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婚期还差三天,我丈夫裴聿就搂着小三撞上了高架桥,引爆热搜。
裴家乱作一团,他却还笑我小题大做。
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将律师函拍在桌上,冷静清算他欠我的两千万股权。
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没想到我不哭不闹,只谈钱。
看着我眼里的冰冷,他彻底慌了。
1
和裴聿的五年协议婚期,还差最后七十二小时。
他用一场惊天动地的车祸,提前为我的自由拉响了礼炮。
裴聿,我名义上的丈夫,搂着当红小花柳莺莺,驾驶着他那辆风骚的蓝色超跑,直接撞上了高架桥的护栏。
热搜爆了。
裴氏总裁车祸
后面跟着一个紫红色的爆字。
他倒是命大,仅仅一点擦伤。柳莺莺就惨了,小腿骨折,正在医院里哭天抢地。
裴家老宅,气氛凝重得像要结冰。
我那个向来视颜面如生命的女强人婆婆——庄敏,气得捏碎了一只青花瓷杯。
碎裂的瓷片溅到我脚边,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裴聿坐在沙发正中,一条胳膊打着绷带,脸上却挂着那种玩世不恭的、烂到骨子里的笑意。
妈,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我都三十了,玩玩车,交个女朋友,很稀奇他吐出一口烟圈,再说了,岑夏都没吭声,您急什么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我平静地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叩。
然后,我抬起眼,看向庄敏,笑了笑。
妈,您说的对。该算算了。我将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是我早已准备好的律师函草稿。
按我们五年前签的协议,五年期满,我生下沅沅,‘云启科技’百分之二的原始股,就该转到我名下了。现在还差三天,我只是想跟您确认一下交接流程。
屋子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庄敏脸上的怒火瞬间被错愕取代,那双精明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要在我脸上钻出两个洞。
她大概没想到,我提的不是裴聿的出轨,而是钱。
赤裸裸的,一笔估值超过两千万的资产。
裴聿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他盯着我,那种审视的、带着十足侵略性的目光,似乎想要重新认识我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合格妻子。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庄敏,等着她的答案。
这就是我们这场婚姻的本质。一场交易。我出卖五年青春和一个子宫,换取岑家免于破产,和我个人的下半生富贵。
爱情那是剧本里最不需要的东西。
庄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那强势了一辈子的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一丝类似疲惫的复杂神情。
岑夏……我知道阿聿混账,委屈你了。可……沅沅呢他才四岁……她试图打出亲情牌,你真的……就只要钱
不然呢我轻声反问。
沅沅。我的儿子。
从出生就被抱回老宅,身边围着三个育儿专家、两个金牌保姆。他们说他需要最科学的抚养,而我这个负债家庭出身、大学都没毕业的母亲,唯一能给他的,就是不打扰。
我和他的亲子时间,是每周六下午的三点到五点。精准,克制,像一次例行探监。
他至今不肯叫我妈妈。
我收回思绪,看向庄敏那双流露着惋惜的眼睛,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也更冷了。
对。妈。我只要钱。
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再也不能失去钱了。
2
庄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是个商人,一个承诺过就一定会兑现的商人。
好。我让法务部去办。三天后,股权会准时到你账上。她说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挥了挥手让管家扶她上楼。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裴聿。
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属于柳莺莺的甜腻气息。很刺鼻。
我站起身,准备回那个所谓我们的房间,开始打包我的东西。
身后,裴聿那淬了冰的声音响起。
岑夏,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演给谁看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在我妈面前装大度,在我面前玩清算。很有成就感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和鄙夷,别忘了,你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都是裴家给你的。守好你‘裴太太’的本分,别玩火。
这话,太熟悉了。
五年前,我爸公司破产,跳楼自杀。债主堵上门,要把我妈和我都卖了。
是庄敏带着一份协议从天而降,救我们于水火。
代价是我嫁给裴聿,为他生一个继承人。
我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裴聿成了我的饲主。新婚夜,他掐着我的下巴,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对我说:当好你的花瓶,守好你的本分,别爱上我,更别管我。
我一直都做很好。
回过神,我转身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裴总,你的事情不需要我‘演’。微博热搜都快爆了,手机没被车撞坏吧
他的脸色唰地一下黑了。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抓起手机,走到一边给他的公关总监打电话,压着火气咆哮,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热搜撤下来。
我默默听着。
真可笑。他的人生,就是由无数个这样的补丁组成的。而我,曾经是他最大的那块补丁。
我刚要上楼,他却挂了电话,大步流星地拦在我面前。
你,去联系一下天誉传媒的林叔。这个时间点,只有他能把照片全部压下去。他用命令的语气,理所当然地说道。
林叔,是我爸当年的至交好友。也是我如今在这座城市里,唯一还剩的一点人情。
我看着裴聿那张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突然就笑了。
裴聿。我们的合同条款里,可不包括给你当免费的公关。
你说什么他大概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眼里的诧异多过愤怒。
我将垂在耳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我的意思是,我的服务期限,即将到期。这种私人业务,得另外收费了。
他愣住了,那张挂着漫不经心笑意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岑夏,他的声音阴沉下来,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或许吧。我耸耸肩,绕过他就要上楼。
他却猛地拽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一把铁钳。
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把我拖拽到他面前,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点燃。
既然协议快到期了,那你也该履行一点……以前没履行过的义务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五年来,我没碰过你。今天,我不妨就验验货,看看你这个‘裴太太’,到底值不值两千万!
