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奶奶的遗物里掉出个带血的小账本。
上面写着:1972年冬,用命换边境布防图,值了。
当晚我绑定了时空超市系统。
狂买100箱压缩饼干杀回过去。
本想当个救奶奶的氪金玩家。
却看见她抡起煤油灯砸向特务头子:
动我学生问过老娘了吗!
原来教科书里消失的英雄。
竟是我每天追着喂钙片的娇小老太太。
1
监护仪的滴滴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敲得人心慌。
第三次病危通知单还攥在我手里,纸边被汗水洇得发软。
我抖着手指,把润唇膏轻轻抹在奶奶干裂的嘴唇上。
那点可怜的油光,衬得她蜡黄的脸更像一张揉皱的旧报纸。
乖囡……别哭……
奶奶的眼皮突然颤动,枯枝般的手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她力气大得惊人,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我:
衣柜……夹层……拿……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她瞳孔骤然散开。
监护仪瞬间发出刺耳的长鸣!
奶奶!
我哭嚎着扑向病房角落那个掉漆的老式衣柜。
指甲在木板缝里疯狂地抠挖。
哐啷!
一块松动的背板被我硬生生扯开,灰尘呛得我直咳。
黑暗中,摸到一个硬邦邦、巴掌大的小本子。
我连滚带爬回到病床边,就着惨白的灯光翻开。
硬皮封面粗糙磨手,扉页一行力透纸背的钢笔字映入眼帘:
1972.11.7
晴
用命换边境布防图,值了。
知青
苏梅梅
纸页上一片变成深褐色的血迹,像一只狰狞的眼睛。
苏梅梅!这是我奶奶的本名!
可边境布防图是怎么回事
她档案里白纸黑字写着:
红旗坡小学支教,意外坠崖身亡啊!
可这血迹……这日记……
我头皮鼓胀像是要炸开,浑身血液疯狂倒流。
2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像垂死挣扎的蜂群疯狂震动。
掏出来一看屏幕血红,弹窗霸道地占据了整个界面:
【时空超市系统绑定成功!
检测到强烈执念:拯救历史节点人物[苏梅梅]。
请用[灵魂值](即宿主剩余寿命)兑换商品,逆转悲剧!】
下方,一条猩红的进度条触目惊心:
【苏梅梅死亡倒计时:71小时59分47秒…】
操!诈骗死全家懂不懂!我奶奶都走了!
极度的悲痛和荒谬感让我失去理智。
抬手抓起陪护椅就朝手机砸过去!
叮咚!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一个印着军用压缩饼干的绿色铁皮箱子,突然砸在我脸上!
顿感鼻梁剧痛,眼泪狂飙。
我捂着鼻子,看着地上那个散发着铁锈和油脂味的箱子。
再看看屏幕上依旧闪烁的血红倒计时……
淦!这玩意儿居然他妈是真的!
3
支付!支付!再兑100箱压缩饼干!
防身的家伙有什么匕首来三把!
定位器怀表那种的有没有兑!
我像个输红眼的赌徒,对着手机屏幕嘶吼。
邻居哐哐砸墙骂娘也顾不上搭理了。
灵魂值寿命算个屁!
奶奶没了,我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破命,系统你要,就拿去!
【扣除灵魂值:穿越时空锚点1972.11.4(-5年)……兑换压缩饼干×100箱(-10年)。
兑换精钢匕首×3(-2年)。
兑换怀表式定位器(-5年)……兑换成功!余额:灵魂值3年】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
看着那可怜巴巴的3年,我肉疼得嘴角直抽抽。
这破系统比李佳琦的买它!还狠。
换完饼干我余额就够点三根生日蜡烛了!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将我吞噬。
像是被塞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骨头缝都在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
噗通一声!
我脸朝下栽进一片混杂着羊粪蛋和枯草的泥地里。
刺骨的寒风裹着沙砾,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呸呸呸!
我吐出嘴里的草屑和土腥味,挣扎着抬头。
远处一个光秃秃的黄土坡上,几间低矮的土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
一面褪色的红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仔细一看竟是红旗坡小学!
系统光屏在视野角落疯狂闪烁:
【警告!特务活动加剧!苏梅梅将于3天后(1972.11.7)被推下鹰嘴崖!】
【终极任务:协助苏梅梅成功传递边境布防图(状态:未解锁)】
【生存提示:当前环境温度-15℃,宿主衣物防御值过低,请尽快获取御寒物资!】
4
冷!透心刺骨的冷!
