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被踹得砰砰响。
妈把我往卧室里推。
安安别出来!
她声音发颤。
爸冲过去顶住门。
王哥!再宽限两天!
他后背抵着门板直抖。
外面传来骂声。
林建国!今天见不到钱,卸你一条腿!
又是哐当一脚。
门锁裂了道缝。
三个男人挤进来。
领头的叫王金柱,脖子上金链子晃眼。
妈扑通跪下了。
求求你们…
她手指抠着水泥地。
王金柱一脚踹翻塑料凳。
哭丧呢
他唾沫喷到爸脸上。
我站在卧室门口。
五岁小孩的个头,刚够着他们皮带扣。
王金柱突然指我。
小崽子瞪什么
他裤腰上挂的车钥匙在晃。
钥匙扣是个铜钱。
外圆内方,边缘发黑。
叔叔。
我仰头看他眉心。
你活不过三天。
屋里突然死寂。
妈一把捂住我的嘴。
孩子胡说的!
她指甲掐进我胳膊。
王金柱愣了两秒,突然爆笑。
林建国!你闺女咒我死
他笑得金链子直抖。
另外两个马仔跟着笑。
柱哥,小丫头片子嘴毒啊!
爸脸色惨白。
安安快道歉!
我掰开妈的手。
你今晚别开车。
我盯着王金柱印堂那道青灰色。
会撞树。
王金柱笑容僵住。
他猛地上前一步。
小杂种找死
爸把我护在身后。
王哥!童言无忌…
他佝偻着背像只虾米。
金链子突然勒住爸的脖子。
钱呢王金柱腮帮子咬紧。
今天要么见钱,要么见血!
妈扑上来扯他胳膊。
被马仔一巴掌扇倒在地。
明天!
爸喉咙里挤出嘶鸣。
厂里最后一批货出掉…就还钱!
金链子又勒紧半分。
多少
三万!连本带利!
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松开。
爸瘫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王金柱蹲下来拍他的脸。
明晚八点。
他冲我咧嘴一笑。
要是没撞树…
手指在脖子上一划。
防盗门咣当甩上。
妈抱着爸嚎啕大哭。
活不下去了…真活不下去了…
她哭得直抽气。
我踮脚够桌上的抽纸。
爸突然推开妈。
谁教你咒人死的
他眼睛通红。
没咒人。
我抽张纸递给妈。
他眉心发黑,疾厄宫塌陷。
我又指自己鼻梁。
这里是疾厄宫。
爸猛地站起来。
还胡说八道!
他扬起巴掌。
妈扑过来护住我。
你打孩子干什么!
她把我脑袋按在怀里。
爸的手停在半空。
他瞪着桌上那张彩票。
上期开奖号被他用红笔圈出来。
就差一个数…
他手指戳着彩票发抖。
就差一个数就是五百万啊!
妈突然尖叫。
林建国!你还敢买彩票
她抓起彩票要撕。
爸疯了一样扑过去抢。
别撕!这是希望!
他俩在满地碎碗渣里扭打。
我蹲下来捡塑料凳。
桌腿压着半张旧报纸。
日期是三天前的。
社会版头条照片很眼熟。
穿花衬衫的男人倒在血泊里。
标题写着:《货车司机深夜醉驾撞树身亡》
我抽出报纸。
妈。
我指着照片里扭曲的金项链。
是这个叔叔吗
撕扯声戛然而止。
爸夺过报纸的手在抖。
王金柱…真死了
他反复看那行小字。
死亡时间…昨晚十一点
妈抢过报纸又扔开。
晦气!她把我搂得死紧。
死得好!逼债的不得好死!
爸一屁股坐进碎碗渣里。
瓷片扎进他裤腿。
血慢慢渗出来。
死了…他喃喃自语。
那三万…不用还了
他眼睛突然发亮。
妈抓起破抹布砸他。
你还有点良心吗
她气得嘴唇发白。
我走到爸面前。
他裤腿上的血印子像朵花。
爸。
我指他手里攥烂的彩票。
下期开奖号是7、15、23、30、44。
又补一句。
蓝球9。
爸像被烫到一样甩开彩票。
林愿安!
