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言语在这样沉重的伤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下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掏出一方深灰色的丝质手帕。
没有犹豫,他走上前,将那方带着他体温的手帕,无声地递到她眼前。
傅语听模糊的泪眼看到了那方深灰的手帕,像在绝望的深渊里看到了一根垂下的绳索。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茫然地看向他。
薄行洲的眼中没有怜悯,没有评判,只有一种沉静的、深不见底的东西,像一片包容的海。
随后,他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矮了下来,视线与她模糊的泪眼平齐。
他伸出双臂,以一种极其克制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轻轻地将她颤抖的身体拥入了怀中。
他的怀抱并不算温暖,带着雨水的凉意,却异常宽阔和稳定,像一个避风的港湾,暂时隔绝了冰冷的雨丝和蚀骨的悲痛。
傅语听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了下来。
她没有抗拒,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压抑了五年的委屈、痛苦、自责和仇恨,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不再压抑,在他怀里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肩头。
薄行洲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收紧了手臂,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他下颌的线条绷紧,深邃的眼眸望向墓碑上那两张慈祥的笑脸,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沉重的责任感,有对怀中人儿的心疼,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这一刻,在这冰冷的墓碑前,在无声的雨幕下,在刻骨的仇恨与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交织中,他们的命运,被一种无形的、沉重的东西,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无关协议,无关利益,甚至无关最初的算计。
是共同面对深渊的孤勇,是彼此舔舐伤口的本能,是同路人的宿命。
傅语听在他怀里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细微的抽噎。
她缓缓抬起头,离开了那个短暂却坚实的依靠。
她的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但眼底深处,那蚀骨的悲痛之下,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东西正在凝聚。
她接过他手中那方早已湿透的手帕,胡乱擦了擦脸。
然后,她转过身,再次面向父母的墓碑。
这一次,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神不再是哀痛欲绝,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她的目光扫过身旁默默伫立的薄行洲,他肩头被自己泪水浸湿的痕迹清晰可见。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却也让她的头脑异常清醒。
傅语听在心里,用最平静也最坚定的声音说道:
爸妈,这是我现在的丈夫,薄行洲。
只是名义上的。
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已明白,这世上,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你们的仇,你们的冤屈。
我会一点、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用我的方式,用我的一切!
陆景言,徐茜。
所有伤害过你们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誓言无声,却重逾千斤,沉甸甸地坠在她的心间,也仿佛落入了这片被雨水浸透的土地,与那冰冷的墓碑融为一体。
薄行洲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感受着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孤注一掷的冰冷恨意与决绝。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远方的雨幕,那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灰蒙蒙的天空,也映着身旁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将自己武装成利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