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偷来的醉春风,手抖得撒了半瓶在杯沿。
目标是我那洞悉天机、修太上忘情的师叔祖墨爻。
药量不足,他指尖抹过杯沿的药粉,再加半瓶
我慌乱间吻上他喉结,却被他卷入漫天星斗的幻阵。
星河流转间,他掌心贴着我后背命门:百草门就教你这些
卦盘在他身后嗡鸣旋转,映得眼底暗潮翻涌。
破劫之道,他俯身咬住我耳垂,需为师亲身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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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下的青玉盏冰凉,却捂不热我掌心里一层层的冷汗。小瓷瓶上醉春风三个篆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拿不稳。这可是百草门压箱底的宝贝,据说连化神老祖都能放倒三息。三息,足够我做很多事了。
比如,从这位墨爻师叔祖手里,拿到那株能救阿沅性命的九转还魂草。
墨爻,天衍宗辈分最高的太上长老之一,执掌窥天镜,修的是比绝情道更缥缈无情的太上忘情。传闻他洞悉天机,一眼能断生死,常年独居在宗门最孤绝的观星台上,周身气息比万载玄冰更冷。寻常弟子靠近观星台百丈,都会被那无形的威压冻得神魂不稳。
让我,苏叶,百草门一个连筑基都勉强、整天只会侍弄花草的小透明,去给他下药这跟拿根狗尾巴草去捅沉睡的太古凶兽有什么区别
可阿沅苍白的小脸就在眼前晃。她是替我挡了那记毒掌,如今命悬一线,只有九转还魂草能救她。墨爻师叔祖的药圃里,就养着这么一株。百草门求过了,没用。掌门师父唉声叹气,说墨爻师叔祖的规矩,药圃里的东西,只换不赠,且只换他看得上眼的缘法。
我们百草门,有什么能入他法眼的缘法除了这瓶我偷来的醉春风。
苏叶,争口气!我给自己打气,声音抖得散在夜风里,就这一次!成了救阿沅,不成……大不了去思过崖陪她!
手腕用力,瓶口倾斜。
完了!
白色的药粉根本没对准茶汤,大半直接扑簌簌撒在了光滑的杯沿上,糊了厚厚白白的一圈!还有不少沾在了我抖个不停的指腹上。
心瞬间沉到了无底深渊,手脚冰凉。这痕迹,瞎子才看不见!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得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如同从九天之上落下,穿透了观星台凛冽的夜风:
夜露深重,何不进来。
我浑身一僵,血液都快要冻住!他……他知道我在外面!什么时候!
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硬着头皮,端着那杯罪证茶,一步一挪地蹭进了观星台顶层的星阁。
星阁内没有烛火,只有穹顶之上浩瀚的星河投影缓缓流转,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幽蓝而神秘。墨爻师叔祖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星图中央,一身玄色道袍几乎与背景的深邃融为一体,只有银白的长发流淌着星辉。他面前悬浮着一面古朴的铜镜——窥天镜,镜面混沌一片,偶尔有流光闪过。
清冽如松间雪、石上泉的气息无声弥漫,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威压,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我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背影,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端着茶盏的手抖得更加厉害,茶汤在杯子里晃荡出危险的弧度。
师……师叔祖……喉咙干涩发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夜……夜安……喝……喝杯热茶定……定神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星河投影流转的微光和我的心跳声。
他没回头。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墨爻缓缓转过身。
星辉落在他脸上。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俊美得不似凡人,却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寂淡漠,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的冰冷与苍茫。他的目光扫过我,没有任何重量,却又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我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和那点可怜的算计。
然后,那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杯沿那圈刺眼的白上。
完了。我绝望地闭上眼。等着窥天镜一道神光把我打成飞灰还是直接被扔下观星台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那手完美得如同神祇的造物,指尖带着一种非人的冷意,动作却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稳稳地接过了那杯催命符。
指尖交接的瞬间,一股微弱的冰凉传来,却像电流般窜过我的手臂,激得我猛地一缩手,心脏狂跳不止。
他仿佛毫无所觉。目光垂落,看着杯中微漾的茶水,以及杯沿那圈碍眼的白。然后,在我屏住呼吸、眼珠几乎瞪出眶的惊恐注视下,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却又无比清晰地,缓缓地,抹过那圈白色的粉末。
指腹沾满了醉春风。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我魂飞魄散的动作——他将那沾满药粉的指腹,凑到了形状完美却色泽浅淡的薄唇边。
我差点尖叫出声!
然而,他只是用舌尖,极其轻微地,舔了一下指腹上的粉末!
