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亲葬礼上,一个陌生人突然打断哀乐:我才是亲儿子。
养母当场撕碎我的大学录取书:野种滚出去!
我蜷缩桥洞时收到绝症通知单,却意外发现生母留下的古董怀表。
当指针逆转到零点,表盖弹开——
泛黄的遗嘱写着:我所有遗产,由被调换的真儿子继承。
而签字处,赫然是养母十八年前的名字。
2.
空气里廉价的香烛味与白菊味混合。
哀乐还在咿咿呀呀地拉扯着。
养母李凤兰跪在灵前,肩膀一耸一耸。
哭声干涩而响亮,如同排练过无数遍一样。
每一个哭音都精准地落在未亡人应有的悲恸位置上。
我像个局外人,站在角落的阴影里。
棺材盖上的黑漆映着我茫然而苍白的脸。
手里攥着被汗水浸软的大学录取通知。
就在这时,灵堂厚重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回响。
哀乐戛然而止。
所有沉浸在表演或麻木中的人,齐刷刷扭过头。
门口的光线勾勒出一个身影。
很高,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皮鞋锃亮。
他逆着光,脸上表情看不真切。
李凤兰的假哭也停了,她抬起泪痕狼藉、却并无多少真实悲戚的脸,惊疑的看着来人。
男人径直走向棺材,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停在棺材前,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照片上父亲的脸。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我,最后落在李凤兰身上。
李凤兰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哭够了戏演完了
李凤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男人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透明文件袋。
里面有一张纸,清晰地印着医院的徽标。
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林耀祖。里面躺着的这位,
他用下巴点了点棺材,
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这份亲子鉴定报告,需要我念给你听吗还是直接去法院念
文件袋被他随手一抛,啪地一声摔在李凤兰脚边的蒲团上。
什么亲生儿子
那角落里范嘉木是谁
老范还有这出
眼前的一切都在疯狂旋转、变形。
脑袋好晕。
父亲。
哦,不,那个躺在棺材里的男人…他偶尔流露的关切。
难道都是假的都是给另一个人的
我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僵硬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
眼睁睁看着那个叫林耀祖的男人,轻易地撕碎了我认知里的一切。
所有的目光,惊愕的、同情的、看戏的、幸灾乐祸的,都聚焦在李凤兰身上。
终于,她的目光从报告上缓缓抬起,不再是刚才那副悲伤未亡人的模样,
那双眼睛里,所有的伪装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被戳穿阴谋后的怨毒和惊惶。
她的视线越过棺材,越过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真儿子林耀祖,精准地扎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的恨意,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将我烧成灰烬。
那不是对一个鸠占鹊巢的骗子的恨,
更像是对一个目睹了她所有肮脏秘密的恐惧和毁灭欲。
你…
她抬起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我,声音尖利,
是你!是你这个野种!是你克死了他!是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害得我们母子分离十八年!都是你!都是你——!
她的控诉在灵堂里回荡。
周围宾客在窃窃私语。
林耀祖站在一旁,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带着专门看戏的微笑。
李凤兰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怨毒的双眼死锁在我身上,仿佛我是她所有厄运的根源。
野种!滚!给我滚出去!滚出这个家!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你的!你偷了耀祖十八年的人生!你这个贼!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直直向我扑过来。
我甚至来不及后退,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在我胸前,
同时,手里一空——那张被我紧紧攥着的录取通知书,被一股蛮力粗暴地抽走了!
嘶啦——!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承载了我希望和汗水的纸,被李凤兰无情的撕裂。
她喘着粗气,指着大门的方向,声音嘶哑而疯狂:
滚!现在!立刻!带着你这身贱骨头给我滚!从今往后,范家的大门,你一步也不准踏进来!野种!
我站着没动,或者说,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原来,我连一个错误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被刻意调换、用来填充别人缺失位置的物件。
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没有试图去捡拾任何东西。
僵硬地转过身,迈开脚步。
穿过同情或鄙夷或麻木的目光,走向那扇通往外面的大门。
身后,是李凤兰歇斯底里的驱赶声:
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看见你!
