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结束时，沈黎雾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周烬的车停在路边。他换了身便装，深蓝色的夹克衬得身形更挺拔，正倚着车门朝她笑。
“这么早？”沈黎雾走过去，手里还抱着刚从图书馆借的书。
“提前把卷宗整理完了。”周烬接过她怀里的书放进副驾驶，“电影七点开始，先去吃点东西？”
“嗯。”沈黎雾坐进车里，发现中控台上放着一小束雏菊，金黄色的花瓣在夕阳下格外亮眼，“这是？”
“早上路过花店看到的，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周烬发动车子，耳尖有点发红，“随便买的。”
沈黎雾拿起雏菊凑近闻了闻，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拂过：“很漂亮，谢谢。”
他们去了上次那家家常菜馆，周烬特意点了糖醋排骨，看着沈黎雾小口吃饭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比起审讯室里的剑拔弩张，这样的时刻更让人安心。
“陈彪招了吗？”沈黎雾咽下嘴里的饭问。
“招了，承认是为了赖掉那笔建材款才杀了张建军。”周烬喝了口汤，“他说本来只想威胁一下，没想到张建军拿出合同说要去告他，一时冲动就动了手。”
“林秀什么时候能回家？”
“明天就能办手续了，我们已经联系了她的家人，会派人送她回去。”周烬看着她，“她说等安顿好，一定要来谢谢你。”
沈黎雾摇摇头：“不用谢，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吃完饭赶到电影院时，电影刚好开场。漆黑的放映厅里，只有屏幕反射的光影在两人脸上流动。演到紧张的情节时，沈黎雾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周烬注意到，悄悄往她那边挪了挪椅子。
散场时，沈黎雾还在回味剧情：“那个反派的微表情太典型了，每次撒谎时都会摸鼻子，可惜主角没发现。”
“你看电影都这么较真？”周烬笑着问。
“职业习惯。”沈黎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看纪录片，总爱分析里面的犯罪心理。”
走到停车场，周烬突然说：“下周队里有个表彰会，彭水阳说想邀请你去，算是正式感谢你帮忙破了案。”
“我就不去了吧，只是举手之劳。”
“去吧，林秀也会来。”周烬看着她的眼睛，“她特意说想当面谢谢你。”
沈黎雾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送沈黎雾回宿舍的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路过学校的小湖时，周烬停下车：“下去走走？”
夜晚的湖边很安静，路灯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光影。两人并肩走着，偶尔有晚风吹过，带着湖水的凉意。
“你为什么会学犯罪心理学？”周烬忽然问。
沈黎雾望着湖面，沉默了几秒：“小时候在孤儿院，见过一个被遗弃的小女孩，她说不清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得家在哪，只是一直哭。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看懂人心里在想什么，或许能帮到她。”
周烬转头看她，月光下她的侧脸很柔和：“后来呢？找到她的家人了吗？”
“没有，她被另一户人家收养了，听说现在过得很好。”沈黎雾笑了笑，“不过从那以后，我就觉得心理学很神奇，能让那些说不出口的话被听见。”
“就像林秀？”
“嗯，就像林秀。”沈黎雾点头，“有时候沉默比语言更有力量，但需要有人能读懂。”
周烬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沈黎雾，认识你很高兴。”
沈黎雾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面映着月光，也映着她的影子：“我也是。”
接下来的几天，周烬忙着处理案子的收尾工作，沈黎雾则照常上课、泡图书馆，但两人总会在睡前聊几句微信，有时是周烬说队里的趣事，有时是沈黎雾分享课堂上的案例。
表彰会那天，沈黎雾特意穿了条米色的裙子，刚走到警局门口，就看到林秀在等她。她穿着干净的蓝布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拎着一篮新鲜的鸡蛋。
“沈小姐！”林秀看到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用手语比划，“这些鸡蛋是自家鸡下的，谢谢你救了我，救了我们全家。”
沈黎雾连忙接过篮子：“太客气了，你别放在心上。”
