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陆致尧是医生,帮我开一张假的死亡证明并不难。
为了成功瞒过邵泽言,他还并帮医院做完了一台疑难手术。
以此来让医院在邵泽言面前,坐实我和孩子死亡的真相。
我跟着陆致尧回了首都,成日抱着小辉的骨灰盒掉眼泪。
坐在沙发上,从天亮坐到天黑,再从天黑坐到天亮。
陆致尧每天都会来,保温桶里装着不同的粥。
他把勺子塞在我手里,温声劝着:
佳禾,吃一口。你倒下了,谁还会记得小辉呢
陆致尧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监督我把粥一口一口喝干净。
半晌,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托人联系了同仁医院的张教授,国内最权威的眼科专家。
他看过你的检查报告,说眼窝结构保存得很完整。
只要能等到合适的角膜源,复明概率超过九成。
我终于动了动嘴唇,声音哑得可怕:
看见了又能怎样
陆致尧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温和却有力量:
能看见初升的太阳。
能亲手给小辉叠纸船。
能看看我给你找的新家。阳台朝东,每天早上都能晒到第一缕阳光,像你以前念叨的那样。
我想起那年,我们一家三口回老家避暑的时候。
小辉总爱在阳台举着蜡笔涂画,说要画个会发光的太阳给妈妈。
那时邵泽言会从身后抱住我和孩子,笑着说。
我们佳禾喜欢的,都得有。
可现在,却早已物是人非。
小辉的太阳,再也升不起来了。
手术安排在一个月后,陆致尧亲自推我进手术室。
麻醉师给我戴氧气罩时,我怕的发抖。
上一次躺在这里,我失去了所有。
陆致尧俯身在我耳边轻声安慰:
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又一次睁开眼,世界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陆致尧的脸在光晕里渐渐清晰,他举着手指问我:
佳禾,能看见几个
三......三个。
我的声音发颤,眼泪跟着涌出来。
不是因为疼,而是一种新生的喜悦。
拆纱布那天,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那个装着小辉骨灰的盒子。
小辉,妈妈又能看见了。
你看,太阳公公又出来了。
陆致尧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的呢子外套:
张教授说你恢复得很好,可以出去走走了。
我跟着他下楼,小区里的孩子们在追逐打闹,笑得天真活泼。
扎小辫儿的小姑娘摔在地上,她妈妈立刻跑过去抱起她,嘴里不停唱儿歌哄着。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直到眼睛发酸。
我翻出从前的作品集,在首都设计院找了一份工作。
三个月后,我接到了第一份正式合同。
那天,我去了小辉的墓前,把合同复印件烧给他看。
我蹲在墓碑前,摸着上面爱子小辉的刻字:
小辉,妈妈找到工作了。
以后妈妈养你,虽然......你只能住在盒子里了。
陆致尧的车停在路口,他降下车窗朝我笑了笑:
庆祝你升职职,我订了餐厅。
路过一家玩具店时,我看见橱窗里摆着和小辉那只一模一样的玩具熊,突然红了眼睛。
陆致尧买了下来,我把头埋在小熊里深深吸了一口。
如果小辉还在,他一定会闹着要这只新的。
车继续往前开,我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突然很平静。
邵泽言或许还在找我们,或许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