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我重生斩断情缘 > 第一章

1
重生归来斩前缘
被师门抛弃后,我重生归来斩尽前缘
我替宗门血战妖兽,重伤濒死之际却听到师门判决。
李逍遥勾结魔门,念在同门之谊,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师父冷漠的宣判下,大师姐的剑刺穿我的丹田,小师妹哭着说师兄别怪我们。
而那个被师父新收的天才小师弟王昊,正用怜悯的眼神看我:别脏了师姐的剑。
重生醒来,我发誓要断绝关系,更要王昊血债血偿。
三年后,宗门大比上,我以神秘强者身份碾压全场。
王昊跪地求饶时,师父终于认出我的剑痕。
逍遥...是为师错了...
我转身踏入晨光: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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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断魂崖顶的背叛
冰冷的雨点,带着初冬特有的恶毒,狠狠砸在李逍遥脸上。每一次撞击,都像细小的冰锥,刺得皮肉生疼,又迅速被伤口淌出的温热液体稀释、冲刷。血和雨混在一起,沿着脸颊的轮廓蜿蜒爬行,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咸腥味,流进嘴角,又咸又涩。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被血水和雨水模糊成一片混沌的红。
断魂崖顶的风,刮骨钢刀一般嘶吼着。嶙峋的怪石在晦暗的天光下,如同匍匐的狰狞巨兽。这里,就是青云门惩戒叛逆弟子的刑场。
李逍遥的身体残破得如同被顽童蹂躏过的破布娃娃,瘫在冰冷的泥泞里。左臂以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茬刺穿了皮肉,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出撕心裂肺的剧痛。胸腹间那道几乎将他开膛破肚的爪痕,深可见骨,狰狞地翻卷着,每一次心跳,都让那恐怖的伤口边缘渗出更多粘稠的暗红。更致命的是丹田处,一股冰寒彻骨的诡异真气,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穿刺,每一次翻腾都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撕碎。
那是三天前,为了掩护宗门撤退,他独自断后,硬生生承受了那头狂暴黑风兽的濒死一击,才把这股足以冻裂神魂的阴毒兽息强行纳入体内封印。代价,就是此刻这副油尽灯枯、经脉寸断的残躯。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把那颗染满同门鲜血的珍贵兽丹送回宗门,然后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他以为醒来会在丹房温暖的软榻上,会看到师父关切的眼神,听到师妹们带着哭腔的问候。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断魂崖顶的寒风冷雨,和眼前几张比寒风更刺骨的面孔。
李逍遥,勾结魔门,证据确凿。
师父玄明子的声音响起,平平无奇,却比崖顶的寒风更冷冽三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凿进李逍遥的耳膜,凿进他千疮百孔的心脏。那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没有半分他曾熟悉、曾孺慕的温度,只有一种宣读既定事实的、令人窒息的漠然。
念在同门一场,免你死罪。玄明子负手而立,玄青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身形挺拔如山岳,目光却穿透了崖顶的风雨,落在远处一片虚无的混沌里,仿佛地上这滩血泥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废去修为,逐出师门,永世不得踏入青云地界。
勾结魔门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李逍遥浑身一颤。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它喷出来。视线艰难地转动,掠过师父冰冷如石刻的侧脸,落在那道熟悉的、清冷如雪的身影上。
大师姐凌雪宜。她是他敬重的长姐,是无数次在危难中并肩的战友,是他曾暗暗仰望、愿以性命相护的存在。
此刻,她手持那柄曾与他一同在月下演练剑法的凝霜剑,剑尖微微下垂,指着他丹田的位置。那张素来清冷如冰雕玉琢的脸上,此刻覆盖着一层寒霜,更甚于她手中的剑锋。那双曾映照过星辉、曾对他流露过赞许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李逍遥从未见过的、混合着鄙夷与决绝的冰冷光芒。她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仿佛一个执行命令的、没有感情的傀儡。
师…姐…李逍遥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声音,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为…何…
凌雪宜的目光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冰封的眼底深处,仿佛有极其微弱的光点挣扎了一下,旋即又被更深的寒意彻底冻结。她握着剑柄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最终,那剑尖没有移开半分。
逍遥师兄……一个带着哭腔的、细细软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小师妹苏晚晴。她站在凌雪宜身后半步,娇小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那张总是洋溢着甜美笑容、如同初绽桃花般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泪水冲花了她的妆容,大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惊恐、茫然和一种无法理解的痛苦。她看着李逍遥,嘴唇哆嗦着,想靠近却又不敢,双手死死绞着自己粉色的裙摆。
师兄…呜呜…别怪我们…她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被风声撕扯得破碎不堪,王昊…王昊师弟他都说了…证据…都…呜呜…是师父和长老们…都…都定下的…
王昊!