3
我身上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手脚冰冷。
恐惧像一张大网,将我牢牢罩住。我拼命挣扎,推他,打他。
裴聿!你放开我!你混蛋!
他的脸在我眼前放大,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冷漠和鄙夷,而是被我的反抗点燃的、一种属于掠食者的凶狠和占有欲。
五年,岑夏。他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只手已经探向我裙子的拉链,五年我让你当了个干干净净的摆设,现在不满意了那你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
我爱过你。
这四个字冲到嘴边,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那是我在这段婚姻里,唯一的,也是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早已烂在心底,化成了灰。
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铃声尖锐,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是柳莺莺。
裴聿挣扎的动作一滞,眼里的凶光退潮,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最终,他像是甩开什么垃圾一样松开了我,后退一步,接起电话。
莺莺怎么了他开口的瞬间,声音已经切换成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温和模式。
我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听着他轻声细语地哄着电话那头的女人。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一场大雨蓄势待发。
电话里,柳莺莺娇滴滴的哭腔,夹杂着窗外的风声,显得格外刺耳。
阿聿……我的新剧投资方看到了新闻……他们……他们要撤资……我该怎么办啊
别怕。裴聿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焦急和心疼,宝宝不怕,我马上过来解决。我这就过来陪你。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我一眼,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引擎的轰鸣声迅速远去,很快,就被哗啦啦的雨声吞没。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眼眶干涩,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原来,心死透了,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的。
4
接下来的两天,我没再见到裴聿。
但我却以另一种方式,时时刻刻感受着他的存在。
第二天,柳莺莺的工作室就主动放出了猛料。
柳莺莺好事将近,裴氏总裁五年隐婚另有隐情。
各种通稿满天飞,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我这个正妻不过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是棒打鸳鸯的恶人。而她柳莺莺,才是和裴聿相爱多年的真爱。
这还不够。
柳莺莺甚至直接把一张她和裴聿的亲密合照发到了我手机上,照片里她戴着一枚硕大的粉钻,依偎在裴聿怀里,笑得像个胜利者。
配文是:岑夏姐,我想你很快就会在新闻上看到了。阿聿说了,等处理完股份的事,就正式娶我。我这也是……在帮你扫清障碍呢,不用谢。
这字里行间的挑衅和炫耀,几乎要溢出屏幕。
我看着那刺眼的粉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
五年婚姻,裴聿从没给过我任何信物。他说:戒指这种东西,是给相爱的人戴的。我和你,不配。
我面无表情地删掉了信息,将手机调至静音,扔进包里。
我不需要再看了。
因为我订的飞往深圳的航班,就在今天下午。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庄敏。
两天时间,我已经联系好了猎头公司,也委托律师启动了股权变现的流程。我的个人物品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陆陆续续打包寄往了深圳的一个地址。
我不打算回头看一眼沅沅。
因为我怕。
我怕看到他那双酷似裴聿的、对我漠然无情的眼睛。我怕我仅存的一点点勇气,会在那双眼睛面前溃不成军。
我只是一个,终于逃出笼子的失败者。我不敢再回头。
当我拉着最后一个行李箱,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庄敏的车却缓缓停在了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她那张保养得宜却带着深深疲倦的脸。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要去深圳
我心脏一缩,但面上依旧平静:是的,庄董。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要反悔,要把我抓回去继续当那个体面的摆设。
