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假太监,在宫里潜伏五年,只为找到当年害我家破人亡的证据。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谨小慎微、任人拿捏的小角色。
只有那个喜怒无常、暴戾嗜血的九千岁萧决,总是有意无意地关照我。
他会因为别人多看我一眼而大发雷霆,也会在我受伤时,偷偷给我送来最好的伤药。
我以为他看穿了我的女儿身,想以此拿捏我。
直到那天,我潜入他的密室,却看到满墙挂着的,都是我的画像。
从五岁到十五岁,一年一幅,栩栩如生。
画像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他的笔迹:
吾妻,朝朝。
1
拂尘之辱
掌事太监李德安的拂尘,裹着劲风甩在我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小杂种,手脚这么慢!
耽误了给贵妃娘娘送的点心,你担待得起吗!
我垂着头,死死咬住后槽牙。
没让一声痛呼溢出喉咙。
李总管息怒,是奴才的错。
我是沈朝。
五年前,御史大夫沈家被判通敌,满门抄斩。
我因在外祖家逃过一劫,后辗转入宫,成了个洒扫太监。
只为查明真相,为沈家翻案。
李德安见我逆来顺受,愈发得意,抬脚就要踹我的心口。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凭空出现,握住了他的脚踝。
那只手的主人,穿着一身墨色飞鱼服。
金线勾勒的蟒纹在日光下,显得狰狞可怖。
整个皇宫,敢这么穿的,只有一人。
东厂提督,九千岁,萧决。
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噤若寒蝉。
九……九千岁……
李德安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
萧决没看他。
那双狭长的凤眼,落在我红肿的脸上,眼神晦暗不明。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
本座的人,你也敢动
2
岁现身
李德安吓得魂飞魄散,当场瘫软在地,不住地磕头。
奴才不知……奴才不知小朝子是您的人,求九千岁饶命!
萧决松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他拿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
掌嘴。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李德安不敢有半分犹豫,抬起手就左右开弓,狠狠地抽自己的脸。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响亮。
我低着头,心里的惊惧远胜于感激。
萧决。
这个权倾朝野的阉人,以手段狠厉、心思叵测闻名。
我入宫五年,一直竭力避开他,生怕被他发现端倪。
可他最近,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我身边。
这份突如其来的关照,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让我喘不过气。
我宁愿被李德安打死,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萧决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抬起头来。
我身子一僵,只能缓缓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他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
指腹冰凉,带着一丝粗粝。
伤着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却觉得头皮发麻。
我怕他看出我过于纤细的脖颈,和喉结的异样。
不……不碍事,谢九千岁。
我慌忙后退一步,挣开他的钳制。
他看着空了的手,眼神沉了沉,周遭的气压更低了。
跟上。
他扔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我不敢不从,只能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3
东厂密令
我被带到了东厂。
这里是皇宫里人人谈之色变的活地狱。
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萧决将我带入他的书房,扔给我一个白玉瓷瓶。
一天三次,不许留疤。
是宫中最好的金疮药。
我捏着瓷瓶,指尖冰凉。
九千岁为何要帮我
我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他不答,反问我:你叫什么
奴才……小朝子。
他嗤笑一声,尾音上挑,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朝朝暮暮的朝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的小字,便是朝朝。
除了家人,无人知晓。
他怎么会知道
我强作镇定:是朝廷的朝。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追问,只道:
从今日起,你便来本座身边伺猴。
我心头一沉。
待在他身边,无异于与虎谋皮,我暴露的风险会大大增加。
奴才愚笨,怕伺候不好千岁爷。
本座说你行,你就行。
他的语气霸道,不容置喙。
我别无选择,只能跪下谢恩。
从那天起,我成了萧决的贴身太监。
所有人都说我走了大运,一步登天。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离深渊又近了一步。
4
流言蜚语
萧决的关照,变本加厉。
他会因为御膳房送来的饭菜不合我胃口,而罚整个御膳房的人不许吃饭。
也会因为新来的小皇子多看了我两眼,就冷着脸将人吓哭。
害得皇子生母贤妃娘娘,亲自来东厂赔罪。
他甚至不许任何人靠近我三尺之内。
宫里关于我和九千岁的流言蜚语,传得越来越难听。
他们说我是九千岁养的脔宠,是第二个李德安。
我百口莫辩,只能将所有屈辱和猜忌咽进肚子里。
我愈发肯定,萧决是看穿了我的女儿身。
他没有揭穿我,只是用这种方式折磨我、警告我,享受着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应付他,一边加紧了对当年旧案的调查。