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品尝什么琼浆玉露,眼神却依旧淡漠如初。
药量不足。他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磬相击,在寂静的星阁里回荡,百草门的‘醉春风’,火候尚欠三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手中那个快被我捏碎的小瓷瓶,以及我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和巨大的惊恐,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星图轨迹:
瓶中所余,尚可添半。
轰——!!!
我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从我偷药开始还是从我踏上观星台第一步开始他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表演,看着我紧张兮兮地递上那杯破绽百出的毒茶,甚至还……尝了药粉,点评火候!然后在我最恐惧的时刻,告诉我——药不够再加半瓶!
羞耻、恐惧、荒谬、还有一丝被彻底看穿的无力感,如同滔天巨浪将我吞没。我的小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墨爻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反应。他沾着药粉的手指随意地在玄色道袍上拂过(那动作在我眼里充满了无声的嘲讽),然后,那双倒映着星河的眸子再次锁定我,如同锁定一颗偏离轨道的尘埃。
随我来。
三个字,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无法抗拒的意志。
说完,他转身,玄色道袍在流转的星辉下划过一个冰冷的弧度,朝着星阁深处、那片最璀璨也最幽暗的星域投影走去。
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刺骨。跑跑不掉的。这观星台是他的领域。不跑跟着这个洞悉一切、如同天道化身般的存在,去那未知的星域深处那和主动走进宇宙黑洞有什么区别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但想到阿沅气若游丝的样子,想到墨爻那句尚可添半,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猛地冲了上来。
去就去!大不了……大不了被他的窥天镜照成傻子!
我一咬牙,攥紧了小瓷瓶,像是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可能是自毁的引信),迈着灌了铅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踏入那片最璀璨的星域投影,景象骤然变幻!
脚下不再是冰冷的玉石地面,而是流淌的星河!四周是无垠的宇宙深空,巨大的星云缓缓旋转,散发着瑰丽而神秘的光芒。墨爻的身影在前方,仿佛踏星而行,玄色道袍在星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这里没有风,只有一种浩瀚而冰冷的寂静。
他停在一块悬浮于星河之上的巨大黑色陨石平台前。平台上空无一物,只有中央刻印着一个繁复玄奥的星纹。
站上去。他背对着我,声音传来,如同天谕。
我心脏狂跳,依言踏上那冰冷的陨石平台。站定的瞬间,脚下的星纹骤然亮起!无数道细密的、由星光构成的光线从星纹中升腾而起,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我的脚踝、小腿,一股庞大而玄奥的信息流如同洪水般强行灌入我的脑海!
呃啊!我痛苦地抱住了头。无数星辰轨迹、卦象推演、天地至理……庞大到无法理解的信息冲击着我的意识,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墨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的韵律:乾位崩,坎水洇,离火隐……此局,何解
他在考我!在这浩瀚的星图幻阵里,用这恐怖的信息流考我!
我根本不懂什么乾位坎位!我只认得百草经里的花花草草!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无法回答的恐惧让我瞬间崩溃!
我不知道!放我出去!师叔祖!求您!我带着哭腔尖叫,试图挣脱脚上的星光束缚,却徒劳无功。慌乱绝望之下,一个更愚蠢的念头冒了出来——既然下药不成,套近乎也没用,那……那合欢宗话本里怎么说的色诱
这个念头荒谬绝伦,但在巨大的恐慌和混乱中,它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我不管不顾地,借着挣扎的力道,猛地朝近在咫尺的墨爻扑了过去!目标……是他的唇!
墨爻似有所觉,微微侧身。
啵。
一个柔软湿润的触感,带着我孤注一掷的冲力,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冰凉光滑的……喉结上。
我:!!!
猛地僵住,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我……我亲到了他的喉结!还发出了声音!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宇宙风暴般瞬间将我撕碎!我干了什么!
墨爻缓缓转回头。那双倒映着浩瀚星河的眸子,平静无波地凝视着我,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一片亘古的、令人绝望的虚无。仿佛我只是星海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然后,在我羞愤欲死、恨不得立刻被星海吞噬的目光中,墨爻慢条斯理地抬起了手。不是推开我,也不是擦喉结。
他那沾过醉春风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我后颈的命门穴上。
一股冰凉而精纯的气息瞬间涌入!如同清泉,瞬间浇灭了我脑海中翻腾的恐怖信息流,头痛骤消!同时,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如同大道纶音:
百草门,就教你这些
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
轰!
