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玫瑰谎言
我把那根长发缠在指尖转了三圈,发丝的触感滑得像蛇信子。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周明宇的西装上割出一道一道的亮纹,那根头发就躺在亮纹里,黑得发亮,像一道没愈合的伤口。
他推门进来时,我正对着镜子涂口红。豆沙色,他去年生日送我的,说这个颜色衬得我像初春的桃花。可今天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嘴唇像两片发乌的淤青。
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沙哑,像砂纸轻轻蹭过木头。我听见他把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然后是脱外套的窸窣声——他总把西装挂得整整齐齐,领口的扣子要解开第三颗,说这样舒服。
我转过身,故意把口红盖摔在梳妆台上,啪的一声脆响。加班
嗯,临时开了个会。他走过来,身上的玫瑰香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甜得发腻。我记得他以前只用雪松味的须后水,说那是男人该有的味道,现在这股香味裹着他,像给老虎套上了蕾丝裙。
什么会要开到十点我盯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那里有块浅粉色的印子,像被谁的脸颊蹭过。
他的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这个小动作他只有心虚时才会做。合作方那边出了点问题,磨了很久。他伸手想摸我的头发,饿不饿我给你热碗汤。
我偏头躲开,头发扫过肩膀,带来一阵凉意。不用了,我拿起他的西装,指尖故意划过那根长发,你的衣服,我明天送去干洗。
不用麻烦,我自己……
我怕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我打断他,把西装扔进脏衣篮,声音冷得像冰,比如,别的女人的头发。
他的脸瞬间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晚晚,你……
我什么我笑了笑,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凑近他的颈窝,那股玫瑰香更浓了,周明宇,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梳妆台边,瓶瓶罐罐摇晃着发出叮当声。你看错了,也闻错了!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气急败坏的慌乱,那是客户送的香水样品,不小心洒了!
我看着他躲闪的眼睛,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吵架时的样子。那天我发现他钱包里有张女生的照片,穿着白裙子站在樱花树下,我哭着问他是谁,他急得脸通红,把钱包往地上一摔:那是我亲妹妹!你看清楚!
那时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里面全是我。现在这星星怎么就灭了
(二)
梧桐迷踪
我开始跟踪他。
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我就坐在窗边的藤椅上。藤椅是他求婚那天买的,他说:以后我们老了,就坐在这看日出,你数鸟,我数你眼角的皱纹。那时他的手指抠着藤椅的缝隙,紧张得指尖发白,戒指盒在口袋里硌出个方形的印子。
现在这藤椅的缝隙里积了层灰,我用指甲抠着灰,数到第三十七下时,听见他发动汽车的声音。我抓起外套冲下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忽明忽暗的,像他现在忽冷忽热的态度。
他的车在晨光里像条银灰色的鱼,缓缓滑出小区。我打了辆出租车跟在后面,司机师傅嚼着口香糖问:姑娘,抓小三啊
我没说话,盯着后视镜里那辆越来越远的车,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着,越收越紧。
他没去公司,而是拐进了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小路。路两旁的梧桐叶黄了大半,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像撒了把碎金子。我突然想起去年秋天,他骑着自行车带我穿过这条街,我坐在后座,揪着他的衣角,他喊:晚晚你看,叶子落在你头发上,像戴了顶金皇冠!
