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
第一次见到周予安,是在图书馆二楼的转角处。
三月的风还带着寒意,我抱着一摞摇摇欲坠的参考书,急匆匆地穿过图书馆二楼的走廊。为了赶下周的论文,我几乎把所有能借到的资料都搜刮了一遍,怀里堆得高高的书挡住了视线,我只能歪着头,勉强看清前方的路。
砰——
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人。
书本哗啦啦散落一地,我的眼镜歪到一边,世界顿时模糊成一片。我手忙脚乱地扶正眼镜,抬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周予安。
S大无人不知的风云人物。金融系学霸,校篮球队队长,据说家里有上市公司。此刻他正微微皱眉看着我,阳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洒进来,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对不起,我没看路……我慌乱地蹲下去捡书,心脏砰砰直跳。
没关系。他弯腰帮我捡书,动作优雅得像在拍广告。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拿起我的《西方文学史》时,指尖在书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文学系的
我点点头,伸手去接书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那一瞬间,我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迅速缩回手,脸颊发烫。
谢谢。我小声说完,低着头快步走开,像只受惊的兔子。
找到座位后,我偷偷瞥向不远处的周予安。他和几个同样耀眼的男生坐在一起,桌上摊开的是全英文的金融学教材。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他随手将额前的碎发拨到脑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引得附近几个女生频频侧目。
装模作样。我在心里嘀咕,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书本。我最讨厌这种天之骄子,仗着家世好、长相好就目中无人。刚才那个皱眉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嫌弃我这个冒失鬼。
然而,当我翻开《西方文学史》时,发现扉页夹着一张便签纸,上面用漂亮的钢笔字写着：
P.156的批注很有见地。——A
我愣住了。这本书是我上周借的,当时确实在156页的空白处写了几句关于现代主义文学的感想。我猛地抬头看向周予安的方向,却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2
再遇
我本以为和周予安的交集会止步于那次图书馆的偶遇,直到文学社的招新海报贴满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小满！陪我去嘛！林小雨拽着我的胳膊摇晃,眼睛亮得像星星,听说周予安是副社长,他去年拿了全国大学生文学创作大赛一等奖！
我本想拒绝,但那张夹在《西方文学史》里的便签纸突然浮现在脑海——P.156的批注很有见地。——A。
A……是周予安的缩写吗
好。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招新会在文学院报告厅举行,我们到得晚,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周予安站在台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比在图书馆时看起来平易近人多了。他讲解这学期的活动计划时,声音低沉悦耳,偶尔引经据典,引得台下女生一阵阵小声惊呼。
这学期我们会举办校园文化节,主题是‘在文字里遇见另一个自己’。他微微低头翻看资料,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我们希望能让更多人感受到文字的力量。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到文字的力量时,眼神突然变得专注而温柔,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的事。
下面请新社员做自我介绍。周予安的目光扫过台下,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从这位同学开始吧。
我猝不及防被点名,站起来时膝盖狠狠撞到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全场哄笑,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是中文系大二的姜小满……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喜欢写散文和书评……
姜小满周予安突然打断我,眉头微微挑起,是不是在校刊上发表过《城市边缘的星光》那篇文章
我瞪大眼睛。那是我上学期匿名发表的一篇随笔,描写城市里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和人群——天桥下的流浪歌手,深夜便利店的值班员,凌晨扫街的环卫工人……
那篇文章写得很好,他微笑着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特别是描写地下通道里那个流浪歌手那段,‘他的吉他声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城市的伪装’,这个比喻很打动人。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仅记得我的文章,甚至能准确复述出里面的句子。
活动结束后,我正准备离开,周予安却从人群中穿过来,拦住了我。
姜小满,能耽误你几分钟吗他递给我一张纸,指尖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暖色,这是我们下个月校园文化节的策划案,想请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建议。
我接过策划案,手指微微发抖。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活动安排,字迹工整有力,边缘处还有几行手写的诗句：
在樱花凋零之前,我想把春天,藏进你的眼睛。
为什么找我我忍不住问。
周予安歪头思考了一下,阳光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阴影：直觉告诉我,你会提出很棒的想法。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而且,我喜欢你的文字。它们很……真实。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周予安或许和我想象中的那个天之骄子不太一样。
______
3
相知