我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瞬间又冲了回来!他……他连我这点龌龊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脚下的星光束缚无声消散。墨爻收回手指,目光扫过我通红欲滴的脸颊和惊惶失措的眼睛。
破劫之道,首重心诚,次重其法。他的声音直接在星海中回荡,目光却穿透了流转的星河,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你之劫,非在草,非在药。
他微微停顿,那双空寂的眸子里,似乎有星河流转加速,映照出我看不懂的、深邃而汹涌的暗潮。
而在本心。
下次,他俯身,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玄色衣袍上的星辉仿佛要将我吞噬,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宿命感,清晰地烙印进我的灵魂深处,为师亲自教你。
星海幻阵无声消散。
我站在冰冷的观星台上,浑身发软,后背的衣衫被冷汗浸透。手中那半瓶醉春风,像是个无声的嘲笑。
墨爻的身影已消失在星阁深处,只留下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语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亲自……教我
我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滚烫的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触碰他冰凉喉结时那惊心动魄的战栗。
破劫之道本心之劫
还有他眼底那翻涌的、绝非太上忘情该有的……暗潮
星海幻阵的余威还在四肢百骸流窜,带着冰冷的麻意。我站在观星台冰冷的玉砖上,夜风卷着孤绝高台上的寒意,穿透我单薄的衣衫,却压不下脸上火烧火燎的滚烫。
喉结……我居然亲到了墨爻师叔祖的喉结!
那句亲自教你如同魔咒,在死寂的星阁里盘旋,每一个字都带着星辉的冷冽和难以言喻的重量,砸得我神魂震荡。破劫本心我满脑子只有阿沅苍白的小脸和那株摇曳在药圃禁制里的九转还魂草。我的劫,就是阿沅的命!什么本心不本心!
接下来的日子,我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次次硬着头皮踏上这令人窒息的观星台。每一次,都像是踏入墨爻布下的、名为教导的罗网。
第一次教学,地点仍是那片浩瀚冰冷的星海幻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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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是流淌的星河,头顶是旋转的瑰丽星云。墨爻站在星图中央,玄衣几乎融入深空,唯有银发流淌着微光。他并未看我,只抬手,指尖在虚空中一点。
嗡——
无数细密的星光再次从脚下的陨石平台升腾而起,这一次并未束缚我,而是化作无数跳跃的光点,在我眼前交织、碰撞、湮灭,演绎着无穷无尽的轨迹。庞大的信息流不再粗暴地灌入,而是如同涓涓细流,缓慢却不容抗拒地渗透我的意识。是星辰运行的法则,是卦象推衍的雏形。
天玑位动,牵机南移,此象主何
他的声音直接在星海中响起,淡漠得不带一丝情绪。
我看着眼前乱麻般的光点,只觉得头晕目眩。什么天玑牵机我只认得紫苏、薄荷和当归!
我……我不知道……
我声音发颤,带着绝望的哭腔。阿沅等不起我学这些!
墨爻终于侧过头,那双倒映着整个宇宙的眸子落在我身上,空寂得令人心慌。心浮气躁,如何窥天
他指尖微抬,一道冰凉的星辉倏地没入我的眉心!
呃!
一股清冽的气息瞬间席卷脑海,强行压下了翻腾的焦躁和恐惧,思绪被强制剥离了所有杂念,只剩下眼前纷乱的光点轨迹。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的清明。可这清明,却让我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无知和渺小。
看。
他言简意赅。
被迫凝神,那些跳跃的光点轨迹在冰冷的清醒下,似乎真的开始显现出某种模糊的规律。我尝试着去捕捉,笨拙地模仿着记忆里百草经中描述的灵植脉络走向,竟真的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光线流向……乾位
乾……位
我迟疑地、试探性地吐出两个字。
星海中寂静了一瞬。
墨爻没有任何表示,但那些跳跃的光点却随着我的意念,极其微弱地朝着乾位的方向偏转了一丝!虽然微不可查,却让我心头猛地一跳!
引星力,非蛮力,需顺势而为。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我混沌认知的某个锁扣。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极其阴冷、带着污秽怨念的黑色气流,不知从星海哪个角落骤然射出,如同毒蛇般,直刺墨爻毫无防备的后心!那气息邪恶污浊,与这纯净浩瀚的星海格格不入!
小心!
惊呼脱口而出,身体比思考更快!我根本来不及想什么招式,什么术法,脑中只剩下墨爻点在我眉心、带来冰冷清醒的那道星辉,以及刚才捕捉到的那一丝乾位轨迹!
几乎是本能地,我调动起那丝刚刚领悟的、极其微弱的引导之力,不是对抗,而是猛地扯动离那道黑气最近的一小片星辉光点!
嗤啦!
那片被强行扯动的星辉,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瞬间引动了周围更多的光点!它们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道微小的、扭曲的力场漩涡,恰好挡在了黑色气流的前方!
黑色气流撞入漩涡,如同泥牛入海,速度骤然一滞,轨迹被强行扭曲了寸许!