那时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跳来跳去,他的侧脸亮得像块暖玉。
出租车停在一家咖啡馆门口。我看见他推门进去,三分钟后,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走了出来,挽住了他的胳膊。那女人的头发很长,风吹起来扫过他的手背,他没有躲。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米色的外套上,像朵小小的红梅。司机师傅啧了一声:现在的男人啊……
我推开车门,冷风灌进领口,冻得我牙齿打颤。可我不敢上前,像小时候躲在树后看他被高年级的男生欺负,明明攥紧了拳头,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那天他被打得嘴角流血,却把我护在身后,说:苏晚你别怕,有我呢。后来他告诉我,他从小就知道,遇到事情不能硬碰硬,要先护住最重要的人。
现在他护住的人,不是我了。
(三)
笔尖真相
我在网上搜捉奸技巧,屏幕的蓝光刺得我眼睛发疼。页面上跳出各种攻略,有说要带相机的,有说要叫上亲戚的,还有说要准备录音笔的。我把录音笔放进包里时,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他送我的第一支钢笔,铱金的,笔帽上刻着我的名字。
那是我十八岁生日,他在图书馆门口等我,手里攥着这支笔,手心全是汗。我知道你喜欢写东西,他挠着头笑,这支笔,能写出最好看的字。
后来我用这支笔给他写了三年情书,每封的结尾都画个小小的太阳,他说那是我的眼睛。
现在这支笔的笔尖有点钝了,像我模糊的视线。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窝陷下去一块,黑眼圈重得像烟熏妆。他昨晚又晚归,身上的玫瑰香里混了点酒气,他说陪客户喝了几杯,我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拖鞋往旁边挪了挪,让他够不着。
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光着脚走进卧室。夜里我感觉他悄悄摸我的额头,指尖的温度烫得像发烧,可我假装没醒,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就像我们刚在一起时,他在宿舍楼下等我,我故意让他多等了半小时。他冻得搓着手,看见我却笑了:没事,等多久都值得。
那时的风比现在还冷,可他眼里的光,把我的心烘得暖暖的。
(四)
相册遗梦
我开始在家翻他的东西。
衣柜最下面的箱子里,藏着我们的相册。第一页是大学毕业照,他站在我左边,偷偷比了个剪刀手,被摄影师抓拍到,笑得一脸傻气。第二页是我们第一次旅行,在海边,他把我扛在肩上,我的裙子被风吹得像朵张开的花。
翻到最后一页,是我们的结婚照。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我穿着婚纱,他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指节都发白了。摄影师说:新郎笑一个。他看着我,眼里的光漫出来,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你看你,我那时戳着他的脸笑,比我还紧张。
我怕你跑了。他低头在我耳边说,热气吹得我耳廓发烫。
现在这相册上落了层薄灰,我用袖子擦了擦,指腹抚过他的脸,照片上的他还在笑,可我却觉得那笑容像根针,扎得我眼睛疼。
箱子底下还有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他送我的所有小礼物:第一次约会的电影票根,我掉的第一颗牙(他说要收藏起来,等老了给我看),还有一颗用红绳串着的红豆,他说: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我拿起那颗红豆,豆子被摩挲得光滑发亮,像块暗红色的玉。突然想起那天他把红豆塞进我手里时,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说:苏晚,我这辈子,就栽在你手里了。
那时的他,多真诚啊。
(五)
礼物陷阱
他开始给我买礼物。
先是一条项链,银链子上坠着个小月亮,他说:你总说夜里怕黑,戴着这个,就像我在你身边。我把项链扔在抽屉里,和那支钢笔作伴。
然后是一束红玫瑰,九十九朵,插在客厅的花瓶里,甜香熏得我头疼。他说:上次你说喜欢玫瑰,我就多买了点。我看着那些盛放的玫瑰,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约会,他送我的是一束野雏菊,说:你像它们一样,不用人伺候,也能长得好好的。
那时的野雏菊蔫了之后,我把花瓣摘下来,夹在他送我的那本《小王子》里,现在还在。
今天他回来时,手里提着个蛋糕盒,芝士味的,甜腻的香气从盒子里钻出来,像条小蛇。你最爱吃的芝士蛋糕,他笑得有点讨好,那家店排队排了半小时呢。
我盯着那个蛋糕盒,突然想起三年前我食物中毒,就是因为吃了芝士蛋糕。他守在我床边,一夜没合眼,第二天红着眼睛说:以后再也不许吃这东西了,要钱还是要命
现在他却忘了。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我要不要命了。
放着吧。我转身走进卧室,关上门的瞬间,听见蛋糕盒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他压抑的叹息。
(六)
刀尖情殇
我决定动手。
从厨房的抽屉里翻出那把水果刀时,指尖被冰凉的金属烫了一下。这把刀是他买的,说我切菜总伤到手,特意选了把圆头的,这样就算撞到,也不会流血。
