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竹尺引脉 > 第9章 神农耒现

鸡刚叫头遍时,林缚兰就醒了。
窗纸透着青灰色,竹尺在桌案上轻轻发烫——昨夜插回苗地后,尺身竟生出半寸长的细根,像在土里扎了家。她摸了把尺身,纹路里的浅银亮了亮,顺着指尖往胳膊上爬,在手腕处凝成个小小的“禾”字印记,凉丝丝的,像沾了晨露。
“姐,你看!”林缚月抱着个陶罐跑进来,罐里是润下泉的水,水面浮着层金雾,“我把泉水倒进腌菜坛,坛里的萝卜干竟冒出嫩芽了!”
林缚兰刚凑近,竹尺突然“嗡”地跳起来,直指向陶罐。金雾顺着尺身往上涌,在尺尖凝成粒水珠,水珠里浮出个模糊的影子——是柄曲尺形的农具,木柄缠着青藤,铁刃泛着暗光,刃口刻着细密的纹路,和石碑上的水脉图隐隐相合。
“这是……耒?”她想起父亲农书里的插画。上古农具神农耒,传说能“触土生芽,引水润田”,只是画里的耒没有铁刃,更像根打磨光滑的木杖。
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石头背着捆柴冲进来,柴枝上沾着的露水没渗进木柴,反倒凝成小水珠滚下来,在地上连成串,往村西的方向流:“兰姐!村口来了官差!有十几个,都带着刀,刘主簿亲自带队,说要‘查勘矿脉’!”
他刚说完,保长拄着拐杖也来了,拐杖头的铜箍被露水浸得发亮:“我让二柱子去李村报信了,可李村在山那边,一来一回得两个时辰。刘主簿说辰时正刻要动工,现在离辰时只剩两刻钟了!”
林缚兰抓起竹尺往外跑。刚到苗地边,就看见西边的土路上扬起黄尘,十几匹快马驮着官差奔来,刘主簿骑在最前面,青布官服外罩着件黑绸马甲,手里挥着张泛黄的纸:“奉县令手谕!此地探明为银矿脉,即日起封禁开采!闲杂人等一律退避,违抗者按通匪论处!”
官差们翻身下马,抽出腰刀围成圈,把苗地和通往老林子的路都堵死了。有个留着络腮胡的官差头头挥刀劈向路边的老槐树:“都给我滚开!耽误了刘主簿的事,砍了你们的爪子!”
刀刚碰到树干,树身突然渗出黏液,像涂了层油脂,刀刃“滑”地弹开,反在他手背上划了道口子。老槐树的叶子“簌簌”作响,落下几片带刺的小枝,正好扎在他的马靴上——这棵树是林缚兰祖父栽的,长了三十多年,从没见过它生刺。
“邪门!”络腮胡官差骂了句,刚要再砍,周明远举着铜匣子冲过来:“刘主簿!这是农科院的急电!专家团队已出发,两日内抵达!此地是灵脉而非矿脉,开采会导致土地荒漠化!”
刘主簿瞥都没瞥铜匣子:“农科院?一群只会摆弄庄稼的酸儒!县令大人只认矿脉图!”他把手里的纸拍在周明远面前,“看见没?这是县里画的矿脉走向,跟你说的灵脉重合,说明灵脉就是矿脉变的!”
林缚兰突然注意到,他手里的图纸边缘发潮,画着“银矿脉”的墨迹正慢慢晕开,像被水浸过——昨夜润下泉的水顺着灵脉流进村子,连村口的石碾子都渗着水汽,这图纸八成是被晨露打湿了。
“让开!”刘主簿推开周明远,指着苗地中央的竹尺,“先把那破尺子拔了!看着就碍眼!”
两个官差立刻往苗地冲。刚踩到田埂,脚下突然冒出丛野芦苇,芦苇秆又滑又韧,两人“噗通”摔在泥里,等爬起来时,裤腿已被泥里的须根缠紧,像被无数只小手拽着,怎么也挣不脱。
竹尺突然剧烈震颤,尺身的纹路红得发亮。林缚兰感到手腕的“禾”字印记发烫,远处老林子的方向传来“哗哗”水声——不是溪流声,倒像大河涨水,带着股清冽的潮气往这边涌。
“不好!”刘主簿突然往后退。他看见路边的排水沟里,水正顺着石缝往上冒,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水流,水流里浮着层金雾,像无数条小蛇,正往官差们的脚边游。
“先去毁灵泉!”他突然调转马头,“把泉眼炸了,看这破地还能作怪!”
官差们立刻翻身上马,跟着他往老林子跑。林石头抓起扁担要追,被林缚兰拉住:“别追!看溪水!”