他第一次叫我全名。
再敢胡说八道——
买一组吧。
我踮脚够桌上的圆珠笔。
就买一组。
笔杆塞进他流血的手心。
血和汗把塑料笔染红了。
彩票站挤满人。
爸把我顶在肩膀上。
汗味混着烟味往鼻子里钻。
老林!柜台后伸出个光头。
又来送钱啊
周围爆发哄笑。
爸把我放下来。
买…买一组。
他攥着两块钱硬币。
光头推来一张空白票。
自己填号!
爸盯着笔尖发颤。
安安…他嗓子发干。
你再说遍数字
7、15、23、30、44。
我踮脚指蓝球区。
这里填9。
哄笑声更大了。
老林让闺女选号
孩子手气旺啊!
光头叼着烟笑。
小安安,给叔也选一注
他递来根棒棒糖。
我摇头。
你买了会赔钱。
烟头掉在他裤裆上。
哎哟!光头跳起来拍火星。
你这丫头嘴开过光啊
爸飞快填好数字。
硬币砸在玻璃柜台上。
走了!
他几乎是拽着我逃跑。
电视开奖直播在响。
妈把遥控器拍在桌上。
还看做饭去!
她系着围裙切土豆。
爸缩在小板凳上。
眼睛黏着电视屏幕。
第一个球…7!
主持人声音高亢。
爸猛坐直了。
是7!安安说7!
妈菜刀剁得咣咣响。
碰巧!
第二个球…15!
爸抓住我胳膊。
又对了!
他手指掐得我肉疼。
第三个球…23!
爸从板凳上弹起来。
全中!前面全中!
他撞翻了洗菜盆。
妈举着菜刀不动了。
真…真中了
她围裙滴滴答答淌水。
第四个球…30!
爸开始满屋转圈。
老天爷…老天爷…
他拖鞋甩飞一只。
主持人拉长声调。
最后红球——
爸突然扑向电视。
手指戳着屏幕里的球。
44!必须是44!
小球咕噜噜停住。
鲜红的44。
妈手里的菜刀哐当掉地。
五…五百万
她腿软得扶住灶台。
主持人念蓝球号时。
爸跪在地上捂住耳朵。
别念!别念!
蓝球…9!
妈顺着灶台滑坐到地上。
中了…她眼神发直。
全中了…
爸突然爬起来翻抽屉。
彩票呢他声音劈叉。
我放哪了
妈连滚带爬冲进卧室。
枕头底下!她尖叫。
你说压枕头底下旺财!
两张彩票被四只汗手捏着。
爸对着开奖数字一个个点。
7…对!15…对!23…对…
点到蓝球9时。
他噗通跪倒在地。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妈突然抱住我。
安安!她眼泪蹭我一脸。
你真是福星!
爸还跪在地上。
他把彩票按在心口。
祖宗显灵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
银行柜台冷气很足。
爸递进彩票的手在抖。
兑…兑奖。
玻璃后的职员扫一眼。
稍等。
她拿起电话。
爸突然按住玻璃。
别叫记者!他声音发颤。
我们低调领!
妈把我抱得死紧。
安安怕不怕
她嘴唇在抖。
穿西装的男人快步走来。
林先生他笑容标准。
请跟我到贵宾室。
真皮沙发坐着硌屁股。
西装男推来保密协议。
按您要求,不宣传。
他递上金卡。
税后四百万整。
爸签名的笔划破纸。
钱…都在里面
他捏着薄薄的卡片。
西装男微笑点头。
建议您购买理财——
爸抓起卡就跑。
老婆!钱!他挥舞金卡。
咱们有钱了!
妈抱着我追出去。
高跟鞋在光洁地砖上打滑。
破面包车开得飞快。
爸拍着方向盘唱歌。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调跑到姥姥家。
妈紧紧攥着银行卡。
存定期吧她不停念叨。
三年利率高…
存什么存!爸猛踩油门。
先把厂子盘活!
他眼睛亮得吓人。
我抠着安全带插扣。
爸。
哎!宝贝闺女说!
他声音飘在风里。
钱别全用掉。
我指着窗外广告牌。
那个楼要塌。
广告牌上写着:
【金峰大厦
黄金旺铺热售】
爸扫了一眼。
南城新地标!他嗤笑。
人家钢筋水泥结实着呢!
面包车拐进工业区。
铁门锈得快掉渣。
林氏食品厂的牌子歪了一半。
十几个工人蹲在门口。
老板!他们呼啦围上来。
啥时候发工资
爸举起银行卡。
现在就去取钱!
