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醉红楼二楼的雅间里,红姐诧异的看着眼前立着的“俊俏小哥”,开口时带着几分试探:“你......就是海棠说的那位朋友?”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与方才那略显低沉的“少年音”截然不同:“红姐莫怪,我穿男装只为行事更方便些,免得惹人注目。”
听着女子的嗓音,红姐这才恍然,连忙笑着摆手:“哦,哦,是我糊涂了!海棠跟我提过你的境况,我懂的。”
她亲自倒了杯茶推过去,语气恳切,“你放心,既然应了海棠,红姐就不会食言。在我这醉红楼登台,没人会追着问你的底细,只管安心弹你的曲子。”
说到这里,她话锋微顿,神色郑重了些:“只是红姐得嘱咐你一句——楼里常来些达官显贵,脾气秉性各不相同,你登台时只管专心弹曲,万不可轻易搭话,更别去招惹他们。”
“倒不是红姐怕事,实在是有些人物,连我这醉红楼的面子也未必卖,真要是得罪了,怕是不好收场。”
穆海棠点了点头道:“多谢红姐提醒,我都明白。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红姐松了口气,眉眼间的顾虑散去大半:“明白就好。戏台子,估摸着本身就有,但是得收拾收拾。”
“我听海棠说你懂些排场调度的门道,不如这会儿随我去瞧瞧?正好帮着看看哪里不妥,给提提意见。”
穆海棠颔首应下,跟着红姐往楼梯口走。
这醉红楼果然气派,比之教坊司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走到二楼回廊,便见整座楼是中空的格局——一二层中间赫然立着个宽大的戏台,朱漆栏杆环绕,虽尚未完全收拾好,已能看出几分精致。
“你看这布局,”红姐指着楼下,“一楼是散座,来往多是些寻常客商;二楼转圈都是雅座,隔成一个个小隔间,摆着精致的八仙桌,配着软垫靠椅,来的都是些达官显贵。”
穆海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二楼每个雅座前都临着栏杆,视野开阔,看舞台角度最佳。
“三楼是姑娘们接客的地方,多是些雅致的套间,”
红姐又往上指了指,“四楼就清净些,是卖艺姑娘们的住处,平日里练嗓子、排新戏都在那儿。”
一路走下来,穆海棠暗自点头——楼里的陈设虽带着风月场的华丽,却不俗气。
廊柱上挂着名家字画,窗棂糊着上好的云母纸,连楼梯扶手都打磨得光润如玉,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穆海棠站在戏台边,指尖点着台角的立柱,跟红姐细细说着舞台装饰的细节:“檐角挂些半透的素纱灯笼,别用太亮的烛火,要那种昏黄暖光,照在人身上才显柔和。”
她顿了顿,又指向后台,“侧幕用月白色杭绸,上头绣几枝疏梅,灯光一打,影子投在幕上,比满墙花哨图案更有韵味。”
说到灯光,她特意加重了语气:“红姐,这光色最是要紧。唱悲戏时就多燃几盏青灯,映得台上台下都带些凉意;唱欢戏时换暖橘色的琉璃灯,连空气里都能透着喜气。”
后面多准备两人,灯火要可以来回切换,明暗相交。
红姐听得连连点头:“姑娘真是行家,以前只想着把灯挂亮些,倒没琢磨过这些门道。”
“还有这个,”穆海棠转头吩咐,“让人备些松脂和沉香来,再弄些大盆,多冰些冰块。”
红姐诧异道:“要这些做什么?松脂沉香是焚香用的,难不成姑娘想在台上燃香?”
“不是焚香,是造雾。”
穆海棠眼尾带笑,解释道:“把松脂和沉香敲碎了,在后台离炭火远些的地方慢慢煨着,让烟从台板的缝隙里渗出来,再配合着冰盆旁边洒的温水气......保管能造出跟仙境似的白雾,整个舞台加上灯火的配合,立马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