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傅,早啊!
流水线旁的小王笑着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听说您今天退休可惜了,以后机器出毛病,我们都没主心骨了。
张建国接过水,指尖摩挲着瓶身的凉意,笑着摇头:年轻人多琢磨,慢慢就会了。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空了一块
——
那些他亲手修好的机床、焊接过的零件、画满批注的图纸,早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走进维修科办公室,一股熟悉的机油味扑面而来。桌上摆着个崭新的搪瓷杯,杯身上印着
退休纪念
四个红字,旁边放着人事部送来的退休文件。张建国刚坐下,门

地一声被踹开,李明拎着个公文包,西装革履地闯了进来,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跟以前那个穿着工装、满手油污的学徒判若两人。
老张头,人事部让你签文件呢,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李明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傲慢,眼神扫过张建国的旧工装,嘴角撇了撇,都要退休了,还穿这身破衣服,不嫌寒酸
张建国捏着文件的手指紧了紧,抬头看向李明
——
这个他带了两年的徒弟,当初哭着喊着要学技术,他倾囊相授,连自己总结的维修笔记都借给他看。可自从李明靠拉关系当上科长,就越来越不对劲,总觉得他这个师傅
老古董,跟不上时代。
文件我会签,
张建国的声音很平静,不过厂里那批新到的海宝数控机床,还有几个细节没跟你说清楚,比如控制芯片的散热问题,还有传送带的松紧调节……
行了行了,
李明不耐烦地打断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那些破事不用你管!现在我是科长,维修科我说了算。你以为离了你,厂里的机器就转不了了真是老糊涂了!
他俯身凑近张建国,压低声音:说实话,我早就不爽你了
——
天天对我指手画脚,好像离了你我就活不了似的。现在好了,你退休,我上任,皆大欢喜。
张建国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看着李明陌生的脸,突然觉得自己这两年的心血都喂了狗。他没再说话,拿起笔,在退休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有些颤抖。签完字,他把笔放下,慢慢收拾桌上的东西
——
一个用了十几年的扳手、一本写满批注的维修手册、还有一张他刚进厂时跟师傅的合影。
赶紧走,别占着位置。
李明催促道,眼睛盯着张建国手里的维修手册,那本破书你也带走,留着给你养老吧,我们用不上。
张建国抱着东西,走出了维修科。走廊里的工人都低着头,没人敢跟他说话
——
大家都知道李明刚上任,想立威,没人愿意触这个霉头。他走到厂区门口,回头望了一眼那栋熟悉的厂房,心里五味杂陈。风吹过,带着机器的轰鸣声,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张建国刚到家,老伴王秀兰就迎了上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看着他脸色不好,忙问:怎么了是不是人事部的人给你气受了
不是,
张建国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是李明,他当上科长了,今天把我赶出来的。
王秀兰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那个李明当初你那么用心教他,他怎么能这么对你真是白眼狼!
张建国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
那是他三十年维修经验的总结,上面记着各种机器的故障排查方法、零件替换技巧,还有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小窍门。他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眼神复杂:我担心厂里的机器,尤其是那批新的数控机床,李明只学了点皮毛,根本没掌握精髓。要是他贸然上手,肯定要出问题。
王秀兰端来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你都退休了,操那心干什么人家都不把你当回事,你还替他们担心,图什么
张建国喝了口茶,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可心里还是凉的:我在厂里干了三十年,那些机器就像我的老伙计。要是真出了问题,厂里损失就大了,工人还要靠工资吃饭呢。
当天晚上,张建国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些机器的影子。凌晨三点,他实在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拿着那本维修笔记,就往李明家走。李明家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跟张建国住的老家属院简直是两个世界。
张建国站在李明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李明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看到张建国,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老张头,你大半夜来干什么骚扰人啊
李明,我不是来骚扰你,
张建国把维修笔记递过去,厂里那批数控机床,还有很多细节你没掌握,比如控制芯片的散热孔容易堵,要是不及时清理,会导致芯片过热自燃;还有传送带的轴承,要定期上专用的润滑油,普通的油不行……
这本笔记里都记着,你拿着,好好看看。
李明瞥了一眼那本笔记,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往后退了一步:我用你教我老张头,你是不是退休了没事干,想找存在感我告诉你,我现在是科长,有的是专家给我出主意,用不上你这本破笔记!