最终,她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路上小心。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这是股权的确认函,还有我私人给你的一份补偿。密码是你生日。
她的话音里,竟然带了一丝哽咽。
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5
我接过那份薄薄的文件,却没有打开看那份所谓的私人补偿。
我对着车里的她,微微鞠了一躬。
谢谢您。还有……替我跟沅沅说再见。
说完,我不再停留,转身拉着行李箱,走向路边早已等候的出租车,决绝得像一个奔赴刑场的死士。
我不知道的是,我走后,庄敏独自在车里坐了许久,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查一下,我让你查的,五年前岑家破产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
机场。
贵宾候机室里,裴聿正烦躁地扯着领带。
柳莺莺的公关危机越闹越大,董事会已经有人对他表示了严重不满。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要看点什么,却发现屏幕空空如也。没有他以为会等来的岑夏的求饶电话,也没有任何信息。
那个女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种没由来的、抓心挠肝的烦躁和空虚感,开始在他心里蔓延。他想不通,一个逆来顺受了五年的女人,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硬,那么冷。
就在这时,他特助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惊慌。
裴、裴总!不好了!公司法务部刚刚收到岑……收到夫人的律师函!她、她启动了紧急清算协议,要把手上云启科技那百分之二的股份,全部抛售给我们的对家……天誉资本!
裴聿轰的一声站了起来,脑子像被炸弹炸开一样,一片空白。
抛售给对家
她不是只想要钱吗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她人呢裴聿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
查……查到了!夫人的手机定位显示,她正在……正在T1航站楼,15分钟后飞往深圳的航班就要起飞了!
天誉资本……林叔……深圳……
无数个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最后拼凑出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可能。
她不是在耍性子,不是在离家出走。
她是在,清算。
清算这五年的一切,然后,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并且要在离开前,给他最狠的一刀。
裴聿发疯似的冲出贵宾室,不顾身后助理的呼喊,拼了命地向T1航站楼狂奔。
他疯了。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恐慌,是这种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滋味。
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穿过拥挤的人潮,撞开无数人的肩膀,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一个疯狂的念头。
不能让她走!绝对不能!
此刻,我已经通过了安检,随着人流缓缓走向登机口。广播里正温柔地播报着我的航班信息。
自由,就在眼前。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然而,就在我把机票交给地勤人员,准备踏入廊桥的那一刻。
身后,一道失控的、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像一颗子弹,狠狠地击中了我的后背。
岑夏!
你他妈的敢走一步试试!给我回来!
6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像平地惊雷,炸得整个登机口的人都朝我们看来。
我顿住脚步,缓缓转身。
裴聿发疯似的拨开人群,猩红着眼向我冲来,那张向来矜贵自持的脸上写满了失控与癫狂。他想抓住我,却被反应迅速的两名机场安保人员一左一右死死架住。
放开我!他像一头困兽,徒劳地挣扎着,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岑夏!你敢走!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周围的目光像无数根针,密集地扎在我身上,充满了揣测、好奇和鄙夷。闪光灯在人群中此起彼伏,看来已经有记者认出了他。
明天的头条我都替他想好了——裴氏总裁机场发狂,疑似情变。
可笑。五年里,他送给我无数个难堪的头条,这是我第一次回敬他。
我站在原地,冷静地看着他在安保的钳制下狼狈不堪的模样,内心竟无一丝波澜。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庄敏给我的那份文件,信封甚至都没有拆开。我缓步走到他面前,安保人员紧张地看着我,生怕我会刺激到这个疯子。
我只是将文件举到他面前,距离他的脸不到十公分。
裴聿,看看清楚。我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精准地扎进他的耳朵里。
庄董怕我手里的钱不够花,这是她给我的‘分手补偿’。里面有一套苏黎世的房产,一个信托基金,还有一个——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迎上他那双充满血丝的、不解的眼睛,轻轻吐出后两个字:户口。