就是这寸许之差!
墨爻甚至没有回头。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玄色广袖随意地向后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星芒,如同划破夜空的彗星尾迹,精准无比地撞上那道被迟滞的黑气!
噗!
黑气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湮灭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星海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偷袭只是幻觉。
墨爻缓缓转过身,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审视的意味落在了我的脸上。那双空寂的眸子里,星河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几分,映照出我此刻苍白、惊魂未定又带着一丝茫然的脸。
引星力阻厄,时机尚可,力道微末。
他点评道,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我的心脏却因为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而疯狂擂动。
他看到了!看到我那笨拙的、拼尽全力的一扯!
此厄,因你而起。
他下一句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因我而起什么意思那污秽的黑气是冲我来的
墨爻没有解释,只是抬步向我走来。星辉在他脚下流淌。他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遥,那股清冽如松雪的气息再次将我笼罩。他微微俯身,玄色的衣袍边缘几乎触碰到我的裙角。
修长的手指抬起,并未触碰我,只是悬停在我眼前。指尖,一点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光尘在挣扎扭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怨念,正是刚才那黑气湮灭后的残留!
窥天镜示警,有人以你生辰为引,种下‘怨傀引’。
他的声音低沉,如同在陈述一个冰冷的预言,此引不除,厄运随行。方才星海异动,引动此引反噬。
生辰为引怨傀引有人要害我!是谁为什么!
巨大的恐惧和委屈瞬间攫住了我。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却抵上了冰冷的陨石边缘。
墨爻的目光落在我惊惶的眼中,空寂的眸底深处,似乎有某种我看不懂的暗流在翻涌,比星海更深邃。他悬停的手指并未收回,指尖那点挣扎的黑色光尘,在星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破此引劫,需溯源斩根。
他看着我,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不容置疑的意味,亦是教你破劫之始。
他顿了顿,悬停的手指忽然向前,极其自然地拂过我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并未真正触碰到我的皮肤,但那冰凉的、带着星辉的气息掠过耳际,却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凝神,静气。
他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低沉地响在耳畔,随我念诀——星移斗转,溯本归源!
随着他清冷的吟诵,悬浮于星图中央的窥天镜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镜面不再混沌,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在镜中流转、组合!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牵引之力,猛地锁定了墨爻指尖那点挣扎的黑色光尘!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
我惊恐地看到,窥天镜的金色符文如同锁链,顺着那点黑色光尘,猛地刺入了虚无!镜面剧烈波动,景象飞速变幻!
荒僻的山洞、摇曳的烛火、一个披头散发、面容扭曲的老妪正对着一个插满黑色小旗的诡异草人疯狂念咒!草人的心口,赫然贴着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那是我的生辰!
是她!药王谷的叛徒孙婆婆!
我失声尖叫!当年她偷盗谷中禁药被逐,怀恨在心,竟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报复!
镜中的孙婆婆似乎也感应到了窥天镜的窥视,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怨毒的光芒,猛地举起一根漆黑的骨刺,狠狠扎向草人的头颅!
哼。
墨爻一声极轻的冷哼,如同寒冰碎裂。
他悬停的手指猛地向下一压!
咔嚓!
镜中景象里,那根即将扎下的漆黑骨刺,连同孙婆婆枯槁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压,瞬间化为齑粉!
噗!
孙婆婆狂喷一口黑血,眼中怨毒化为极致的恐惧,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瘫倒在地,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镜面金光收敛,景象消失,重归混沌。墨爻指尖那点挣扎的黑色光尘也彻底消散无踪。
星海幻阵内一片死寂。只有我剧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
墨爻缓缓收回手,玄色衣袖垂落,仿佛刚才那隔空碾碎邪咒的雷霆手段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他看向我,眼神恢复了惯常的空寂淡漠,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怨引已破。
他淡淡宣布,因果已了。
劫……破了就这么简单我呆呆地看着他,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茫然交织。他刚才那恐怖的手段,隔空伤人,如同神明执掌生杀予夺……这就是洞悉天机者的力量
谢……谢师叔祖……
我声音干涩,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墨爻却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我的反应不甚满意。破劫之道,首重明因,次重解果。怨引为因,方才星海之厄为果。明其因果,斩断牵连,劫自消弭。
他像是在给我复盘一课,你方才引星力阻厄,虽力道微末,却暗合‘截流’之理,阻其果之蔓延。尚可。
他居然在肯定我肯定我那慌乱绝望下的本能一扯
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看着他清冷如神祇般的侧脸,想到他刚才为我出手时的雷霆之威,一种混杂着敬畏、感激和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热流,悄悄在冰冷的心底滋生。
那……那阿沅……
我鼓起勇气,声音带着颤抖的希冀,她的劫……
墨爻的目光终于落回我脸上,那双倒映着星河的眸子深邃如渊。她的生机,不在草,而在你。
在我什么意思
九转还魂草,性极阴寒,需以至纯阳和之气为引,方能激发其逆转生死之效。
他缓缓道,声音在寂静的星海中格外清晰,你身负乙木灵体,生机纯粹,本是上佳药引。然,你心绪不宁,灵台蒙尘,乙木之气驳杂不纯,强行为引,非但救不了她,反会引阴阳冲克,两败俱伤。
我如遭雷击!原来如此!原来掌门师父说的缘法,是这个意思!不是墨爻师叔祖吝啬,而是我……我根本不合格!