他伸手推开张建国的手,笔记本

地掉在地上,封面摔皱了。
你……
张建国捡起笔记本,手指气得发抖,李明,我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厂里好。那些机器价值上千万,要是出了问题,你担得起责任吗
担不担责任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李明不耐烦地挥手,赶紧走,别在我家门口碍眼,我还要睡觉呢!
说完,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把张建国和他的一片好心,都关在了门外。
张建国站在楼道里,手里捏着皱巴巴的笔记本,心里像被冰碴子扎着。他叹了口气,慢慢走下楼,心想:罢了,人家不领情,自己也没必要再凑上去了。
回到家,王秀兰还没睡,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成。我说什么来着,人家根本不领情,你还热脸贴冷屁股。
王秀兰递过一条毛巾,赶紧洗洗睡吧,别想那些破事了。
张建国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知道,李明早晚要出事。
果然,第二天下午,张建国正在家里收拾阳台,就听到楼下有人喊:张师傅!张师傅!
他探头一看,是厂里的老同事赵大海,赵大海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张师傅,不好了!厂里的机器全坏了!八十台数控机床,一台都转不了了!
张建国心里
咯噔
一下,赶紧下楼:怎么回事是不是李明修机器了
可不是嘛!
赵大海擦了擦汗,你走了之后,李科长说他能修,今天一上班就带着人拆机器,结果刚打开闸门测试,机器就冒黑烟了,现在八十台机器全停了,厂长都快急疯了!
张建国皱紧眉头:我就知道会这样。那批机器的控制芯片很敏感,拆卸的时候必须用专用工具,而且不能碰芯片的引脚,李明肯定是用了普通的螺丝刀,把引脚碰歪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
赵大海急得直跺脚,厂里的订单都排到下个月了,机器一停,每天损失好几万,再这么下去,厂里都要倒闭了!
张建国沉默了一会儿,心想:自己都退休了,还管不管可一想到那些跟着他干了十几年的老同事,还有厂里的工人要靠工资养家,他又不忍心。走,我去厂里看看。
张建国跟着赵大海来到厂里,刚进车间,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八十台数控机床整齐地排列着,有的机器外壳还冒着黑烟,李明蹲在一台机器旁边,手里拿着螺丝刀,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
李科长,怎么样了能修好吗
厂长王建军急得团团转,看到张建国,眼睛一亮,张师傅!你怎么来了太好了,你快看看,这机器到底怎么回事!
李明看到张建国,脸色更难看了,站起来挡在机器前面:老张头,你过来干什么这里没你的事,赶紧走!
李明,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逞能
王建军瞪了李明一眼,张师傅是厂里的老专家,他肯定能修好机器!
张建国没理会李明,走到机器旁边,打开机器的外壳,仔细看了看里面的结构。果然,控制芯片的引脚歪了好几个,而且散热孔里全是灰尘,芯片已经烧得发黑了。问题找到了,
张建国指着芯片,控制芯片的引脚被碰歪了,而且散热孔堵塞,导致芯片过热烧毁。要修的话,得先把歪的引脚矫正,然后更换新的芯片,再清理散热孔。
李明凑过来看了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
我就是用普通的螺丝刀拆了一下,没想到会这样。
普通的螺丝刀怎么能用来拆芯片
张建国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拆卸控制芯片要用绝缘的专用螺丝刀,而且要先断电,放电,你怎么就是不听
王建军急道:张师傅,那现在能修吗需要多久
张建国想了想:一台机器修好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八十台的话,要是有帮手,一天能修二十台,四天就能全修好。不过需要专用的工具和新的控制芯片,还有……
他看了一眼李明,得有人打下手,而且必须听我的指挥。
王建军立刻说:工具和芯片我马上让人去买!李明,你给张师傅打下手,好好学!