裴聿的瞳孔猛然一缩。
那是沅沅的独立户口本。现在,他的监护人,是我。
他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敢置信的、彻底的空白。他看着我,嘴唇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把文件收回包里,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带了点残忍的快感。
所以,裴先生,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前夫吗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对了,提醒你一下。作为沅沅的唯一监护人,如果他的父亲因为某些‘丑闻’上了社会新闻,我有权向法院申请禁制令,禁止你探视。比如……今天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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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对着地勤小姐礼貌地笑了笑:抱歉,可以登机了吗
地勤小姐如梦初醒,连忙点头,为我让开通道。
我拖着行李箱,走进廊桥,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
坐到座位上,扣好安全带。
飞机滑行,起飞,巨大的推背感传来,窗外的城市变成了一个个光点,迅速渺小、模糊。
五年了,我终于逃离了这座名为裴聿的牢笼。
手机提示关机,我正要按下关机键,屏幕却突然亮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却让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岑小姐,沅沅少爷的最新一次S-EBT评估报告出来了。很抱歉,情况非常不乐观,需要直系亲属立刻介入。
7
深圳的阳光很刺眼。
我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充满活力和金钱气味的城市,手里却死死地攥着那条让我彻夜未眠的短信。
S-EBT评估。那是沅沅的心理专家团队使用的一套针对幼儿的情感联结和行为的筛查工具。
这是裴家的手段吗用孩子来逼我回去
理智告诉我,可能性很大。
可万一……万一不是呢那份报告……万一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如同藤蔓般疯狂地缠绕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那是我的软肋,是我逃亡路上唯一无法卸下的沉重枷锁。
就在我天人交战时,我的新助理敲门进来。
岑总,启夏科技的工商注册已经全部办妥,这是您的执照。
我接过那份崭新的营业执照,看着上面启夏科技四个字,眼眶一阵发热。
启夏,是我爸公司的名字。我把它,从废墟里,重新捡回来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份喜悦,助理又递上一个平板电脑,面色凝重:岑总,这是昨晚的后续。您丈夫……裴先生,在机场的视频被全网疯传。
视频里,裴聿被安保狼狈地按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还在一遍遍念着我的名字。场面混乱不堪,堪称一场盛大的社会性死亡。
助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裴氏的股价今天开盘就跌了三个点。据说……庄董事长在董事会上,当众给了裴先生一个耳光。
我关掉视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觉得有点讽刺。
我知道了。
他大概还以为,我是拿乔,是在用商业威胁的手段跟他赌气。
他从来都不懂。一个女人,如果连心都不要了,那她做事,是不会留任何余地的。
与此同时,裴家老宅。
裴聿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天一夜。他像一头被拔了牙的狼,身上所有的傲慢和嚣张都被那场狼狈的闹剧剥得干干净净。
他反复看着那段被疯传的视频,听着自己失控的嘶吼。
他不懂。岑夏,那个总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永远低眉顺眼、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女人,为什么能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陌生,如此狠绝。
抛售股权,申请禁制令,当众羞辱他……她走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他的七寸上。
鬼使神差地,他翻出了一张五年前的老照片。
那是他和岑夏刚结婚时,唯一的一张合影,庄敏逼着他们拍的。
照片里的岑夏,站在他身侧,微微垂着头,怯怯的,像一朵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要被掐断的蓓蕾。但她的眼睛,却偷偷地瞟向他,那眼神里……除了不安,似乎还有一丝……他当时看做是攀附的光。
是攀附吗
还是……他从未想过的别的什么
突然,他被一声巨响惊醒,书房的门被庄敏一脚踹开。
闹够了没有!庄敏把一份文件摔在他面前,眼中满是失望和怒火,你自己惹出的烂摊子,现在连累到整个集团!你到底要把裴家的脸丢到什么时候!
