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固。
陆景言像是被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某个未曾设防的角落。
他脸上的表情有刹那的僵硬,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着傅语听那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所有准备好的、圆滑的、推脱的说辞都卡在了那里。
他短暂的沉默了。
这沉默不长,只有几秒钟,但在傅语听洞悉的目光和徐茜骤然屏住的呼吸中,却显得无比漫长而沉重。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一种残酷的、默认的答案。
傅语听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沉淀为更深邃的算计。
她像是看透了陆景言心底那杆无形的、衡量得失的天平,也捕捉到了他这瞬间沉默背后的冷酷权衡。
果然如此。
她心中冷笑。
就在陆景言被这沉默和自己的失态弄得有些难堪,试图开口找回场子时。
傅语听却忽然收敛了那份咄咄逼人的审视。
她脸上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仿佛刚才的质问从未发生。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带着点天真、又带着点小女儿情态的嗔怪笑容,语气轻快得有些突兀:
“哎呀,看我,差点忘了正事。”她眨了眨眼,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亲昵和娇憨,“我还以为,你今天特意叫我过来,是因为明天是你生日,想提前庆祝一下呢。”
她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误解”里,带着点小小的抱怨:
“害我白白期待了一场。”
轰!
傅语听这句看似无心、甚至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话,如同惊雷般在陆景言脑中炸开。
“明天生日”
她竟然记得!
而且,她以为他是为了和她提前庆祝生日才叫她来的?
在她经历了方羽泽的威胁、自己的设计之后,她心里想的、在意的……竟然还是他的生日?
甚至还带着“期待”?!
巨大的震撼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陆景言所有的理智和算计。
他之前所有的疑虑,关于她和薄行洲之间那若有似无的联系在这一刻被这“深情”的“误解”彻底粉碎!
原来她这么爱我!
陆景言看向傅语听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甚至忽略了傅语听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冰冷算计,只看到了她此刻刻意展现的、带着期待和“委屈”的娇憨。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傅语听,仿佛她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明天晚上,我在陆家老宅举办生日宴。”
他语气坚定,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郑重,“你放心,陆太太的位置,只属于你一个人。”
他不再看傅语听的反应,更完全无视了身旁摇摇欲坠、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徐茜,一把抓住徐茜的手臂,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她,转身大步离开。
“景言哥!你……”徐茜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试图挣扎,发出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敢置信的绝望。
但陆景言充耳不闻。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徐茜那瞬间扭曲、充满了刻骨恨意的眼神,那眼神死死地钉在傅语听身上,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傅语听一个人。
她脸上那副天真娇憨、带着期待的表情,在陆景言身影消失的瞬间,如同面具般无声剥落。
唇角那抹刻意的弧度迅速拉平,眼神重新变得一片冰冷漠然,甚至比之前更甚。
她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刚才陆景言那番“深情告白”和“陆太太的承诺”,在她耳中,不过是充满讽刺和利用价值的噪音。
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终于在她唇边缓缓绽开。
“陆太太?”她无声地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彻骨的寒意,“呵……”
明天陆景言的生日宴?
那一定很有意思。
她转身向去薄行洲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
————
陆家老宅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淌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映照着各界名流觥筹交错的身影。
然而,当傅语听身着剪裁利落、气场全开的晚礼服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被瞬间攫取。
她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无需刻意招摇,那份融于骨血的清冷与秾丽交织的美,便足以让周遭的一切沦为背景板。
她像一株在夜色中独自盛放的黑色曼陀罗,危险而迷人。
无视那些或惊艳、或探究、或嫉妒的目光,傅语听步履从容地走向主位。
陆烨端坐其上,脸上堆着慈祥长辈的笑容,仿佛之前那通被傅语听干脆利落挂断的电话从未发生过。
“语听来了,快坐。”陆烨的声音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甚至亲昵地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景言念叨你好久了。年轻人嘛,有点小摩擦很正常,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叔叔还是希望你们能尽快把婚事定下来,陆家也好早点添丁进口啊。”
他笑呵呵地说着,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傅语听面上带着得体的浅笑,心里却在冷笑:
老狐狸,装得一手好慈祥。
陆景言立刻接话,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昵和安抚,目光灼灼地看着傅语听:
“爸,您放心。语听她……和我很好。”
他刻意停顿,似乎在强调两人关系的“亲密无间”。
傅语听依旧没说话,只是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眼底却一片冰凉。
好?好个鬼!
陆景言,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
我已经是已婚妇女了,谁要跟你床头吵床尾和?
老娘现在是你大嫂!
她心中嗤笑,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
徐茜今天竟然没来?
看来陆烨这老头发话还是有点分量的,真把那只烦人的苍蝇摁住了?
也好,省心。
这虚伪的“家庭和睦”戏码让她感到一阵反胃。
傅语听优雅地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陆烨和陆景言耳中:“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陆景言的目光像黏在她身上一样,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紧紧跟随着她离去的窈窕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通往侧厅的华丽廊柱后。
傅语听刚走到相对僻静的洗手间外拐角处,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猛地将她拽进了旁边空无一人的女洗手间!
“啊!”傅语听短促地惊叫出声,心脏骤缩。
她下意识地挣扎,却在看清钳制她的人时,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薄行洲!
他高大的身躯将她困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与他炽热的胸膛之间,空间逼仄得令人窒息。
洗手间顶灯的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立体的侧脸轮廓,那双幽深的眼眸此刻正沉沉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熟悉的、极具压迫感的危险暗流。
他微微俯身,滚烫的呼吸拂过傅语听敏感的耳廓,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亲密,却又充满了冰冷的质问。
“尽快完婚?嗯?”薄行洲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浓烈的醋意和毫不掩饰的威胁,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神经上:
“薄太太,你是想试试重婚罪的滋味吗?”
他张口,不轻不重地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咬了一下,那微妙的刺痛感让傅语听身体猛地一颤,差点抑制不住发出声音。
那声“薄太太”被他刻意加重,像烙印一样烫在她的皮肤上。
傅语听被他咬耳朵的动作和这致命的质问弄得心神俱震,一股奇异的感觉混合着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她,让她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颤音的呜咽。
“薄行洲……唔……你怎么在?”
薄行洲的声音低沉,在她的耳边呢喃:
“怎么?薄太太来我家,我还不能来吗?”
傅语听脸微红,薄行洲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轻抓着她的耳朵。
对呀!
他是陆景言的大哥,陆景言过生日他肯定在。
她这个大嫂以陆景言未婚妻出席还真是讽刺。
“这……这是个意外。”傅语听的声音迟钝了一拍,带着些许歉意和无奈。
门口陆景言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
“语听?怎么了?!”
陆景言焦急的声音紧跟着在门外响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被她那声惊叫引来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尝试拧动门把手。
“语听!你在里面吗?回答我!是不是不舒服?开门!”
陆景言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焦躁和怀疑,他开始用力拍门,甚至能听到他身体撞在门板上的闷响。
门内门外,危机一触即发!
傅语听被薄行洲死死禁锢着,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带着警告和浓烈占有欲的眼睛,她根本不敢出声回应陆景言。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门外陆景言越来越暴躁的拍门和撞击声!
薄行洲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强装的镇定,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他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更紧地压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在她耳边低语:
“你说,如果你的‘未婚夫’现在闯进来,看到他的准新娘和他的大哥在洗手间里……这样……”
他故意停顿,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嘴唇上,摩擦的瞬间,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耳边:
“他会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