我身上单薄的卫衣牛仔裤瞬间被寒风打透,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
顾不上多想,我扛起脚边一箱沉甸甸的压缩饼干,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面红旗冲去。
土坡看着近,爬起来要人命,肺管子火辣辣地疼。
刚冲到夯土围墙豁口处,一道纤细的身影拎着盏昏黄的煤油灯闪了出来,拦在我面前。
寒风卷起她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下摆,两条枯黄的麻花辫在风里飘荡。
可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雪地里燃着的两颗火种,带着警惕打量我这个不速之客:同志,你找谁
我……我……
对上那双年轻却莫名熟悉的眸子,我舌头打结,心脏狂跳。
这就是我22岁的奶奶!
她瘦得惊人,还没我胸口高,裹在宽大的破棉袄里,真像根随时会被风吹折的芦苇。
我……我是志愿来支教的!听说……听说这里缺老师!
情急之下,我编了个最合理的借口。
她紧绷的神色松动了些,噗嗤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接着她伸手就拽我胳膊:
冻坏了吧快进来!我是苏梅梅,这儿……咳咳……这儿唯一的老师。
她的手冰凉得像冰块,掌心厚厚的茧子刮得我皮肤生疼。
被她拽进小小的土坯院子,一股混合着柴火、尘土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5
所谓的教室,就是最大的一间土房。
裂缝像蜘蛛网爬满墙壁,寒风毫无阻碍地灌进来。
十几个孩子挤在几张破旧的条凳上,小脸冻得通红,鼻涕快流到嘴边,眼睛却齐刷刷地看向我,带着好奇和怯生生的光。
有个小男孩脚上的棉鞋破了个大洞,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趾头,蜷缩着不敢沾地。
我鼻子一酸,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加绒卫衣。
这玩意儿在2024年早过时了,在这儿绝对是顶配!
我不由分说,用卫衣裹住那双冰疙瘩似的小脚丫:先穿着!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随即眼睛亮起来,小声道:谢谢姐姐。
当晚,我挤在教室角落用麦草铺成的大通铺上装睡。
灶膛里微弱的火光跳跃着,映出奶奶蜷缩在灶台边的背影。
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来,她低着头就着那点光,正用粗针麻线费力地补着一双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小鞋底。
补几针,她就停下来喘口气,捶捶腰。
最后她竟抬起手,啪地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声音低哑却带着一股狠劲:
撑住啊苏梅梅!春耕前得把教室的墙糊好……娃们不能冻着!
黑暗中,我死死咬住被角,咸涩的眼泪汹涌地流进嘴里。
去他娘的历史!去他狗屁的倒计时!
这命,老娘改定了!
系统!给老娘等着!
6
暴雪封山第七天。
地窖里最后半袋苞谷面见了底。
铁锅煮着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
孩子们捧着豁了口的粗瓷碗,小口小口地啜着,没人喊饿。
但那一双双望着锅里的大眼睛,像小钩子一样揉扯着人心。
我去乡里借粮!
我裹上奶奶那件四处漏风的破棉袄。
随手抄起一根充当拐棍的木棍就要往外冲。
这鬼天气,山路早被埋了,出去也是九死一生。
但看着这些孩子们,我管不了那么多!
胡闹!
手腕忽然被一股大力攥住。
瘦小的奶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我拽得踉跄着跌坐在土炕上。
她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剜过来:
给我躺下!那帮饿红了眼的鬣狗,就等着啃孤身姑娘的骨头呢!
她不容分说,抄起门后那根手臂粗、用来顶门的榆木门栓。
然后往咯吱窝下一夹,拉低破旧的棉帽,一头扎进门外狂舞的风雪中,瘦小的身影瞬间被白茫茫的雪色吞没。
天,一点点黑透,像泼了浓墨。
雪更大了,砸在屋顶噼啪作响。
我的心一点点沉到冰窟窿里。
系统地图上,代表奶奶的那个小绿点。
在风雪中艰难地向着十几里外的乡公所移动,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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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能等了!
我红着眼,颤抖着手指戳开系统商城,疯狂下拉武器列表。
买!买把最锋利的匕首!拼了命也要……
嘿嘿……苏老师好胆色啊!这鬼天气,还敢一个人跑出来借粮
一阵猥琐的狞笑夹杂在风雪里,像毒蛇的信子,猛地钻进我耳朵!