当年的卷宗,都被列为禁档,封存在了皇家书库的密室之中。
而能自由出入那里的,除了皇帝,便只有萧决。
我必须拿到他身上的钥匙。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是太后的寿宴,宫中大摆筵席,萧决也被请去赴宴。
他不好饮酒,但架不住皇帝和一众王爷轮番敬酒。
回来时,已是酩酊大醉。
我扶着他回寝殿,他高大的身子几乎整个压在我身上。
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颈侧。
水……他哑声说。
我将他安置在床上,转身去倒水。
回来时,他却已经睡着了,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我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心跳如鼓。
钥匙,一定就在他身上。
5
密室惊魂
我颤抖着手,缓缓伸向他的腰间。
那里挂着一串钥匙,其中一把造型古朴的铜钥匙,应该就是开启书库密室的那一把。
我的指尖刚碰到钥匙。
他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那双平日里总是覆着寒霜的凤眸,此刻因醉酒而染上了一层水汽。
却依旧锐利得像鹰。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
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危险的审问。
我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凭着本能,胡乱抓起他腰间的香囊。
结结巴巴地解释:
奴……奴才见千岁爷的香囊歪了,想给您扶正。
这个理由拙劣得可笑。
我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已经做好了被他当场拆穿,然后拖下去严刑拷打的准备。
可他却只是盯着我,久久没有动作。
半晌,他忽然笑了。
是吗
他坐起身,逼近我。
属于他的、清冽又霸道的气息将我完全笼罩。
那你给本座扶正。
我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拿起那个香囊,假装整理。
香囊里装着安神的草药,还混着他身上常有的冷香。
我离他太近了。
近到能看清他长而卷的睫毛,和眼下一颗小小的泪痣。
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我准备收回手时,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朝朝。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我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看他。
他眼神迷离,似乎醉得更深了。
别走……
他喃喃着,将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蹭了蹭。
那动作,像一只卸下所有防备的野兽,透着一股脆弱的依赖。
我彻底愣住了。
6
真相初现
第二天,萧决醒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依旧是那个喜怒无常、高高在上的九千岁。
仿佛昨晚那个脆弱地喊着朝朝的人,只是我的幻觉。
可我却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平静地面对他。
朝朝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小字
难道他和沈家的灭门案,真的有关
无数的疑问在我脑中盘旋,我迫切地想要找到答案。
我必须再次潜入他的书房,找到那把钥匙。
我利用给他送午膳的机会,偷偷在香炉里加了能让人昏睡的迷香。
这是我从宫里一个懂药理的老太监那里弄来的,无色无味,药效却极强。
萧决没有丝毫怀疑,很快便伏在案上睡着了。
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从他腰间解下了那串钥匙。
得手的那一刻,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我不敢耽搁,立刻赶往皇家书库。
用那把铜钥匙,我果然顺利地打开了书库最深处那间密室的门。
密室里堆满了积灰的卷宗。
我压下心中的激动,开始疯狂地翻找。
终于,在最底下的一个木箱里,我找到了沈家通敌案的卷宗。
我颤抖着打开,里面的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窟。
卷宗里记录的所谓证据,竟然是我父亲写给当时镇守边关的敌国将领的投诚信。
信上的笔迹,确是我父亲的。
可信的内容,却荒谬至极。
父亲一生忠君爱国,怎么可能写出这种东西!
这是伪造的!
是栽赃陷害!
可问题是,是谁模仿了我父亲的笔迹
又是谁,将这封信送到了皇帝面前
卷宗里,呈上这封信的人的名字,被刻意抹去了。
线索,在这里断了。
我不甘心,将整个密室翻了个底朝天,却再无其他发现。
难道,我五年的隐忍和筹谋,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我不信。
一定还有我没发现的地方。
我的目光,最终落回了萧决的书房。
那个地方,一定还藏着别的秘密。
7
画像之谜
我必须再去一次萧决的书房。
这一次,我的目标不再是钥匙,而是他这个人。
以及他可能藏起来的、关于沈家的一切。
我等了三天,才等到一个绝佳的机会。
皇帝派他出京办差,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整个东厂,暂时由他的副手,掌印太监陈矩掌管。
陈矩为人圆滑,与我素无交情,但也并无过节。
我以替九千岁打扫书房为由,轻易地拿到了书房的钥匙。
夜深人静。
我提着一盏灯笼,再次踏入那间让我感到无比压抑的房间。
我仔细地搜查着每一个角落。
书架、暗格、甚至地砖。
可除了些笔墨纸砚和处理公务的文书,一无所获。
难道是我猜错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离开时,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书案的桌腿。
哐当一声。
书案上的一个镇纸掉了下来,摔在地上。
我弯腰去捡,却在触碰到冰冷的地面时,发现那块地砖有些松动。
我心中一动,用力敲了敲。
下面是空的!