裴聿看着那份印着S-EBT字样的报告,嗤笑一声:妈,您这是又在玩什么把戏用我儿子来骗他妈回来您觉得……她现在还会信吗
庄敏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那份文件的附件。
一个视频文件,开始自动播放。
那是沅沅的心理评估室。小小的孩子穿着整齐的蓝色套装,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角落,抱着一个汽车模型,谁叫他都不理。他一遍又一遍地把车模推出去,又收回来,嘴里始终念念有词。
他在说什么裴聿皱起眉头,那声音太小了,听不清。
庄敏将视频的声音调到最大。
这一次,裴聿终于听清了。那一声声模糊、却执着的呢喃,像一枚枚滚烫的钉子,狠狠地钉进了他的心脏。
沅沅说的是:车……爸爸……坏了……
8
视频结束,房间里一片死寂。
我紧紧攥着手机,指甲深陷掌心。视频是我的助理动用关系,从庄敏身边的内线那里弄到的。
我原以为我的心已经变成了坚硬的石头,可听到沅沅那声带着哭腔的爸爸,还是碎成了一片一片。
那辆他抱着的蓝色汽车模型,是我一个月前陪他过生日时买给他的。
而裴聿的车祸新闻……他看见了。
这个缺席了四年的父亲,以一种如此狼狈、破碎的方式,第一次深深烙印在了他儿子的心里。
这不是骗局。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来自血缘的,最疼痛的召唤。
挂断电话,我对我一脸担忧的助理说:给我订最快一班回北城的机票。另外,约裴聿见面。地点,你来定。时间,他来定。
我的妥协,让裴聿欣喜若狂。
接到我电话的时候,他大概以为我终于撑不住,要回去求他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得意。
想清楚了岑夏,你斗不过我的。回来吧,看在沅沅的份上,机场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我打断他的自我感觉良好。
裴聿,我回去,只谈一件事。沅沅的抚养权。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秒后,是他的暴怒:你说什么抚养权岑夏,你他妈是不是被那两千万冲昏头了!孩子是裴家的种!你想用孩子威胁我你做梦!
那你也可以继续看着云启的股份流进天誉资本的口袋。我冷静地抛出我的筹码,天誉的老总,也就是我爸生前的挚友,林叔。他对我这个孤女,可是很照顾的。他已经答应,只要我点头,就会立刻收购我手里所有股份,并且不遗余力地支持我,把‘启夏科技’,做到能和云启科技抗衡的规模。
……你!裴聿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我在电话这头,平静地加了最后一根稻草。
决定权在你,裴先生。抚养权换股份,你考虑清楚了再答复我。我很忙。
我挂了电话,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我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裴聿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和整个裴氏集团的利益,到底哪个更重要。
当晚,我收到了一个陌生的回复,不是来自裴聿,只有两个字。
同意。
是我婆婆,庄敏。
9
我再次踏入裴家老宅,心境已然天壤之别。
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媳,而是一个手握利刃、前来谈判的对手。
裴聿站在客厅中央,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下巴上布满青色的胡茬,那双总是不可一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死死地盯着我,像要在我身上活活剜下一块肉来。
你赢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想把沅沅带到哪里去
这就不需要你费心了。我径直走向二楼的育儿室,我只为带走我的儿子。
站住!他一把抓住我的胳搏,力气大得吓人,岑夏,你真的这么恨我就因为柳莺莺我他妈跟她断干净了!我可以跟任何人断干净!你回来,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回头看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以前哪样像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还是像一个没有灵魂,只能靠你的施舍苟延残喘的玩偶
我的笑声像刀子,刺得他脸色煞白。
原来在你心里,我们五年……就只是这样他的声音颤抖着。
就在这时,庄敏从书房走了出来。她没有看我,而是径直走到裴聿面前,二话不说,将一份厚厚的文件,狠狠地摔在了他的脸上!
你问她阿聿,你有什么资格问她!庄敏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失望,你不如先问问你自己,五年前,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文件散落一地。
裴聿僵硬地低下头,捡起了最上面的一页。那是一份投资流向报告,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启夏科技。
报告的内容触目惊心。
五年前,在我爸公司资金链最紧张的时候,一个神秘买家恶意做空了他的公司股票,同时抽走了最大的一笔合作资金,成了压死我爸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那个神秘买家的资金来源,一层层追查下去,最终的签名人——
裴聿。
是他。
那个时候,他为了反抗和我的家族联姻,为了逼我主动退婚,用了他最擅长的商业手段,亲手设计整垮了我父亲的公司,断了我家所有的后路。
他以为这样,我就会知难而退。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母亲庄敏,早已看穿一切。并且将计就计,在他亲手制造的废墟之上,扮成了我的救世主,用一场看似雪中送炭的婚姻,把我和裴家,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我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报告,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原来,我所承受的所有苦难,我父亲的死,我家庭的破碎,我五年不见天日的牢笼生活……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我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
是他。
都是他。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我只看得见裴聿那张瞬间惨白如纸、血色尽失的脸。
他看着手里的报告,又抬头看看我,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打傻了,眼里的震惊和惶恐几乎要满溢出来。
不……不是的……他喃喃自语,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我当时只是想让你……让你退婚……我没想过……没想过会这样……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恨意和恶心。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双慌乱无措的眼睛,无比清晰、也无比残忍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裴聿。我叫着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也冷得像一块冰,你真脏。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拖着早就收拾好的、属于沅沅的行李箱,在身后一片死寂中,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听见庄敏说:阿聿,你亲手埋葬了你唯一的生路。