我一个激灵扑到窗边,扒开一条缝。
7
借着雪地微弱的反光,只见在通往村子的羊肠小道上。
有三个裹着皮袄、流里流气的男人,把奶奶堵在了靠近鹰嘴崖的路边!
领头的是个刀疤脸,一脸横肉。
他正伸手去掐奶奶的下巴,嘴里喷着白气:
早说你缺粮啊!陪哥几个耍耍,要多少粮没有嗯
另外两人发出下流的哄笑。
陪你祖宗十八代!
我目眦欲裂,操起墙角一块冻硬的土坷垃就要冲出去拼命!
就在这时,被围在中间的奶奶,身体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
她像是害怕到了极点,膝盖一软,似乎要跪下去。
刀疤脸得意大笑:这就对嘛!识相……
他话音未落!
呃啊!!!
凄厉的惨叫撕裂风雪!
原本瑟瑟发抖的奶奶,像一头被激怒的母豹,毫无征兆地暴起!
她身体猛地一蹲,避开抓来的脏手。
只见她突然抡圆了胳膊,手中那盏玻璃罩煤油灯,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在刀疤脸的太阳穴上!
砰!哗啦!
玻璃灯罩瞬间炸裂!
滚烫的煤油混合着猩红的鲜血、碎玻璃碴,在雪地上迸溅开一片刺目的红与黑!
刀疤脸连哼都没哼一声,像个破麻袋般栽倒在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8
另外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奶奶的动作却快如闪电!
她借着砸人的力道旋身,枯瘦的手精准地扣住左边一人持棍的手腕,狠狠一拧!
骨头错位的咔嚓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清晰得令人牙酸!
那人惨叫着跪倒。
奶奶顺势屈膝,坚硬的膝盖骨带着全身重量,狠狠顶在他的下巴上!
那人哼都没哼,仰面朝天晕死过去。
最后那个吓尿裤子的男人,怪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想跑!
奶奶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带着前所未有的狠戾。
她一个箭步追上,飞起一脚踹在那人腿弯!
那人扑通一声重重跪进雪地里。
奶奶一脚踩住他的后颈,把他死死摁在冰冷的雪泥中。
她另一只手捡起地上沾满血和煤油的锋利玻璃灯罩。
冰冷的尖角紧紧抵住他眼皮下方的嫩肉!
听着!
奶奶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带血。
回去告诉王秃子!再敢打红旗坡小学一粒粮食、一个孩子的主意……
她手上微微用力,玻璃尖刺陷进那人皮肉,血珠瞬间渗出。
老娘下次捅穿的,就是他裤裆里那二两没用的骚玩意儿!滚!
那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拖着湿漉漉的裤裆,消失在风雪里。
风雪依旧狂啸。
我腿一软,整个人瘫跪在冰冷的雪堆里。
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这……这真是我那个在2024年,吃降压药都要我哄半天……
看苦情剧会哭湿半包纸巾的娇小老太太苏梅梅!
9
回到那间冰冷的土坯房,奶奶把门栓死死顶上。
刚才雪夜杀匪的狠戾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背对着我,缩在土炕最角落。
柔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
我喉咙发紧,慢慢走过去,想拍拍她的背。
指尖刚触到她那单薄的棉袄……
别碰我!
她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躲开,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
脏……我身上脏……我差点杀了人!
杀得好!
我冲口而出,吼声把自己都震住了。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抓住她冰凉颤抖的手。
强迫她转过身,直视着她惊恐涣散的眼睛:
那种畜生!就该剁碎了喂山里的野狼!你保护了自己,保护了孩子们,你做得对!
奶奶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的恐惧像冰壳一样碎裂。
哇……
她猛地扑进我怀里,像迷路的孩子找到了依靠,嚎啕大哭。
滚烫的眼泪瞬间浸透了我单薄的里衣:
囡囡……囡囡……我其实怕得要死,手到现在还在抖……
她紧紧攥着我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用力回抱住她瘦得硌人的身体,手掌轻拍着她嶙峋的脊背。
忽然摸到那凸起的蝴蝶骨,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就在这时,冰冷的系统光屏无声地亮起,血红的字迹像鬼魅般浮现:
【关键道具线索解锁!边境布防图藏匿点:教室东墙,从地面向上数第三块砖后。】
【警告!特务首领王秃子已收到警告,行动可能提前!请尽快获取布防图!】
10
哄着惊魂未定、哭累睡着的奶奶躺下。
我悄悄起身,蹑手蹑脚溜进隔壁冰冷刺骨的教室。
东墙……第三块砖……
我蹲下身,借着窗外雪地的微光,手指在粗糙冰冷的墙砖上摸索。
果然!一块砖的边缘缝隙比其他地方稍大些!