林秀又比划：“我以后会好好干活，供孩子读书，不辜负你和警察同志的帮忙。”
“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沈黎雾笑着说。
表彰会上，彭水阳特意请沈黎雾上台，握着她的手对所有人说：“这位沈同学不仅帮我们破了案，更让我们知道，有时候破案不只是靠手铐和枪，还要靠心。”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沈黎雾看到周烬站在后排，朝她竖起了大拇指，眼里带着骄傲的笑意。
散会后，周烬送沈黎雾回学校，路过幸福里小区时，沈黎雾让他停下车：“我想去看看。”
两人走到3号楼前，沈黎雾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轻声说：“我爸妈以前就住在这里。”
周烬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陈雪阿姨说，我小时候总在楼下的石榴树下玩，我爸下班回来，会把我架在肩膀上转圈。”沈黎雾的声音很轻，“可惜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以后会慢慢记起来的。”周烬看着她，“或者，我们可以一起找更多关于他们的故事。”
沈黎雾转过头，眼眶有点热：“好。”
那天之后，周烬只要有空，就会陪沈黎雾去打听父母的事。他们去了沈城大学的档案室，找到了苏兰当年的教案；去了市中心医院，看到了沈敬言的病历记录；甚至去了那个旧书摊，听老板讲沈敬言当年总爱买童话书，说要读给女儿听。
“你看，这是我妈写的论文。”沈黎雾拿着从档案室复印的论文，眼里闪着光，“原来她当年研究的是新型材料，不是毒品。”
周烬看着她小心翼翼抚摸纸张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能陪她找回这些回忆，是件很幸运的事。
这天，两人刚从医院出来，周烬的电话就响了，是彭水阳打来的：“周烬，有个案子，你过来一趟，有点棘手。”
“怎么了？”
“城郊发现一具女尸，死在废弃的工厂里，现场被处理过，没留下什么线索。”彭水阳的声音很严肃，“更奇怪的是，死者手里攥着一张纸，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跟你之前说的沈黎雾父母留下的符号有点像。”
沈黎雾听到“符号”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周烬。
周烬挂了电话，看着她：“去看看？”
废弃工厂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法医正在检查尸体，彭水阳看到他们来，立刻迎上来：“你看这个。”
他递过来一张证物照片，上面的符号歪歪扭扭，确实和沈黎雾收到的快递里的符号很像。
“死者叫什么？”沈黎雾问。
“赵雅，三十岁，无业，有吸毒史。”彭水阳说，“我们查了她的社会关系，很乱，跟不少毒贩有来往。”
沈黎雾看着照片上的符号，眉头紧锁：“这个符号，是‘死亡’的意思，在我爸妈的符号里出现过，代表危险。”
“你的意思是，这跟秦正国的团伙有关？”周烬问。
“有可能。”沈黎雾点头，“我妈当年的论文被篡改，说不定还有其他人牵涉其中。”
“我们会立刻去查赵雅的关系网，看看她跟秦正国的余党有没有联系。”彭水阳说，“沈同学，这些符号你还能看懂多少？”
“大部分都能，但需要时间。”沈黎雾看着照片，“这个符号后面跟着数字‘7’，可能代表第七个人，或者第七个地点。”
周烬忽然说：“秦正国的团伙里，有七个核心成员，我们只抓到了六个，还有一个一直没找到，代号‘老七’。”
“那这个符号很可能指的就是他。”沈黎雾的心跳加快了，“赵雅说不定知道他的身份，才被灭口的。”
“我们会重点查‘老七’，”彭水阳拍了拍周烬的肩膀，“你们也小心点，这个‘老七’很狡猾，当年秦正国倒台，他都能全身而退，肯定不简单。”
离开工厂时，天色已经暗了，周烬把外套披在沈黎雾身上：“别担心，有我们在。”
“我不是担心自己。”沈黎雾看着他，“我是怕……这个‘老七’跟我爸妈的事有关。”
“不管有没有关，我们都会查清楚。”周烬握紧方向盘，“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
接下来的几天，沈黎雾一边上课，一边研究那些符号。她发现，这些符号比父母留下的更复杂，不仅有化学元素，还有地理坐标，甚至夹杂着几句晦涩的诗句。
“你看这个。”沈黎雾指着其中一个符号，“这是‘磷’的元素符号，加上后面的数字，指向的是城郊的化工厂，那里以前是秦正国的制毒工厂之一。”
周烬立刻派人去查，果然在化工厂的地下室里，发现了更多的符号，还有一些账本，记录着毒品交易的情况。
“账本上提到了一个叫‘兰姐’的人，”周烬拿着账本，脸色凝重，“会不会是你母亲？”
沈黎雾的心一紧，接过账本仔细看：“不可能，我妈是受害者，不是他们的人。”
“但这个‘兰姐’，似乎很了解化学配方，账本上的好几处修改，都出自她的手笔。”周烬看着她，“会不会是……有人冒充她？”