这个名字像一道淬毒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李逍遥混乱的意识。他猛地抬眼,越过凌雪宜冰冷的剑锋和苏晚晴模糊的泪眼,目光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獠牙,狠狠钉在那个站在师父玄明子身侧,几乎被阴影笼罩的身影上。
王昊。师父半年前新收的关门弟子,拥有传说中的九转玲珑根的天才。他入门不过数月,便已光芒四射,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宠爱,包括师父原本放在李逍遥身上的期许。那张脸,年轻,俊朗,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纯净,甚至此刻,在那纯净之下,还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不忍和悲悯。
接触到李逍遥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王昊似乎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玄明子身后躲了半步,脸上那份悲悯之色更浓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雨,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居高临下的善良:
大师姐,快些动手吧。别让师兄…再受这份罪了。也别…脏了您的剑。他看向凌雪宜,眼神里充满了体贴和不忍,仿佛在替她着想。
脏了…你的剑李逍遥喉咙里发出一声嗬嗬的怪响,像破旧的风箱在抽动,又像是濒死野兽从胸腔深处挤压出的、带着血腥味的嘲笑。他死死盯着王昊那双看似清澈无辜、深处却闪烁着毒蛇般阴冷光芒的眼睛。
原来如此!那黑风兽临死前的狂暴,那角度刁钻得不可思议的爪击,那瞬间涌入体内、冻结了他最后护体真元的阴毒寒气……所有的不合理,所有的巧合,此刻都在这张看似悲悯的面孔前,串联成一条淬毒的锁链!
是王昊!是他!在那场掩护撤退的血战中,是王昊无意间撞开了他闪避的路线,是王昊慌乱中打出的那道看似救援、实则封死他退路的冰寒符箓!
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戾之气,混合着彻骨的冰寒和被至亲背叛的剧痛,轰然冲垮了李逍遥最后的心防。他目眦欲裂,口中喷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王昊——!!!
这一声嘶吼,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生命力,带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如同垂死凶兽最后的咆哮,在断魂崖顶凄厉地炸开!
然而,这蕴含着无尽血仇的嘶吼,却只换来王昊更加悲悯、更加无辜的眼神,以及玄明子微微蹙起的、带着不耐的眉头。
执迷不悟。玄明子冷漠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锤落下。
下一个瞬间,冰冷的剧痛彻底吞噬了李逍遥的意识。
是凌雪宜的剑。
那柄名为凝霜的剑,带着一种决绝的、撕裂一切的寒意,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他丹田气海的位置。剑锋入体的瞬间,并非只有肉体的撕裂,更有一股极其霸道酷烈的冰寒剑气,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猛地炸开!它们沿着他早已被黑风兽阴息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经脉,疯狂肆虐、穿刺、冻结!
呃啊——!!!
李逍遥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条被投入滚油中的活鱼,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无法控制的痉挛中绷紧、扭曲。那是一种超越了他所承受过所有肉体伤害极限的痛苦,那是将他作为修士的根基、灵魂赖以存在的力量源泉,从最深处彻底摧毁、碾碎、冰封的剧痛!他口中发出的已经不是人类的惨叫,而是某种灵魂被寸寸撕裂的、非人的凄厉哀嚎。
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刺骨的冰寒中,被撕扯成碎片,坠向永恒的黑暗深渊。
在彻底沉沦之前,他涣散的瞳孔里,最后烙印下的,是凌雪宜抽剑时那张冰冷如霜、毫无波澜的脸;是苏晚晴捂住嘴巴、惊惧后退、泪水涟涟的模样;是玄明子淡漠地移开视线,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尘;以及,王昊嘴角那抹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属于毒蛇的、冰冷而满足的弧度。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焚世的烈焰,在他灵魂彻底熄灭前的最后一刻,熊熊燃烧!
他恨师父的冷漠绝情!恨大师姐的盲从狠绝!恨小师妹的懦弱无知!
他更恨王昊!恨那伪善面具下的毒蛇心肠!恨那毁他修为、夺他一切、陷他于万劫不复的阴谋!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此仇不报,魂飞魄散!此恨不雪,永堕无间!
意识,在无边恨火的焚烧中,彻底归于死寂。
*
*
*
3
弃尸涧中的觉醒
无边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包裹着一切。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沉沦感。意识像沉入万古冰洋的微尘,在绝对的寒冷和寂静中,缓缓飘荡。
痛。
无边无际的痛。
那是灵魂被撕裂、被冻结后残留的烙印,深入每一个意念的微粒。
恨!
焚尽一切的恨!
那是在沉沦之前,唯一留下的、比灵魂本身更炽烈的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一点微弱的光,突兀地刺破了永恒的黑暗。
那不是温暖的光,而是一种冰冷的、锋锐的、仿佛由无数细微金色符文构成的洪流!它们如同拥有生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无视了黑暗的阻隔,无视了时空的界限,猛地朝着那一点残存的、燃烧着恨意的意识核心,汹涌贯入!