指甲抠得生疼,终于撬松了砖块。
伸手进去,摸到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硬物!
心脏狂跳着把它掏出来,回到灶膛边,借着微弱的余烬光亮,一层层打开油布。
里面是一张折叠起来的厚纸。
展开,赫然是一幅手绘的地形图!
线条精细,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叉、蓝色箭头和奇怪的符号。
地图一角,用娟秀有力的字迹写着:《鹰嘴崖-野狼谷边境布防详图(绝密)》。
图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据敌测绘资料反制标注。
真的是布防图!当年敌人偷偷测绘的边境军事部署图!
我浑身发冷,手指颤抖着翻到图纸背面。
一行蝇头小楷映入眼帘:
若我遭遇不测,请务必将此图秘密交至红旗乡县武装部部长赵建国同志手中。
国家安危,重于泰山。
红旗坡小学知青
苏梅梅。
昏暗的光线下,这行字仿佛有千钧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原来奶奶的意外坠崖……竟是这样的意外!
她一直守着这样一个随时能要命的秘密!
囡囡
一声带着睡意和沙哑的轻唤在门口响起。
我猛地抬头!
奶奶不知何时醒了,正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昏黄的灶火映着她苍白憔悴的脸。
她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精准地落在我手中展开的地图上。
空气瞬间凝固。
她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你……都知道了
11
沉默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灶间。
只有柴火余烬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奶奶的目光死死锁在那张布防图上,又缓缓移到我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被窥破秘密的惊惶,有深重的忧虑。
但最终,竟奇异地沉淀成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是。
我深吸一口气,把地图小心折好,攥在手里。
我都知道了。奶奶……苏梅梅同志。这图不能留在这儿了,太危险。
我刻意用了同志这个称呼,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
奶奶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
她慢慢走过来,挨着我坐在冰冷的灶台边,伸出手。
她不是想拿图,而是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傻囡囡,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疲惫,这图……是半个月前,一个浑身是血的战士拼死送来的。
他说队伍里有叛徒,图送不到赵部长手里了。他求我……求我无论如何保管好,想办法送出去。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就死在我怀里。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把它藏起来,等机会。
她看着跳跃的微弱火苗,声音低得像呓语:
我知道王秃子他们一直在找……没想到是它,更没想到会把你卷进来……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冰凉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听我说!明天!明天天一亮你就走!带着图,去乡里找赵建国!告诉他,图是战士张大山用命换来的!红旗坡……红旗坡苏梅梅完成了任务!
要走一起走!
我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斩钉截铁。
不行!
奶奶猛地抽回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孩子们都在!我不能丢下他们!王秃子他们找不到图,不会放过这里任何一个人!我得留下,拖住他们!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母兽护崽般的决绝。
可是你……
没有可是!
奶奶打断我,眼神软了下来,带着近乎恳求地说道:
囡囡,听话。你本事大,能弄来那么多稀罕东西,你一定能安全把图送出去!
这图……关系到多少边防战士的命,关系到咱们国家的土地啊!
她把国家两个字咬得很重。
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
密集而突兀的枪声,撕裂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寂静!
12
枪声从山坳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粗暴的吆喝声和犬吠声。
由远及近,直扑小学校而来!
糟了!他们提前来了!
奶奶脸色剧变,猛地跳起来。
她一把将那卷油布包裹的布防图狠狠塞进我怀里!
走!从地窖走!快!
她几乎是把我拖起来,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掀开角落里掩盖地窖入口的破草席和木板!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我死死扒住地窖口的边缘,眼泪夺眶而出。
冰冷的恐惧像毒蛇缠住了心脏,我知道这一别意味着什么!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愕然抬头。
奶奶的手还扬着,微微颤抖。
可她的眼神,却温柔得盛满了不舍和眷恋。
她伸出手指,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痕:
傻囡囡……别说傻话。你得活着……好好活着……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带着一种奇异的憧憬。
将来啊……你也会有个像我这么倔、这么不听话的小孙女,你得活着……给她扎漂亮的红头绳呀……
话音未落,她猛地用力,将我狠狠推下黑暗的地窖入口!
