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娘娘......
卫云曦已在殿外跪了三个时辰,雪落满了她的肩头,冰冷刺骨。殿内传来丝竹声,夹杂着女子的娇笑。
那是新入宫的淑妃,眉眼有七分像她早逝的姐姐——曾经的皇后,卫云婉。
娘娘,求您进去吧,再这样跪下去......侍女的声音带着哭腔。
卫云曦缓缓摇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三日前,她兄长被指通敌,呈上的铁证竟是一枚刻着卫家标记的兵符。
可她分明记得,那枚兵符,在姐姐下葬时,被陛下亲手放入了棺椁。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玄色龙袍的身影立在门内,逆光看不清表情。
起来。萧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她被侍女搀扶着勉强起身,膝盖早已麻木失去知觉。
进了殿,才看清淑妃正倚在萧烬怀里,鬓边斜插的珍珠步摇,和当年姐姐最爱的那支,一模一样。
陛下,卫云曦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发颤,却强撑着挺直了脊背,臣女兄长是冤枉的。
萧烬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只漫不经心的捻着淑妃的发丝,淡淡道：哦那卫爱卿的兵符,为何会出现在敌营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眼神冰冷,深邃,没有半分疑惑。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他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彻底铲除卫家的理由,就像当年,他需要姐姐的死,来稳固他的帝位。
陛下,卫云曦深吸一口寒气,那兵符分明是,
是什么萧烬终于抬眼看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近乎残忍的的笑,你想说,是朕从先皇后棺椁中取出来的
淑妃适时地发出一声娇笑：陛下,卫家二小姐好生有趣,竟敢污蔑陛下行那等事。
卫云曦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看着淑妃那张与姐姐相似的脸,却做出姐姐永远不会有的轻佻表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臣女不敢。她低眼睑,掩饰眼中的怒火,只是兄长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可能.
够了。萧烬突然推开淑妃,站起身来。
他比卫云曦高出一个头,带着迫人的威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卫云曦,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如何论处
殿内霎时死寂。
淑妃缩在一旁,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卫云曦抬头直视皇帝：若臣女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但求陛下明察,还兄长一个清白。
萧烬盯着她倔强的脸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卫二小姐。来人!
他声音陡然转冷传朕旨意,卫将军一案,交由大理寺重审！
卫云曦心头一松,正要谢恩,却听萧烬又道：至于卫二小姐......擅闯宫禁,妄议朝政,罚禁足卫府,无诏不得出。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萧烬意味深长的目光。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狩猎者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时的神情。
臣女......领旨。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僵硬地行礼退下。
转身的瞬间,她听见淑妃娇嗔道：陛下怎么对她这么宽容
身后,萧烬的声音带着笑意：爱妃不懂,猫捉老鼠,总要玩够了...才好吃。
卫云曦脚步一顿,随即慢慢加快步伐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回到卫府,老管家迎上来：小姐,可有消息
她摇摇头：陛下命大理寺重审,但......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我怀疑,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局。
老管家面色大变：小姐慎言！
卫云曦苦笑：慎言兄长被关在天牢,卫家岌岌可危,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她回到自己的院落,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
打开后,里面是一枚玉佩,与姐姐下葬时佩戴的那枚是一对。姐姐死后,她一直将这枚玉佩带在身边。
姐姐,你若在天有灵,告诉我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
突然,玉佩从她手中滑落,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卫云曦惊愕地发现,裂缝中竟藏着一张极薄的纸条。
她颤抖着展开纸条,上面是姐姐熟悉的字迹：
阿西,若你看到此信,说明我已不在人世。记住,永远不要相信萧烬。兵符有两枚,一枚随我入土,一枚在父亲书房暗格。卫家危矣,速寻镇北王。
卫云曦如遭雷击。
姐姐早就预料到了今天那枚出现在敌营的兵符,究竟是哪一枚
她连夜潜入父亲的书房,在暗格中果然找到另一枚兵符。
两枚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背面刻的字,姐姐那枚刻着婉,而这枚刻着安。
原来如此......卫云曦恍然大悟。
萧烬一定是派人盗取了姐姐棺椁中的兵符,用来陷害兄长。
而父亲留下的这枚,才是真正的兵符。
但纸条最后那句速寻镇北王是什么意思
镇北王萧景琰是萧烬的皇叔,常年驻守北疆,与卫家素无往来。
正当她思索之际,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卫云曦迅速藏好兵符和纸条,吹灭蜡烛。
谁她低声问道。
卫小姐,是我。一个陌生的男声,镇北王派我来接您。