那时他握着我的手,教我怎么拿刀,他的掌心贴着我的手背,温度一点点渗进来,把我心里的慌都熨平了。
我把刀用布包好,放进包里。包是他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黑色的,他说:这个颜色耐脏,你总丢三落四的。现在这包里装着录音笔、水果刀,还有那张电影票根,像个藏满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夜里他睡得很沉,呼吸声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我悄悄爬起来,坐在床边看他。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他脸上划了道亮线,他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扇得我心头发紧。
我想起他第一次背我,是在大学的操场上。我崴了脚,他蹲下来,说:上来吧,我背你回宿舍。他的后背很宽,隔着衬衫能感觉到他温热的皮肤,我把脸贴在他背上,听见他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在说别怕。
现在这心跳还在,可里面装的,是不是还有我
我伸出手,想摸他的脸,指尖在离他脸颊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他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地说:晚晚,别离开我……
我的手猛地缩回来,像被烫到一样。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像小时候被妈妈锁在屋里,又怕又慌。
(七)
阳光阴谋
我选在周六动手。
他说要去公司加班,我笑着说: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在旁边的咖啡馆写东西。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像蒙尘的星星突然被擦亮,真的
真的。我帮他整理领带,指尖故意在他颈窝蹭了蹭,那里的玫瑰香淡了点,换成了我熟悉的雪松味。怎么不用那香水了
他的耳根红了,你不喜欢,我就不用了。
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他还像以前那样在乎我的喜好,那该多好。
我们坐公交车去公司,他靠窗坐着,阳光落在他手背上,血管的纹路清晰可见。我想起我们刚工作时,挤在早晚高峰的地铁里,他总把我护在怀里,说:等我有钱了,就买辆车,再也不让你挤地铁。
现在他有车了,却不想再载我了。
到了公司楼下,他说:你在咖啡馆等我,我处理完事情就来找你。
好。我看着他走进大楼,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像根快要断的弦。
我没有进咖啡馆,而是打车去了他家——那个我偷偷查出来的,他给那个女人租的房子。地址是我在他手机里找到的,备注是仓库,可我认得那小区的名字,去年他说要给我个惊喜,带我去看过那里的样板间,说:以后我们就在这养老。
那时样板间的阳台上摆着两盆茉莉,他说:你喜欢茉莉,以后我们就种满阳台。
现在这阳台上,是不是也摆满了茉莉是不是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正坐在我们曾经憧憬过的沙发上,等着他回来
(八)
安东迷局
我用他藏在办公室抽屉里的钥匙打开门时,手一直在抖。钥匙串上挂着个小太阳吊坠,是我亲手给他做的,他说:这是我的护身符。
客厅里很安静,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亮白。沙发上放着个抱枕,蓝色的,上面绣着只小熊——那是我去年绣坏的,扔在垃圾桶里,他却捡了回来,说:挺可爱的。
我的心突然慌了,像有只兔子在里面乱撞。这不是那个女人的房子,这分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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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打电话。医生,她今天跟我出来了,好像心情不错……嗯,药我按时给她吃了,可她还是说看见些奇怪的东西……我知道是安东综合症,可她小时候被抛弃过,我怕她接受不了……好,我尽量别刺激她,下周就安排住院……
安东综合症那是什么
我推开门,看见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我的病历本,眉头皱得像团拧在一起的线。床头柜上摆着个相框,里面是我们的合照,他用红笔在我脸上画了个圈,旁边写着:我的全世界。
你怎么来了他看见我,慌忙把病历本藏起来,脸色白得像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个女人呢你的情人呢
他的眼睛红了,像只受伤的兽。晚晚,你听我解释,没有什么女人,那是……
你还在骗我!我从包里掏出水果刀,刀尖对着他,我看见你和她在一起!我看见你给她买礼物!我看见……
你什么都没看见!他突然吼道,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痛苦,你早就看不见了!医生说你视觉皮层受损,完全失明了!那些都是你的臆想!
失明我怎么会失明我明明看得见他脸上的红血丝,看得见相框里我的笑脸,看得见他藏在身后的病历本上,安东综合症那几个字刺得我眼睛疼。
我看得见!我尖叫着挥刀刺过去,你就是不想让我看见你和那个女人的丑事!
