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萋萋的指甲深深掐入陆砚修的手腕,却如同挠在玄铁上一般徒劳。
她的脸因为憋气而涨红,视野也开始泛黑,耳边嗡嗡作响,却仍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师…兄…”她艰难地从齿缝挤出两个字,眼角渗出泪来。
就在她即将窒息的瞬间,陆砚修突然松手。
岳萋萋如破布娃娃般滑落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咳嗽,大口喘息间带着血腥味。
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胸腔火辣辣地疼,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心有余悸。
陆砚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的红光时隐时现:“你以为你配提她的名字?”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个字都像是从深渊中捞出来一样。
他缓缓蹲下,修长的手指捏住岳萋萋的下巴,力道温柔得近乎残忍。
“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他玩味地看着岳萋萋,眼底却结着万年寒冰,目光透过她仿佛在凝视某人的影子:“当年仙门以罗经山惨案向我师姐发难,以至于她被凌望疏活活逼死,自燃本源爆体而亡。那一日,整个玉京山都被染红了……”他的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冰冷。
“但她死后,仙门才恍然发现除她之外竟然再无一人有飞升入上界的希望,失去赤帝流炎的太一宗地位大不如前,反而让昔日边缘的九玄宗崛起,隐隐有超越太一宗的势头,”他的话太过于冷静以至于让岳萋萋都能感觉到他对太一宗毫无感情。
“于是,你的师尊,也就是太一宗现任掌门庄肃召集仙门各派掌门,纷纷在各门弟子中挑选能传承赤帝流炎的人。”他忽然松开手,任由岳萋萋跌坐在地,声音轻却像重器砸在了她的心口:“所以……你就出现了。”
“还想不明白吗?你不过是你师尊,也就是太一宗掌门庄肃从万人中选出来的替身。他不惜耗费百年功力为你洗髓伐经,用无数灵丹妙药喂出你的天灵根,就是为了让你看上去像回事。”他语气中满是讥讽。
“你不耻那魔宗弟子与我师姐容貌相似,可其实你和她一样,否则你以为自己为什么会成为掌门的首席弟子?”
“就凭你那被洗髓丹和固元丹喂出来的火灵根?还是永远无法传承赤帝流炎才退而求其次修习红莲焰火的……天资?”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岳萋萋脸上。
陆砚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不过是个赝品,可笑。”
岳萋萋死死地攥住衣角,指甲穿透布料刺入掌心。肉体的痛苦远远比不上精神上被摧残的疼。陆砚修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刀将她辛苦建立的自尊和骄傲活生生撕下,漏出内里最不堪的丑陋。
那些被她拼命掩藏的真相,那些午夜梦回时害怕被众人发现的恐惧,此刻都被陆砚修活生生地剖开,血淋淋地曝晒在明面。她想起师尊看她的眼神总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想起同门师姐私下议论她“德不配位”,想起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真正掌握赤帝流炎的挫败……
“哐啷”
一声巨响骤然打破殿内凝滞的空气。
原来是先前前来禀报的弟子意外得知宗门秘闻后,在极致的惊骇中不慎撞翻了身旁的鎏金灯架。
霎时间,殿内烛火无风自动,陆砚修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
那名弟子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一双眼死死盯着地面——地面上陆师兄的影子竟在诡异地蠕动!
不!不是影子!那是一团正在翻涌不断胀大的浓稠黑雾,其中仿佛有无数怨恨的面孔嘶嚎!
“师兄、师兄……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他想不通为什么光明磊落的陆师兄会这种阴毒的术法,只是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本能地颤抖着向后挪动,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陆砚修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却在此刻显得妖异而狰狞,令人脊背生寒。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嗜血的残忍。
“师弟,”他的声音轻柔,内容却让人心胆俱裂,“活人可终究不如死人能守口如瓶啊。”
话音未落,那团浓郁犹如墨汁的黑雾瞬间自地面跃起,犹如猛兽扑食,自上而下完全吞噬了那名弟子。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黑雾中传来阵阵骨骼碎裂声和血肉被撕扯的闷响,还夹杂着贪婪的咀嚼声。
这声音不过持续了几息,对岳萋萋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岳萋萋已经被吓傻了。
她僵坐在原地,双目圆瞪,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活生生地被吞噬殆尽,连半点残骸都不剩下。只有空气中弥散开来的淡淡血腥气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而做出这样残忍举动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倾慕多年的心仪之人!
陆砚修广袖一拂,那团可怖的黑雾顿时被收入袖中。他转而看向地上已经被吓得失神的岳萋萋,容颜依旧俊美出尘,但此刻落在岳萋萋眼中却比茹毛饮血的妖魔还要可怖!
“岳师妹,”吞噬了活人之后,他眼底的红芒稍稍消褪,仿佛又变回了往日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师兄:“你一向聪慧,有些事想必无须我多言你也会明白,对吗?”
岳萋萋浑身剧烈一颤,一张好看的脸惨白,只能拼命点头,生怕下一个死的会是自己。
“放心,”陆砚修轻笑一声,指尖掠过她冰凉的脸颊,激起她一阵战栗:“至少我不会现在杀了你。毕竟……现在的你,还是有点用处的。我要是杀了你,庄肃那个老东西恐怕还要闹腾我。”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师兄!掌门急召!”是巡夜弟子的声音:“师兄!岳师姐方才来寻你,掌门让你们二人一同前去!”
陆砚修站起身,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方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刚触碰过岳萋萋肌肤的手指。待他再开口时,又恢复了往日温润。
”知道了,我们这就去。”
岳萋萋呆若木鸡地看着他瞬间转变的神态,仿佛方才的威胁与血腥都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陆砚修整理着袖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地关切:“师妹脸色怎么这么差?”
那熟悉的、令人如沐春的关切表情,此刻只让岳萋萋感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我……我没事……”她强撑着站起来,双腿仍在发抖。
陆砚修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就好。”
在他的手指在触到她肩膀时,岳萋萋不由得微微一顿。陆砚修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今晚的事,若让第三个人知道……”
岳萋萋浑身一颤,连忙摇头。
“乖。”
陆砚修满意地收回手,转身走向殿门。在推门的刹那,他忽然回头:“对了,师妹方才说身体不适,那就等有些好转后再来吧。”
月光从门缝漏进来,恰好照亮他半边清俊的侧脸,而另一半则隐没在阴影中,形成一种诡异割裂的冲击。
半是仙风道骨,半是可怖恶鬼。
待陆砚修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岳萋萋终于瘫软在地。
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肩膀——方才被触碰的地方,此刻正隐隐浮现一个诡异的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在她皮肤下蠕动。
陆砚修他居然给她种下了血蛊!
从今往后,她就只能成为任凭他驱使的傀儡,生死都不由己!
“陆砚修……”
岳萋萋好看的眼睛淬满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