李明咬了咬牙,不情愿地说:知道了。
张建国没再说话,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工具包
——
里面的扳手、螺丝刀都是他用了十几年的老伙计,每一件都擦得锃亮。他戴上手套,拿起专用螺丝刀,小心翼翼地矫正芯片的引脚,动作熟练而精准。李明站在旁边,看着张建国的动作,心里既羞愧又不服气
——
他学了两年,居然连最基本的工具使用都没掌握。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穿着西装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气度不凡。王建军看到他,赶紧迎上去:刘总!您怎么来了
刘总指了指身后的人,介绍道:这位是振兴集团的董事长张云彬,他们集团刚买了一批海宝数控机床,现在调试出了问题,想请咱们厂里的专家去帮忙看看。
张云彬握住王建军的手,笑着说:王厂长,麻烦你了。我们那批机器已经调试了五天,一台都没好,厂家的专家说需要一个月,可我们的订单等着交货,实在等不起啊。
王建军苦笑着说:张董,不瞒你说,我们厂里的机器也出了问题,现在全靠张师傅在修呢。
他指了指张建国。
张云彬顺着王建军的手指看过去,看到张建国蹲在机器旁边,满手油污,穿着旧工装,心里愣了一下
——
这就是王厂长说的专家怎么看都像个普通的老工人。
李明看到张云彬,眼睛一亮,赶紧凑上去:张董,我是维修科科长李明,我跟张师傅学过两年维修,要不我跟您去看看说不定我能修好。
张云彬还没说话,张建国突然站起来,说:张董,你们那批机器是不是也出现了芯片过热的问题而且传送带总是跑偏
张云彬愣了一下,点头道:对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批机器是海宝公司的第六代产品,前五代都有类似的问题,是设计上的缺陷,
张建国解释道,控制芯片的散热孔位置不合理,容易积灰,而且传送带的张紧装置太灵敏,稍微有点震动就会跑偏。
张云彬惊讶地看着张建国:你对这批机器这么了解
我修过前五代的机器,总结了一些经验,
张建国说,你们那批机器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去看看,应该能修好。
李明立刻打断他:老张头,你别吹牛了!张董的机器价值上千万,你修坏了赔得起吗还是我去,我跟厂家的专家沟通过,比你有经验。
张云彬皱了皱眉头,他看张建国虽然穿着普通,但说话条理清晰,不像在吹牛。而且王厂长对张建国很信任,应该不会错。这样吧,张师傅,你跟我去看看,要是能修好,我不会亏待你。
张建国点了点头:行,不过我得先把这里的机器修完,今天还能修十台,明天一早我跟你去。
没问题!
张云彬高兴地说,那我明天一早来接你。
李明站在旁边,脸色铁青
——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退休的老工人抢了风头。
第二天一早,张云彬准时来接张建国。振兴集团的厂房比凯丰机械厂大多了,车间里整齐地摆放着一百台崭新的数控机床,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专家正围着机器发愁。
张师傅,你来了!
张云彬迎上来,指着那些机器,就是这些,厂家的专家说需要一个月才能调试好,可我只有四天时间,要是四天之内修不好,我就要违约了,赔偿款比这些机器还贵。
张建国走到一台机器旁边,打开外壳,仔细检查起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日本人走过来,傲慢地说:你是谁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张云彬赶紧介绍:田中祥先生,这位是张建国师傅,他是维修数控机床的专家,我请他来帮忙调试机器。
田中祥瞥了张建国一眼,嘴角撇了撇:专家我看就是个普通的修理工。我们海宝公司的机器是高科技产品,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修的。你要是把机器修坏了,谁来负责
张建国没生气,平静地说:我要是修不好,不用你们负责;要是修好了,你就得为你刚才的话道歉,而且要继续提供售后支持。
田中祥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你想跟我打赌好啊!要是你今天之内修不好这台机器,你就得公开承认自己没本事,而且永远不能再碰海宝的机器;要是你修好了,我就道歉。
一言为定。
张建国说完,从包里拿出工具,开始拆卸机器。他的动作很熟练,每一个步骤都精准无误,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
果然是散热孔堵塞和传送带张紧装置失灵。
田中祥站在旁边,一开始还带着嘲讽的笑容,可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
——
张建国的维修方法比他们厂家的专家还专业,而且速度快得多。不到一个小时,张建国就把机器修好了,他合上外壳,按下启动按钮,机器顺利运转起来,没有一丝杂音。
这……
这不可能!