奶奶!
我的嘶喊被轰然落下的厚重木板和草席彻底隔绝!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和死寂。
只有头顶上方,传来沉重的门栓落锁声。
还有奶奶冲向门外那决绝而急促的脚步声!
13
冰冷、潮湿、浓重的土腥味瞬间将我包裹。
地窖里伸手不见五指。
我摔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怀里的油布包硌得生疼。
奶奶……奶奶!
我发疯似的扑向入口,指甲在粗糙冰冷的盖板上疯狂抓挠。
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上面传来模糊的撞击声、呵斥声。
还有奶奶那熟悉的,此刻却异常尖锐的声音:
王秃子!你冲我来!别动孩子们!
搜!给老子仔细搜!布防图肯定在苏梅梅这娘们手里!
一个粗犷凶狠的男声咆哮着,是王秃子!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
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奶奶在用命给我争取时间!
系统!系统!我哆嗦着用意念狂喊。
光屏终于亮起: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推荐兑换:[初级夜视能力](-1年灵魂值)/[攀岩手套及绳索](-1年灵魂值)…】
兑!都兑!快!
我几乎是吼出来。
【兑换成功!余额:灵魂值1年】
一股微弱的暖流涌入双眼。
黑暗的地窖瞬间呈现出模糊的灰白轮廓。
一副厚实的帆布手套和一小捆坚韧的尼龙绳出现在我手中。
来不及多想。
我摸到地窖深处那个狭窄的通风口,奋力向外钻去!
14
冰冷的雪风呼啸着灌进来。
我手脚并用,在陡峭的后山坡上艰难攀爬。
手套提供了抓力,绳索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两次。
脸上、手上被锋利的岩石和枯枝划出血口子,火辣辣地疼。
但比起心里的痛,微不足道。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去找赵建国!救奶奶!
终于爬到鹰嘴崖附近。
这里是下山的必经之路,也是奶奶坠崖的地方!
风雪更大了,几乎看不清路。
我缩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剧烈喘息,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系统地图上,代表奶奶的那个绿点,正在小学的位置剧烈闪烁着!
突然……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小学方向传来!
冲天的火光瞬间映亮了半边风雪弥漫的天空!
火光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冲了出来,踉跄着跑向鹰嘴崖的方向!
那是奶奶!她棉袄上沾满了黑灰和刺目的血迹!
她头发散乱,脸上带着伤,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的星辰!
王秃子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手下紧追不舍,气急败坏: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图肯定在她身上!
15
奶奶跑到悬崖边,猛地停下脚步。
她陡然转过身,背对着万丈深渊。
狂风卷起她破烂的衣摆和散乱的头发,火光在她身后跳跃着。
给她瘦小的身影镀上一层悲壮的金边。
她抬起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
竟朝着王秃子他们,露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
王秃子!你不是想要图吗!来啊!布防图在这里!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眼神带着极致的轻蔑和挑衅。
就在老娘肚子里藏着呢!有本事,你来拿啊!
妈的!给老子抓住她!剖开她的肚子!把图给老子挖出来!
王秃子彻底疯了,双眼赤红地咆哮着!
几个打手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
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奶奶的瞬间。
她突然扭过头,目光投向了我藏身的那块岩石缝隙!
风雪狂舞,能见度极低。
可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
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笑意,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囡囡乖,闭眼,别看。
下一秒,在那些打手惊愕的目光中……
她像一只折断了翅膀、却无比骄傲的鸟,张开双臂身体后倾。
轻盈地坠入风雪肆虐、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奶奶……!!!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撕心裂肺地从我喉咙里迸发出来!
16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连滚带爬下山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冰天雪地里找到了乡武装部。
更不记得是怎么把那个沾满泥污和泪水的油布包,塞进一个穿着旧军装、一脸刚毅的中年汉子手里。
赵……赵建国同志……布防图,战士张大山……红旗坡……苏梅梅!
我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像筛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赵建国脸色凝重,迅速打开油布包。
当那张熟悉的地图展开时,他刚毅的目光猛地一凝!