果然,排水沟里的水流突然变急,顺着官差们的马蹄印往前涌,速度竟比快马还快。快到老林子入口时,水流突然漫开,在地上凝成道半人高的水墙,水墙里浮着无数片蕨叶,叶背的金红纹路闪闪发亮——正是昨日指引他们找到灵泉的那种蕨类。
“驾!”络腮胡官差挥刀砍向水墙。刀刃刚进去就被冻住了,刀身裹着层薄冰,冰里还冻着几条小鱼,尾巴一摆一摆的,像是活的。他吓得松手,冰刀“当啷”掉在地上,摔成碎块,小鱼竟从冰碴里游出来,钻进旁边的草丛不见了。
刘主簿的马突然人立起来,前蹄在地上刨个不停。马鼻子里喷出白气,死活不肯往前挪——水墙后面的草叶上,凝结着无数小水珠,每个水珠里都映出马的影子,那些影子正对着它嘶鸣,像在警告。
“一群废物!”刘主簿跳下马,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包黑色的粉末,“用火药!我就不信炸不开这破墙!”
官差们立刻找石头搭灶台似的,把火药堆在水墙前。络腮胡刚要点火,水墙突然“哗”地降下,化作漫天水丝,像下了场急雨。火药被浇得透湿,别说点火,捏都捏不成团。
“这这这……”刘主簿的脸白了,他突然看见水丝落在自已的官服上,竟晕出片青黑色的印子,像被墨染了——那是润下泉的水在显形,把他藏在马甲里的银锭轮廓映了出来。
就在这时,老林子里传来“叮咚”声,比往日响了十倍,像有人在敲编钟。林缚兰手腕的“禾”字印记突然发烫,她抬头望去,只见灵泉方向升起道水柱,有丈许高,水柱里浮着个青黑色的影子,正是昨夜竹尺水珠里的神农耒!
“是神农耒!”周明远举着铜匣子惊呼,屏幕上的灵脉曲线突然冲上顶端,“传说神农耒能引天地灵气,看来是被灵脉唤醒了!”
林缚兰突然想往灵泉跑。刚迈脚,就被林石头拉住:“刘主簿还在呢!”
她转头一看,刘主簿正盯着水柱里的神农耒,眼里闪着光:“那是……古董?看着像铁的,说不定是银矿里挖出来的!快给我抢过来!”
官差们像被抽了魂,不顾水墙阻拦,踩着湿泥往林子里冲。可他们每走一步,脚下就长出片车前草,草叶卷成小绳,把他们的脚踝缠得更紧。有个官差掏出匕首割草绳,匕首刚碰到草叶,就“滋”地冒出白烟——草叶上的露水竟是带腐蚀性的,把铁刃都蚀出了小坑。
“走!”林缚兰抓住机会,拉着林缚月往林子里跑。林石头和保长跟在后面,保长的拐杖敲在地上,每敲一下,路边就长出丛荆棘,挡住官差们的来路。
越靠近灵泉,水声越响。乱石滩上的石碑正泛着蓝光,水脉图谱里的水流纹路活了过来,像条发光的网,把整个乱石滩都罩住了。润下泉的石槽里,水柱还在往上涌,神农耒就在水柱顶端,木柄上的青藤随着水流轻轻摇晃,铁刃反射着晨光,刃口的纹路正慢慢展开,像在呼吸。
“姐你看石碑!”林缚月突然指着碑底。原本刻着作物图谱的地方,此刻竟多出行字,是用泉水写的,笔画还在流动:“耒归禾主,脉通九地”。
“禾主……”林缚兰的指尖刚碰到石碑,水柱里的神农耒突然动了。它像有了生命,顺着水柱往下滑,铁刃轻轻落在她的手心里——入手竟不沉,木柄暖乎乎的,像握着块晒过太阳的木头,铁刃上的纹路正好和她手腕的“禾”字印记对上,发出“嗡”的共鸣。
就在这时,刘主簿带着两个官差冲了过来,手里举着锄头:“把那东西给我!”
林缚兰下意识地举起神农耒。铁刃刚对着他们,石槽里的水突然“轰”地炸开,化作无数水箭射过去。水箭没伤人,却在他们脚边围成个圈,圈内的地面突然下陷半尺,露出底下的黄土——哪有什么银矿?只有层肥沃的黑土,土里还埋着几颗没发芽的谷种。
“这不可能!”刘主簿瘫坐在地上,他看着黑土,又看看手里的矿脉图,突然明白过来,“是你!是你换了图纸!”
他说的是王大户。可林缚兰却看见,乱石滩边缘的树后,有个影子正往回退,穿着锦缎短打,是王冲。他手里攥着个油纸包,跑的时侯不小心掉了张纸,被风吹到林缚兰脚边——是张借据,上面写着王大户借了刘主簿三百两银子,用“未来银矿收益”抵押,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原来如此。”周明远捡起借据,“你根本没找到银矿,是骗王大户出钱,想趁机霸占灵泉!”