那……那我该怎么办
巨大的希望刚升起,又被狠狠打落谷底,我声音带着哭腔。
墨爻沉默地看着我,星辉在他眸中流转,映出我此刻的狼狈和无助。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又会说出什么冰冷的天机箴言,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
静心,凝神。引动你体内乙木本源,循此星轨。
他抬手,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极其繁复玄奥、由纯粹星光构成的轨迹。那轨迹如同活物,散发着温和而磅礴的生命气息。我助你涤荡灵台,纯化本源。
他要亲自帮我!
巨大的震惊让我忘了反应。
墨爻却已不再多言。他上前一步,瞬间拉近了距离。清冽的松雪气息混合着浩瀚的星辉将我完全包裹。一只微凉的手掌,轻轻覆在了我的丹田气海之上。
唔!
一股精纯温和、却又带着不容抗拒意志的磅礴星力,瞬间涌入!
不同于之前点入眉心的冰冷清醒,这股力量浩瀚而温暖,如同初春融化冰川的阳光,又如浩瀚星海中最温柔的那片星云。它温柔地包裹住我体内那因为恐惧、焦虑而变得躁动不安的乙木灵气,引导着它们,缓缓汇入他指尖划出的那道玄奥星轨之中。
随着灵气流转,我仿佛置身于温暖的生命之海,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展,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宁静。那些焦灼、恐惧、杂念,如同被星光洗涤,渐渐沉淀、消散。体内原本有些滞涩的乙木灵气,在这浩瀚星力的引导和星轨的梳理下,变得前所未有的纯粹、活泼、充满勃勃生机!
他的手掌隔着衣物覆在我的丹田,微凉的触感却奇异地带来一阵阵暖流。他的呼吸清浅,拂过我的头顶。星海在我们周围无声流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我只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稳定而强大的力量,和他身上那股令人心安的、仿佛能定住乾坤的冷冽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由我乙木灵气构成的、循着星轨流转的青色光流,终于变得凝练而纯粹,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
墨爻缓缓收回了手掌。
覆盖全身的温暖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通体舒畅、灵台空明的奇异感觉。体内乙木灵气纯净活泼,如同被甘霖彻底洗涤过的新芽。
可以了。
他淡淡道,声音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喑哑。
我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星辉落在他完美的侧脸上,那双空寂的眸子里,星河依旧流转,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亘古的冰冷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映着星光的眸底深处,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比星海更深邃的暗潮,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专注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墨爻也微微退开一步,拉开了距离。玄色道袍在星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将他重新笼罩在那份高不可攀的孤绝之中。仿佛刚才那亲密无间的引导,只是我的一场幻梦。
去吧。
他转身,不再看我,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药圃禁制已为你开。取草,救人。
我怔怔地看着他孤绝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体内纯净磅礴的乙木之气在欢快流淌,提醒着我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幻。
劫……真的破了吗
我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星阁,跑下观星台。夜风依旧寒冷,但心底却燃着一簇小小的、温暖的火焰。