他嗓门震飞树上的麻雀。
人群爆发出欢呼。
老板万岁!
机器重新轰隆隆响起来。
爸在车间跑来跑去。
老王!封口机擦亮点!
老李!配料表贴正!
妈系着新围裙发工资。
红钞票嚓嚓地数。
张姐,拖欠您三个月,多补两百!
她笑得眼睛弯弯。
我坐在面粉袋上玩计算器。
妈。
嗯她忙着按计算器。
少东家吩咐!
下午有客人来。
我按出一串数字。
他要订一百箱蛋黄酥。
妈头也不抬。
乖,找你爸玩去。
她往工资袋塞钱。
铁门被拍响时。
爸正爬在机器上修传送带。
谁啊他满手油污。
门外站着个胖男人。
绸缎唐装裹着圆肚子。
林老板他递上名片。
福瑞祥连锁超市采购经理,孙有福。
爸差点从机器上栽下来。
孙总!他连滚带爬下来。
您怎么亲自…
孙有福避开他油手。
听说贵厂复工了。他环顾车间。
蛋黄酥日产多少
爸抹了把汗。
五百…不!八百箱!
他后背汗湿一片。
孙有福皱眉。
太少了。他转身要走。
福瑞祥单店日销就两百箱。
爸急得追上去。
能扩产!设备马上到!
他差点被电线绊倒。
孙有福停在门口。
样品有吗
他掸掸唐装上的灰。
爸吼得全车间听见。
样品间!快拿蛋黄酥!
妈端着塑料筐冲出来。
刚出炉的!她掀开白布。
焦黄酥皮还冒着热气。
孙有福掰开一块。
豆沙馅裹着咸蛋黄。
他慢慢嚼了五分钟。
明天先送一百箱试销。
他掏出合同。
日结货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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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签合同时手还在抖。
孙总…他试探着问。
您怎么找到我们这小厂的
孙有福收起合同。
你们厂老师傅退休前,说你家蛋黄酥最地道。
他忽然看我一眼。
顺路过来碰碰运气。
爸千恩万谢送人出门。
转身冲回车间。
听见没一百箱!
他吼得青筋暴起。
今晚加班!三倍工资!
机器轰鸣声更响了。
妈抱着我转圈。
安安真说准了!她亲得我脸疼。
一百箱!真是订一百箱!
新设备运来那天。
鞭炮炸得满地红纸。
爸摸着崭新封口机。
进口的!他眼睛放光。
一小时顶原来一天产量!
妈端来不锈钢饭盒。
吃饭!她敲机器外壳。
再摸它也不会下崽!
工人们哄笑着领盒饭。
红烧肉堆得冒尖。
爸。
我拽他沾着机油的裤腿。
西北角别放机器。
爸蹲下来。
为啥
他饭粒粘在胡子上。
泄财位。
我指着墙角裂缝。
放这里机器总坏。
王师傅凑过来笑。
小老板还懂风水
他饭盒里夹走爸一块肉。
爸护住饭盒。
去去去!我闺女说话听着!
他把我举到机器顶上。
指哪放哪!爸都听安安的!
车间重新规划后。
次品率从百分之十降到零。
福瑞祥订单变成每天三百箱。
爸换掉了破面包车。
二手黑色轿车停在厂门口。
像不像老板座驾他拍着车顶。
才八万块!
妈系着新买的丝巾。
烧包!她嘴角却翘着。
安安上车!带你去游乐场!
轿车刚启动。
我抓住爸的胳膊。
别走建设路。
为啥那条路近——
要撞车。
爸急踩刹车。
真会撞
他透过后视镜看我。
黑色越野车。
我抠着安全带。
他右转不打灯。
妈紧张地抓住座椅。
听安安的!绕路!
回家看本地新闻时。
妈突然指着电视。
建设路车祸!
画面里黑色越野车撞上护栏。
爸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地。
真…真撞了
他盯着肇事车牌发愣。
妈搂紧我。
绕路多花二十分钟。她声音发颤。
值了!
我在厂里出了名。
工人们排队逗我。
安安,看看王叔啥时候涨工资
李婶女儿能考上大学不
爸举着扫帚赶人。
去干活!我闺女不伺候!