还有林耀祖那带着胜利者的宣告:
李姨,明天律师会过来,处理遗产和这个冒牌货的户口问题。该清理的,都得清理干净。
大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灵堂里的一切,也彻底关上了我过去十八年的人生。
3.
冷风灌进单薄的衣衫。
我与这这繁华喧嚣的世界格格不入。
茫然的、漫无目地的我被夜风推着,向前走。
好饿好冷好渴。
我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是嗡嗡的轰鸣。
求生的本能促使我拖着双腿,朝着城市边缘挪动。
那里有河流,有废弃的桥洞,是这座城市留给无家可归者最后的避难所。
终于,目的地到了。
我钻进一个相对干燥些的桥洞角落。
身体一接触地面,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下去。
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去。
只剩下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和心脏在胸腔里杂乱的搏动。
意识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缘痛苦地摇摆。
每一次短暂的昏睡,都被胃部剧烈的绞痛生生扯回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是一瞬。
嗡…嗡…嗡…
手机在口袋微微震动。
我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口袋里掏出早已磨损不堪的手机。
屏幕上面跳跃着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
我的声音干涩嘶哑。
请问是范嘉木先生吗
是。
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体检中心。您的加急病理报告结果已经出来。
根据您提供的血液样本和组织活检,确诊为急性髓系白血病(AML-M5型),病情进展迅速,高危组。
请尽快携带报告和相关证件,到我院血液科办理住院手续,接受进一步评估和治疗方案制定。
哈…哈哈……
真荒谬。
笑着笑着,眼泪却毫无预兆地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难怪最近总是没来由地疲惫,牙龈会莫名出血,皮肤上那些青紫的瘀斑也越来越多。
我以为是备考熬夜太累,是营养不良,却从没想过,那是死神递来的通知单。
原来,命运觉得之前的玩笑开得还不够大。
桥洞里的风更冷了,裹挟着河水的腥气灌进来,刮在脸上像刀割。
我刚失去唯一的家,和向上的希望。
现在,连活着的资格,都要被这样残忍地剥夺吗
老天爷是觉得我还不够惨吗
绝望的泪水砸在手背上。
我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无边的黑暗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这微小的异物感牵动了好奇。
我用仅存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将物件从裤袋抠了出来。
是一只非常古旧的怀表。
这是哪来的
记忆在艰难地回溯。
父亲,不,是那个躺在棺材里的男人。
他似乎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喝醉了,把我叫到跟前。
看着我,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命、债、你妈…之类的。
然后,从他那个破旧的柜子最底层,摸出一个小布包,塞进我手里,又立刻挥挥手让我滚开。
那布包后来被我随手塞在了某个地方,再也没想起过。
什么时候把它放进裤袋的
是葬礼前收拾行李时,无意中塞进来的
这难道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生母留下的东西
抚过怀表,一种奇异的感觉沿着指尖蔓延开来。
生母她当年经历了什么
算了。
一切都结束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生母也好,养母也罢,父亲、遗产、身份都毫无意义了。
就在意识彻底涣散的边缘,握在掌心的怀表,毫无征兆地,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
是错觉吗
因为太冷而产生的幻觉
我下意识地低头,借着洞口微弱的光线,看向手中的怀表。
黄铜的表壳冰冷依旧,镶嵌的玉石也黯淡无光。
嗡……
这一次,我清晰地感觉到,是表壳内部传来的震动!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表壳正中央,镶嵌着白玉石的位置,
那原本模糊不清的暗纹,竟然开始散发幽蓝色光芒!
光芒沿着玉石内部那些繁复的纹路缓缓流淌,勾勒出一个极其古老玄奥的符号轮廓!
它在倒转!
不是向前走,而是逆着时间的方向!
突然,咔哒声密集起来,蓝色的光芒越来越刺眼。
铮——!