沈黎雾的手指微微颤抖：“陈雪阿姨说，我妈当年有个学生，叫李梅，后来退学了，没人知道她去哪了。我妈说她很聪明，但心思不正，总想着走捷径。”
“我们去查李梅。”周烬立刻拿起电话。
查到李梅的下落时，她已经离开了沈城，去了邻市。周烬带着队员赶过去，在一家酒吧里抓到了她，她正在和一个男人交易，那个男人左手少了根手指，正是“老七”的特征。
审讯室里，李梅一开始还想抵赖，但看到那些符号和账本，脸色瞬间白了。
“‘兰姐’就是你，对不对？”周烬看着她，“你冒充苏兰，帮秦正国改进制毒配方，害死了多少人？”
李梅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沈黎雾走进去，用手语比了个“你”，又比了“苏兰”的名字。
李梅看到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变得凶狠，用手语比：“她活该！谁让她什么都比我强，论文比我写得好，老师喜欢她，连你爸都只看得到她！”
“所以你就篡改她的论文，帮秦正国制毒？”沈黎雾的声音很冷。
“是又怎么样？”李梅的手语又急又快，“我本来可以和她一样，当大学老师，受人尊敬！可她处处压着我，我只能靠秦正国才能出人头地！”
“我爸妈是不是你害死的？”沈黎雾的手指捏得发白。
李梅突然笑了，虽然发不出声音，但那表情格外狰狞：“是我告诉秦正国，他们在搜集证据的。谁让他们想毁了我的前程，他们就该去死！”
沈黎雾只觉得浑身发冷，周烬扶住她的肩膀，对李梅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心安理得？苏兰当年总在我面前夸你，说你聪明，只是走错了路，还想找机会帮你。”
李梅的表情僵住了，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老七是谁？”周烬继续问。
李梅擦掉眼泪，用手语比：“是秦正国的弟弟，秦正明，他现在藏在码头的仓库里，准备把剩下的毒品运出海。”
周烬立刻派人去码头，果然抓到了秦正明，缴获了大量毒品。
走出审讯室，沈黎雾的脸色很苍白，周烬递给她一杯热水：“没事了。”
“我妈到死都还想着帮她。”沈黎雾的声音很轻，带着哽咽，“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周烬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妈的错，是她自己选了这条路。”
那天晚上，沈黎雾做了个梦，梦见父母牵着她的手，在雏菊田里散步，阳光很暖，妈妈笑着叫她“雾雾”。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沈黎雾拿出那个音乐盒，打开，温柔的旋律在房间里流淌。她知道，父母一定希望她好好活着，带着他们的爱和勇气，继续走下去。
几天后，周烬带着沈黎雾去了沈城大学的后山，雏菊田开满了花，金灿灿的一片，像星星落在地上。
“陈雪阿姨说，我妈当年最喜欢在这里写生。”沈黎雾蹲下来，轻轻抚摸着花瓣。
周烬在她身边坐下：“等案子结了，我们去看看你爸妈的墓地吧。”
沈黎雾点点头，眼眶有点热：“好。”
风一吹，雏菊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他们的话。沈黎雾看着身边的周烬，忽然觉得，虽然过去有伤痛，但未来有他陪着，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
“周烬，”她轻声说，“谢谢你。”
周烬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沈黎雾，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帮我们破了案，也不是因为你懂犯罪心理学，就是因为你是你。”
沈黎雾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上烫得厉害，却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我知道。”
周烬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他用掌心紧紧裹住。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远处的图书馆传来闭馆的铃声，清脆而悠长。沈黎雾知道，她的人生，就像这雏菊田一样，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花期。
而那些曾经的伤痛和迷茫，都变成了脚下的泥土，滋养着她，让她更勇敢，更坚定地走向未来。因为她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总会有人牵着她的手，陪她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