每周三下午的文学社办公室成了我最期待的时间。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周予安总是提前到,在窗边的位置放一杯热奶茶。杯子上贴着便签,有时是简单的早安,有时是一句随手写下的诗。
今天试了新品,芋泥波波。他推过来一个印着可爱猫咪图案的杯子,嘴角微微上扬,三分糖,听说你喜欢。
我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上周四食堂,你和小雨排队时说的。他低头翻看资料,耳尖却微微泛红。
我捧着奶茶,热度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心脏。原来他记得这种小事。
渐渐地,我发现周予安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他会在讨论间隙偷偷打瞌睡,被发现时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道歉；他会随身带着小本子,灵感来时就写下几句诗；下雨天看到没带伞的同学,他会默默把伞递过去,自己淋雨跑回宿舍。
但最让我震惊的发现是在一个深夜。
我在图书馆赶论文直到闭馆,回宿舍的路上经过音乐学院。悠扬的钢琴声从亮着灯的琴房传出,弹的是肖邦的《夜曲》,但比原曲更加忧伤,像是弹奏者把自己的情绪全部倾注了进去。
鬼使神差地,我走近窗户,透过半开的窗帘看到了周予安。
data-fanqie-type=pay_tag>
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他弹琴时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痛苦。一滴汗珠从他额角滑落,他突然停下演奏,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吞下。
我下意识后退,踩到树枝发出声响。周予安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我慌忙躲到墙后。心跳如雷,等我鼓起勇气再次探头时,琴房已经熄灯,只剩月光静静地照着空荡荡的钢琴。
第二天的小组会议上,周予安看起来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昨夜那个脆弱的身影。
小满,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会议结束后他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昨晚熬夜了。犹豫了一下,我又说：你……你看起来精神很好。
周予安笑了笑：习惯了。其实我睡眠一直不太好,有时候半夜会去琴房弹会儿琴。
我心头一震,他居然主动提到了这件事。
我……我昨晚路过音乐学院,听到有人在弹琴,很美但也很悲伤。我试探着说。
他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是吗那大概是我。睡不着的时候,音乐比安眠药管用。
他没有提及药片的事,我也没有追问。但那天之后,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他开始在每周三的奶茶杯上贴更长的便签,有时是一整首小诗；而我则会在他打瞌睡时,悄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肩上。
有一次,他醒来发现肩上披着我的外套,愣了几秒,然后轻轻捏住袖口的一角,低头闻了闻。
有阳光的味道。他笑着说。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
______
4
心动
校园文化节那天,阳光正好。
我们的翻开书页,遇见未知主题展区成了全场焦点。周予安穿着我帮他选的藏青色衬衫——那天他发消息问我该穿什么,我随口说了句藏青色很适合你,没想到他真的记在了心里。
在诗歌朗诵环节,他站在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背后是随风轻扬的浅色布幔。阳光透过布幔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柔光。
最后一首,《给满天的星光》,作者……姜小满。他念出我的名字时,声音微微发颤。
那是我偷偷投稿的散文诗,描写一个女孩在图书馆遇见星星的故事。当周予安用他低沉的声音念出你的眼睛比任何星辰都明亮时,我的心脏几乎停跳。
活动结束后,筹备小组一起去校外的小餐馆庆祝。席间,喝多的李学长不断向我劝酒,手也不安分地往我肩上搭。
李学长,小满不会喝酒。周予安突然站起来,挡在我面前,我替她喝。
他一口气干了三杯啤酒,喉结上下滚动。酒精让他眼尾泛红,但眼神依然清明锐利,直到李学长讪讪地退开。
回学校的路上,我们落在队伍最后。夜风微凉,周予安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那件外套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雪松香气,还有一丝淡淡的药味。
谢谢。我小声说。
周予安摇摇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直接给我发消息。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其实……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路灯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几乎要沉溺其中,但下一秒,自卑感如潮水般涌来——
我凭什么依赖周予安他那么优秀,身边从不缺追求者,而我只是个普通的文学系女生。
我……我自己能处理好。我生硬地回答,加快了脚步。
周予安愣了一下,苦笑着跟上：抱歉,我越界了。
那晚之后,他依然温柔体贴,但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我松了口气,却又在每个周三下午,看着那杯准时出现的奶茶,心里泛起说不出的酸涩。
有一次,我忍不住偷偷跟在他身后,想看看他平时都去哪里。
他去了琴房,弹了那首忧伤的《夜曲》；他去了图书馆,在我常坐的位置放了一本书；他去了校门口的奶茶店,认真地对店员说：芋泥波波,三分糖,加红豆。
店员笑着问：还是给那个女孩的
周予安点点头,耳尖又红了。
我躲在拐角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______
5
误会
文化节结束两周后,我正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整理笔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
我点开图片的瞬间,呼吸一滞。
照片里,周予安和校花苏媛坐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幅精心构图的电影画面。苏媛微微倾身,手指正轻轻整理周予安的衣领,而他低头看着她,嘴角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他们好像在一起了！小雨的消息紧接着跳出来,听说两家是世交,门当户对呢！苏媛爸爸是著名神经科医生,妈妈是音乐学院教授,跟周予安家是多年好友......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心上。
原来如此。