他把我藏进办公室。
新招的会计周姐悄悄问我。
安安,我老公…
她眼圈发青。
外面是不是有人
我盯着她无名指。
叔叔在城南家具店。
周姐脸色煞白。
他真出轨了
他给你买按摩椅。我指她肩膀。
你总说脖子疼。
周姐愣了半天。
手机突然响。
她老公发来照片。
导购正调试一台按摩椅。
惊喜!下班来接你!
周姐捂着脸冲出去。
过会儿红着眼眶回来。
往我兜里塞了包小熊饼干。
中秋前蛋黄酥卖疯了。
爸忙着指挥工人搬货。
轻点!别压坏盒子!
他嗓子全哑了。
孙有福突然打来电话。
老林!加急单!
他背景音嘈杂。
福瑞祥所有门店追加一千盒礼盒装!
爸差点摔了手机。
一千盒明天要
他看着挤满的货车。
孙总!实在没车送了!
孙有福急得骂脏话。
找不着车这单就黄!
爸揪着头发转圈。
突然冲回办公室。
安安!他把我举到桌上。
快算算哪家物流能接单!
我晃着腿看窗外。
蓝色卡车。

门口马上停辆蓝色卡车。
爸冲到窗边。
哪有车——
喇叭声突然响起。
蓝色大卡刹在厂门口。
司机探出头喊:
老林!听说你缺车
爸像炮弹一样冲下楼。
老赵!他拍车门。
你车队不是跑长途吗
老赵跳下车。
刚送完货回城。他递根烟。
听说你货发不出去
爸猛拍他后背。
神兵天降啊老赵!
他指着仓库。
一千盒!今晚发走!
老赵吐着烟圈笑。
运费得加三成。
加五成都行!
卡车装满时。
爸硬塞给老赵两条好烟。
你怎么知道我这缺车
他勾着老赵肩膀。
老赵发动车子。
你闺女给我发短信啊!
他按了两下喇叭。
下午就让我往回赶!
爸愣在尾气里。
安安有手机
他扭头问我。
我晃着儿童手表。
周姐帮我输的号码。
表盘亮着蓝光。
爸在酒店摆庆功宴。
水晶灯晃得人眼花。
工人们举着酒杯起哄。
老板发红包!
爸喝得满脸通红。
发!都发!他甩出一沓红包。
明年换大厂房!
妈拽他胳膊。
少喝点!她夺过酒杯。
安安困了。
我拽爸的西装下摆。
爸。
嗯他低头凑近。
别坐窗边。
爸大着舌头笑。
怕你爸摔下去
他揉乱我头发。
主桌突然爆出尖叫。
吊灯砸在爸刚才的座位上。
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全场死寂。
妈腿一软坐倒在椅子上。
爸的酒全醒了。
他慢慢蹲下来抱紧我。
安安…他声音抖得不成调。
爸这条命…是你给的。
工人们围过来。
老板没事吧
小老板又显灵了!
爸把我举过头顶。
这是我闺女!他带着哭腔喊。
亲闺女!
全场掌声雷动。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第二天厂里挤满人。
小神仙!看看我孙子能当兵不
大师!我老公升职有望吗
保安快拦不住。
排队!都排队!他喊破喉咙。
林总说不准打扰孩子!
爸在办公室摔文件。
谁传出去的!他眼睛喷火。
安安还要上幼儿园!
周姐小声说。
昨晚吊灯砸下来…好多客人拍视频。
她手机弹出本地热搜。
食品厂小神童预言救命
爸抢过手机往下滑。
视频里我被举在高处。
配文:五岁玄学大师救父于危难
删掉!爸额头爆青筋。
现在就去联系删视频!
门突然被推开。
穿貂皮大衣的女人冲进来。
大师呢她镶钻指甲晃人眼。
给我家别墅看看风水!
爸挡在我面前。
孩子不懂事!都是巧合——
貂皮女直接推开他。
大师!她蹲在我面前。
你帮阿姨看看。
她掏出厚厚红包。
保我老公别被抓!
爸一把抢过红包。
出去!他指着大门。
再骚扰我女儿报警了!