卫云曦心头一跳。怎会如此巧合她刚发现纸条,就有人来接
有何凭证她警惕地问。
窗外递进来一枚令牌,借着月光,她看清上面刻着镇北二字,背面是一朵小小的梅花。姐姐生前最爱的花。
这会是陷阱吗
但若不走,明日禁足令一下,她就再无机会救兄长了。
思虑再三,卫云曦决定赌一把。
她简单收拾了行装,带上兵符和纸条,跟随来人翻墙离开了卫府。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卫云曦的心跳如鼓。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为了救兄长,为了卫家,她别无选择。
我们去哪儿她问车夫。
北城门。王爷已安排好了,天亮前能出城。
然而,就在马车即将到达北城门时,前方突然亮起一片火把。
停车！奉陛下口谕,全城戒严,搜查叛党！
卫云曦的心沉到谷底。
萧烬发现她逃了
车夫低声咒骂一句,猛地调转马头,拐进一条小巷。
但追兵的火把光越来越近,马蹄声如雷。
卫小姐,得罪了！车夫突然掀开车帘,一把将她拉出,推向路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进去后右转第三个房间,有人接应！
卫云曦来不及多想,跌跌撞撞地冲进那扇门。
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惨叫,但她不敢回头。
按照指示,她右转来到第三个房间,推门而入。
烛光下,一个身着墨蓝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身。
卫云曦倒吸一口冷气。
陛下......
萧烬嘴角噙着冷笑,眼中却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卫云曦,朕给过你机会。
（中）
卫云曦的血液瞬间凝固。萧烬怎么会在这里那所谓的镇北王使者,难道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他缓步走近,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刺绣在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朕很好奇,萧烬的声音轻柔得可怕,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卫二小姐宁可违抗圣命,也要深夜出逃
卫云曦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紧闭的门扉。
她强迫自己直视萧烬的眼睛：陛下既已决定铲除卫家,臣女不过是想求一条生路。
萧烬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疼出了眼泪：生路卫云曦,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身上带着什么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会知道兵符的事
臣女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不明白萧烬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探入她的衣袖,精准地摸出了那枚刻着安字的兵符,那这是什么私藏调兵凭证,可是谋反大罪。
卫云曦倒吸一口凉气。他竟连藏在哪都知道！
这枚兵符是家父遗物,臣女带在身上只为留念,并无他意。她强作镇定道。
萧烬松开她的下巴,转而用兵符边缘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不寒而栗：卫云曦,你知道朕最讨厌什么吗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谎言。
他直起身,突然提高声音：来人！
门被推开,两名禁军侍卫走了进来。
传朕旨意,卫云曦违抗圣命,私藏兵符,即刻押入天牢,与其兄一并候审。
卫云曦双腿发软：陛下既要臣女死,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三日前直接一道圣旨,卫家满门早已人头落地。
萧烬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恢复冷漠：带下去。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紧接着是箭矢破空之声！
保护陛下！
一支羽箭穿透窗纸,正中一名侍卫咽喉。
萧烬迅速将卫云曦拉到身后,另一名侍卫立即拔刀护在身前。
有刺客！
混乱中,卫云曦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转头一看,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卫小姐,跟我走！对方低声道。
她犹豫了一瞬,这又是谁的安排
但眼下情况已容不得她多想。
趁着萧烬和侍卫被刺客吸引注意,她跟着蒙面人从侧窗翻出。
外面夜色如墨,远处火光冲天,隐约传来喊杀声。
蒙面人带着她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行,最后停在一间不起眼的民宅前。
进去。蒙面人推开门。
屋内烛光昏暗,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阴影处。
当那人转身时,卫云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镇北王
萧景琰,皇帝的皇叔,北疆的守护者,此刻正站在她面前。
他与萧烬有三分相似,但眉目间少了帝王的凌厉,多了几分沉稳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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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二小姐,久仰。萧景琰的声音低沉有力,令姐生前常提起你。
卫云曦心头一震：王爷认识家姐
萧景琰示意她坐下：此事说来话长。首先,我需要确认,你带出那枚兵符了吗
她警惕地看着他：王爷为何知道兵符的事
因为那本就是我的东西。萧景琰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与卫云曦木匣中那枚一模一样。
二十年前,我与你父亲、先帝曾立下盟约,这两枚兵符可调动北疆十万精兵。一枚给了你父亲,一枚我自留。后来你父亲将他的那枚一分为二,一枚给了云婉,一枚自己保留。
卫云曦脑中思绪飞转：所以姐姐棺椁中那枚是......
