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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导员的目光这下是真的奇怪了。
“你和楠桢谈了四年的恋爱,她家里的情况你不知道?”
章霖桦当然知道了。
宋楠桢有一个亲生妹妹叫宋瑜卿,家里只有父母,没有其他长辈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为什么林导员却好像话里有话?
“楠桢的父母只宠爱她那个妹妹,对她几乎是不闻不问。”
“楠桢霖桦的脑子嗡嗡响。
楠桢生活很困难吗?
那些曾经他经常想不通的事情,突然都好像从云雾里沉了下来,变得脚踏实地,拨云见雾。
宋楠桢每次在食堂吃饭都吃的很少,他只问了一次,她沉默了片刻说要减肥,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下文。
每次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宋楠桢也总是挑一些好吃平价的餐厅,如果他想去吃人均高一点的餐厅,宋楠桢的面色就会有些迟疑,却还是答应下来。
然后就连着吃好几天的泡面,问起来,就是最近学业太忙没空吃饭。
她的衣服也都是最简单的基础款,因为她身材高挑,长得漂亮,所以才显得格外有质感,他还夸赞过她穿衣服很有品味。
如今想来,宋楠桢的简约不是生来就有,而是不得已。
因为生活所迫,她不得不逼着自己用有限的金钱弥补空荡荡的自卑,裁剪一块堪堪避体的的遮羞布,掩盖住所有的窘迫和难堪。
可是章霖桦却从来没有留意过。
宋楠桢送给他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而他也一直心安理得的接受着。
那些昂贵的礼物,是楠桢省下了多少顿饭,在外做了多少兼职才攒下的?
她一直在委屈她自己,却从未委屈过他。
他就是,这么给楠桢当男朋友的。
章霖桦想明白的一瞬间,胸腔都痛到发抖,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在一个家里,父母没办法做到一碗水端平是很正常的。
可是端不平到这个地步,却是身为独生子的章霖桦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想到那些每次去宋楠桢家里做客时他大手大脚花钱送出去的礼物,想到给宋瑜卿买的那价格不菲的钻石手链和送给宋楠桢十二块九毛还包邮的幸运星,想到他心安理得接受宋楠桢一切装作来之不易的好。
章霖桦在那一瞬间痛到连呼吸都开始颤抖。
他仍然抱有一丝不可思议地希冀,再次开口询问林导员。
“林老师,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楠桢家里,真的从来没有管过她吗?”
林导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我骗你这些做什么?”
“据我所知,宋楠桢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长大的,所有好东西都是她妹妹的,她在家里就像一个隐形的保姆。”
章霖桦最后的希望也湮灭了,他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感觉腿脚重若千钧,连走路都变得十分困难。
“谢谢你,林老师,我知道了。”
章霖桦没说他知道什么了,只是在林导员一叠声的询问下失魂落魄的走开了。
章霖桦坐在湖边的凳子上,发了整整一夜的呆。
夜风习习,他眼睁睁看着天边的太阳逐渐升起,满目霞光衬得他眼睛发酸,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章霖桦站起来的时候,只感觉一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沉默地往校门口走去,径直朝着宋瑜卿和她父母下榻的酒店走去。
这两天他作为京市的东道主一直在招待宋瑜卿和她的家人,所以甚至知道他们具体住在哪个房间。
章霖桦想亲口问一问宋瑜卿。
她知道自己的亲生姐姐都经历了什么吗?
她是不是也被这样对待过?
如果宋瑜卿真的知道一切,她是否真的袖手旁观?
章霖桦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那么多年的姑娘。
单纯,善良,漂亮,天真。
如果宋瑜卿知道这一切,章霖桦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站在酒店的房间外面,章霖桦感觉自己的胳膊很沉重,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去敲开那扇房门。
酒店的隔音一般,有影影绰绰的吵架声从里面传出来。
章霖桦轻轻竖起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是宋瑜卿和宋父宋母在吵架。
“你们都答应给我买那条项链了,为什么又不同意!”
“章霖桦给我买了一条钻石手链,就是需要有一条钻石项链配着才好看,你们凭什么不给我买,我都毕业了,难道不应该奖励我毕业礼物吗?”
“来京市旅游算什么毕业礼物啊,毕业旅行本来就是应该有的,你们不爱我了吗,是不是嫌弃我小时候身体差,现在长大了就不想管我了?”
“什么叫宋楠桢没有毕业旅行,她没有毕业旅行不是应该的吗,她和我能比吗,干嘛要拿我和她比,宋楠桢配吗!”
“一问就是没钱,一问就是没钱,要你们有什么用,我真是受不了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爸妈!”
“要送我去美国读书家里没钱了?不是说宋楠桢要进一个工资特别高的大厂工作了吗,每个月让她给我打一半作为生活费就好了,她那个土包子能花多少钱,还不是把钱都花在男人身上了。”
“章霖桦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你们难道都看不出来吗?他喜欢的人根本不是宋楠桢,而是我,宋楠桢只是我的替代品而已!”
“反正我也不喜欢章霖桦,我就是想抢宋楠桢的东西而已,就是因为她妈妈你才没恢复元气母体虚弱,我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都是她抢走了我健康的身体,我凭什么不能抢她的东西,她的东西,她的人生,都应该是我的!”
“考上京大的人应该是我,她喜欢的男生也应该只喜欢我一个人,她的爸妈也都是我一个人,这有什什么不应该的?”
“我不管,我就要那条钻石项链!”
“章霖桦家里好像挺有钱的,爸妈你们现在就压着宋楠桢去章家提亲,你们说过可以这么干的,这样我留学的钱就有了,我买钻石项链的钱也就有了!”
“没钱?那就把宋楠桢卖掉,就有钱了!”
门外,章霖桦的脸色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