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回了将军府,每一步都得踏稳了,身边的人,自然要知根知底才好。
穆海棠抬手理了理衣襟,对候在一旁的穆青道:“穆管家,你去告知下去,一刻钟后,让府里所有下人都到前厅集合。记住,是所有。”
“好,老奴这就去办。”
穆青虽有些诧异——寻常闺秀是不会插手府中杂事的,但见小姐神色笃定,便不敢多问,躬身应下,转身快步去了。
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穆海棠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几株海棠树。
一刻钟后,便是她真正在将军府立住脚跟的第一步。
这些年府里的人是忠是奸,是亲是疏,总得亲眼瞧过才放心。
一刻钟后,前厅里,下人们按尊卑站成几排,大气不敢出。
穆海棠端坐主位,不说话,只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脸。
人群里,有一些是头发花白的老仆,多是当年跟着镇国将军征战沙场的旧部。
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瘸了腿,却依旧努力挺得笔直。
他们望着上首的穆海棠,眼神像是看着自家失而复得的孩子。
后面那排站着一些三十出头的男人,就是方才在府门口站着的,瞧着像是旧部的子嗣,或是当年留在府里的少年兵。
他们有的脸上带着刀疤,有的手指蜷曲似是受过伤,见穆海棠看过来,都下意识地垂下眼,耳根微微发红,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目光里满是拘谨的敬重。
穆海棠的视线在他们身上顿了顿。
这些人身上是与穆家那些油滑面孔截然不同的质朴。
她也曾是个军人,此刻望着这些残躯里藏着的赤诚,心头莫名一暖。
“都抬起头来。”她声音放缓了些。
“我是谁,想来大家都知道,也无需我在多说。
“由于我的父兄常年在外征战,镇国将军府在上京城几乎销声匿迹,
“如今我回来了,你们都给我把头抬起来。”
穆海棠的声音在安静的前厅里掷地有声,“往后无论走到哪,都给我拿出将军府的威风,断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话音落下,前厅里一片寂静。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带着几分怔忡。
那些老仆垂着的头悄悄抬了抬,眼里翻涌着惊讶与一丝按捺不住的激动。
年轻些的则抿紧了唇,偷偷将腰杆挺直了些。
众人看向主位上那个身形尚显单薄的少女,眼神里渐渐多了抹探究。——
这位久居穆家的大小姐,传闻都说她是个不通文墨的草包,没想到竟有这般底气与锋芒,倒真有几分穆大将军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