表盖竟然弹开了,没有表盘,没有齿轮。
只有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光芒正是从这张纸上散发出来的!仿佛它本身,就是光源!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纸取出展开。
纸张很薄,只有一页。
【...本人名下所有财产,包括但不限于银行存款、有价证券、房产、土地、古董收藏、公司股权及其一切衍生权益,自本人身故之日起,全部、无条件、不可撤销地由本人之亲生儿子,即于公元2007年7月15日午夜零时在仁爱妇产医院出生、后被恶意调换之男婴继承。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剥夺其继承权...】
【立遗嘱人:林晚秋】
【见证人:李凤兰】
原来是她!
是她亲手调换了我和她的儿子!是她偷走了我本应拥有的一切!
凭什么,她一个真正的罪犯,却可以披着受害者的假皮,心安理得地享受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手中的怀表再次爆发出比之前更强烈的蓝光,光芒化为实质,一股脑地冲入我的身体。
我忍不住发出痛呼,每一个细胞都被强行撕裂又重组,顺着我的四肢流向每一个角落。
片刻后光芒消失,我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剧痛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充沛力量感。
下一步是复仇吗
不。
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连本带利!
4.
三天后。
一辆迈巴赫S680,稳稳地停在了云顶山一号庄园的黑色雕花大门前。
车门被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拉开。
我微微抬头,扫过眼前这座矗立在半山的庞然大物。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无声地诉说着难以想象的财富和权力。
这里,是生母林晚秋留下的核心资产之一。
现在,属于我,范嘉木。
不,或许该叫林嘉木
林先生,欢迎回家。
一位气质沉稳干练的中年男人快步从门内迎出,
身后跟着两排穿着统一制服、神情肃穆恭敬的佣人。
他是遗产执行律师团指定的首席管家,陈澈。
三天前,衣衫褴褛、拿着古董怀表和泛黄遗嘱的少年出现在顶级律所时,没有人相信。
直到最高规格的基因比对、指纹验证、遗嘱多重加密确认全部通过。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迈步,径直穿过自动打开的厚重雕花大门,踏上那条通往主宅的、宽阔得能并行三辆车的汉白玉步道。
这里是财富的圣殿,权力的中心。
陈澈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声音清晰而平稳地汇报着:
林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所有遗产接收程序已基本完成。寰宇集团的核心管理层已收到通知,并安排了紧急会议,时间在您方便的时候。另外,关于李凤兰女士及其家庭的相关资料,包括林耀祖先生的近况,也已整理完毕,放在您书房的书桌上。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扫过客厅,最后落在旋转楼梯旁、占据了大半面墙的巨幅油画上。
画中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她穿着一身剪裁简约却质感绝佳的月白色旗袍,坐在一张藤椅上,背景是盛开的玉兰树。
林晚秋。我的生母。
我静静地凝视着画中人,仿佛能跨越时空,感受到她写下那份遗嘱时的不甘。
知道了。
会议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资料我现在去看。
书房位于三楼。
一份不算厚的文件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旁边放着一个银质托盘,
里面是几把崭新的钥匙和一张纯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卡片——寰宇集团的最高权限密钥。
我没有立刻去碰那些钥匙和卡片。
目光直接落在文件上。
翻开。
李凤兰和林家栋的现状照片赫然在目。
李凤兰站在拥挤嘈杂的菜市场门口,手里拎着塑料袋,脸上带着市侩的精明。
是林耀祖的父亲林家栋,在一间光线昏暗的小五金作坊里,正佝偻着背,费力地搬动一箱沉重的零件。
他们住的地方,是混乱拥挤的城中村。
低矮的自建房,电线像蜘蛛网一样乱拉,狭窄的巷道污水横流。
林耀祖的照片则显得光鲜许多。
他穿着仿名牌,在KTV门口,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
照片旁边标注着:无业,混迹于低端娱乐场所,欠有小额高利贷。
另一份文件,则是关于寰宇集团。
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商业帝国版图,横跨科技、金融、地产、生物医药、文化传媒等多个领域。触角遍布全球。
核心管理层名单上,一个个名字都代表着行业内的巨擘和传奇。
复仇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棋子,早已就位。
5.