他没有躲,只是看着我,眼里的疼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把我淹没。刀尖刺进他胸口的瞬间,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晚晚,别怕……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血从他胸口涌出来,染红了他的白衬衫,也染红了那个蓝色的抱枕。我看着那片刺目的红,突然想起很多被我遗忘的事:
那天他衬衫上的长发,是我掉在他衣服上的,他捡起来想还给我,却忘了;
那股玫瑰香,是他给我买的护手霜,放在口袋里蹭到了衣服上;
他晚归是去给我买药,医生说我的睡眠不好,需要安神;
他车后座的口红,是他给我买的,知道我对芝士过敏,特意换了家蛋糕店;
他租的这个房子,是想等我病好后给我惊喜,里面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
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是他的表妹,刚从国外回来,帮他打理这个房子;
他说的加班,都是去医院找医生,商量我的治疗方案……
原来我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看不见他日渐憔悴的脸,看不见他眼底的红血丝,看不见他悄悄藏起来的药瓶,看不见他每次想拥抱我时,颤抖的指尖。
我什么都看不见,却用一把他特意为我选的圆头刀,刺穿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
他倒在地上时,手里还攥着那个小太阳吊坠,吊坠上的光芒,在他渐渐失去温度的手指间,一点点暗下去。
(九)
日记绝笔
警察来的时候,我还抱着他,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像冬天里的石头。表妹坐在旁边的地上,哭得几乎晕厥,手里拿着他的日记,一页页念给我听:
2024年3月17日,晚晚今天说看见我衬衫上有别的女人的头发,她一定很疼吧。医生说这是认知障碍的表现,我该怎么办
2024年4月2日,晚晚开始失眠,她总说闻到奇怪的味道。我把所有带香味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希望她能睡个好觉。
2024年5月15日,晚晚跟踪我,她一定很害怕。我不敢告诉她真相,她小时候被妈妈抛弃过,我怕她觉得我也会离开她。
2024年6月1日,给晚晚买了她以前最喜欢的芝士蛋糕,可她没吃。其实那家店没有芝士蛋糕,我让老板做了个慕斯的,骗她说芝士的,希望她能开心一点。
2024年7月7日,晚晚的病情越来越重了,医生说必须住院。我把房子布置好了,等她好了,就带她来这里,告诉她这是我们的新家。
2024年8月12日,今天晚晚跟我出来了,她笑了,很久没见她笑了。真好,希望她能一直这样笑下去。
最后一页,是他没写完的话:晚晚,我知道你看不见,但你要相信,我眼里的光,永远都为你亮着……
警灯的红光蓝光在我脸上晃,晃得我头晕。医生说我得了安东综合症,还有严重的臆想症,是因为童年的创伤和视觉的丧失,才会把恐惧都变成了他的背叛。
可我还是觉得我看得见。
我看得见他第一次在图书馆门口等我时,眼里的紧张和欢喜;
看得见他在海边把我扛在肩上时,脸上的阳光和骄傲;
看得见他求婚时,手里的戒指在月光下闪着光;
看得见他守在我病床边,眼里的红血丝和心疼;
看得见他在日记里写下的每一个字,笔画里全是爱。
只是这些看得见的美好,都被我亲手打碎了。
他们把我带走时,我看见他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是他准备发给我的信息:晚晚,别怕,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车窗外的梧桐叶又开始落了,像去年秋天一样,金黄金黄的。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笑着告诉我,叶子落在我头发上,像戴了顶金皇冠。
我伸出手,想接住一片落叶,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的空气。
原来真正的失明,不是看不见世界,是看得见所有的爱,却亲手把它推向了深渊。
(十)
雏菊遗恨
我住进了精神病院。
每天都有医生来给我做检查,他们说我的视力在慢慢恢复,但认知障碍还需要长期治疗。表妹偶尔会来看我,给我带一些周明宇留下的东西:他的钢笔,我的日记本,还有那个蓝色的抱枕。
抱枕上的血迹已经洗干净了,可我总觉得还能闻到那股铁锈味,像他最后看我时,眼里的疼。
今天阳光很好,护士扶我到院子里晒太阳。院子里有很多病人,有的在散步,有的在聊天。我坐在长椅上,摸着手里的钢笔,笔尖还是有点钝,像我模糊的记忆。
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朵野雏菊,递到我面前:阿姨,送给你。
我接过花,指尖碰到花瓣的瞬间,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周明宇也是这样,在图书馆门口,递给我一束野雏菊,说:你像它们一样,不用人伺候,也能长得好好的。
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暖,落在他脸上,亮得像块暖玉。
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野雏菊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我知道,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真正好起来了。那些被我臆想出来的背叛,那些被我亲手毁掉的美好,会像一根刺,永远扎在我心里,提醒我,我曾经怎样残忍地,伤害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远处传来护士的叫声,该回去吃药了。我站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朵野雏菊,一步步往病房走。阳光落在我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好像看见周明宇站在不远处,穿着白衬衫,对我笑,眼里的光亮得像星星。
周明宇。我轻轻叫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像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风吹过院子,带来淡淡的花香,像他身上的雪松味,像我们曾经拥有过的,所有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