貂皮女骂骂咧咧走了。
爸反锁了门。
安安别怕。他摸着我的头。
爸护着你。
我指指窗外。
又来一个。
黑色轿车堵在厂门口。
穿中山装的老者拄拐下车。
保镖推开围观人群。
陈老请小师傅说几句话。
爸脸都白了。
万豪集团的陈万豪他猛吸气。
首富来找我们
周姐趴在窗边点头。
财经杂志封面就是他!
爸手忙脚乱整理领带。
快请进来!泡茶!最好的龙井!
他把我抱上沙发。
陈老坐进我对面。
保镖清空了办公室。
檀香手串在他腕上转。
小朋友。他声音沙哑。
我孙子丢了。
爸手里的茶杯差点翻了。
报警了吗他急着问。
发寻人启事——
陈老抬手打断他。
警察找三天了。他盯着我。
监控显示他自己跑出幼儿园。
爸紧张地搓手。
孩子贪玩——
他书包里放着遗书。
陈老的话让空气结冰。
六岁的孩子…写想变成小鸟飞走。
爸倒抽一口冷气。
抑郁症
家庭医生确诊重度抑郁。
陈老闭了闭眼。
今早保姆在他枕头下发现安眠药。
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小师傅。陈老倾身向前。
只要告诉我方位。
他推来一张空白支票。
爸突然按住支票。
陈老!孩子不懂——
东南方。我打断爸。
有水的地方。
陈老猛地站起来。
具体点!
他拐杖敲得地板咚咚响。
很高的水。
我比划着屋顶。
有彩虹。
陈老立刻拨电话。
查所有东南向的喷泉!带彩虹灯的!
他手抖得拿不稳手机。
爸把我搂在怀里。
安安…他声音发颤。
确定吗
我抠着他西装纽扣。
小男孩在喂鸽子。
什么
他口袋里还有半袋玉米。
陈老电话开了免提。
找到了!那头狂吼。
世纪广场喷泉顶台!孩子在喂鸽子!
视频画面传过来。
喷泉水幕映出彩虹。
小男孩撒着玉米粒。
脚边散落着空药板。
陈老老泪纵横。
小宝…他对着手机哽咽。
爷爷接你回家。
视频里突然传来喊声。
药板少了两粒!
医护人员冲向孩子。
爸捂住我的眼睛。
别看!他把我按在怀里。
陈老擦干泪转向我。
小师傅要什么报酬
他递回支票。
爸连连摆手。
举手之劳!陈老客气——
工厂西南角。
我指着窗外空地。
能种棵树吗
陈老愣住。
什么树
桂花树。
我比划着高度。
要开红花的。
陈老身后助理立刻记下。
金桂还是丹桂他小声问。
丹桂开橙红花。陈老深深看我一眼。
明天就栽。
三天后。
卡车运来三人高的桂花树。
工人们围着看热闹。
这树得十几万吧
陈老亲自挑的!
树栽在西南角。
红褐色树干比爸的腰还粗。
爸摸着树叶嘀咕。
安安,种这干啥
他仰头看树冠。
聚财。我指着树根。
下面埋个铜钱。
爸立刻翻口袋。
我有个五毛——
要乾隆通宝。我补充。
真品。
爸当晚跑遍古玩街。
回来时举着枚生锈铜钱。
真品!花了两千!他肉疼得龇牙。
埋树根底下能生钱
铜钱埋进土里那晚。
爸梦见桂花树哗哗掉金叶子。
年底结账时。
会计周姐尖叫着冲进办公室。
林总!今年净利润…她举着报表。
三百万!
爸正在泡方便面。
叉子掉进汤里。
多少!
他抢过报表数零。
个十百千万…他手指哆嗦。
真是三百万
周姐激动地拍桌子。
陈老介绍那几单!利润占一半!
她指着窗外桂花树。
神树啊!
爸抱起我转圈。
是安安神!他胡子扎我脸。
走!买新房子去!
售楼处像水晶宫。
销售经理舌灿莲花。
这套楼王!坐北朝南——
爸大手一挥。
让我闺女挑!
我指向沙盘角落。
九号楼。
啊经理笑容僵住。
那边临街有点吵…
就要九栋。爸拍板。
九层有吗
有是有…经理擦汗。
但九层是顶层…
顶层好!爸抱起我。
我闺女喜欢高的!
妈看着户型图皱眉。
顶层冬冷夏热——
买!爸掏出银行卡。
安安说好就是好!
