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病房里只有她们俩,宋雅琴和马萍在家带三个孩子,时均安去部队了,靳言和贺凛都在往这边赶的路上。
天快黑的时候,时均安下了班过来了,叶问棠把医生的话说了,时均安呼吸一紧,整个人怔住了,而后他伸手搂住叶问棠,把她带到怀里。
好半晌,他哑着声音道:“我待会儿回去把妈接过来。”
至于三个孩子,他们都太小了,容易受到惊吓,而且他们都睡得早,还是别让他们过来了,就让马萍在家看着他们吧。
叶问棠“嗯”了一声。
靳言和贺凛一个晚上七点多到的,一个快九点到的。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守在时老爷子的旁边。
夜里十一点时,时老爷子突然开始说胡话。
一会儿喊:“班长,掩护我!”
一会儿又哭说:“向月,你在哪儿啊?”
一会儿又紧紧抓住时均安的手,说:“青芝向阳你们别走,别丢下我......”
见时老爷子手上的吊针都回血了,叶问棠忙跑出去喊医生。
医生和护士很快过来了,给时老爷子打了一针镇定剂,护士重新帮时老爷子扎好针。
时老爷子嘴里重复叫着“向月、向阳、青芝......”三个名字,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彻底安静了下来,闭上眼睛睡着了。
天快亮时,时老爷子忽然醒了,眼睛睁得很大,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而后偏过头,喊了声:“......均安。”
一夜未睡的时均安,心猛地一跳。
爷爷已经挺长时间没叫过他的名字了。
他伸手轻轻握住时老爷子扎着吊针的手,“爷爷,我在这儿呢。”
“我走后,你要照顾好你妈、棠棠,还有三个孩子。”
又朝靳言和贺凛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要好好的。”
看着时老爷子突然像正常人一样说话,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回光返照。
果不其然,说完这些后,时老爷子没再说话,只是笑看着时均安,又看向叶问棠、宋雅琴、靳言和贺凛,眼神一点点软下来。
然后他颤巍巍地伸出另一只手,像是要去抓什么,却在半空中停住,突然就垂了下来。
监护仪发出长长的,平直的“滴......”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像根针一样,重重地扎在所有人的心上。
时均安喉咙里发出了无声的哭音。
宋雅琴痛哭出声。
靳言和贺凛都泪如雨下。
叶问棠泪眼婆娑,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她看到了一个老太太,穿着一件老式的墨绿织锦旗袍,半黑半白的头发盘着的,温柔又慈祥的脸上带着笑,“老头子,我们来接你啦。”
老太太是时奶奶。
她的身后站着时向阳和时向月。
两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声:“爸!”
时老爷子走过去,牵住时奶奶的手,四人要进入白雾时,又转头看向了病房内。
每个人脸上都在笑,而后挥手摇晃。
“我们走了,放心吧!”
四个人挥着手,消失在白雾中。
叶问棠靠在墙壁上,泣不成声。
记忆中,时老爷子是个慈祥又洒脱的老人。
他爱吃她做的葱油饼。
把奶奶那么贵重的遗物给了她。
对生活怀揣热忱,没发病时,每天都会早起锻炼身体打太极。
总是一脸乐呵呵的叫她棠棠。
给三个孩子取了很多好听又寓意好的名字。
在生命的最后,还不忘让时均安照顾好她们和三个孩子......
时均安红肿着眼走过来,用手背帮叶问棠擦眼泪,“别哭了,爷爷病了这么久,这么熬着也痛苦,这样对他也是一种解脱,他终于能和奶奶、爸爸还有大姑团聚了。”
叶问棠点点头,是啊,他们团聚了。
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又淌出来了。
这么好的爷爷,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