嗡——!!!
无法形容的剧震,仿佛整个灵魂宇宙都在轰鸣!
李逍遥那濒临溃散的意识,在这股冰冷而浩瀚的洪流冲击下,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突遇天河倒灌,被强行凝聚、重塑!无数玄奥晦涩、蕴含着大道至理的金色符文,带着冰冷的触感,蛮横地烙印进他意识的每一寸角落,与那滔天的恨意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一幅幅模糊却又震撼的画面,如同破碎的琉璃,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现:
无尽星河的湮灭与重生……
巍峨神殿在时光长河中的崩塌沉沦……
一柄横亘寰宇、斩断万古的巨剑虚影……
还有……一个模糊得只剩下轮廓的背影,立于诸天之上,回眸一瞥,目光冰冷,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落在他身上……
伴随着这些破碎画面的,是海啸般汹涌的信息——关于力量,关于毁灭,关于一种冰冷到极致、纯粹到极致的剑道本源!《寂灭剑典》!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他重塑的意识核心!
呃……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呻吟,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
李逍遥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预想中的刺眼光芒,只有一片昏暗。他躺在一个狭窄、冰冷、坚硬的地方,身下是粗糙硌人的石板。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气,混合着尘埃的味道,霸道地钻入鼻腔。
他微微转动眼珠,视线还有些模糊。借着上方一个狭小气孔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他看清了周围——这是一个深坑,一个堆满了各种残缺不全、已经开始腐烂的妖兽尸骸的深坑!断爪、残角、破碎的鳞甲、凝固发黑的血块……他就躺在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垫子上,几乎被掩埋。
这里,是青云门后山专门处理废弃妖兽尸骸的弃尸涧。
他竟然没死被废去修为,刺穿丹田,推下断魂崖……居然落在了这弃尸涧里
丹田处……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身体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袭来。那曾经充盈着澎湃真元、作为力量源泉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冰冷、死寂、布满裂痕的空洞。凝霜剑的冰寒剑气,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盘踞在碎裂的经脉中,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和隐痛。
然而,就在这死寂和剧痛之中,意识深处,那冰冷的金色符文洪流却并未停止涌动。它们如同拥有生命,无视了丹田的破碎,无视了经脉的阻塞,自行流转起来,遵循着《寂灭剑典》那玄奥莫测的轨迹。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一种万物终结、万法归墟意味的冰冷气息,竟硬生生地从他残破的肉身百骸、从周遭弥漫的死气和怨念中,被强行抽取出来,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新生的力量微弱如游丝,却异常坚韧,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锋锐意志。它艰难地冲刷着凝霜剑气留下的冰寒阻碍,每前进一分,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却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感和……清晰无比的恨意!
李逍遥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从灵魂深处重新燃起、并被这股冰冷力量无限放大的滔天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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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明子的冷漠宣判……
凌雪宜刺穿丹田的冰冷一剑……
苏晚晴含泪的别怪我们……
还有……王昊那伪善悲悯的面孔下,一闪而过的毒蛇般的冷笑!
王昊…玄明子…凌雪宜…苏晚晴…一个个名字,如同带着血槽的刻刀,从他咬紧的牙关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骨髓里的恨意和冰寒。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动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才在那堆腥臭滑腻的尸骸中,撑起了上半身。破碎的衣袍早已被血污和秽物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沾满污血和腐泥、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握剑,守护师门,斩杀妖兽。
如今,却只能在这肮脏的尸坑里,感受着刻骨的虚弱和冰冷的恨意。
呵…呵呵…低沉沙哑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如同砂纸摩擦,在死寂的弃尸涧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疯狂。
笑声渐歇,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气孔外那片狭小的、灰蒙蒙的天空。那双曾明亮飞扬、此刻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软弱、痛苦、迷茫,如同退潮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沉淀到极致的、比弃尸涧万年寒冰更冷的死寂。
那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万物焚尽后,余烬中唯一剩下的、指向复仇的绝对冰冷。
断!绝!关!系!每一个字,都像从万载玄冰中凿出,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掷地有声,在这尸骸遍地的深坑中回荡。
他喘息着,停顿了一下,积蓄着力量。目光仿佛穿透了坑顶的岩石,直刺青云峰顶的方向,那冰冷死寂的眼底深处,骤然爆发出焚尽八荒的毁灭烈焰!
王昊!这个名字,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索命诅咒,带着倾尽三江五湖也无法洗刷的血仇,血债!血偿——!!!