是假的。萧景琰叹息,云婉临终前派人将它调换,真品藏在了给你的玉佩中。她早料到萧烬会对卫家不利。
卫云曦眼眶发热：姐姐她......
时间紧迫。萧景琰打断她的感伤,萧烬很快会全城搜捕。
你必须立刻做决定,是跟我去北疆,还是留下来救你兄长
我当然要救兄长！她不假思索道。
萧景琰摇头：那就必须入宫。
什么
只有成为萧烬的女人,你才能接近权力中心,找到救你兄长的机会。萧景琰的眼神锐利如刀,但这条路,九死一生。
卫云曦攥紧了拳头。
入宫成为萧烬的妃子
那个可能害死她姐姐,现在又要灭她满门的男人
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萧景琰沉默片刻：有。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保你性命无忧。但你兄长和卫家......
我明白了。卫云曦深吸一口气,我入宫。
萧景琰似乎早料到她的选择,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云婉留给我的。她说若有一天你选择入宫,就交给你。
卫云曦颤抖着接过信,熟悉的字迹让她鼻尖一酸。
另外,萧景琰补充道,淑妃是我的人。
什么卫云曦震惊地抬头。
萧景琰露出一丝苦笑：这局棋,我们下了很多年。现在,该你落子了。
三日后,卫云曦主动求见萧烬。
御书房内,萧烬正在批阅奏折,听闻通报,头也不抬：朕以为卫二小姐已经逃出京城了。
卫云曦跪伏在地：臣女一时糊涂,请陛下恕罪。
萧烬终于放下朱笔,冷冷地看着她：起来说话。
陛下,臣女愿入宫为妃,以赎卫家之罪。她直接道出来意。
萧烬眯起眼睛：哦卫二小姐这是唱的哪一出
陛下既已决定除去卫家,何不将臣女放在眼皮底下监视卫云曦直视他的眼睛,更何况,臣女比淑妃更像家姐,不是吗
萧烬的表情瞬间阴沉：你胆子不小。
臣女只是陈述事实。她缓步走近御案,陛下宠爱淑妃,不就是因为她像家姐吗那臣女这个亲妹妹,岂不是更好的替代品
萧烬猛地站起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卫云曦,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她忍着疼痛,仰头看他：陛下当然敢。但杀了我,就永远找不到另一枚兵符了。
萧烬瞳孔微缩：你果然知道。
臣女可以帮陛下找到兵符,她轻声道,只要陛下答应重审兄长一案。
两人对视良久,萧烬突然笑了：好一个卫云曦。朕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他松开她的手腕,三日后入宫,封为云嫔。
卫云曦行礼退下,转身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一步,成了。
入宫那日,没有庆典,没有仪式,只有一顶简朴的轿子将她从侧门抬入。
但卫云曦并不在意。
她耐心等待,果然在入夜后等来了意料之中的访客,淑妃。
卫云嫔好手段。淑妃一进门就冷笑道,竟能说动陛下让你入宫。
卫云曦示意侍女看茶：淑妃娘娘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淑妃凑近她,压低声音：王爷让我告诉你,计划有变。萧烬已经怀疑宫中有内鬼,近期不要轻举妄动。
卫云曦面不改色：多谢娘娘传话。
淑妃直起身,突然提高音量：卫云嫔初入宫中,怕是不懂规矩。本宫今日就好好教教你！说着,她抬手就要扇卫云曦耳光。
卫云曦接住她的手腕,两人目光相接,她看到淑妃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淑妃娘娘教训的是。卫云曦顺势跪下,臣妾知错了。
淑妃冷哼一声：算你识相。说完拂袖而去。
待淑妃走远,卫云曦才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纸条。
刚才接触时淑妃塞给她的。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藏书。
次日,卫云曦借口要寻些诗书解闷,去了宫中藏书楼。
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一个书架上,她找到了一本《北疆风物志》。
翻开后,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图纸——皇宫密道图。
她心跳加速,正要将图纸藏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云嫔好雅兴。