田中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建国关掉机器,看着田中祥:田中先生,现在可以道歉了吧
田中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地说:我……
我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小看你,不该鄙视华夏的技术人员。
张云彬高兴地拍了拍张建国的肩膀:张师傅,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的救星!
就在这时,李明突然闯了进来,看到运转的机器,惊讶地说:老张头,你真把机器修好了你是不是作弊了
张建国看着李明,摇了摇头:李明,技术是靠真本事的,不是靠作弊。我早就跟你说过,要好好学技术,可你偏偏不听,总想着走捷径。现在你知道了,光靠职位,没有真本事,是撑不起来的。
李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盯着运转的机器,又看看张建国满手的油污,像是要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作弊你拿什么作弊这机器里的零件都是海宝原厂的,线路板我昨天还检查过,你要是没耍手段,怎么可能一个小时就修好
张建国没跟他争辩,只是弯腰从工具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笔记本
——
正是昨晚被李明扔在地上的那本,封面的褶皱还清晰可见。他翻开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密密麻麻的批注:你看,这是三年前我修海宝第五代机床时记的,当时就发现散热孔设计有缺陷,特意标注了改造方法。你们这批第六代机器,不过是在第五代基础上换了个外壳,核心问题没改,我照着经验修,有什么难的
周围的人都凑过来看,笔记本上的字迹工整,每一条故障记录都标着日期、原因、解决方案,甚至还有手绘的零件结构图,连螺丝的型号、电线的颜色都写得清清楚楚。振兴集团的技术员小王忍不住感叹:张师傅,您这笔记比厂家的维修手册还详细啊!
田中祥也凑过来,看着笔记上的内容,脸色越来越难看
——
有些故障点,连他们海宝内部的技术文档都没标注得这么精准。他之前还觉得张建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现在才明白,这根本是几十年经验堆出来的硬本事。
李明还想狡辩,可看着笔记本上的证据,再看看周围人质疑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学徒的时候,张建国也是这么拿着笔记本,一句一句跟他讲故障排查的要点,可那时候他总觉得这些
老掉牙
的经验没用,满脑子都是怎么拉关系、往上爬。现在才知道,自己扔在地上的不是一本笔记,是别人一辈子的心血。
行了,李明,
王建军从人群里走出来,脸色严肃,张师傅是什么人,厂里的老工人都清楚。你要是还想干维修,就好好跟着张师傅学,别整天想着耍小聪明。
李明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半天没吭声。
张建国把笔记本收起来,对张云彬说:张董,咱们先把剩下的机器调试了吧,时间紧,别耽误了订单。
好!好!
张云彬赶紧点头,对着技术员们喊,都愣着干什么给张师傅打下手,好好学!
接下来的三天,张建国几乎住在了振兴集团的车间里。每天天不亮就开始调试机器,中午就啃个馒头、喝瓶矿泉水,晚上要等到最后一台机器运转正常才肯休息。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精准无比,无论是清理散热孔,还是矫正芯片引脚,都做得一丝不苟。有时候技术员们遇到不懂的问题,他也会停下来,耐心地讲解:你们看,这个传送带的张紧螺栓,不能拧得太死,要留两毫米的间隙,不然机器震动的时候容易崩断……
田中祥带来的专家团队,一开始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看着张建国调试好的机器一台接一台运转起来,也忍不住凑过来学习。有个年轻的专家问张建国:张师傅,您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是散热孔的问题我们用检测仪测了半天,都没找到原因。
张建国笑着说:机器跟人一样,也有‘脾气’。你们看这台机器,启动的时候声音比别的机器沉,而且机身温度比正常的高两度,这就是散热不好的信号。用仪器能测出来,但靠经验,能更快找到问题。
年轻专家恍然大悟,连忙掏出笔记本记下来。田中祥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
他在海宝干了二十年,一直觉得自己掌握的是最先进的技术,可今天才明白,真正的
先进,不是靠仪器和数据,是把机器摸透了、摸熟了,能跟机器
对话。
第四天下午,最后一台机器调试完毕。张云彬让人统计了一下,一百台机器,全部运转正常,而且每台机器的精度都比厂家要求的还高。张云彬激动得握住张建国的手,眼眶都红了:张师傅,太谢谢您了!要是没有您,我这厂子就真完了!您说,要多少报酬,您尽管开口!