嘶吼声在坑底激荡,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如同无数怨魂的附和。
吼声落尽,弃尸涧重归死寂。只有那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冰冷气息,依旧在李逍遥残破的体内,沿着《寂灭剑典》的轨迹,缓缓流转,无声地修复着,壮大着,为那滔天的恨意,淬炼着复仇的锋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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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宗门大比的复仇
三年光阴,足以让沧海变桑田,让稚子成少年,让一个宗门从鼎盛走向衰落,或者,让一个被弃于尸坑的废人,蜕变为足以让整个修仙界为之侧目的存在。
三年后的青云门,山门依旧巍峨,云雾缭绕间,仙鹤清鸣,一派仙家气象。然而,若有敏锐之人细细观察,便能察觉到一丝不同往日的紧张与喧嚣。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正是今日!演武场人声鼎沸,巨大的青石广场被划分出数个区域,剑气纵横,灵光爆闪,喝彩声、惊呼声、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高台之上,玄明子端坐中央,面色沉凝如水,目光深邃地扫视着下方激烈的战况。他依旧是那个威严的青云掌教,但细看之下,眉宇间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阴翳。三年前那场兽潮,青云门损失惨重,元气大伤。更让他忧心的是,门内似乎总有暗流涌动,一些弟子莫名失踪,修炼资源时有短缺,气氛总透着说不出的怪异。他目光扫过侍立身侧的弟子,掠过凌雪宜清冷依旧却似乎更添几分孤寂的侧脸,掠过苏晚晴依旧娇俏却少了天真、眼底总带着一丝茫然不安的面容,最终,落在了身旁那个身着核心弟子银纹白袍、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
王昊。
三年时间,这个拥有九转玲珑根的天才,如同彗星般崛起。他不仅修为突飞猛进,已至金丹中期巅峰,更以远超同侪的手段和心性,赢得了众多长老的赞誉和弟子的敬畏。他待人温润如玉,处事圆融周到,俨然已是青云门下一代领袖的不二人选。此刻,他正微微躬身,向玄明子低声汇报着什么,神态恭敬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亲近,引得玄明子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欣慰。
昊儿,此次大比,你当为我青云门扬威。玄明子沉声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高台。
弟子定不负师父厚望!王昊朗声应道,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眼底深处却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下方人头攒动的演武场,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这青云门,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至于那些碍事的、知晓些许当年断魂崖隐秘的人……他心中冷笑一声,早已处理得干干净净。
就在此时,中央最大的那座擂台上,爆发出震天的惊呼!
只见一名身材异常魁梧、如同铁塔般的巨汉狂吼着,浑身肌肉虬结,闪烁着土黄色的厚重灵光,如同发狂的蛮牛,挥舞着一柄门板大小的巨斧,卷起狂暴的气流,朝着他对面那个身影狠狠劈落!那声势,仿佛要将整个擂台连同对手一起劈成两半!
开山裂石!是石师兄的绝技!
那黑袍人完了!石师兄可是金丹后期体修!
一招定胜负了!
惊呼声中,巨斧带着开山断岳的威势轰然落下,气浪将擂台边缘的防护光罩都冲击得剧烈晃动。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普通金丹修士胆寒的狂暴一击,那站在风暴中心的黑袍人,却依旧如同脚下生根,纹丝不动。宽大的黑色斗篷将他从头到脚笼罩得严严实实,兜帽低垂,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手中,甚至没有武器,只有一只包裹在黑色手套中的手,随意地垂在身侧。
就在巨斧即将临头的刹那!
黑袍人动了。
快!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那只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炫目的灵光闪耀,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那只手,就那么平淡无奇地,迎着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斧锋刃,屈指,一弹!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金钟炸裂的巨响猛然爆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在所有观战者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柄灌注了石姓巨汉毕生修为、足以劈开山岳的巨斧,如同被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正面撞击!
精钢打造的斧刃,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与指尖接触的那一点开始,寸寸扭曲、崩裂!无数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至整个斧身!下一刻,整柄巨斧轰然炸裂!无数锋利的碎片如同暴雨梨花般倒卷而回!
噗噗噗噗——!
石姓巨汉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无数重锤同时击中,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麻袋,口中鲜血狂喷,夹杂着内脏碎块,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直接轰飞!狠狠撞在数十丈外的擂台防护光罩上!
光罩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碎裂!巨汉的身体软软滑落在地,胸口塌陷,浑身浴血,生死不知。
全场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震懵了。一根手指!仅仅一根手指!轻描淡写的一弹!就击溃了金丹后期体修的倾力一击,并将其瞬间重创濒死!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何等诡异的手段
高台之上,玄明子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凌雪宜握着剑柄的手瞬间收紧,指节发白,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苏晚晴更是捂住了嘴,小脸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王昊脸上的自信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那个黑袍身影,一股强烈的不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的心。
黑袍人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他微微抬了抬低垂的兜帽,似乎扫了一眼高台的方向,又似乎没有。然后,他转向旁边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裁判长老。
下一个。
声音透过斗篷传出,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不带一丝温度,更没有丝毫击败强敌后的波动。平静得令人心悸。
这平静,却比任何嚣张的宣言更让人感到恐惧。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个神秘的黑袍人身上,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复仇魔神。
王昊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股不安瞬间放大成刺骨的寒意。他死死盯着黑袍人收回手指的动作,那动作……那平淡中蕴含的极致毁灭……为何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不可能!他心中狂吼,强行压下那荒谬的念头。那个废物,丹田尽碎,被推下断魂崖,尸骨无存!绝无生还之理!