卫云曦差点惊叫出声,转身看到萧烬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陛下。她慌忙行礼,趁机将图纸塞入袖中。
萧烬伸手取下她手中的书：《北疆风物志》云嫔对北疆很感兴趣
臣妾幼时曾随父亲去过北疆,甚是怀念。她强作镇定道。
萧烬随手翻动书页,眼神锐利如鹰：是吗朕还以为,云嫔是在找什么东西。
卫云曦背后渗出冷汗：陛下说笑了,臣妾能找什么
萧烬突然将书合上,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卫云曦,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兵符在哪
她看着他眼中冰冷的杀意,忽然笑了：陛下这么紧张,莫非那兵符真能威胁到您的皇位
萧烬脸色骤变,猛地将她拉近：你知道了什么
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她直视他的眼睛,但陛下似乎很害怕臣妾知道些什么。
两人僵持片刻,萧烬突然松开她：很好。既然云嫔喜欢藏书楼,那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他转身离去,随即两名侍卫出现在门口：陛下有令,卫云嫔暂居藏书楼,无诏不得出。
卫云曦看着被关上的大门,长舒一口气。
至少,图纸保住了。
她在藏书楼一关就是三日。
直到第四天深夜,门锁突然轻轻响动。
卫云曦警觉地坐起身,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溜了进来。
是淑妃的贴身宫女。
卫云嫔,宫女低声道,娘娘让我告诉您,卫将军明日午时问斩。
卫云曦如坠冰窟：什么！
陛下已经下旨,说卫将军拒不服罪,罪加一等。宫女递给她一个小包袱,娘娘说,您若想救令兄,今晚是唯一机会。
宫女离去后,卫云曦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太监服饰和那张密道图的补充。
她毫不犹豫地换上衣服,按照图纸指示,从藏书楼后的一处暗门进入了密道。
密道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卫云曦举着微弱的烛火,小心翼翼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一道向上的阶梯。按照图纸,这里应该通向天牢最底层的储藏室。
推开暗门,卫云曦发现自己果然在一个堆满刑具的房间里。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听到外面有两个狱卒在交谈。
明日午时,卫将军就要上路了。
唉,一代名将啊。听说陛下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
嘘,小声点。我听说啊,卫将军手里有陛下想要的东西,所以才......
声音渐渐远去。
卫云曦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人后,悄悄溜了出来。
天牢地形复杂,她凭着图纸指引,终于找到了关押兄长的牢房。
兄长！她压低声音呼唤。
角落里一个蓬头垢面的身影猛地抬头：阿辞！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卫云曦急切地检查牢门上的锁,钥匙在哪
别傻了！卫将军抓住她的手,这是死牢,你救不了我。快走,趁还没人发现！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卫云曦红了眼眶,姐姐已经不在了,若你再......
阿辞,听我说。卫将军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那枚兵符绝不能落在萧烬手里。它关系到的不仅是卫家,还有整个大梁的安危。
可兵符已经......
你找到的那枚是假的。卫将军压低声音,真品在......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
卫将军猛地推开她：走！快走！
卫云曦不得不退回暗处。
就在她即将重新进入密道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卫将军,别来无恙啊。
是萧烬。
她屏住呼吸,从缝隙中看到萧烬带着几名侍卫站在兄长的牢房前。
陛下深夜造访,是要亲自送臣上路吗卫将军冷笑道。
萧烬示意侍卫退下：朕最后问一次,兵符在哪
陛下已经拿到了不是吗那枚随云婉下葬的......