一周后,傍晚。
黑色迈巴赫,平稳地驶出云顶山1号庄园。
我靠在后排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里,闭目养神。
司机老杨曾是顶尖安保公司的王牌。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林先生,前面就是春华巷了。路况很差,可能需要慢行。
嗯。我并未睁眼,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道路骤然变得狭窄坑洼,污水在低洼处积成脏水坑。
车子只能以极慢的速度向前蠕动。
老杨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方向盘,避开那些在车流中乱窜的行人和电动车。
前方一个狭窄的岔路口,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老杨反应极快,一脚稳稳地踩住了刹车!
轮胎与粗糙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巨大的惯性让我身体前倾,随即被安全带拉回。
我缓缓睁开眼。
车头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一个女人,正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
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眼前的豪华轿车上。
随即,她的视线透过车窗玻璃,与后座上我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李凤兰脸上的茫然和惊恐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范…范嘉木她失声尖叫出来。
她往前冲了一步,手掌啪地一声拍在引擎盖上!
留下一个清晰而刺目的泥手印!
是你!真的是你!
你这个野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种车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歇斯底里的质问,瞬间吸引了周围行人的注意。
几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光着膀子抽烟的男人、还有几个追逐打闹的孩子都停了下来,好奇地望过来。
你是不是偷了谁的车
啊我就知道!你这种下贱胚子,偷鸡摸狗什么都干得出来!
李凤兰的思维果然跳脱的可怕。
她甚至踮起脚尖,试图看清车内的奢华装饰,脸上带着贪婪、嫉妒和鄙夷,
你赶紧给我下来!把车还给人家!不然我报警抓你!让你蹲大牢去!
她一边尖声叫骂着,一边竟伸出手,要去拉后座的车门把手!
手指上还沾着泥污和菜叶的汁水。
夫人,请自重。
司机老杨不知何时已无声地下车,挡在了后座车门前。
你是谁
李凤兰被老杨的气势慑住,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是他妈!我教训我儿子关你什么事滚开!
夫人,老杨态度强硬,
这里是私人区域,您再靠近,我将视为威胁雇主安全,采取必要措施。
他的目光扫过李凤兰拍在引擎盖上的泥手印,眉头不易察觉地微蹙了一下。
威胁雇主!
李凤兰尖声怪笑起来,指着车内的我,
他范嘉木这个野种他算哪门子的雇主!他就是个没人要的贼!偷了车出来显摆!你们都被他骗了!快把他抓起来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议论声更大了。
指指点点,各种猜测的目光聚焦在豪车和我身上。
车窗,就在这时,无声地降下了一半。
范嘉木!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野种!
李凤兰一看到我露脸,更加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喷进车窗,
你爸才死多久!你就敢偷东西开这种车!你对得起谁你赶紧给我滚下来!跟我回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家我冷冷地说道。
她错愕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口中的‘家’,
是那个冬天漏风、夏天漏雨、永远吃不饱、连书都读不起的破屋子吗
李凤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你…你…
我微微歪了歪头,悲悯的看向她:
还是说,是那个被你亲生儿子林耀祖,输得连最后一点棺材本都没剩下,只能靠你在菜市场捡烂菜叶子过活的地方
你胡说!
李凤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
林耀祖是好孩子!是你!是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克死了你爸!是你把霉运带到我们家!没有你我们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呵。
好日子我重复了一遍,
是指你儿子欠下的三万块高利贷,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吗放贷的刀疤强,好像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李凤兰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怎么知道!你…你监视我们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那片拥挤、破败的城中村。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
你、不、配。
开车。我收回目光吩咐道。
是,林先生。老杨干脆利落地上车。
6.