那些周三下午的奶茶,那些便签上的诗句,那些若有似无的温柔注视——都不过是公子哥的一时兴起。而我居然天真地以为,自己在他眼中是特别的。
我机械地打开通讯录,指尖悬在周予安的名字上方。三秒后,我按下了删除键。接着是微信好友、电话号码、所有社交平台的关注。最后,我退出了文学社的群聊,把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清除得干干净净。
小满小雨担忧地看着我,你没事吧
没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二天上课时,我特意绕远路避开了文学社的活动教室。但命运似乎偏要和我作对——午休时间,我刚走出食堂,就看见周予安站在银杏树下,似乎在等人。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阳光下显得格外干净清爽。但细看之下,他的脸色比往常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像是很久没睡好。
我立刻转身想走,却听见他喊我的名字：姜小满！
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急切。我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却强迫自己不要回头。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我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
为什么退出文学社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时已经调整好表情：没有,只是学业太忙。
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笑。周予安显然也不信,他微微皱眉,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为什么删了我的联系方式他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受伤,至少告诉我原因......
原因我突然笑了,从手机相册里调出那张照片举到他面前,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周予安看到照片的瞬间,表情凝固了。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我已经转身离开。
小满！他在我身后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有回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他的地方。但校园就这么大,我还是会不经意间看见他的身影——图书馆的窗边,他一个人坐在我们常坐的位置；文学社招新的摊位前,他心不在焉地翻着报名表；甚至在我宿舍楼下,有几次我看见他站在路灯下,抬头望着我们寝室的窗户。
一周后的傍晚,小雨急匆匆地跑回宿舍,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周予安拦住我问你的事,她喘着气说,他看起来很着急,说一定要和你当面解释......
我正往书包里塞课本的手顿了一下：他说什么了
他说那张照片有误会,苏媛只是......小雨犹豫了一下,算了,反正你不想听。不过他脸色真的很差,像是生病了。
我冷笑一声,把最后一本书狠狠塞进包里：苦肉计罢了。
但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我盯着那道光线,眼前却不断浮现周予安苍白的脸色,和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隐隐作痛,但我选择忽略它。
______
6
真相
凌晨两点十七分,我的手机突然响起。
黑暗中,刺耳的铃声显得格外突兀。我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喂我的声音还带着睡意。
姜小满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女声,语速很快,我是苏媛,我们能谈谈吗关于周予安......
听到这个名字,我瞬间清醒了。血液冲上头顶,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不必了,祝你们幸福。
等等！苏媛几乎喊了起来,你误会了！那天我只是给他送药,我爸爸是他的主治医生！
我的手指僵在半空,耳边嗡嗡作响：什么......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苏媛的声音带着哽咽：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发病率百万分之一。他从大一开始就在接受治疗......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刺眼。我机械地下床,双腿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往门外走。
他现在在哪里我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自己的。
市立医院神经内科,7楼712病房。苏媛深吸一口气,他本来不让我告诉你,但......他情况突然恶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我甚至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冲出了宿舍。深夜的校园空无一人,我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跑出校门时,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出租车司机被我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一路闯了两个红灯。二十分钟后,我站在市立医院7楼的电梯前,看着金属门上倒映出的自己——凌乱的头发,红肿的眼睛,睡衣上还有刚才奔跑时溅上的泥水。
712病房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我推开门的手抖得厉害,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周予安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仪器。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勾勒出他消瘦的轮廓。他比上次见面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手腕上插着输液管,手背上满是针孔的淤青。
我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疼得弯下腰来。
似乎是感应到我的存在,周予安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我的瞬间,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小满......