朕没耐心陪你玩文字游戏。萧烬的声音冷得像冰,那枚是假的。真品在哪
卫将军大笑：陛下既然知道是假的,就该明白,先皇后从未信任过您。
萧烬猛地掐住卫将军的脖子：说！
杀了我,您永远也找不到它。卫将军艰难地说。
萧烬松开手,突然笑了：你以为朕会在意一枚兵符朕早已派兵包围了镇北王府。没有兵符,萧景琰一样得死。
卫云曦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镇北王被围那他们的计划......
至于你妹妹,萧烬继续道,她此刻应该还在藏书楼。
等明日你人头落地,朕会好好照顾她的。
卫将军突然暴起,却被萧烬轻易制服：省省力气吧,卫将军。明日午时,朕会亲自监斩。
萧烬转身离去,卫云曦在暗处泪流满面。
但眼下,她得先离开天牢。
按照原路返回,她刚推开藏书楼的暗门,就僵在了原地。
萧烬正坐在她的小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云嫔深夜出游,可还愉快
（下）
卫云曦的血液仿佛瞬间结冰。
萧烬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刚刚还在天牢吗
陛下......她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
萧烬缓缓起身,玄色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的太监服饰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云嫔这身打扮,倒是别致。
卫云曦知道狡辩无用,索性抬起头直视他：陛下既已发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萧烬轻笑一声,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朕若要杀你,你早该和你兄长一样,身首异处了。
卫云曦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手腕传来剧痛,但她咬牙不吭一声：那陛下为何还不动手
萧烬的眼神骤然变冷,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因为朕还没得到朕想要的。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声音低沉,那枚兵符,还有......你的臣服。
卫云曦猛地别开脸：陛下做梦。
是吗萧烬突然松开她,转身走向书案,那我们来谈谈条件。用兵符的下落,换你兄长的命。
卫云曦心头一震：陛下愿意放过兄长
萧烬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明日午时前,朕要见到那枚兵符。否则......他侧过头,半张脸隐在阴影中,你很清楚后果。
卫云曦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密道图：臣妾需要时间。
你只有六个时辰。萧烬说完,大步离开了藏书楼。
门被重新锁上,卫云曦瘫坐在地。
六个时辰,她要去哪里找那枚真正的兵符
兄长说她已经找到的那枚是假的,那真品究竟在何处
她突然想起姐姐留下的那封信。
镇北王给她的,她还没来得及看。
阿曦：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不在人世,而你也选择了最艰难的路。萧烬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卫家也非表面那般清白。父亲与北燕私通多年,那枚兵符正是他们联络的信物。我发现真相后,将真兵符藏在了你儿时的布偶中,而仿造了一枚假的放在身边。萧烬早知此事,却一直给我机会回头......
卫云曦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父亲通敌姐姐是自杀这怎么可能
我选择以死赎罪,既为保全卫家名声,也为保护你。萧烬答应过我,只要兵符不落入北燕之手,他会保你平安。阿曦,若你执意复仇,去找淑妃,她会帮你。但请你记住,有些仇恨,不如放下。永远爱你的姐姐——云婉绝笔
信纸从卫云曦指间滑落。她蜷缩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原来姐姐不是被萧烬害死的,而是为了保护家族名声选择了自尽。原来萧烬这些年对她的容忍,都是因为对姐姐的承诺。
那现在呢兄长知道这些吗他是否也参与了父亲的阴谋
卫云曦擦干眼泪,决定去找淑妃,既然姐姐说淑妃能帮她,那一定有原因。
她检查了密道图,发现有一条支路通向淑妃的寝宫。
这太巧合了,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再次换上太监服饰,卫云曦潜入密道。
终于,按照图纸指示,她找到了通往淑妃寝宫的暗门。
轻轻叩击三下,停顿,再两下——这是图纸上标注的暗号。
暗门无声开启,淑妃独自一人站在门后,脸上没有往日的娇媚,只有凝重。
我一直在等你。淑妃拉她进来,迅速关上暗门,信看了
卫云曦点头,直接问道：你是谁为何帮我
淑妃苦笑一声,走到妆台前取下一张人皮面具：这才是真正的我。
面具下的脸依然美丽,但右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卫云曦倒吸一口冷气。
这张脸她有印象,是姐姐的贴身侍卫,名唤青岚。
青岚姐姐你不是已经......