药圃的禁制果然无声地敞开着。那株摇曳在月光下、流转着九彩霞光的九转还魂草,静静地等待着。
我小心翼翼地摘下它,捧在手心,如同捧着最后的希望。
回到百草门,按照墨爻师叔祖涤荡后的指引,我凝神静气,调动体内纯净的乙木本源之气,缓缓注入还魂草中。霞光大盛,温和而磅礴的生命气息包裹住昏迷的阿沅。
奇迹发生了。
阿沅苍白如纸的脸上,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微弱的气息变得平稳,悠长。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如同沉睡了许久的孩子。
阿沅……
我握着她的手,喜极而泣。悬了许久的心,终于重重落下。
看着阿沅安详的睡颜,墨爻师叔祖在星海中的身影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那冰冷的指尖点在我眉心的触感,那覆在丹田上微凉的手掌,那浩瀚而温柔的星力,还有他眸底深处那转瞬即逝的、令人心悸的暗潮……
破劫之道……本心之劫……原来如此。
我的劫,从来不是阿沅的生死,而是被恐惧和执念蒙蔽的本心,是那份不够纯粹、无法承载生机的力量。
而他,洞悉天机、太上忘情的墨爻师叔祖,却亲手为我拨开了迷雾,涤荡了灵台,指引我找回了那份足以逆转生机的纯粹。
那句亲自教你,原来并非戏言。
窗外,天色微明。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落在窗棂上。我望向观星台的方向,那座孤绝的高峰矗立在晨曦之中,仿佛连接着天与地。
心口的位置,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星海深处悄然点亮的一颗新星。
破劫之后,似乎又有新的缘法,在无人窥见的天机深处,悄然交织。
(正文完)
番外一:星海低语与尘封之心(墨爻视角)**
窥天镜映照诸天万象,亦映照人心幽微。观星台上,星河亘古流转,时间于我,不过是刻度上的尘埃。太上忘情,非是无情,而是将万般情愫剥离,化作观测天机的纯粹透镜。
直到那点带着泥土与草木清气的杂音,跌跌撞撞地闯入了这片孤寂的领域。
苏叶。百草门的小弟子。她的恐惧、她的算计、她掌心那瓶拙劣的醉春风,在窥天镜的映照下,清晰得如同掌纹。她像一颗误入精密星轨的顽石,笨拙、莽撞,带着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孤勇。
看着她手抖撒药,看着她视死如归地递上那杯破绽百出的茶,看着她因计划失败而瞬间灰败的小脸……那颗被太上忘情淬炼得如同星核般坚硬冰冷的心湖,竟罕见地……漾起了一丝微澜不是怒,不是鄙,更像是在观测一场注定徒劳、却又异常鲜活的生命挣扎。
点评药量,并非戏谑。百草门的醉春风,于我确实如同清水。但看着她眼中瞬间燃起的荒谬希望又迅速熄灭,那丝微澜似乎又波动了一下。带她入星海幻阵,亦非惩罚。窥天镜示警的怨傀引如同附骨之疽缠在她命格之上,此劫不解,她终将化为枯骨。星阵推演,是让她看清因果,亦是……一种试探。试探这颗顽石,能否在浩瀚天机中激起一点不一样的涟漪。
她果然不负所望。那笨拙的一扑,温软的唇瓣撞上喉结的瞬间——一股极其陌生、如同星爆般的灼热感,猛地从被触碰的地方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太上忘情的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
星海幻阵中,她引动微末星力阻厄的瞬间,更是让那冰层的裂痕骤然扩大!那并非技巧,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顾一切的守护本能。笨拙,却纯粹得刺眼!如同在永恒的黑暗中,骤然点亮了一颗微小的、却不容忽视的星辰。
为她溯源斩断怨引,是职责,亦是……某种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冲动。看着她劫后余生茫然无措的小脸,听着她为阿沅哭泣哀求,那句生机在你,并非虚言。她的乙木灵体是钥匙,但锁孔却被恐惧和执念的尘埃堵死。
覆掌于她丹田,引导乙木本源循星轨流转……是破劫所需,亦是一场危险的靠近。
掌心下,是少女温软的身躯,是蓬勃却混乱的生命力。浩瀚星力温柔地包裹、涤荡、梳理着她驳杂的气息。那乙木本源之气在他引导下逐渐变得纯净、活泼,散发出草木初生般的清新暖意,丝丝缕缕,竟透过掌心,试图渗入他那早已冰封的经络!
一种久违的、近乎战栗的暖意,如同沉睡万载的火山深处传来的悸动,悄然复苏。
她的呼吸拂过颈侧,带着草木的微甜。她因涤荡灵台而舒展的眉眼,在星辉下显得格外宁静柔和。那一刻,太上忘情的道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警报!冰层在加速崩解,星海似乎都在因他心绪的剧烈波动而震颤!