然而,那黑袍人接下来的表现,却如同冰冷的重锤,一下下砸在王昊的神经上。
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无论对手是剑法精妙的剑修,还是术法诡谲的法修,亦或是身法鬼魅的刺客,在那黑袍人面前,都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玩偶。
他或是指尖轻弹,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万物终结气息的灰白剑气破空而出,轻易洞穿对手最强的防御法宝,将其钉在擂台边缘。
或是随意拂袖,一股无形的寂灭之力弥漫开来,对手引以为傲的、足以焚金融铁的狂暴烈焰,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深渊,瞬间熄灭、消散,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那火系修士脸上的狂傲瞬间化为惊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
又或是仅仅踏前一步。那一步落下,看似轻缓,整个擂台却仿佛都随之震颤!一股无形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领域骤然降临!对手引动的漫天水龙、土石傀儡,刹那间如同被时光加速了千万倍,无声无息地风化、腐朽、崩解成最原始的尘埃!那操控傀儡的修士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自己耗费心血炼制的傀儡化作飞灰,心神遭受重创,一口鲜血喷出,萎顿在地。
摧枯拉朽!绝对的碾压!
黑袍人所过之处,擂台上只留下一个又一个昏迷不醒、或是重伤呕血的身影。他甚至没有让任何一个对手撑过三息!那份从容不迫,那份视金丹如蝼蚁的淡漠,让整个演武场从最初的死寂,逐渐变成了一种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嗡鸣。
怪物……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手段……闻所未闻!那灰白剑气,那湮灭之力……太可怕了!
他真的是来参加大比的吗我感觉他像是在……清理垃圾
议论声越来越大,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高台上,青云门的长老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玄明子的眉头拧成了川字,眼神锐利如刀,试图穿透那层神秘的黑袍,看清里面的真容。凌雪宜紧抿着唇,握着剑的手心全是冷汗,那个黑袍人每一次出手,都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莫名的寒意。苏晚晴更是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她下意识地往凌雪宜身边缩了缩,仿佛那样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王昊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僵硬,变得阴沉如水。他心中的不安感已经攀升到了顶点。黑袍人展现出的那种冰冷、纯粹、带着万物终结意味的力量,那种无视一切防御、直接湮灭本源的特性……像一根冰冷的毒刺,不断撩拨着他记忆深处某个不愿触碰的画面。
那个雨夜……断魂崖……丹田被刺穿时爆发出的、带着凝霜剑气的冰寒……
不!绝不可能!王昊在心中咆哮,眼神却不受控制地死死盯住黑袍人,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终于,当又一名青云门颇有名气的金丹后期弟子被黑袍人一道寂灭剑气轻描淡写地扫下擂台,口喷鲜血昏迷不醒后,偌大的演武场,陷入了一片令人难堪的死寂。无人再敢上台挑战。
黑袍人孤零零地站在擂台中央,宽大的黑色斗篷在风中微微拂动,如同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死神剪影。他缓缓抬头,兜帽的阴影下,两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越过喧嚣的人群,精准无比地,钉在了高台之上,钉在了王昊的身上!
那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冻结灵魂的冰冷和……一种看待死物的漠然。
王昊浑身剧震!仿佛被两道来自九幽的寒冰锁链瞬间贯穿!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那目光…那目光深处蕴含的东西……
废物!一群废物!王昊心中惊怒交加,一股邪火猛地窜起,瞬间压过了那令他心悸的恐惧。他猛地踏前一步,俊朗的面孔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种被当众点名的羞辱感而微微扭曲。他不能退!绝不能!他是青云门的天骄,是未来的希望!岂能被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吓退
藏头露尾,装神弄鬼!也敢在我青云门撒野王昊的声音灌注了真元,如同惊雷炸响,带着金丹中期巅峰的强大威压,瞬间传遍全场,试图驱散那股弥漫的恐惧,让我王昊来会会你!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一道刺目的银白色流光,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悍然射向中央擂台!人在半空,一柄通体晶莹、散发着凛冽寒气的长剑已然出鞘!
冰魄神光!
王昊厉喝一声,手腕急抖!刹那间,无数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色剑气,如同暴雨梨花,又似倾泻的天河寒潮,带着冻结灵魂的恐怖低温,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铺天盖地般朝着擂台中央的黑袍人攒射而去!剑光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出无数细小的冰晶,擂台地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霜!