我用匕首撬开地砖,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我没有丝毫犹豫,举着灯笼就钻了进去。
暗道不长,尽头是一扇沉重的石门。
我用力推开。
门后的景象,却让我瞬间呆立当场,浑身冰冷。
这里是一间密室。
密室的墙上,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武功秘籍。
而是挂满了……
我的画像。
从我五岁梳着总角,天真烂漫。
到我十五岁及笄,含苞待放。
一年一幅,不多不少,整整十一幅。
每一幅都画得栩栩如生,仿佛画师就在我的身边,记录下了我成长的每一个瞬间。
我震惊地看着这些画,大脑一片混乱。
这怎么可能
萧决……他怎么会有我的画像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后一幅画上。
那是十五岁的我,穿着一身红衣,站在桃花树下,笑靥如花。
那是我及笄那天,母亲亲手为我画的。
后来沈家出事,这幅画也跟着下落不明。
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颤抖着伸出手,抚上画中人的脸。
在画像的最下方,压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纸条。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抽了出来。
上面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萧决的笔迹。
吾妻,朝朝。
8
吾妻朝朝
吾妻,朝朝。
短短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手中的灯笼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烛火瞬间熄灭。
密室里陷入一片黑暗。
我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比这黑暗更深,更冷,将我整个人都吞噬了。
萧决……他叫我妻子
这太荒谬了!
我是御史大夫沈家的女儿,他是权倾朝野的阉人。
我们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关系
可这些画,这张纸条,又该如何解释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疯长。
难道……
不,不可能。
我甩了甩头,想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
就在这时,石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萧决!
他提前回来了!
我慌乱地想要找地方躲藏,可这间密室一览无余,根本无处可躲。
石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他似乎没想到里面有人,脚步顿了一下。
随即,他点亮了墙边的烛台。
昏黄的烛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密室,也照亮了他那张俊美非凡,却毫无血色的脸。
他看到了我。
也看到了我脚边那张写着吾妻,朝朝的纸条。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9
身份揭晓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
我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腔。
萧决的脸上,褪去了所有伪装的表情。
没有了平日的暴戾和阴沉。
只剩下一种我看不懂的,混杂着震惊、痛苦和恐慌的复杂情绪。
你……都看到了
他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可我失败了。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我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无力地垂下。
朝朝。
他又一次,叫出了我的小字。
这一次,无比清晰,无比清醒。
我浑身一震,抬起眼,迎上他痛苦的目光。
你到底是谁我哑声问。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猩红。
我是谁……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是那个该死,却没死成的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我是,萧决。
也是……你的未婚夫,林惊寒。
10
林惊寒归来
林惊寒。
这个刻在我骨血里,早已以为随着五年前那场大火一同化为灰烬的名字。
此刻从萧决的口中说出,让我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林家与沈家是世交,我与林家独子林惊寒自幼便定下婚约。
他是我年少时所有明媚的记忆。
我们会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在桃花林里放纸鸢。
他说,等我及笄,就用八抬大轿娶我过门。
可就在我及笄那年,沈家出事了。
紧接着,便传来了林家满门感染时疫,一夜之间尽数亡故的消息。
我曾偷偷跑去林府,看到的只有被官府封锁的府邸和冲天的火光。
所有人都说,林家是为了防止时疫扩散,才放火烧了宅子。
我一直以为,我的惊寒哥哥,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现在,萧决却告诉我,他就是林惊寒。
这怎么可能
林惊寒是文武双全、名满京城的少年将军。
而萧决,是阴狠毒辣、人人畏惧的东厂阉人。
他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我不信!我失控地喊道,你撒谎!惊寒哥哥早就死了!
