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凌晨,我被滴答作响的心率监控仪警报声吵醒。
是圆圆的状况突然恶化。
医生说因为热射病,她的肾脏和其他器官均出现衰竭,造血功能也出现障碍。
急需输造血干细胞,直系亲属配型相合的概率较高。
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男声响起。
“抽我的!我是她爸!”
是沈怀铮,他的面色苍白,眼窝凹陷,踉踉跄跄地冲到医生面前。
他的半张脸还裹着浸了血的纱布,一条腿不自然地拖在地上。
医生皱着眉打量他:“沈先生,你刚经理严重的头部创伤,且重度脱水和感染未愈,不符合捐献条件,强行捐献会有很高的风险。”
沈怀铮几乎是在咆哮:“我不管,我要救圆圆!”
“这是老天爷给我赎罪的机会!快抽!是骨髓还是血,要抽多少抽多少!”
而我冷眼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只是淡淡道:“抽吧。”
当枕头刺破他的皮肤时,沈怀铮眼中亮起了希冀的光。
他盯着我:“小漠,只要我救了圆圆,你就会原谅我,对不对?”
“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的一家三口”
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沈怀铮,你杀了人,你出了医院只会进监狱,这辈子不可能回到过去。”
他想要挣扎,针头刺破了皮肉,血流了一地。
“不可能,你说气话,你爱我,你怎么可能不原谅我。”
我看着医生已经完成了造血细胞采集,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愿再跟他多废话一句。
他紧紧攥着我的衣袖,我没有丝毫留恋地狠狠甩开。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没有一秒钟爱过你,我嫁给你,只是完成我父母的期望,在你家相夫教子,我每一天都觉得憋闷、恶心。”
我的梦想是在沙漠研究地质和土壤。
但父母的工作让他们常常处于危险之中。
所以他们对我的唯一要求就是安稳,我才选择了成为了一名小学教师,和沈怀铮结婚生子。
但现在我觉得,世界上最危险的莫过于一段识人不清的婚姻!
“我唯一要谢谢你的是,带给了我圆圆。”
沈怀铮绝望地瘫坐在地,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
他张了张嘴,哑着嗓子问:“那可不可以让我再见圆圆一次。”
我的语气冰冷:“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你见她一面。”
我转身就走。
忽然,身后响起了嚎啕大哭。
沈怀铮跪在地上一遍一遍的祈求:“求求你,让我见她一面,是爸爸错了,是爸爸错了!”
而我一次都没有回头。
我看着床上被各种导管缠绕的女儿,心痛得无以复加。
只要能换回女儿,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三天的守候像三个世纪那么长,直到某个凌晨,圆圆的食指动了动。
我欣喜若狂,眼泪夺眶而出。
紧紧把她拥入怀中。
她慢慢睁开了双眼,我语无伦次第向她道歉,都是我识人不清,才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她用稚嫩的小手擦掉我的眼泪,用力摇头:“妈妈,我只要你开心。”
沈怀铮因为杀了江晚锒铛入狱,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
沈氏集团也失去了为基地供应原料的资格。
本来他们在京市就树敌颇多,见他们失势,敌人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似的扑上来撕咬。
仅仅一个礼拜,沈氏集团就宣告破产。
沈怀铮把他仅剩的房产和地产转移到了我的名下。
可我却嫌这笔钱恶心,为圆圆留下足以供她长大的生活费后,就把这笔钱捐给了希望工程。
沈怀铮依旧阴魂不散地从监狱里往外寄信,直到入狱五年后,他死在了监狱里。
因为那次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捐献了造血干细胞,给他的身体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监狱的人打电话来,问直系亲属要不要来收尸。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女儿的意见。
偷听到电话内容的圆圆却目光坚定:“妈妈,我从来都没有爸爸,你忘了吗。”
我心疼地摩挲她的头发:“嗯,因为妈妈一个人就可以给你双倍的爱。”
我带着圆圆远走高飞,投身我最喜欢的环境地质学。
带她看了很多山川湖泊,那天的黄沙逐渐被圆圆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她不再经常从噩梦里惊醒,重新变得开朗活泼。
有一天,她问我的愿望是什么。
我看着她在花田里奔跑的背景,默默在心底对她说:
我的女儿,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守护你此生幸福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