这一剑,王昊含怒出手,毫无保留!他要以最霸道、最绚烂、最碾压的姿态,将这个威胁、这个让他感到不安的黑袍人,彻底碾碎!用对方的鲜血和惨叫,来洗刷方才的恐惧,重铸他不可动摇的威望!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普通金丹修士瞬间化作冰雕的恐怖剑潮,黑袍人依旧纹丝不动。只有那低垂的兜帽,似乎微微抬起了一线。
就在那漫天冰蓝剑气即将将他彻底淹没的刹那!
黑袍人动了。
依旧是那只戴着黑手套的右手。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屈指轻弹,而是并指如剑!
动作依旧简单、直接,甚至显得有些缓慢。
但就在他并指抬起的瞬间,整个擂台,不,是整个演武场的空间,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扭曲、凝固了一下!
时间流速,仿佛被强行拉长!
黑袍人并拢的双指,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那足以冻结万物的冰魄神光,就那么平平无奇地,朝着漫天剑雨的中心,朝着王昊真身所在的位置,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刺目的光芒爆发。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细线,自他指尖无声无息地延伸而出。
这道灰白细线,是如此的不起眼,在漫天绚烂的冰蓝剑光映衬下,如同投入大海的一根发丝。
然而,当它出现的刹那——
嗤!嗤!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声音密集响起!
那看似无坚不摧、冻结万物的冰魄神光剑气,在接触到那道灰白细线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没有爆炸,没有抵抗,就那么诡异地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道灰白细线,如同死亡本身划过的轨迹,无视了一切阻碍,视漫天剑光如无物,快得超越了思维的速度,在王昊惊骇欲绝、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闪而逝!
噗——!
一声沉闷的、血肉被撕裂的轻响。
时间流速恢复了正常。
漫天绚烂的冰蓝剑光如同梦幻泡影般消散无踪,只留下擂台上厚厚的冰霜,证明着它们曾经存在过。
王昊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脸上那愤怒和自信交织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惊骇!
他僵硬地、艰难地低下头。
只见自己握剑的右臂,从肩胛处,齐根而断!断口光滑如镜,仿佛被最精密的激光切割过!没有鲜血立刻喷涌,因为伤口处弥漫着一层诡异的灰白色气息,那气息带着绝对的死寂,疯狂地吞噬着生机,阻止着血肉的愈合!断臂连同那柄晶莹的冰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擂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呃啊——!!!
迟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终于冲垮了神经,王昊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左手死死捂住右肩那光滑得可怕的断口,身体因为剧痛和极度的恐惧而筛糠般剧烈颤抖,踉跄着后退,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引以为傲的冰魄神光剑诀,他视若生命的右臂……就这么……没了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指
巨大的落差和无法理解的恐惧,瞬间击垮了他所有的骄傲和意志!
不…不要杀我!王昊再也顾不得什么天骄颜面,什么未来领袖的尊严,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仅存的左手撑在冰冷的擂台上,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蜷缩成一团,涕泪横流,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卑微的乞求,前辈!饶命!饶命啊!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您…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青云门…青云门的一切,我都可以给您!只要您饶我一命!
他语无伦次,如同一条被踩断了脊梁的癞皮狗,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意气风发
全场哗然!死寂被彻底打破!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惊呆了!青云门的天之骄子,未来的希望,竟然……竟然如此不堪地跪地求饶!
高台上,凌雪宜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看着擂台上那个卑微乞怜的身影,再看着那个宛如魔神般矗立的黑袍人,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苏晚晴更是吓得尖叫一声,直接瘫软在地,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而玄明子,在听到王昊那声凄厉惨嚎的瞬间,已经猛地站起!当看到王昊断臂跪地、摇尾乞怜的模样时,他脸上的沉凝瞬间化为暴怒和难以置信的惊愕!一股磅礴的元婴威压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
孽障!安敢伤我徒儿!玄明子须发皆张,目眦欲裂,厉声咆哮如同九天惊雷!他一步踏出,身影就要跨越空间,直接降临擂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擂台上,那一直如同雕塑般沉默的黑袍人,动了。
他没有去看暴怒欲狂的玄明子,也没有理会跪地哀嚎的王昊。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并指如剑的右手。
然后,朝着自己低垂的宽大兜帽边缘,轻轻一拂。
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但就在这拂过的一瞬间——
那一直笼罩着他面容的宽大兜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一张脸,暴露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暴露在死寂的演武场数万道目光的聚焦之中。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高台上,玄明子那即将冲出的身影,如同中了定身术,骤然僵在原地!他脸上的暴怒和杀意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置信的、仿佛看到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荒谬剧的惊骇所取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凌雪宜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双清冷如冰的眸子瞬间瞪到最大,里面充满了无边的惊骇、茫然,以及一种被利刃刺穿的剧痛!她手中的凝霜剑当啷一声掉落在高台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脆响,她却恍若未闻。
苏晚晴瘫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张脸,小脸上的恐惧瞬间被巨大的空白取代,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身体。
整个演武场,数万人,如同被集体施了噤声咒。所有喧嚣、惊呼、议论,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凝固的、充满了极致震撼的目光。
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清晰地照亮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薄削。皮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苍白,却更衬得那双眼睛深邃如同寒潭古井。
最让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
没有怒火滔天,没有杀意沸腾,没有悲喜,甚至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沉寂的、万古不化的寒冰!仿佛历经了万载岁月的冲刷,看透了世间所有的虚妄,只剩下最纯粹、最冰冷的漠然。
这张脸,对于青云门绝大多数弟子来说,或许有些陌生。毕竟三年时光,足以让很多人遗忘一个陨落的弟子。
但对于高台上的玄明子、凌雪宜、苏晚晴,以及擂台上跪着的王昊而言……
这张脸,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梦魇!带着断魂崖顶冰冷的雨和血,带着他们刻意埋葬的过往,带着那一声绝望的嘶吼,狠狠地、血淋淋地砸在了他们面前!