我没有撒谎。
萧决,不,或许我该叫他林惊寒。
他痛苦地看着我,朝朝,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是真的。
那你告诉我,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指着他的飞鱼服,声音颤抖。
他看着我,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沈家出事后,我父亲查到了一些线索,还没来得及上报,林家就……就被人灭口了。
他们伪造了时疫的假象,放火烧了林府,就是为了毁尸灭迹。
我被父亲藏在密道里,才侥幸逃过一劫。
但也被那场大火……毁了容,伤了身子。
他缓缓抬手,覆上自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我这才惊觉,他的脸,似乎过于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张面具。
他当着我的面,从耳后,慢慢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被烧伤严重,布满狰狞疤痕的脸。
尽管面目全非,可那双眼睛,那熟悉的轮廓……
分明就是我记忆中的林惊寒!
11
相认之痛
巨大的冲击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他不是萧决。
他是我的惊寒哥哥。
他没有死。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了下来。
可为什么……是以这种方式
为了活下去,为了报仇,我别无选择。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疑问,声音嘶哑。
我净身入宫,戴上面具,改名萧决。
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只有站得足够高,才有机会接触到核心的秘密,才能为沈家和林家,讨回公道。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看着他布满伤疤的脸,再想到他如今九千岁的身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无法想象。
这五年,他是如何拖着这样一副残破的身躯。
在吃人的皇宫里,从一个无名小卒,爬到今天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这其中,要经历多少折磨和血腥
而我,这五年,却一直将他当成仇人。
当成一个玩弄人心的变态。
我误会了他,甚至……还想杀了他。
愧疚和心疼,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对不起……我喃喃道,我不知道……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慌乱地伸出手,想要为我拭去眼泪。
可看到自己满是薄茧的手,又顿住了。
别哭,朝朝,不怪你。
他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不该吓着你。
他解释道:
我早就认出你了。
你入宫的第一天,我就认出你了。
可我不敢认你,我怕……我怕会给你带来危险。
我现在的身份,树敌太多,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偷偷地保护你。
所以,他才会因为别人多看我一眼而大发雷霆。
所以,他才会在我受伤时,偷偷送来最好的伤药。
所有我曾经以为的拿捏和折磨,原来都是他笨拙又深沉的保护。
我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他身体一僵。
随即,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我。
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朝朝,我的朝朝。
他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我的名字。
像是唤回了,他失落了五年的珍宝。
12
复仇计划
那天晚上,我和林惊寒在密室里待了很久。
他告诉了我很多事。
当年,呈上那封伪造的通敌信的人,是如今圣眷正浓的安王。
皇帝的亲弟弟。
而安王背后,还有一个更庞大的势力。
他们图谋的,是整个江山。
沈家和林家,只是他们计划中的第一块绊脚石。
林惊寒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搜集安王的罪证,但安王行事谨慎,很难抓到确凿的把柄。
那封信,才是最关键的证据。林惊寒道。
只要能证明那封信是伪造的,我们就能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信上的笔迹……我担忧道。
我父亲生前,曾教过我一种秘术,可以鉴别笔迹的真伪。模仿得再像,也终究是假的。
我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我们得想办法,拿到那封信的原件。
林惊寒看着我,眼神凝重。
信,被皇帝锁在了乾清宫的暗格里,只有他一人能打开。
乾清宫,皇帝的寝殿,防卫森严,堪称龙潭虎穴。
想从那里拿到东西,难如登天。
我有办法。
我看着他,目光坚定。
交给我。
既然知道了真相,我便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这条复仇的路,无论多难,我都要陪他一起走下去。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惊寒哥哥,我握住他的手,我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只知道哭鼻子的小姑娘了。这五年,我也不是白过的。
他看着我眼中的坚定,终于点了点头。
好。
相认之后,我和林惊寒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表面上,我依旧是那个对他毕恭毕敬的小太监。
可私下里,我们是这深宫之中,彼此唯一的依靠和温暖。
他会趁着夜色,偷偷来我的住处,给我带我最爱吃的桂花糕。
我也会在他处理公务疲惫时,为他按揉肩膀。
我们像一对偷情的恋人,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点来之不易的温情。
同时,我们也在紧锣密鼓地计划着盗取信件的行动。
机会,在半个月后。
西域使臣来访,皇帝将在御花园设宴款待。
到时,乾清宫的防卫,会是整晚最薄弱的时候。
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那晚,潜入乾清宫,找到暗格,拿到信。
13
生死突围
行动的前一夜,林惊寒又来了。
他给我带来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还有一张乾清宫暗格的详细地图。
这是我花了很大代价才弄到的。
他神色凝重。
朝朝,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无论成败,时间一到,必须立刻撤离。
我点点头:我记住了。
他还是不放心,一遍遍地叮嘱我各种细节。
我看着他焦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惊寒哥哥,你现在好像我爹。
他一愣,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怕你出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我。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被发现了,就吃了它。
我打开瓶塞,一股奇异的香气传来。
这是什么
假死药。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可以让你气息全无,维持十二个时辰。到时,我会想办法,把你『运』出宫。
我的心,狠狠一颤。
他连我的后路,都想好了。
我收起瓷瓶,郑重地对他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朝朝,等一切结束,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好。
