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不能让哥哥知道真相,他要藏好自己体内的力量,他得一辈子扮演好这个双胞胎弟弟的角色,在哥哥感到脆弱时,还能从他这个所谓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这儿寻求慰藉。
......
此后几日,谢君临的身体衰败得很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他的憔悴,他的死气,日益明显。
先前还不信他会死的姜太后,如今看着他憔悴的带着死气的模样,终于相信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皇宫里突然就变得沉重起来。
天子即将驾崩,对这些人而言,与天塌了没有区别。
一天又一天过去,谢君临开始吃不下饭。
哪怕是汤,他喝两口也会吐出来。
伺候的人,愈发变得惶恐起来。
很奇怪,几乎所有人都有这种认知——人只要还吃得下东西,就还有救,一个人吃不下喝不下了,那就真的,快要死了......
谢君临吃不下了,每日还要维持病体机能,这身子消瘦起来就格外的快。
短短七天过去,就瘦了一大圈。
看着他凸出的颧骨,谢承运心痛如绞。
他寸步不离守着父亲,生怕自己前脚刚走,父亲后脚就离开人世。
这几日,谢君临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总是说着说着话,他就昏睡过去了,谢承运和谢从愿总要颤抖着伸手去触他的鼻息,才能勉强安心。
这天夜里,昏睡四个时辰的谢君临缓缓醒过来。
他双目混沌地望着跳动的烛火,隐隐约约听到有马蹄声,他艰难问守在床边的谢承运,“是不是你娘回来了?我好像听到马蹄声了......”
谢承运还没来得及欢喜父皇醒过来,就被这话问懵了。
他怔怔望着父皇,“父皇听到马蹄声了?”
谢君临望着窗棂,他嘴角含笑,艰难说道,“是啊,你,没听到吗?就在不远处啊,马蹄声那么响......一定是你娘和萧叔父回来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恍惚道,“你听,马蹄声没了,脚步声又响了......一定是他们下了马,朝这边跑来了......”
谢承运头皮发麻,背脊发冷,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的眼泪不断涌上。
他颤抖着握紧父皇的手,大声喊,“传宋神医!快传宋神医!”
谢君临好像丧失了五感。
他听不到儿子在喊什么,他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他只觉得,躺了半个月的他突然轻松了,他好像快要好起来了。
他的眼,望着窗棂,又缓缓望向紧闭的房门。
怎么还没来呢?
他明明听到了马蹄声,也听到了脚步声,怎么,还不推门进来呢?
他等啊,等啊,房门被推开,许多无关紧要的人跑进来了,可是,他一直在等的人却迟迟没有进来。
有人想要为他把脉,他甩开了手,他艰难撑起身,望着那敞开的门,轻声喊谢承运。
“运儿,你娘是不是还在怨我,她是不是在外面不肯进来看我?你去把她喊进来,你去喊她进来......”
谢承运惶恐得快要站不稳了。
他好害怕。
他父皇,是不是......是不是马上就要......
他想顺从父皇的话出去喊娘进来,可他又害怕自己刚一走,父皇就闭了眼,他含着泪握紧父皇的手,说,“父皇你听错了,娘和萧叔父还在路上,他们还没回来,您躺下再等等好不好?再等等,他们就快回来了——”
谢君临握紧儿子的手,指着门口说,“你娘就在门外,你去喊她,你去......”
见谢承运不动,谢君临侧眸看着儿子,恍惚了一瞬,他抿唇说,“你娘不肯进来是不是?那......”
他握紧儿子的手,“那你扶我起来,我出去见她......我自个儿去见她......”
谢承运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翻涌的悲伤,“父皇!”
他怎么能让如此孱弱的父亲起来,他抹着泪,强迫父皇躺下,“您躺着别动,我出去喊,我出去喊娘进来!”
他的目光根本舍不得从父皇身上移开,一步步后退着离开,直到来到房门口,才转过身去。
他几乎是用跑的,他飞快跑出宫殿,来到大殿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