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我踉跄着走到床边,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我的手指颤抖着碰触他的手,那曾经在钢琴键上舞动的修长手指,现在冰凉得可怕。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
周予安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不想你担心......他的声音很轻,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而且......我不想你因为同情......留在我身边......
不是同情！我几乎喊了出来,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回荡,我......我喜欢你啊,从很久以前就......
周予安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他微微侧头,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和一本装帧精美的书。
这是我写的诗......他轻声说,本来想等毕业后出版的。
我接过那本书,封面上烫金的字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给满天的星光》。翻开扉页,上面写着：
给我生命中最亮的星光——姜小满
日期是三个月前,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
信封里是一封没有寄出的信,信纸已经有些皱了,像是被人反复展开又折起。我颤抖着打开它,周予安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亲爱的小满：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鼓起勇气当面告诉你这些话了......**
信纸上的字迹突然变得模糊。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打湿了纸页。
______
7
永别
接下来的三天,我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
白天,我会读诗给周予安听,有时是他写的,有时是我自己写的。他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但每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我的身影。当我们的目光相遇时,他会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那笑容比任何止痛药都更能缓解他的痛苦。
晚上,我蜷缩在病房的沙发上浅眠,每次听到监护仪的异常响动都会立刻惊醒。有几次,我看见周予安在睡梦中皱眉,像是正在经历某种无形的痛苦,我就会轻轻握住他的手,直到他的表情重新平静下来。
第三天傍晚,夕阳把整个病房染成金色。周予安的精神出奇地好,甚至能坐起来喝了几口粥。他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的晚霞,突然说：小满,我想听你读《星光》。
那是我上周刚写完的诗,还没来得及给他看。我从包里找出笔记本,翻到那一页,清了清嗓子：
**如果星星注定要坠落,
我宁愿它燃烧得再耀眼一些；
如果相遇注定要别离,
我宁愿爱得再深刻一些......**
我的声音哽咽了,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周予安伸出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凉,但触碰却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
继续。他轻声说,眼睛里倒映着晚霞的光芒。
我点点头,继续读下去。当我读到你是我生命中最亮的那颗星时,周予安突然笑了,那笑容如此明亮,仿佛病痛从未存在过。
小满,他轻声唤我的名字,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
窗台上的那盆绿萝,帮我照顾好它。他看向窗台,那里有一盆郁郁葱葱的植物,它很顽强,就像你一样。
我咬着嘴唇点头,生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那天深夜,周予安的情况突然恶化。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我被请到了走廊上。透过门上的小窗,我看见他们围着病床忙碌,各种仪器的警报声刺破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苏媛走出来,她的眼睛红红的：他......想见你。
我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重若千钧。病房里安静得出奇,监护仪的警报声已经停止了。周予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仿佛正在做一个美梦。
我握住他的手,那曾经为我弹钢琴、写诗、整理书页的手,现在安静地躺在白色床单上,再也不会动了。
周予安......我轻声唤他的名字,像是怕吵醒他,我在这里......
但再也没有回应了。
窗外的樱花被夜风吹落,纷纷扬扬地从窗前飘过。我恍惚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阳光也是这么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而现在,那光芒永远熄灭了。
葬礼那天,我穿着他最喜欢的那条蓝裙子,在他的墓前放了一本手写诗集——《给满天的星光》,里面全是我写给他的诗。最后一页,我加了一首新写的：
**你走后,
世界变得很轻,
像一片羽毛,
像一声叹息,
像你最后看我的那一眼。
但我知道,
在某个地方,
所有的星光都为你而亮。**
春风拂过,墓前的樱花纷纷扬扬。我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在图书馆阳光下对我微笑的少年,听到他说：
你的文字里有种力量,让我想要更努力地活下去。
而现在,我将带着这份未能说出口的爱,继续走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