张建国想了想,说:张董,报酬您看着给就行。不过我有个要求,能不能把我那几个老伙计叫来,他们在凯丰机械厂干了一辈子维修,技术好,就是没机会接触这么好的设备。让他们也来学学,以后厂里的机器有问题,也能自己解决。
张云彬立刻答应:没问题!您说了算!我再给他们开工资,就当是跟着您学习了!
当天晚上,张云彬在酒店摆了庆功宴。酒桌上,他非要给张建国敬酒,说:张师傅,我活了五十多岁,见过的专家不少,但像您这样有真本事还低调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以后您就是我们振兴集团的技术顾问,工资翻倍,您要是不想来上班,在家歇着也行,厂里有问题我随时请教您!
张建国连忙摆手:张董,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个修机器的,能帮上忙就好。
正在这时,张建国的手机响了,是王秀兰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就听到老伴激动的声音:建国!你快看新闻!凯丰机械厂把你退休的事报道了,还说你帮振兴集团修好了机器,市里的领导都夸你是‘工匠楷模’呢!
张建国愣了一下,拿起手机点开新闻,果然看到了自己在车间里调试机器的照片,下面配着文字:退休老工匠张建国,用三十年经验攻克技术难题,彰显‘工匠精神’。
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纷纷向张建国道喜。田中祥端着酒杯走过来,郑重地对张建国鞠了一躬:张师傅,之前是我不对,小看了您,也小看了华夏的技术人员。我在这里向您道歉,也向所有坚守岗位的工匠道歉。
张建国赶紧扶起他:田中先生,不用这样。技术不分国界,咱们互相学习,把机器修好,让厂子能正常生产,这才是最重要的。
田中祥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张建国:张师傅,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以后海宝的机器要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您随时找我,我一定尽力配合。
张建国接过名片,笑着说:好,以后多交流。
庆功宴结束后,张云彬要派车送张建国回家,张建国拒绝了:不用麻烦,我自己骑自行车回去就行,顺便看看晚上的街景。
晚上的风很凉爽,张建国骑着那辆半旧的二八自行车,慢悠悠地走在马路上。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着路边的霓虹灯,心里很踏实。这几天虽然累,但他觉得比退休前还充实
——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
老古董,他的经验,他的技术,还有用武之地。
回到家,王秀兰早就把饭菜热好了,还特意炖了鸡汤。快喝点汤,补补身子。
王秀兰把汤碗递到张建国手里,今天厂里给我打电话,说要给你办个‘退休工匠’的荣誉证书,还要把你的事迹贴在厂里的宣传栏上呢!
张建国喝着鸡汤,心里暖暖的。他想起刚进厂的时候,师傅跟他说:建国,修机器就像做人,要踏实,要用心,不能投机取巧。只要你把机器修好了,就没人能看不起你。
那时候他还不太懂,现在终于明白了
——
真正的
面子,不是靠职位和西装撑起来的,是靠手里的真本事,靠别人的认可。
没过几天,凯丰机械厂真的给张建国办了荣誉证书,还邀请他回厂里给年轻工人讲课。那天,维修科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李明也坐在最后一排,手里拿着笔记本,听得很认真。张建国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年轻人,想起了自己刚学徒的时候,他说:我没什么大道理,就想跟大家说,维修这行,没有捷径可走。你对机器用心,机器就对你‘听话’;你要是糊弄它,它早晚给你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