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沙龙一别,陆承勋这个名字,就成了谷瑞玉心中挥之不去的烙印。
通过朋友萧曼的打听,她得到的信息越多,心中的震惊就越甚。
传闻中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如今竟像是开了窍,不仅对妻子呵护备至,成了有名的模范丈夫,还对实业救国有着那般深刻而独特的见解。
这种巨大的反差,像一块磁石,深深地吸引着她。
她想更深入地了解这个男人。
而陆承勋,则像是完全忘了那天在沙龙上的惊人之语,依旧过着他“悠闲”的日子。
直到一周后。
震州大学图书馆。
谷瑞玉正在查找一本关于德国应用化学的专著,为了验证自己的一些想法。
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谷小姐,真巧。”
谷瑞玉一抬头,便看到了陆承勋那张带着微笑的脸。
他今天穿了一身便装,没有带任何随从,就像一个普通的青年学者。
“陆少帅。”谷瑞玉有些惊讶,连忙起身。
“叫我承勋吧。”陆承勋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书上,“谷小姐也对化学感兴趣?”
“只是看一些闲书。”谷瑞玉谦虚道。
“我最近也正在为一些化学问题而头疼。”陆承勋顺势坐到了她对面,没有谈风月,没有客套,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一直在想,我们北境有丰富的煤炭资源,如果能实现煤炭的干馏和气化,提取出焦炭用于炼钢,煤焦油用于化工,煤气用于发电和民用……这其中的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他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谷瑞玉彻底愣住了。
她一个留过洋的化学系高材生,也只是对这些前沿理论有所涉猎,而眼前这个军阀之子,竟然能如此清晰地描绘出一条完整的煤化工产业链?
“这……这理论上是可行的。”谷瑞玉被勾起了兴趣,忍不住说道,“但技术难度太高了,尤其是焦炉的建造和煤焦油的分馏提纯,没有德国专家的指导,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一定要德国专家?”陆承勋微微一笑,打断了她。
他随手拿起一张草稿纸和一支笔,一边画,一边说:
“我一直有个梦想。”
“我想在北境,建立我们自己的钢铁厂、化工厂、机械厂、水泥厂……”
“我们自己炼钢,用炼出的钢材去造机器;用造出的机器去生产化肥和药品;用生产出的水泥去修路、建厂房……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相互促进的完整工业闭环。”
谷瑞玉看着他,听着他描绘的宏伟蓝图,只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承勋先生,恕我直言,这太理想化了。”她忍不住反驳,“无论是技术、资本还是人才,我们北境一样都不具备。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可能。”
陆承勋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自信”的光芒。
那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降维打击般的自信。
他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从“流水线生产”的概念讲起,详细解释了如何通过分解工序、提高效率,让一个普通工人也能快速上手。
他从“标准化零件”的重要性谈开,论述了统一规格对于大规模生产和后期维修的革命性意义。
他甚至在草稿纸上,画出了新式高炉和蒸汽涡轮机的简易原理图,清晰地标注出了进料口、热风管和动力输出轴。
这些理念,这些知识,这些超越了时代的工业思维,对于谷瑞玉来说,不亚于一场思想上的核爆炸!
她那点从书本上学来的知识,在陆承勋这套系统而完整的工业构想面前,显得如此零散和稚嫩。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军阀之子对话,而是在聆听一位工业巨擘、一位真正的战略家,阐述他的建国方略。
她看着陆承勋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震撼,最后,化为了深深的崇拜和仰慕。
她从未想过,一个男人的魅力,可以不是因为他的权势或财富,而是因为他头脑中那片波澜壮阔的星辰大海。
陆承勋看着她眼神的变化,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他放下笔,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变得无比真诚。
“谷小姐,我深知一人之力有限。”
“我描绘的这一切,光靠我一个人,是无法实现的。它需要无数人的智慧和努力。”
“我需要一位能理解我、支持我,并且能用她的专业知识,帮我管理这一切的贤内助。她将不是一个被圈养在后宅的金丝雀,而是我事业上最亲密的伙伴。”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发出了那份足以改变两人命运的邀请。
“你,愿意成为那个与我一同开创这番事业的人吗?”
这番话,远比任何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更能击中谷瑞玉的心!
以共同的理想和事业为聘!
这不正是她一直以来所追求的,那种基于灵魂共鸣的、平等的伴侣关系吗?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心跳如小鹿乱撞,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片能吞噬一切的星空,彻底沦陷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我……愿意。”
……
两人的关系,自此一日千里。
陆承勋没有带她去什么风月场所,他们的“约会”地点,是图书馆、是大学的实验室、是震州城外那些刚刚萌芽的小工厂。
他们一起探讨着化学公式,一起争论着机械原理,一起规划着那座只存在于图纸上的工业王国。
谷瑞玉彻底沉浸在了这种灵魂伴侣般的恋爱中,无法自拔。
她知道,她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
然而,一个现实的问题,也摆在了他们面前。
陆承勋,已经有了一位明媒正娶的正妻——于凤至。
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
但谷瑞玉不同。
她是一个接受了新思想的独立女性,她打心底里是抗拒做人“二房”的。
而陆承勋,也面临着一个难题。
如何将这位思想进步的新女性,名正言顺地娶进门?
这件事,必然会引起帅府内部,乃至整个震州城舆论的巨大波澜。
尤其是他那位贤淑得体、如今在帅府地位稳固的正妻,于凤至,她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