手指颤抖着抚过地图背面,苏梅梅那行若我遭遇不测……的遗言。
他的目光下移,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行娟秀小楷的下方,一行带着血迹的新鲜字迹,深深烙印在粗糙的纸面上:
报告组织:情报送达,苏梅梅使命完成。
红旗坡小学
苏梅梅
绝笔1972.11.7
。
赵建国这个铁打的汉子,身体猛地一晃,手指死死攥着地图边缘。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染血的地图上。
苏梅梅同志……好同志啊……我们来晚了啊。
他压抑的呜咽声,在冰冷的办公室里回荡。
17
时间像奔腾的河水,冲刷着记忆的河床。
2010年冬,奶奶的葬礼肃穆而简单。
小小的屋子里摆满了素白的菊花。
遗像上的奶奶,白发苍苍,笑容慈祥安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我拿着软布,一遍遍擦拭着相框玻璃。
门铃忽然响了。
我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须发皆白、却依旧努力挺直脊背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旧式军装,胸前挂满了闪耀着岁月光泽的勋章。
岁月在他脸上刻满了沟壑,但那双眼睛依旧狠戾如鹰隼,此刻却盛满了泪水。
他颤抖着手,向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孩子……我是赵建国,我找苏梅梅……找了三十八年啊!
他老泪纵横:当年那张布防图,揪出了叛徒,打掉了敌人的渗透网,救了鹰嘴崖整整一个连的战士啊!
国家一直想给苏梅梅同志追授勋章,可她的家人……档案里说……全都不在了啊!
我的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
我侧过身,示意他进来。
走到奶奶的遗像前。
我拿起供桌上那个印着卡通小熊的白色钙片瓶。
然后轻轻旋开盖子,倒出来的却不是钙片。
那是一截早已干涸、外壳斑驳掉漆的旧口红管。
是当年穿越前,我鬼使神差地从奶奶梳妆台上顺走,塞进口袋里的斩男色。
我把这截小小的口红管,轻轻放在赵建国爷爷的手心里。
赵爷爷……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扬起一个笑容。
她的孙女,在这儿呢。
赵爷爷浑身一震,布满青筋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一点点拧开了那截早已锈死的口红。
干裂的膏体碎屑簌簌落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正好照射进空荡荡的口红管身。
我和赵爷爷同时屏住了呼吸,凑近看去。
只见那斑驳的金属内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名字!
字迹深深浅浅,却清晰可辨:
狗娃,铁蛋,招娣,栓柱,小娟,二丫,石头……
一个,两个,三个……整整四十七个名字!
全是1972年冬天,红旗坡小学那四十七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的名字!
就在这一刻,客厅里那台老旧电视机,正在播放一档名为《寻找无名英雄》的专题纪录片。
主持人用庄重而深情的声音讲述着:
在祖国漫长的边境线上,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曾有无数的烛光默默燃烧,照亮黑暗,守护家园。
今天我们要讲述的,是一位代号‘烛光’的无名女教师。
在1972年那个寒冷的冬天,她用生命为代价,传递了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守护了国土的完整……
屏幕上,缓缓打出了一张模糊的、根据当年见过苏梅梅的老人描述绘制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年轻清秀,扎着麻花辫,眼神清澈而坚定。
一行白色的弹幕,静静地飘过屏幕中央。
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无数涟漪:
可她也只是个会怕黑、会怕疼、想看着孩子们长大的小姑娘啊。
紧接着,更多的弹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不吃香菜:英雄奶奶!下辈子让我当您孙女!能吃三碗饭的那种!
@地理君:泪崩了!查到了!红旗坡现在叫梅梅乡!地图上能搜到!!
@历史系小透明:苏老师!您当年救下的那个连队,后来出了两位将军!祖国记得您!
@奶奶的小棉袄:英雄不该被遗忘!致敬烛光!
致敬烛光!
致敬烛光!!!
我紧紧攥着手中那截冰凉的口红管。
看着屏幕上汹涌的、带着温度的弹幕。
看着赵建国爷爷颤抖着抚摸那些名字时滚落的泪水。
看着遗像上奶奶温柔宁静的笑容……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璀璨的万家灯火连成一片温暖的海洋。
远处,不知是谁家提前点燃了庆贺新年的烟花。
咻……嘭!
咻咻……嘭嘭!
绚烂夺目的烟花在夜空中次第绽放。
赤红,金黄,湛蓝……
将漆黑的夜幕映照得如同白昼,流光溢彩盛大辉煌。
我仰起头,任凭滚烫的泪水肆意流淌。
却在泪光中,努力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带着骄傲的笑容。
奶奶,你看到了吗
这人间灯火,这盛世长空,这为你而燃的绚烂烟花……
山河无恙,烟火寻常。
这,就是您当年拼死守护的……未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