强行压下那汹涌的异样,收回手掌。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丹田的温热触感和乙木灵气的清新气息。看着她茫然睁开、带着水光的眼睛,那眼底映着他动摇的身影……墨爻第一次,主动移开了视线。
去吧。
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喑哑。转身,用孤绝的背影隔绝那扰人心神的暖意。
窥天镜在她离开后,镜面无声地映照出观星台下的景象。她捧着九转还魂草,如获至宝,奔向百草门。那小小的、充满希望的身影,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空寂的道心深处,激荡起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星河流转依旧。
尘封的心,却已裂开了一道缝隙。
名为苏叶的星光,正悄然渗入。
太上忘情或许,从她笨拙地撞入这片星域开始,他的劫,便已注定。
**番外二:阿沅的茶与未竟的卦(阿沅视角)**
阳光透过百草轩的雕花木窗,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我捧着温热的百花蜜茶,小口啜饮着,看着窗外药圃里生机勃勃的灵植,恍如隔世。
死过一次的感觉,并不好。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里,只有苏叶那带着哭腔的呼唤,像一根细弱的丝线,时断时续地牵引着我。
再醒来时,便看到了她哭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还有……她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清冽如松雪寒星的气息。那不是百草门的药香,而是一种更浩瀚、更冰冷,却又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的味道。像……像传说中观星台的味道。
是墨爻师叔祖救了你。
苏叶抽抽噎噎,语无伦次地讲述了偷药、下药(未遂)、被教导、破怨引、最后在星海幻阵中被涤荡灵台、引导乙木本源救活我的经过。过程离奇得像她偷看的那些凡间话本。
墨爻师叔祖那个高踞观星台、如同天道化身般冰冷遥远的太上长老他会……亲自引导苏叶为她涤荡灵台甚至……让她亲到了喉结!
我捧着茶杯,指尖微微发凉。苏叶这傻丫头,只沉浸在救活我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里,浑然不觉自己招惹了怎样一尊不可揣度的神祇。
阿沅,你说……
苏叶托着腮,眼神有些飘忽,脸颊带着可疑的红晕,师叔祖他……是不是也没那么可怕他教我引星力的时候,虽然冷冰冰的,但……感觉好厉害!还有他帮我梳理灵气的时候……
她声音低了下去,脸更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丫头……不对劲了。
苏叶,
我放下茶杯,神色严肃起来,墨爻师叔祖修的是太上忘情,洞悉天机,近乎天道。他出手救你救我,或许……只是拨正因果,维系天道运转的一环。
我必须点醒她,那样的存在,不是她能妄想的。
苏叶愣了一下,眼中的光黯淡了些许,随即又倔强地亮起来:我知道!可是……可是他明明可以不管我的!那怨傀引又不是他的劫!他为什么要帮我溯源斩根还……还亲自教我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嘟囔,他还说……下次亲自教我破劫之道呢……
下次!
我心头警铃大作。这绝非寻常!
就在这时,百草轩外传来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带着熟悉的、清冽孤绝的星辉气息!虽然一闪而逝,但我天生对灵气感知敏锐,绝不会错!
我猛地看向窗外,只见一道极其模糊、几乎融入光线的玄色身影,如同掠过长空的孤鸿,在远处百草门的山门牌坊上方一闪而过,方向……正是观星台!
苏叶!你看!
我失声指向窗外。
苏叶茫然地抬头:看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我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了回去。或许……是我死里逃生后太敏感了那位师叔祖,怎么可能特意路过百草门
然而,几天后,我拖着初愈的身体在药圃侍弄一株月见幽兰时,那种被浩瀚星辉笼罩的感觉再次出现!极其短暂,如同清风拂过,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感!
我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不是错觉!他来过!他在看什么看苏叶还是……看这株她负责照料的灵植
阿沅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苏叶抱着一捆新采的凝露草跑过来,担忧地看着我。
没……没什么,可能刚恢复,有点累。
我勉强笑了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落在苏叶因劳作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清澈依旧、却似乎多了些什么的眼睛上。
一个大胆而惊悚的念头浮现在我脑海:墨爻师叔祖那句下次亲自教我,或许……并非结束
苏叶这傻丫头懵懂无知的情愫,和他那看似拨正因果的行为……这盘以天地为局的棋,墨爻师叔祖落下的子,指向的终点,究竟是何处
窥天镜映照的未来里,属于苏叶的那颗星轨,是否早已与那孤绝的北辰,悄然交汇
我抬头望向那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台,阳光刺眼,却仿佛能看到其深处流转的、无人能解的玄奥星图。
苏叶的劫,真的破了吗
还是说,对某些人而言,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场无法规避、甘之如饴的……情劫
**番外三:星辉入药圃(日常糖)**
九转还魂草事件后,苏叶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阿沅日渐康复,百草门上下对她误打误撞求得灵草的事迹啧啧称奇(自动忽略了其中不可言说的部分)。只有苏叶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比如,她体内那变得异常活泼纯净的乙木灵气,运转时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感,如同融入了星辉。再比如,她侍弄药圃时,总觉得暗处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在注视,待她凝神去寻,又只剩风声和阳光。
这日,她正小心翼翼地给一株极其娇贵的七窍玲珑心幼苗松土。这灵植对环境要求苛刻,稍有不慎便会夭折。阳光正好,微风和煦,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指尖萦绕着淡青色的乙木灵气,温柔地梳理着幼苗的根系。
突然!