我生日宴那天,云顶山一号庄园灯火通明。
寰宇集团新任掌舵人、神秘继承人林屿的首次正式亮相。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宣告,宣告着这座城市权力格局的重新洗牌。
我端着香槟站在二楼露台。
目光平静地俯瞰着下方大厅的喧嚣。
林先生,林耀祖已经带到车库了。按照您的吩咐,让他换上了司机制服。
陈澈的声音压得很低。
嗯。
我轻轻晃了晃酒杯,
看好他。宴会结束前,别让他出现在这里。
明白。
我的视线扫过人群,很快便捕捉到了目标。
李凤兰。
她显然费了一番心思。
既想融入,又格格不入。
她身边跟着一个同样穿着不合身西装的男人——林家栋。
他们被安排在宴会厅最边缘。
没有人主动与他们交谈。
偶尔有目光扫过,也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
气氛越来越热烈。
终于,当宴会进行到高潮,主持人用热情洋溢的语调邀请我这位年轻有为、神秘尊贵的寿星上台致辞。
就在我缓步走向小型讲台,准备开口的瞬间——
嘉木!我的儿子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讲台聚焦到了声音的来源!
李凤兰不知何时已酝酿好了情绪。
她跌跌撞撞地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姿态,踉跄着扑向讲台的方向!
一边扑,一边哭腔嘶喊着:
嘉木!我的好儿子!妈终于找到你了啊!
妈就知道!妈就知道你肯定还活着!肯定是被那些有钱人拐走了啊!
她成功地冲到了讲台下方,距离我只有几步之遥。
安保人员立刻上前阻拦,但她像个泼妇一样死命挣扎: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那是我儿子!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儿子啊!
她指着台上的我,对着宾客哭诉,
大家看看!大家评评理啊!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他发达了!他有钱了!就翻脸不认我这个亲妈了啊!
他爸死得早!是我!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这么大!供他吃,供他穿!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要让他读书啊!可他呢
他攀上了高枝!住进了这金窝窝里!就不认我这个穷妈了!连门都不让我进啊!乡亲们!你们说说!这还有天理吗!还有良心吗!呜呜呜呜……
顺势就要瘫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一副被不孝子逼到绝境的可怜母亲模样。
亲生母亲
不会吧林先生不是林董的…
看她哭得这么惨…不像假的啊…
天啊,要真是这样…这也太…
这是她最擅长的武器——利用舆论,利用道德绑架,用最不堪的方式,将对手拉入泥潭!
她的表演是如此卖力,如此投入。
亲妈我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
李凤兰女士,我清晰地念出她的名字,
你确定,你是我‘亲妈’
当然!我就是你亲妈!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敢不认!你敢当着这么多贵人的面不认!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天打雷劈
我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
我也很想知道。
当年,那个亲手把林晚秋女士刚刚出生的儿子,也就是我,从医院的育婴室里偷换出来,把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野种塞进去,冒充林家血脉的女人…
她!被!天!打!雷!劈!了!吗
调换婴儿!冒充血脉!这远比什么不认亲妈劲爆百倍!千倍!
李凤兰结结实实地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你…你…血口喷人!!
我没有!你胡说!你陷害我!大家别信他!他有钱有势,他想害死我啊!
她再次哭嚎起来。
陷害
看来,李女士的记性不太好。
7.
我的目光转向台下侍立着的陈澈,微微颔首。
陈澈立刻会意,走上讲台侧方早已准备好的控制台。
他按下一个按钮。
宴会厅正前方,原本播放着舒缓风景背景的电子屏幕,画面瞬间切换!
一张清晰的文件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
文件最上方,是三个力透纸背的繁体大字——【遗嘱书】!
下方,立遗嘱人签名处:【林晚秋】。
见证人签名栏上,歪斜地签着李凤兰。
这,仅仅是开始!
陈澈再次按下一个按钮。
滋滋…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过后。
【怕什么!一个刚生完孩子的短命鬼,虚得跟纸糊的一样!护士又都去打瞌睡了!】
【那个林晚秋,仗着有几个臭钱,住最好的单间,用最好的医生!连生孩子都摆谱!呸!】
【她儿子哼!金贵着呢!抱在怀里跟个宝贝疙瘩似的!可惜啊…命不好!】
【我儿子当然得换给她!让她当个冤大头,替我把儿子养在金窝窝里!让她临死都不知道,自己养的是个野种!哈哈哈…】
【我亲儿子跟着我呸!跟着我能有什么好喝西北风吗!就得让那个短命鬼替我养!花她的钱!用她的人脉!以后继承她的一切!那才是我儿子该过的日子!】
【你问我怕不怕怕个屁!都过去十八年了!谁知道那个短命鬼早死了!死无对证!她儿子哼,早被我养成废物了!翻不了天!】
录音里的声音,充满了得意、怨毒、算计和狠辣!