刘主簿脸色煞白,突然爬起来要抢借据。可他刚迈步,就被石槽里流出来的泉水围住了——泉水在他脚边凝成个水笼,笼壁上映出他和王大户密谋的样子,连他收受贿赂、虚报矿脉的事都映得清清楚楚。
“来人啊!”他对着林子外喊,却发现官差们都没跟来。保长拄着拐杖站在滩边,慢悠悠地说:“你的人都被李村的猎户拦住了。他们刚在溪边发现了这个。”
他举起个布包,里面是些碎银和几块矿石——是刘主簿让官差提前埋的“银矿样本”,其实是从县城银铺买的碎银,混了些普通石头。
就在这时,林子里传来马蹄声。二柱子带着几个李村的猎户来了,为首的猎户扛着张弓,弓弦上还挂着只野兔:“刘主簿,我们在山坳里找到个山洞,里面有你藏的账本,记着你这三年虚报矿脉、私吞公款的事呢。”
刘主簿彻底瘫了。他看着水笼里自已的丑态,又看看林缚兰手里的神农耒,突然号啕大哭:“我就是想捞点银子……我娘病了要吃药……”
“捞银子也不能毁了大家的地。”林缚兰把神农耒插进石槽边的土里。铁刃刚入土,周围的乱石滩突然震动起来,石缝里冒出无数细根,缠向那些枯黄的杂草,杂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绿,开出细碎的小白花。
她蹲下身,看着石槽里的水。水面映出自已的脸,旁边还浮着父亲的虚影,父亲对着她笑,又指了指神农耒——铁刃上的纹路正慢慢展开,像张地图,标出了灵脉延伸的方向,一直往西,穿过三座山,指向片云雾缭绕的山谷。
“周先生,”她指着纹路,“灵脉往那边延伸了。”
周明远的铜匣子突然“嘀嘀”作响,屏幕上跳出个红点,比之前的节点都亮:“是聚宝山!县志里说聚宝山有座废弃的古祭坛,说不定和神农耒有关!”
林石头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指着乱石滩外。王冲还站在树后,手里的油纸包捏得发白。林缚兰走过去,他慌忙把包递过来:“这是……我偷的刘主簿的账本,还有他让我爹买火药的收据。”
他的脸涨得通红,耳朵尖还沾着泥——看来刚才在溪边埋“矿样”时,他没少帮忙,现在是真心反悔了。
“谢谢你。”林缚兰接过油纸包,“你娘的烫伤药,我明天给你送些金线莲过去,比蕨根汁管用。”
王冲愣了下,突然跑了,跑出去老远又回头喊:“我爹要是再闹事,我就……我就把他藏的假矿样全挖出来!”
林缚兰忍不住笑了。她回头看神农耒,木柄上的青藤已经缠上了竹尺的根须,两者的纹路连在一起,像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石碑上的泉水字迹渐渐淡去,最后只剩“守土”两个字,慢慢渗进石碑里。
日头升到头顶时,保长让人把刘主簿和官差捆了,押往县城——李村猎户找到的账本足够让他蹲大牢了。王大户听说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被村民们抬回家,听说醒来后就把家里的地契拿出来,要交给林缚兰打理,说自已再也不敢打灵脉的主意了。
苗地里,金线莲已经长到半尺高,叶片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周明远正指挥伙计在灵脉节点上挖坑,准备种新的药材:“农科院的专家说,这灵脉能滋养百种作物,我们可以搞个药材种植基地,让周边村子都来学!”
林缚月蹲在溪边,用神农耒的木柄搅水玩。木柄刚碰到水面,就浮出群小鱼,围着木柄打转,像在撒娇。她突然喊:“姐!鱼嘴里有东西!”
林缚兰走过去,小鱼们突然吐出些亮晶晶的颗粒,落在水面上,凝成细小的珍珠——不是真珍珠,是灵脉凝结的精华,周明远说这种精华能当肥料,撒在地里能让作物增产三成。
林石头扛着新砍的竹筐过来,筐里装着刚从润下泉接的水:“李村的人说,他们村的老井突然变甜了,井水还能治腹泻,肯定是灵脉流过去的缘故!”
林缚兰摸了摸神农耒的铁刃。刃口的纹路已经完全展开,像幅完整的地图,聚宝山的位置被圈了个红圈,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坛”字。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灵脉延伸到聚宝山,古祭坛里说不定藏着更多秘密,而守护灵脉的人,也从她一个,变成了整个村子,甚至更多。
夕阳西下时,她把神农耒插进苗地中央,和竹尺并排而立。晚风拂过,苗叶沙沙作响,像在唱歌。远处润下泉的“叮咚”声和苗地的风声合在一起,像支温柔的曲子。
林缚兰坐在田埂上,看着金线莲的叶片在暮色里发光。她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土地不会骗人,你对它好,它就给你最好的回报。”
现在她信了。灵脉不是藏在地下的宝贝,是土地的呼吸;神农耒不是神奇的农具,是土地的信使。而她和村民们,就是守护这份呼吸的人。
夜色渐浓时,周明远突然指着聚宝山的方向。那里升起片淡紫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有光在流动,像条发光的河,正慢慢往这边延伸——灵脉还在生长,带着土地的希望,往更远的地方去。
“明天去聚宝山看看?”林石头递过来个烤红薯,是用灵脉节点的土烤的,甜得流蜜。
林缚兰咬了口红薯,点了点头。她知道,聚宝山的古祭坛里,一定有新的故事在等着他们。而那些故事,终将和这片土地、这条灵脉一起,长出最饱记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