幼苗顶端一片新生的嫩叶,毫无征兆地开始卷曲、发黄!速度极快,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烤!
啊!
苏叶惊呼,手忙脚乱地加大灵力输出。但她的乙木灵气涌入,非但没能缓解,反而像是火上浇油,那叶片卷曲得更厉害了!怎么会这样!
她急得额头冒汗,这株幼苗是掌门师父的心头肉!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突兀地在身后响起:
离火过盛,坎水失衡。乙木逢燥,反受其害。
苏叶猛地回头!
墨爻师叔祖不知何时站在了药圃的篱笆外!依旧是那身玄色道袍,银发在阳光下流淌着冷光,与周围生机勃勃的药圃格格不入。他并未看她,目光落在那株卷曲的幼苗上,眼神淡漠。
师……师叔祖!
苏叶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小铲子扔出去。他怎么会来这里!百草门的药圃!
墨爻并未解释,只是抬步,身影如同瞬移般,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侧。清冽如松雪寒星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他并未触碰幼苗,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对着幼苗上空凌空一点。
嗡——
一道极其细微、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星辉自他指尖散落,如同细碎的钻石粉末,精准地覆盖在卷曲的叶片上。
奇迹发生了!
那卷曲发黄的叶片,如同久旱逢甘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枯黄褪去,重新焕发出翡翠般的嫩绿光泽!整株幼苗甚至比之前更显精神抖擞!
苏叶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手段!
此地方位,正对午时离位,地气隐有火毒淤积。此株性阴,故受其害。
墨爻收回手指,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引一丝辰星水精之气,可解。
辰星水精之气那是星力!他居然用星力来……救花!
苏叶看着那株恢复生机的幼苗,又看看身边清冷如神祇般的男人,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言喻的暖意涌上心头。他……他特意来救这株花还是……来看她
谢……谢师叔祖!
她结结巴巴地道谢,脸颊莫名发烫。
墨爻的目光终于从幼苗移到了她脸上。那双倒映着天光的眸子依旧空寂,但苏叶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查的……满意是对救活了花满意还是对她……
乙木纯而不韧,遇刚易折。
他忽然开口,话题跳转得让苏叶措手不及,方才你灵力急躁,火上浇油。
他又在点评她!苏叶脸更红了,羞愧地低下头。
破劫之道,需刚柔并济,顺势而为。
墨爻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看好了。
他并未再做示范,而是忽然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苏叶的眉心!
一股熟悉的、冰凉清冽的气息瞬间涌入!但这一次,并非带来绝对的清醒,而是引导着她的神识,以一种奇特的视角,看向她自己体内流淌的乙木灵气。
在她眼中,那原本活泼却略显散乱的青色气流,在眉心涌入的那道星辉引导下,开始缓缓地、有韵律地旋转、凝聚!如同溪流汇聚成潭,散乱的气息被梳理得温顺而充满韧性!一种对自身力量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引气归流,意守中正。乙木之韧,在于生生不息,而非一味刚猛。
他的声音如同大道纶音,直接响彻在她识海。
苏叶福至心灵,下意识地调动起那被梳理过的、带着一丝星辉凉意的乙木灵气,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株七窍玲珑心。
这一次,灵气不再是粗暴的涌入,而是如同最温柔的春雨,丝丝缕缕,润物无声地渗透进土壤,滋养着幼苗的根系。幼苗轻轻摇曳,散发出愉悦的生命波动。
尚可。
墨爻收回手指,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苏叶却觉得,他好像……没那么冷了
此株根系三尺之下,有一块‘离火精金’碎片,乃火毒之源。取出即可。
他丢下这句话,玄色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阳光,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叶怔怔地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他眉心一点带来的冰凉触感,体内是温顺而充满韧性的、融合了一丝星辉的乙木灵气。药圃里阳光明媚,草木清香,而那株七窍玲珑心在微风中舒展着嫩叶,生机盎然。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按照他说的位置向下挖掘。果然,在根系三尺之下,挖出了一小块滚烫的、散发着微光的赤红色金属碎片!
捧着这块碎片,苏叶的心跳得飞快。
他不仅救了花,教了她掌控灵气,还……特意指出了祸根
这算什么
是师叔祖对愚钝弟子的额外教导
还是……
苏叶望向观星台的方向,阳光下的孤峰依旧高不可攀,但她心底那簇名为墨爻的小火苗,却在这日常的星辉入药圃中,悄然烧得更旺了。
她的破劫之道,似乎……才刚刚开始。而那位太上忘情的师叔祖,好像也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