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
田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像你曾经是魏国公主。”
房间里突然安静。
炭火噼啪炸开一颗火星,映得魏芊芊眼中泪光闪烁。
她咬着嘴唇,瓷片终于稍稍离开脖颈,“…为什么?”
“魏国亡了。”
田言收起剑,转身望向窗外,“十多年前就亡了。”
“但恨还在!”
魏芊芊猛地将瓷片掷向田言,被梅三娘一把拦住,“我父亲、我祖父…信陵君一脉的血仇…”
田言突然转身,紫瞳中寒光乍现,“就凭我们这几个人?”
“你、我、梅三娘,再加上地底下那些白骨?”
“能撼动大秦的铁骑?”
魏芊芊踉跄着站起来,伤口崩裂染红了素衣,“即使粉身碎骨…”
“然后呢?”
田言一把扯开窗帘,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泽山,“看看那些人!他们当中有多少是当年的魏人?”
“现在他们关心的,是明日米价会不会涨,是孩子能不能进官学!”
梅三娘突然老泪纵横,“公主…当年的武卒,已不剩几人了…”
魏芊芊跌坐在床沿,胸前的玉佩滑落出来。
上面“无忌”二字已经模糊不清。
她颤抖着抚摸玉佩,突然抬头,“那你为何投靠秦人?就为了苟活?”
“我投靠的是赢子夜。”
田言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扔在床榻上,“自己看。”
竹简展开,是罗网密档。
上面详细记载着当年信陵君被逼的真相——
魏王猜忌只是表象,真正推动这一切的,是潜伏在魏国高层的罗网杀手!
“这是…”
“你父亲,我母亲,都是罗网的棋子。”
田言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波动,“而现在,我要让下棋的人血债血偿。”
魏芊芊的手指死死掐进竹简,“可赢子夜也是秦…”
“但他不是罗网。”
田言突然单膝跪地,惊鲵剑横置于前,“魏姑娘,天下一统已成定局,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这场变革少流些血。”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梅三娘默默取来铜镜,镜中映出魏芊芊憔悴的面容。
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大梁城里金枝玉叶的模样?!
“我…”
魏芊芊的眼泪终于落下,“我该恨谁…”
田言起身,将一瓶药放在桌上,“恨该恨的人,活自己的命。”
她转身走向门口,“之后,赢子夜要见你,在这之前…”
她顿了顿,没有回头,“想想你父亲临终时,最希望你成为什么样的人。”
房门轻轻关上。
梅三娘颤抖着给魏芊芊包扎伤口,却发现公主的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块玉佩,鲜血…顺着玉佩边缘滴落。
田言推开房门,夜风裹着庭院里的梧桐叶扑面而来。
她脚步猛地一顿。
赢子夜正负手立在廊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她的脚尖。
“公子…”
她下意识按住惊鲵剑柄,却见赢子夜身后还立着数道身影。
少司命的紫纱在风中轻扬,赵弋苍的铁面具泛着冷光,更远处还有几个暗河杀手模样的黑影。
“我会劝说她。”
田言喉头发紧,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绝不会危害大秦。”
赢子夜指尖捻着一片梧桐叶,闻言轻轻颔首,“做的不错。”
叶片在他指间碎成细屑,“接下来,就无须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