这个点的火,在油箱里倒了汽油,笑着说‘烧干净就没人知道了’。
打火机咔嗒响了一声,火苗在风中窜起蓝幽幽的光。我在机房里藏了汽油,她笑得诡异,二十年了,该烧干净了。
不要!李建国扑过去,却被她猛地推开。赵雅转身跳进烟囱,红衣在灰暗的天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像一片坠落的血。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热浪把所有人掀翻在地。
爆炸的气浪里,李建国似乎听见无数惨叫声,有男人的,有女人的,还有孩子的,像二十年前那场灾难的重演。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烟囱在火光中坍塌,砖块飞溅,把废墟砸得烟尘弥漫。
5
余烬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雨水浇灭。废弃电站变成一片焦黑的废墟,钢筋扭曲如蛇,砖块上凝着黑色的油垢,像凝固的血。
李建国在瓦砾堆里找到赵雅的尸体,已经烧得只剩半具骨架,右手还攥着个烧焦的布娃娃,正是照片里那个。骨架的手腕上,蛇形纹身被火烤得发黑,蛇眼处的珠子却异常明亮,像两颗燃烧的炭火。
张梅在检查尸体时,发现骨架的肋骨间卡着块金属片,上面刻着雅字。是她妈妈给她打的长命锁,李建国想起日记里的话,喉咙发紧,她一直戴着。
警员在废墟深处挖出个地窖,里面堆满了东西:钱明儿子的冰冻尸体被铁链吊在房梁上,脸上还凝固着惊恐;孙志的尸体坐在货架模型前,脖子上缠着电线,手里攥着包发霉的草莓;周平媳妇的银镯子放在角落,旁边是半截烧焦的账本,字迹还能辨认——刘芳分款五百,藏古井。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地窖墙壁,贴满了照片,都是村里人的,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用红笔圈出眼睛,像被蛇盯上。照片下面写着日期,最近的是赵老四,明天。
快去找赵老四!李建国心里一沉。
赵老四的家在村西头,紧挨着水渠。他们赶到时,院门大开着,院子里的鸡被砍得七零八落,鸡血溅满了篱笆,像一幅抽象的血画。屋里空无一人,灶台上的锅里炖着东西,掀开盖子,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是人的手指,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
他往水渠跑了!小王指着泥地上的血脚印。
水渠边停着艘破船,赵老四蜷缩在船底,手里攥着把菜刀,见人就砍:别过来!蛇!好多蛇!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蛇形纹身,是用烧红的铁丝烫出来的,皮肉外翻,像条蠕动的蛆。
李建国让人从背后按住他,赵老四拼命挣扎,嘴里喊着:是周建军逼我的!他让我把刘芳扔进井里,不然就杀了我全家!那蛇纹身是他给我烫的,说这样就没人敢动我……
他的目光突然直了,盯着水渠水面:看……李秀莲在招手……她手里拿着蓝布包袱……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浑浊的渠水翻涌着,水面上漂浮着个蓝布包袱,和王强描述的一模一样。警员把包袱捞上来,解开一看,里面是四颗人头骨,每个头骨的眼眶里都塞着颗蛇眼石,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是赵卫东他们四个的,张梅检查后说,头骨内侧有火烧痕迹,和当年的爆炸吻合。
李建国看着头骨,突然明白赵雅的执念。她不是要杀尽所有人,是要把当年散落的零件归位——赵卫东的骨殖、母亲的尸骨、四个仇人的头骨,最后用一场大火,把所有罪恶烧成灰烬。
6
渠底
案子结了,李家村却没能恢复平静。周建军被判死刑,临刑前疯了,整天喊着蛇从烟囱里爬出来了;王父病死在看守所,死前把所有财产转给了赵雅的账户,虽然她已用不上;赵老四被送进精神病院,每天对着墙壁磕头,说要给井里的人赎罪。
村民们陆续搬离,村子渐渐空了。只有那口老井和水渠还在,井水永远是黑的,渠水永远泛着白沫,像洗不干净的血。
李建国最后去了趟废弃电站,废墟上长满了野草,在风中摇摇晃晃,像无数只招手的手。他站在坍塌的烟囱前,听见风吹过砖缝的声音,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张梅递给他一份报告:赵雅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她有个双胞胎妹妹,当年跟着外婆去了城里,五年前失踪……
李建国猛地回头,看向村东头的老槐树。树下站着个穿红衣的女人,眉眼和赵雅一模一样,正对着他笑。她的手腕上,蛇形纹身的蛇眼处,两颗珠子亮得刺眼。
渠水突然翻涌起来,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李建国盯着水面,看见无数只手在水里挥舞,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像当年李秀莲搭在堤岸的那只。
风吹过,带来一股焦糊味,混着渠水的腥气,像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余味。他突然明白,有些罪恶是烧不干净的,它们会沉在渠底,顺着水流,代代相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