签合同时。
经理小声嘀咕。
顶层最便宜…倒是会省钱。
爸耳朵尖。
说什么呢!他瞪眼。
我闺女选的才是宝地!
搬家那天下了雪。
新家阳台能看到厂区。
红瓦屋顶盖着薄雪。
爸裹着羽绒服傻笑。
这视野真好!他指远处。
连桂花树都能看见!
妈在厨房喊。
林建国!来贴灶王爷!
她举着年画胶带。
爸屁颠屁颠跑去。
安安看看贴正没
他踩着小板凳。
我啃着苹果指左边。
歪了。
这样
再往右点。
手机突然狂震。
爸差点摔下来。
孙有福他接电话。
孙总过年好——
好个屁!孙有福在吼。
你家蛋黄酥吃坏人了!
爸脸上的笑冻住了。
不可能!我们原料——
质检报告都出来了!孙有福咆哮。
防腐剂超标十倍!孩子送医院了!
电话被摔在地上。
妈冲过来。
怎么了她手上还沾着面粉。
谁进医院了
爸慢慢滑坐到地上。
完了…他眼神空洞。
厂子完了…
电视新闻正在播报。
林氏食品防腐剂超标…
画面是查封车间的封条。
妈腿软得扶住墙。
安安…她声音发飘。
咱们家…要破产了
我踮脚够遥控器换台。
地方台记者正直播。
突发!万豪集团宣布进军食品业——
镜头切到陈老。
他站在桂花树下。
新品牌命名‘丹桂坊’。
拐杖指向我们工厂。
与林氏食品达成战略合作!
爸猛地爬起来。
什么合作他扑到电视前。
厂子不是查封了吗
记者追问细节。
陈老微笑。
林氏主动要求全面质检。
他举起检测报告。
最新结果显示全部合格。
爸和妈呆若木鸡。
手机又响。
孙有福来电。
爸抖着手接起。
林哥!孙有福嗓门震耳。
误会!有人调换质检样本!警方介入了!
爸慢慢坐到沙发上。
合格了他喃喃自语。
厂子保住了
妈突然哭出声。
是陈老帮我们
她搂着我掉眼泪。
我指向电视。
陈老正展示新品礼盒。
丹桂坊将推出儿童零添加系列。
他特意看镜头。
感谢小友建议。
爸突然跳起来。
安安!他抓住我肩膀。
是你让陈老帮我们的
我指阳台外。
桂花树开花了。
细雪里。
满树橙红花朵像跳跃的火苗。
开春时案破了。
监控拍到有人溜进质检科。
爸看清人脸时倒吸冷气。
李成峰
他曾经的合伙人。
审讯视频里。
李成峰憔悴不堪。
老林运气太好了…他揪着头发。
凭什么他破产还能翻身!
爸关掉视频。
去年他想入股。他冷笑。
被我拒绝了。
妈切着水果骂。
心黑!差点害安安坐牢!
她刀剁得案板响。
我递给她苹果。
他左口袋有东西。
什么
你给他的铜钱。
妈愣住。
当年合伙时…她回忆。
我是送过他铜钱当信物…
爸猛地站起来。
他栽赃时掉在现场的!
他激动地打电话。
王律师!关键证据有了!
官司胜诉那天。
李成峰被判了五年。
爸在厂门口放鞭炮。
除晦气!他举着竹竿。
红纸屑落满桂花树。
孙有福带着新合同来。
老林!福瑞祥全国铺货!
他拍着爸的肩膀。
你这厂子该扩建了!
爸却看着桂花树发呆。
孙总。他忽然说。
我想做个新品牌。
丹桂坊还不够火
做儿童食品。爸眼睛发亮。
零添加,用真果汁。
他指着我。
我闺女说的。
孙有福皱眉。
成本太高——
成本我担!爸斩钉截铁。
就叫…安安果铺。
妈举着新包装设计冲出来。
商标画棵桂花树!她兴奋地比划。
安安坐树下!
新生产线落地时。
陈老亲自剪彩。
小友的建议总是对的。他递给我礼盒。
新口味尝尝
我拆开印着桂花的盒子。
蛋黄酥上撒着干桂花。
好吃。我递一块给爸。
明天会下雨。
爸抬头看艳阳天。
备货!他突然吼。
安安果铺全部加盖防雨布!