死了青岚——现在的淑妃冷笑,那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皇后娘娘临终前派我执行最后一个任务——潜伏在萧烬身边,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保护你的时机。青岚从床榻下取出一个布包,娘娘料到有一天你会需要这个。
卫云曦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陈旧的布偶。她七岁生日时姐姐送的礼物。拆开布偶,一枚青铜兵符掉了出来,背面刻着晏字。
这是......
真正的兵符。青岚低声道,娘娘仿造的那枚给了萧烬,让他以为真品已毁。而这枚,能调动北疆十万精兵。
卫云曦握紧兵符,思绪万千。
现在她有了救兄长的筹码,但姐姐的信让她犹豫,兄长是否也参与了父亲的叛国行为
青岚姐姐,我兄长他......
卫将军不知情。青岚摇头,他是清白的。这也是为何萧烬一直没对他下杀手,而是在等,等真正的叛党自投罗网。
卫云曦脑中灵光一闪：所以这是个局萧烬故意陷害兄长,是为了引出其他叛党
青岚点头：明日午时问斩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北燕的探子必定会有所行动。
那我该如何救兄长
用这个。青岚递给她一枚玉佩,这是镇北王的信物。他已带兵埋伏在刑场周围。一旦叛党现身,就会一网打尽。你要做的,就是确保你兄长不被误伤。
卫云曦接过玉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萧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青岚的表情复杂起来：一开始不知道。但三年前的一个雨夜,我刺杀他失败,他揭开了我的面具......她轻抚脸上的疤痕。
他没有杀我,而是让我继续扮演淑妃,说这是对云婉最好的纪念。
卫云曦心头一震,萧烬对姐姐的感情,似乎比她想象的深得多。
离开淑妃寝宫时,天已大亮。
卫云曦换回云嫔服饰,带着兵符和玉佩,径直前往萧烬的御书房。
萧烬正在批阅奏折,头也不抬：找到兵符了
卫云曦取出那枚真兵符,放在御案上：请陛下履行诺言,放过我兄长。
萧烬终于抬头,目光在兵符和她之间游移：你从哪找到的
这不重要。卫云曦直视他的眼睛,重要的是,陛下现在知道了我父亲和北燕的勾当,而我兄长对此一无所知。
萧烬冷笑：你兄长无辜那他为何在狱中试图传信给北燕使臣
卫云曦心头一震：不可能！
不信萧烬从案下扔出一封信,自己看。
卫云曦颤抖着打开信,确实是兄长的笔迹,内容是与北燕使臣密会的时间地点。
但这说不通,如果兄长是清白的,为何......
她突然明白了：这封信是伪造的！有人要陷害兄长！
哦萧烬挑眉,那你告诉朕,谁有这个能耐在天牢里伪造卫将军的亲笔信
卫云曦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除非......有人能模仿兄长的笔迹,比如,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萧烬的眼神骤然变冷：你怀疑云婉
不！卫云曦急忙否认,我是说......她突然想起一个人,卫家管家！他在府中三十余年,对兄长笔迹了如指掌！
萧烬沉默片刻,突然拍手：来人,立刻去卫府,把管家带来！
侍卫领命而去。
萧烬起身走到卫云曦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卫云曦,朕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你兄长与此事无关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用性命担保。
萧烬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松开手：好。朕信你这一次。但若你骗朕......
