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开开门啊大侄子！铁门被拍得震天响,猫眼里三姑浮肿的脸挤成扭曲的一团。
你爸当年走的时候,可是我帮着穿寿衣的！
李梅正在泡柚子茶,热气氤氲中她突然笑了：现在他们倒记得是亲戚了。
我隔着门缝塞出去两千块钱,三姑的哭嚎立刻停了。
但当晚家族群里就有人发言：亲姑姑要救命钱就给这点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姐姐的备注。
这个称呼让我手指僵住了——上次通话还是三年前父亲葬礼。
弟...姐姐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姐夫...又在澳城输了...
茶几下,李梅的脚轻轻碰了碰我的脚踝。
我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果盘旁边,里面立刻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啪嗒声。
这次欠多少
一、一百万...姐姐突然哭起来,他们说再不还钱就要剁手...你外甥才上初中啊...
李梅突然抓过手机：姐,我们明天陪你去报警。
电话那头静得可怕,接着传来姐夫含糊的叫骂：报你妈的警！老子借的是正规赌场的钱！
背景音里分明有麻将牌碰撞的清脆声响。
姐姐再打来时换了副腔调：你们现在阔气了,看不起穷亲戚是吧别忘了你上大学的学费是谁...
我直接挂断,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李梅默默调出手机银行流水——过去三个月,我们借出去的钱已经足够买套学区房,但所有欠条都成了废纸。
第二天清晨,物业打电话说有个老太太在我们单元门口烧纸钱。
监控里,我认出是远房二婶,她一边往火盆里扔黄纸一边念叨：给没良心的送点钱,省得下去见祖宗没脸...
李梅突然抓起玄关的伞往外冲。
我追到楼下时,她正用伞尖挑灭火盆,灰烬扬起来扑了二婶满脸。
您儿子挪用公款一百万的事,为什么要我们帮忙填窟窿
老太太的哭丧脸瞬间凝固,她拍打裤腿站起来的速度完全不像七十岁的人。
临走时她回头啐了一口,假牙差点飞出来。
那天晚上,我们并排坐在阳台上看城市灯火。
李梅把头靠在我肩上,突然说：我们把房子卖了吧,和女儿换个城市生活！
楼下突然传来醉汉的吼叫,我探头看去,表哥正拎着酒瓶往我们单元门踹。
保安架走他时,他还在嘶吼：赵奇峰给我滚出来,我就借十万！
李梅关上了窗户,在双层玻璃的阻隔下,所有噪音都变成了模糊的呜咽,像极了我们正在死去的某些东西。
我没想到,中个彩票,竟然让我众叛亲离,如今只剩下李梅和女儿。
我们离开了这座城市,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的生活。
而李梅也彻底和娘家断绝了关系,不再有任何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