李!逍!遥!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无声的惊雷,在所有知情人心中轰然炸响!
不……不可能……不可能!!!王昊如同见了世间最恐怖的厉鬼,仅存的左手疯狂地抓挠着地面,身体拼命地向后蹭去,试图远离那个身影,断臂处的剧痛仿佛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将他彻底吞噬,你是鬼!你是鬼!你已经死了!死了!我亲眼看着你掉下去的!掉下断魂崖!尸骨无存!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崩溃的疯狂。
高台上,玄明子剧烈颤抖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名字终于从他颤抖的唇齿间,带着无尽的惊骇和一种仿佛天塌地陷般的茫然,艰难地、破碎地挤出:
逍……逍遥……!
这两个字,如同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带着一种迟来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李逍遥缓缓垂下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终于落在了高台上那个曾经如山岳般伟岸、如今却显得摇摇欲坠的身影上。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没有丝毫面对师父时应有的激动或怨恨,只有一种彻底的、如同看待陌生路人的漠然。
他微微偏了偏头,视线扫过地上失魂落魄的凌雪宜,扫过瘫软如泥的苏晚晴,最后,定格在眼前如同烂泥般崩溃哀嚎的王昊身上。
血债,李逍遥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广场,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冰面上,每一个字都带着万载玄冰的寒意,该还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并拢的剑指再次抬起,指尖,一点凝聚到极致的灰白光芒无声亮起,带着终结一切生机的死寂气息,遥遥锁定了地上魂飞魄散的王昊!
5
血债血偿终有时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让所有看到它的人,灵魂都为之冻结!
不——!!!王昊发出绝望到极点的惨嚎,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抽搐,屎尿齐流,腥臊之气弥漫开来,师父救我!师姐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住手!!!
玄明子终于从极致的震惊和混乱中强行挣脱出来,看到李逍遥指尖那点代表死亡的光芒,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那是他的关门弟子!是青云门的未来!他不能死!
元婴期的恐怖威压再无保留地轰然爆发!玄明子须发皆张,如同护崽的狂狮,身影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青虹,带着排山倒海般的灵力狂潮,不顾一切地朝着擂台猛扑而下!一只巨大的、由精纯灵力凝聚而成的青光巨手,遮天蔽日般朝着李逍遥当头抓落!他要阻止!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
孽徒!你敢——!
面对这足以将一座小山捏碎的元婴一击,李逍遥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锁定王昊的剑指没有丝毫动摇。
就在那青光巨手即将临头、狂暴的劲风压得他黑袍猎猎作响的刹那!
李逍遥动了。
他依旧站在原地,只是那只并拢的剑指,对着王昊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轻轻一划。
动作,轻描淡写到了极致。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灰白丝线,自他指尖无声无息地射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那道细微的灰白丝线,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玄明子那含怒而发的元婴威压和遮天蔽日的青光巨手,就那么从容不迫地、轻飘飘地,掠过了王昊疯狂扭曲、写满绝望的脖颈。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利刃划开薄纸的声响。
王昊那歇斯底里的惨嚎和求饶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那极致的恐惧瞬间凝固,双眼瞪大到极限,瞳孔中最后的光彩迅速黯淡、熄灭。一道细细的红线,缓缓浮现在他脖颈之上。
下一刻。
咕咚。
那颗曾经意气风发、俊朗不凡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惊骇表情,从脖颈上平滑地滑落,砸在冰冷的擂台上,滚了几滚,停在了一滩污秽的浊液旁边。
无头的尸身,在原地僵硬地挺立了一瞬,才喷涌着滚烫的鲜血,轰然栽倒。鲜血迅速在擂台上蔓延开来,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所有。
与此同时!
那道灰白丝线在划过王昊脖颈后,并未消失,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微微一个转折,带着一种斩断万物的决绝意味,迎向了玄明子那轰然抓落的青光巨手!