我靠在他并不宽阔,却无比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
这一刻,我对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盼。
第二天晚上,御花园灯火通明,乐声阵阵。
我换上夜行衣,蒙上面巾,如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乾清宫。
宫殿里空无一人,只有袅袅的龙涎香在空气中浮动。
我按照地图的指示,很快在龙床后的墙壁上,找到了暗格的开关。
我屏住呼吸,转动机关。
墙壁上,一扇小门应声而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我心中一喜,伸手去拿。
可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盒子的时候——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钦尖锐的声音:
有刺客!快!保护皇上!
我心中大骇。
怎么会这么快
宴会还没结束!
这是一个陷阱!
我来不及多想,抓起盒子,转身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身后,无数的火把亮起。
大批的禁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整个乾清宫围得水泄不通。
抓住他!死活不论!
皇帝冰冷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我心急如焚,在宫殿的屋顶上飞速地奔跑。
可禁军的人数太多了,他们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我很快就被逼到了一处死角。
下面,是数十个手持弓箭的禁军,箭头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我退无可退。
就在我准备拿出假死药,做最后一搏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我身边。
是林惊寒。
他依旧穿着那身墨色的飞鱼服,只是脸上,已经换回了那张属于萧决的冷漠面具。
跟我走。
他拉住我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我朝另一个方向突围。
他的武功极高,禁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眼看我们就要冲出包围圈,一支淬了毒的冷箭,却悄无声息地从暗处射来!
直指我的后心。
林惊寒脸色一变,想也没想,就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我面前。
利箭,穿透了他的肩胛。
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惊寒哥哥!我惊呼出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别管我,快走!他推开我,声音急切。
可我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
就在我们拉扯之际,安王带着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他看着我们,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萧提督,真是好一招苦肉计啊。
只可惜,本王早就料到,你会来救你的小情人了。
他身后,皇帝也缓缓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萧决。
皇帝看着我们紧握的手,眼神冰冷。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林惊寒将我护在身后,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解释的。
好,很好。
皇帝怒极反笑。
来人,将这两个叛贼,给朕拿下!打入天牢!
14
天牢之困
我和林惊寒被关进了东厂最深处的天牢。
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腐朽气味。
我的手脚都被戴上了沉重的镣铐,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里。
林惊寒就在我的隔壁。
我能听到他因为伤口发作而压抑的喘息声。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惊寒哥哥,你怎么样
我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小声问。
隔壁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他虚弱的声音: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我们都知道,彼此在说谎。
安王和皇帝,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等待我们的,将是无休止的严刑拷打。
果然,没过多久,安王就来了。
他穿着一身华贵的亲王服,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沈朝朝。
他走到我的牢房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本王真是小看你了。
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竟然能在宫里当五年太监,还能把我们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迷得神魂颠倒。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他也不恼,继续道:
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指认萧决,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逼你做的,本王不仅可以饶你不死,还可以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我呸!
我啐了他一口。
你做梦!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狠。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给我打!打到她肯说为止!
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地抽在我的身上。
皮开肉绽的痛楚,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隔壁的林惊寒,在疯狂地撞击着牢门。
放开她!你们冲我来!有本事冲我来!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担忧,变得嘶哑可怖。
安王走到他的牢房前,冷笑道:
萧提督,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
本王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小情人在你面前,一点一点地被折磨死。
鞭子,一下又一下地落下。
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仿佛听到了林惊寒绝望的嘶吼。
15
太后之助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身上的伤,也被人用最好的伤药处理过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的布置很雅致,不像是天牢。
门被推开,一个宫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看到我醒了,她惊喜道:姑娘,您醒了!