10
我离开后,裴聿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把自己反锁在书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上。五年前的记忆,像一场迟来的海啸,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起了那个时候,他对着项目报告里启夏科技的名字嗤之以生的冷笑,想起了他吩咐助理做干净点时的那份轻慢。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商业游戏,是他用来反抗家族的、无足轻重的手段。
可他忘了,游戏的代价,是别人的一生。
是他亲手把岑夏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变成了家破人亡的孤女,然后,又以恩人的姿态,将她禁锢在身边整整五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顺从。
他所以为的五年施舍,不过是建立在一堆沾满了血腥的罪孽之上。
他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怪不得。
怪不得岑夏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空,那么冷。
怪不得她可以那么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她不是不爱了,她是恨!是在那座他亲手为她打造的华丽牢笼里,隐忍了五年,只为等待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他想起了无数被他忽略的细节。
新婚初期,她笨拙地学着给他煮醒酒汤,只因为他多看了一眼菜谱;她偷偷记下他所有的忌口和偏好,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一丝不苟;无数个深夜,她以为他睡着了,会偷偷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却又在半空中,胆怯地收回去……
那哪里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会做的事
那是一个女人……藏在卑微尘埃里,仅剩的一点点真心。
而他,把那点真心,亲手踩进了泥里,还狠狠地碾了碾。
砰砰砰——
书房的门被敲响,是柳莺莺带着哭腔的声音。
阿聿!你开开门啊!我现在被全网黑,所有的代言都掉了!你不能不管我啊!你说过会娶我的!
往日里让他心软怜惜的声音,此刻听来却只剩下无比的刺耳和烦躁。
他猛地拉开门,双眼赤红地瞪着门口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滚。
柳莺莺愣住了。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他冷冷地说完,直接关上了门,带着你那张不知道动了多少刀的假脸,滚得越远越好。
门外,柳莺莺满脸错愕,久久无法回神。
门内,裴聿疯了一样冲到庄敏面前,抓着她的胳膊,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破碎的声音问道:
妈……你告诉我……她当时,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很爱我
庄敏看着自己儿子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冷漠。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裴聿拿起名片,上面是一个公司的地址,位于深圳。
公司名字,是两个深深刺痛他眼睛的字——启夏。
他全都明白了。她要的从来不是那两千万。
她要的,是把他踩在脚下,然后,重建她的王国。
11
我花了三天时间,给沅沅重新布置好了房间。
启夏科技的总部大楼前,我牵着沅沅的手,看着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公司招牌,这三天,他第一次对我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试探性的笑容。
他柔软的手指捏了捏我的掌心,仰头问我:妈妈,启夏……是什么意思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启就是开启的意思,夏,就是你的妈妈。合在一起,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了我们。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裴聿。
他应该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脸色憔悴到吓人,名贵的西装上满是褶皱,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我公司楼下,像一尊失魂落魄的雕像。
他等了多久一天还是三天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沅沅下意识地躲到了我的身后,抓紧了我的衣角,一双大眼睛警惕又害怕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满身落魄气息的陌生男人。
那一幕,像一把最钝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裴聿的心里。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朝我走近了一步,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他生平从未有过的、近乎卑微的乞求。
岑夏……他艰难地叫出我的名字,我们……谈谈,好不好
我平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曾经有过的爱恋,有过的挣扎,有过的恨意,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像看一个路边的陌生人,连多余的情绪都吝于施舍。
我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恨他。现在,我只想往前走。
我没有理他,而是转头对旁边刚刚下楼来接我们的助理说道:李特助,通知安保部。这里有一位先生在骚扰我,影响公司形象,请他立刻离开。
李特助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好的,岑总。
裴聿像是被一道雷劈中,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他看着我,眼底的血色越来越重,里面有哀求,有痛苦,有绝望,有千万种情绪翻滚,最后,却只化成无边的苍凉。
我牵起沅沅的手,无视他的目光,径直走向公司大门。
就在我和他擦肩而过时,我听见身后沅沅用小小的,却无比清晰的声音,怯生生地问我:
妈妈,他是谁啊
我的脚步没有停顿,我的声音平静而温柔,每一个字,都像利剑一样,将裴聿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击碎。
一个……
无关紧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