没有剧烈的碰撞,没有能量的爆炸。
只有一声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那蕴含了玄明子含怒一击、足以摧山断岳的元婴灵力巨手,在接触到那细微灰白丝线的瞬间,如同遇到骄阳的残雪,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无声无息地从中剖开、分解、湮灭!
青光巨手从掌心处被整齐地一分为二,切口光滑无比,逸散的灵力如同被点燃的引线,沿着切口疯狂燃烧、崩解、消散于无形!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那磅礴的元婴之力,在这道细微的灰白丝线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玄明子前扑的身影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他闷哼一声,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力反噬,身影踉跄着落在擂台的边缘,距离李逍遥不过十丈之遥。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王昊那身首分离的尸身,看着那汩汩涌出的刺目鲜血,又猛地抬头,看向那个依旧静静站立在血泊数步之外、连衣角都未曾沾染半分污秽的黑袍身影。
那张脸…那张曾被他寄予厚望、又被他亲手推向深渊的脸…此刻只剩下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冰冷和漠然!
巨大的冲击,迟来的悔恨,无法挽回的结局……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玄明子所有的理智和威严。
噗——!
一口压抑了太久、混杂着无尽悔恨和心脉精气的殷红鲜血,猛地从玄明子口中狂喷而出!点点猩红溅落在他玄青色的道袍前襟,如同盛开的、绝望的彼岸花。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瞬间苍老了百年,挺拔的脊梁第一次佝偻下去。他踉跄着,几乎是扑跪着向前挪动了一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逍遥,那目光里,再也没有了掌教的威严,没有了元婴修士的骄傲,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击碎后的、支离破碎的哀伤和绝望。
逍遥……
玄明子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中艰难挤出,带着血沫的腥气,充满了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是…是为师错了…错信奸佞…铸成大错…你…你回来…回来好不好…
他颤抖地伸出沾着自己鲜血的手,朝着李逍遥的方向,仿佛想抓住什么早已流逝的东西。浑浊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从这位曾经如山岳般威严的元婴修士眼中滚落,混合着嘴角的血迹,在他瞬间苍老憔悴的脸上,划下两道刺目的红痕。
整个演武场,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场。数万人屏住呼吸,呆呆地看着高台上那颠覆认知的一幕。青云掌教,竟然…竟然向一个弟子下跪认错那悲怆悔恨的模样,让许多不明真相的弟子都感到心头莫名酸楚。
凌雪宜瘫坐在高台上,失魂落魄,凝霜剑就掉在手边,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苏晚晴蜷缩在她脚边,把头深深埋进臂弯,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李逍遥静静地站着。
阳光落在他苍白而平静的脸上,那双万古寒潭般的眼眸,静静地映着玄明子跪地忏悔、涕泪交加的狼狈身影,映着那柄掉落在高台上的凝霜剑,映着地上王昊那尚有余温的头颅。
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没有手刃仇敌的快意。
只有一片沉寂的空旷。
仿佛这三年来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在仇敌授首的这一刻,也随之抽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的虚无。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并拢的剑指。指尖那点灰白的光芒悄然隐去。
然后,他转过了身。
动作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分留恋。
黑色的斗篷随着他的动作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将那满地的血腥、那跪地的身影、那失魂的故人、那曾经承载了他所有温暖与梦想的青云山门……彻底地,抛在了身后。
他迈开脚步,踏着擂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朝着远离高台、远离所有人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向演武场的边缘。走向那初升的、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的万丈晨光。
他的背影,在刺目的朝阳下拉得很长,孤绝,挺直,像一柄斩断了所有前尘往事的利剑,带着一种万载玄冰般的冷硬和决绝。
玄明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决绝的背影融入刺眼的晨光,仿佛生命中最后一点微光也随之熄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冰冷。他喉头滚动,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破碎音节,最终化作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
逍——遥——!!!
这声饱含着无尽悔恨和绝望的嘶喊,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撕裂了演武场死寂的空气,远远传开,在山峦间激起阵阵空洞的回响。
然而,那道融入晨光的黑色身影,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只有一句平静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的话语,随着晨风,清晰地送入了玄明子、凌雪宜、苏晚晴,以及所有竖起耳朵的人的耳中,如同最终的判词,斩断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可能:
太迟了。
声音不高,却盖过了玄明子的悲号,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阳光,终于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将整个青云山门笼罩在一片看似辉煌的金色之中。
但那辉煌之下,是凝固的鲜血,是身首分离的尸体,是瘫软的高徒,是崩溃的掌教,是失魂的故人,以及一个被彻底斩断、埋葬在断魂崖冰冷风雨中的过往。
那道黑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炫目的晨光与山门之外苍茫群山的轮廓之间。
前尘尽断,再无瓜葛。
唯余一地破碎狼藉,和一个被彻底颠覆、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青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