臣妾不敢。
一个时辰后,侍卫慌张回报：陛下,卫府管家服毒自尽了！临死前他承认,多年来一直为北燕传递消息,卫将军一案也是他栽赃！
卫云曦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兄长果然是清白的！
萧烬脸色阴沉：加强刑场戒备,按原计划进行。
侍卫退下后,萧烬转向卫云曦：现在,你满意了
卫云曦跪下：谢陛下明察。但臣妾还有一个请求——请允许臣妾亲赴刑场,接兄长回家。
萧烬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冷笑：你怕朕出尔反尔
臣妾不敢。只是......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臣妾想亲眼看着真正的叛党伏诛。
萧烬转身望向窗外：准了。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许离开朕的视线。
午时将至,刑场周围挤满了围观百姓。卫将军被押上刑台,面容憔悴但神色平静。卫云曦站在萧烬身侧的观刑台上,心如刀绞。
时辰到。刑部尚书高声宣布,卫氏叛国一案......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射出数支冷箭,直取萧烬！
护驾！
混乱中,一群黑衣人冲向刑台,显然是要劫走卫将军。就在此时,周围屋顶突然冒出大批弓箭手——是镇北王的伏兵！
箭如雨下,黑衣人纷纷倒地。卫云曦看到兄长被侍卫护着退到安全处,刚要松口气,却见一个漏网的黑衣人持刀冲向萧烬后背！
陛下小心！
她本能地扑上前,却被萧烬一把推开。刀锋划过她的手臂,鲜血顿时染红衣袖。萧烬眼中寒光一闪,拔剑刺穿了刺客的喉咙。
卫云曦！他一把抓住她受伤的手臂,声音里是她从未听过的慌乱,你找死吗
她疼得脸色发白,却笑了：陛下答应过姐姐保我平安,可不能食言......
萧烬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对侍卫吼道：传御医！
卫云曦在他怀里,听到他心跳如雷。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陛下......她轻声道,您其实一直......喜欢姐姐,对吗
萧烬脚步一顿,低头看她,眼中情绪复杂得难以解读：朕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
为什么让她死萧烬的声音沙哑,因为那是她的选择。她宁愿死,也不愿相信朕会原谅她的父亲。
卫云曦心头一震。原来姐姐的死,不是萧烬的错,而是一个误会,一场悲剧。
御医为她包扎伤口时,萧烬一直站在窗边,背影孤绝。待御医退下,他才开口：你兄长已无罪释放,即日官复原职。
卫云曦下床跪谢：谢陛下恩典。
萧烬转身看她：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她的心突然提了起来：陛下是指......
兵符。萧烬伸出手,它本就不该存在。
卫云曦犹豫片刻,还是从怀中取出那枚真兵符,放在他掌心。
萧烬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炭盆。
陛下！她惊呼。
青铜在烈火中渐渐变红,最终熔化。
萧烬看着这一幕,淡淡道：先帝当年铸此兵符,本是为防北疆生变。如今镇北王忠心可鉴,这东西留着只会引发祸端。
卫云曦突然明白了,萧烬要的不是兵符,而是确保它不被北燕得到。
他布下这个局,既为铲除叛党,也为测试她和兄长的忠诚。
陛下早就知道兵符在我这里
萧烬嘴角微扬：朕知道很多事情。比如,淑妃的真实身份。比如,你与镇北王的密谋。
卫云曦心头一凉：那陛下为何......
因为朕想看看,他走近她,手指轻抚她的脸颊,云婉用生命保护的妹妹,值不值得。
那现在陛下得到答案了吗
萧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知道朕为何让你入宫吗
卫云曦摇头。
因为你和云婉不一样。他的声音出奇地柔和,她宁愿死也不肯相信朕,而你,明知可能是死路,还是选择相信朕会救你兄长。
卫云曦心跳加速：陛下......
萧烬突然将她拉近,额头抵着她的：卫云曦,留下来。不是作为云婉的替身,而是作为你自己。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和真诚。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帝王,内心深处藏着怎样的孤独与伤痛。
臣妾,遵旨。她轻声回答。
萧烬笑了,真正的、不带算计的笑容。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窗外,雪又开始飘落,覆盖了刑场上的血迹,也覆盖了过往所有的阴谋与伤痛。
三个月后,卫云曦被立为皇后。
典礼上,萧烬当众将一支珍珠钗插入她的发髻,与当年卫云婉最爱的那支一模一样,却又有所不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