这里是哪里林……萧决呢我急切地问。
宫女神色黯然了一下,低声道:这里是长信宫。姑娘,您还是先喝药吧。
长信宫
那不是……太后的居所吗
我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萧决呢他到底怎么样了我抓住宫女的手,追问道。
宫女被我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
萧提督他……他为了救您,已经……已经招了。
招了什么
他向皇上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人所为。
是他觊觎沈小姐您的美色,强迫您入宫,威逼您为他盗取机密。
他还说……他还说沈家和林家的案子,也是他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得到您。
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不可能……我喃喃道,他在撒谎!
是真的。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太后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是哀家,让他这么说的。
为什么我红着眼问她。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命。
太后叹了口气。
皇帝已经起了杀心,如果萧决不把所有的罪名都揽过去,你们两个,都得死。
沈家丫头,哀家是看着你长大的。哀家知道你是无辜的,也知道沈家和林家是冤枉的。
但现在,安王势大,皇帝又被蒙蔽,我们斗不过他。
萧决用他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
他还求哀家,让你忘了这一切,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我惨笑一声,他都死了,我还怎么活下去
他还没死。
太后道。
三日后,午时问斩。
三日后。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哀家知道你心里难受。太后拍了拍我的手,但你必须振作起来。
你不仅要活下去,还要为萧决,为沈家和林家,报仇。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递给我。
这是什么
这是萧决拼死从乾清宫里换出来的东西。
我打开卷轴,发现里面并不是那封伪造的信。
而是一份……名单。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从朝中大员,到地方将领,都是安王一党的人。
而在名单的最后,还有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名字。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钦。
原来,他也是安王的人。
那晚的陷阱,根本不是皇帝设下的。
而是王钦和安王,瞒着皇帝,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他们就是想借此机会,一举除掉林惊寒这个心腹大患!
皇帝虽然多疑,但并不昏聩。他只是被安王和王钦蒙蔽了。
太后道。
只要你能想办法,将这份名单送到皇帝手上,让他看清安王的真面目,一切就还有转机。
我看着手中的名单。
这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重如千斤。
这是林惊寒用命换来的,最后的希望。
我不能让他失望。
我擦干眼泪,看着太后,眼神坚定。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16
法场逆转
三日后,法场。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仿佛随时会下起一场倾盆大雨。
林惊寒穿着一身白色的囚服,被押上了断头台。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肩胛处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可他的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
台下,围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
安王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得意。
我混在人群中,戴着一顶帷帽,死死地盯着台上那道消瘦的身影。
我的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份名单。
按照我和太后的计划,我需要等到行刑的最后一刻,在最混乱的时候,冲到皇帝面前,将名单呈上去。
皇帝今日,也来了。
他就坐在离断头台不远处的龙辇上,神色复杂地看着台上的林惊寒。
午时三刻,到了。
监斩官扔下令牌,刽子手举起了手中的鬼头刀。
行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拨开人群,朝着龙辇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皇上!我有冤情要报!
禁军立刻上前阻拦,我却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卷轴,朝着皇帝的方向,用力扔了过去。
皇上!请看此物!安王谋逆,证据确凿!
安王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哪里来的疯婆子!快!给本王拿下!
可已经晚了。
卷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皇帝的脚边。
大太监王钦,想上前将卷轴收走,却被皇帝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皇帝弯腰,捡起了卷轴。
他缓缓打开。
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抬头,看向安王和王钦,眼神锐利如刀。
皇兄……安王慌了,您别听这个疯女人胡说八道,这都是……都是萧决伪造的!
伪造的
皇帝冷笑一声,将卷轴扔到他脸上。
那你好生跟朕解释解释,这上面,为什么会有你和边关将领的秘密通信为什么会有你私造兵器的账本
安王瞬间面如死灰。
王钦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都是安王逼奴才的!
皇帝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安王,眼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来人!
皇帝怒喝一声。
将安王和王钦,给朕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所有涉案人员,一律捉拿归案,严加审问!
形势,瞬间逆转。
安王一党的人,被禁军当场拿下。
法场上一片混乱。
我看着这一切,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地。
我抬头看向断头台。
林惊寒也正看着我。
他的眼中,有震惊,有欣慰,还有……无尽的温柔。
我们隔着攒动的人群,遥遥相望。
我知道,我们赢了。
天边,乌云散去。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了下来。
一切,都将迎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