工人们面面相觑。
老板,天气预报晴天——
听安安的!爸推着叉车跑。
防雨布!快!
半夜惊雷炸响时。
爸在仓库门口堆沙袋。
快快快!原料不能湿!
他浑身被雨浇透。
暴雨冲垮了隔壁厂房。
我们仓库因提前防护滴水未进。
第二天全城食品原料涨价。
爸抢在雨前囤的货省了三十万。
孙有福冒雨来视察。
神了!他踩着积水。
你这闺女真是财神爷转世!
爸望着打包发货的车队。
她是我的福星。
雨滴顺着他下巴往下淌。
没有安安,我早完了。
三年后。
安安果铺上市敲钟。
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爸穿着不合身的西装。
感谢我女儿!他声音哽咽。
她带我走到今天。
记者把话筒怼到我面前。
小神童对上市有什么感想
我踮脚凑近话筒。
爸。

你领带歪了。
全场哄堂大笑。
爸红着眼眶蹲下来。
给爸系好。
他低下头。
我拽正印着桂花树的蓝领带。
凑近他耳边。
明天股价会涨。
爸猛地抱紧我。
爸信。他声音发颤。
一直都信。
镁光灯淹没我们。
回家路上。
爸开着新买的越野车。
安安想去哪玩他哼着歌。
迪士尼还是环球影城
我靠着儿童座椅摇头。
回家看桂花。
花还没开呢。
今晚会开。
车停在小院时。
满树丹桂在月光下盛放。
甜香浸透夜色。
妈系着围裙冲出来。
快快!安安的蛋糕!
她手忙脚乱点蜡烛。
十根蜡烛映着我眼睛。
许愿!爸妈齐声喊。
我闭上眼。
烛光摇晃时。
爸的手机亮了一下。
银行到账提示。
股东分红七位数。
他悄悄按灭屏幕。
安安许的什么愿他揉我头发。
我吹灭蜡烛。
想回老房子看看。
爸妈的笑容僵住。
那破房子早卖了…妈小声说。
现在住别墅不好吗
我跳下椅子。
现在就去。
声音不大。
却像小锤敲在玻璃上。
老巷子路灯坏了几盏。
爸的车勉强挤进窄路。
买下这片的开发商跑路了。他叹气。
现在成废墟了。
残墙断瓦堆成小山。
我们的老单元楼只剩半边。
裂缝像黑色的闪电劈开墙壁。
我指着四楼黑洞洞的窗口。
那里。
爸打着手电照。
401咱们老家
水泥楼梯布满裂痕。
爸把我扛在肩上。
抱紧!他踩过碎砖。
来这找什么
防盗门歪在一边。
客厅地上积满污水。
月光从没玻璃的窗户灌进来。
我走进小卧室。
墙角堆着发霉的玩具。
爸用手电照亮墙壁。
你在这画的太阳花。
他摸着褪色的蜡笔印。
我搬开碎石膏板。
撬起一块松动的砖。
铁盒锈迹斑斑。
妈倒抽一口气。
这盒子…她声音发颤。
我当年扔掉的饼干盒!
爸用钥匙撬开盒盖。
霉味扑面而来。
褪色的红绒布上。
躺着一枚铜钱。
乾隆通宝。
穿钱的麻绳已朽成灰。
铜钱下压着张泛黄的纸。
铅笔字歪歪扭扭:
给爸爸妈妈
爸的手电光在抖。
安安…他嗓子发紧。
这是你藏的
我拿起铜钱。
冰凉刺骨。
我出生时攥着的。
月光照在铜钱上。
接生婆塞进饼干盒。
妈突然哭出声。
她说你活不过满月…她捂住嘴。
这铜钱是买命的…
爸猛地搂住我们。
胡说!他吼声震落墙灰。
安安不是活得好好的!
污水映着破碎的月光。
铜钱在我手心渐渐变暖。
回家吧。我轻声说。
爸把我裹进外套。
回家!
他踩过瓦砾堆。
脚步又急又重。
越野车驶离废墟时。
我回头望向四楼窗口。
月光照亮一道佝偻的影子。
穿灰布衫的老太太。
冲我挥了挥手。
我握紧铜钱。
暖意顺着手臂蔓延。
上市庆典酒会上。
水晶灯折射着金光。
爸被一群老板围着敬酒。
林总慧眼独具啊!
