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周遭静得只剩虫鸣的声响。
穆海棠如一道黑影掠过驿站的矮墙,落地时悄无声息,她贴着土坯墙根游走,借着月光看清院内情形:东侧两间正屋亮着昏灯,隐约有酒气混着鼾声飘出来,是押解的差役在里面歇脚。
而流放的犯人被分在院角各处,大多蜷缩在简陋的草堆上。
没看到穆家人,她目光扫过最偏僻的西北角,眸色一沉——那里搭着个歪斜的草棚,紧挨着散发着臊臭的马厩。
穆家和张家显然是最惨的,想来是受了“额外照顾”,才被塞在又脏又臭的马厩旁的草棚里。
她绕到草棚背面,借着马厩的阴影掩住身形,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
“爹,如今我们怎么办......”是穆文川的声音。
“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穆老二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自家怎么就被抄了家。
他和大哥都是闲职,公事上从不用他们拿主意,两人又极其会做人,几乎没得罪过谁,可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爹,这得好好问问伯父。我那日在牢里听人说,是大伯母和堂姐去寺里上香得罪了贵人,咱们才被连累的。伯父,我说得没错吧?”
“什么?”穆怀仁猛地抬头,“文祥说的可是真的?真是大嫂惹出这滔天祸事?她到底如何得罪了贵人,竟连累全家?”
“我不服!我早就跟你说过,孩子大了就该分家,你偏不听!”
“结果现在好了,全家都让你家那个女人给害了!”
“如今咱们要是在去岭南的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穆家的香火可就彻底断了!”
他捶着草堆低吼,“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丧门星!怪不得张家也获了罪,怕是也被你那个蠢婆娘连累的!”
穆怀仁没说话,他也无话可说,如果可以他现在都想一掌劈死那个蠢货,枉费他苦心经营多年,可自打那日事发,他就再没见过她和穆婉青的踪影。”
“他重重叹了口气:“老二,谁也不是神仙,都没长那前后眼?我若早知那个蠢货会坑害全家,早一纸休书把她打发回去了。”
“你说的也是。咱们身上还有些银两,等过些日子到了更偏僻的地方,把银子给了这些差爷,让他们放文川和文祥走。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把他俩保住。”
“大哥,要不你再多出些银两,咱们一起逃吧?”穆老二的声音带着颤,“我真不想去岭南,听说那儿苦得很,流放的犯人天天都得干活,最后十个九个都是累死的。......”
穆怀仁没吭声。谁想死?可他心里没底,哪敢赌?
穆海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只剩一片冷冽。她抽出短刃,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都这地步了,还想着花钱买命?真是痴心妄想。
可惜啊,他们的银子给错了地方,最该孝敬的,该是阎王爷才对。
短刃在月光下划开一道寒芒,再三确认周边的人都睡了以后,她悄无声息进了那发着霉味的草棚。
穆海棠明白自己得速战速决,所以她一进去,二话没说,一出手,就把穆二爷父子送上了西天。
穆文祥还在絮叨着如何打点差役,颈间忽然一凉,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呼吸骤然断绝。
他瞪大着眼倒下去,颈间血线骤然绽开,溅得旁边枯草染上点点暗红。
穆二爷转头要斥儿子胡说,眼前寒光已至,利刃同样精准地抹过他的咽喉。
他张了张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便重重砸在草堆上,惊起一片尘埃。
手起刀落间,便是两条人命,穆海棠却是连眼都没眨一下。
草棚里瞬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