录音终于停止。
我缓缓抬起手,指向瘫在地上抖成一团的李凤兰。
她,
李凤兰。十八年前,受雇于当时林晚秋女士的对头,利用职务之便潜入医院。
是她,亲手将刚刚出生的我,从生母林晚秋身边偷走。是她,将一个不知来历的男婴,调换进了林晚秋女士的怀抱,让一个母亲至死都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亲生的骨肉。是她,处心积虑,谋划了这场长达十八年的、令人发指的偷换人生!
她偷走的,不仅仅是一个婴儿的身份。她偷走的,是一个母亲拥抱亲生骨肉的权利!她偷走的,是一个孩子本应拥有的一切——母爱、家庭、健康、前途!她用她恶毒的私欲,制造了两个人、两个家庭、甚至更多人一生的悲剧!
而她的亲生儿子林耀祖!那个被她亲手调换、顶替我身份、享受了我本该拥有的一切十八年的人!此刻——
我抬手,指向宴会厅侧门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我的手指望去。
一个穿着司机制服的男人,被两名高大冷峻的安保人员押着,踉跄地出现在门口。
他!林耀祖!
就是这场罪恶偷换的产物!一个鸠占鹊巢十八年的小偷!
就在这时,一直瘫在地上的李凤兰,像是被林耀祖这个名字刺激到了。
不——!
别动我儿子!别看我儿子!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干的!是我调换的!是我把那个野种换给了林晚秋!是我把我亲儿子换进了林家!是我!
她爬到林耀祖身边,死死地抱住他,
是我!都是我!是我嫉妒林晚秋!嫉妒她有钱!嫉妒她漂亮!嫉妒她什么都有!我恨!
我恨啊!凭什么凭什么她能生个儿子享福我儿子就只能跟着我吃苦我不甘心!我就要让她养我的儿子!让她替我把儿子培养成人上人!我就要让她临死都不知道自己养的是个野种!让她死不瞑目!哈哈哈……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十八年!
她疯狂地笑着,
报应哈哈哈!报应来了!我不怕!要杀要剐冲我来!放过我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他是我儿子!是我亲生的儿子啊——!
我站在聚光灯下,静静地俯瞰着台下这荒诞而丑陋的一幕。
心头那片积压了十八年的阴霾,终于被撕开了一道缝隙。
陈澈无声而迅速地靠近,微微躬身,将一张对折的纸片递到我手中,声音压得极低:
林先生,刚送到的。加急。
我脚步微顿,接过纸片。
展开。
那是一份医学检测报告。
姓名栏:林嘉木。
检测项目:全身病理筛查(复检)。
结论栏,一行清晰的黑体字映入眼帘:
【未检测到已知恶性病灶。各系统生理指标均处于健康范围。】
目光在最后那几个字上停顿了数秒。
健康范围。
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袋里摸出那枚曾逆转时光的怀表摩挲着。
我转身,走向那扇通往内部私人区域的雕花门。
林先生。两名黑衣保镖立刻躬身。
我脚步未停,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只属于我的书房。
嗤——
一簇幽蓝的火苗,从纯金的打火机口跳跃而出。
最后一点火星在指尖熄灭。
我将冰冷的怀表重新按在胸口的位置。
隔着厚厚的衣物,能感受到那传来的、恒定不变的力量。
8.
结束了
不。
这只是开始。
李凤兰的牢狱之灾,林耀祖的穷途末路,只是利息。
林晚秋的亿万家产,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而我,沈嘉木,这个从地狱血海里爬回来的野种,这场大戏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我缓缓抬起那只紧握着怀表的手。
那温润的玉石中心,极其微弱的幽蓝光芒一闪而逝。
等着吧。
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