小千金没来
我坐在休息区吃蛋糕。
陈老拄拐坐过来。
小友在看什么他顺着我目光。
落地窗外正对金融街。
那栋白楼。我指远处尖顶。
下个月会换名字。
哦陈老挑眉。
改成什么
万豪中心。
陈老手杖咚地敲地。
好名字!他大笑。
承小友吉言!
爸端着香槟跑来。
陈老别惯着她!他嘴上埋怨。
嘴角却咧到耳根。
助理匆匆跑来。
林董!记者想采访安安——
爸立刻沉脸。
不行!孩子要早睡!
他冲陈老赔笑。
先带安安撤了
车库电梯缓缓下行。
爸松了领带。
累死老子了!他吐舌头。
当老板比打工还累!
我拽他西装下摆。
爸。

你鞋带开了。
爸低头看锃亮的皮鞋。
定制的!没鞋带——
车身突然巨震!
顶灯瞬间熄灭。
电梯卡在两层之间。
应急灯幽幽亮起。
爸第一时护住我头。
安安别怕!他声音变调。
爸爸在!
对讲机刺啦作响。
电梯故障!请保持冷静!
爸猛捶紧急按钮。
我女儿在里面!快救人!
钢缆摩擦声像野兽低吼。
我摸出口袋里的铜钱。
塞进爸汗湿的手心。
握紧。
什么
乾隆通宝。
爸死死攥住铜钱。
安安别怕…他把我裹进怀里。
爸爸保护你…
电梯突然咯噔一下。
灯光大亮。
数字开始跳动。
门开时。
维修工满头大汗。
林董!备用电源启动了!
爸腿软得扶住墙。
铜钱…他摊开手掌。
你什么时候——
铜钱正中裂开一道缝。
断成两半。
我把碎片揣回口袋。
走吧。拉住他发抖的手。
妈等急了。
爸慢慢蹲下来。
月光从车库天窗漏进来。
照亮他发红的眼眶。
安安。他哽住。
这些年…你究竟…
我踮脚擦掉他额头的汗。
我是你女儿呀。
他猛地抱起我。
对!他脸埋在我肩窝。
是我亲闺女!
车驶出车库时。
爸忽然问。
电梯…真是意外
我扣上安全带。
李成峰减刑出狱了。
爸方向盘猛打滑。
什么!
他今早在监狱门口。
我指车载导航。
现在去机场路上。
爸立刻拨电话。
张律师!查李成峰行踪!
他声音淬着冰。
刚出狱就想报复
车拐进别墅区时。
电话回了过来。
林董!李成峰买了去泰国的机票!
拦住他!
人已经在机场…张律师顿住。
但安检发现他背包里有…电梯制动器零件。
爸一脚刹车。
电梯是他——
安保当场摁住了他。张律师补一句。
他喊‘林家父女必须死’。
路灯透过车窗。
照在爸苍白的脸上。
安安…他手指发抖。
你又救了爸爸…
我趴到车窗边。
桂花开了。
晚风送来甜香。
爸突然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
走!他重新发动车子。
回家吃你妈的桂花糕!
后视镜里。
万家灯火汇成星河。
(结尾)
庆功宴在桂花树下办。
工人们举着果汁起哄。
小老板讲两句!
爸把我抱上石桌。
晚风吹落橙红花瓣。
今天安安果铺股价涨了18%!爸举着手机。
都是大家的功劳!
掌声惊飞树梢的鸟。
妈端出插蜡烛的蛋糕。
安安许愿!
十簇火苗跳动着。
我闭上眼。
暖风裹着桂花香。
铜钱在口袋发烫。
许的什么愿爸凑近问。
我吹灭蜡烛。
明年桂花开时。
给爸盖栋新工厂。
火光熄灭的刹那。
爸突然背过身。
月光照亮他脸上的水痕。
好。他哽着嗓子。
都听安安的。
工人们举杯欢呼。
敬小老板!
果汁碰出清脆的响。
爸把我举得更高。
这是我闺女!他声音压过蝉鸣。
亲闺女!
满树桂花簌簌地落。
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雪。
夜深人静时。
我摸出枕下两瓣铜钱。
断口处微微发烫。
月光移过窗台。
裂缝中渗出细碎金光。
慢慢弥合成完整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