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嫁进门,新婚夜丈夫就被部队一纸调令紧急召回。
婆婆当天就翻了脸,指着院里那口用石板封死的破井,让我滚去旁边的杂物间睡。
她不知道,身为从21世纪魂穿回来的结构工程师,我一眼就看出那井下不是深渊,而是被人精心加固过的地下室。
夜里,井下传来女人的呜咽,婆婆和小姑子却好像没听见,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恐和心虚。
丈夫的津贴月月准时到,信却一封都没有。
她们说,部队有纪律。可我却在婆婆的枕头下,发现了我写给丈夫的所有信件,和一沓以丈夫名义伪造的回信。
她们冒名领走我丈夫所有的荣誉和津-贴,还要将我活活献祭给井下的脏东西,换她们林家泼天的富贵。
01
陈秀兰,我们林家把你买回来,不是让你当少奶奶的。正屋是给我儿子林伟留的,你,就住那儿。
婆婆张翠芬用下巴指了指院角那间黑洞洞的杂物房,就在那口用巨大青石板压着的废井旁边。
今天是我的新婚第三天,也是我丈夫,军官林伟,被一纸调令紧急召回部队的第二天。
他前脚刚走,婆婆和小姑子林丽后脚就撕下了伪装。
我穿着那件唯一的红的确良衬衫,站在院子中央,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暖意。这具身体的原主,因为家里穷,被半卖半送地嫁给了屡立战功的营长林伟。原以为是跳出了火坑,没想到只是换了个更大的坑。
妈,我和林伟是结了婚的,那屋是我们的婚房。我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婚房小姑子林丽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我,一个乡下来的,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哥那是为了报恩才娶你,你不会真以为我哥能看上你吧我告诉你,我哥说了,他不在家的时候,这个家我妈说了算!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我看着那间紧挨着废井的杂物房,它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更让我心悸的是那口井,井口用厚重的青石板盖着,边缘还用黄泥糊得严严实实,仿佛在封印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是个穿越者,上一世是顶尖的结构工程师,对建筑结构极其敏感。只一眼,我就看出来,这口井的井壁有二次加固的痕迹,而且井下绝对不是实底,那是一个被人精心伪装过的地下入口。
深夜,我被尿意憋醒,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一片死寂,月光惨白。
当我路过那口废井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压抑的呜咽声,从石板下传了出来。
那声音,像是个女人在哭。
我浑身一僵,头皮发麻。
几乎是同时,正屋的灯啪地一下亮了。婆婆和小姑子披着衣服冲了出来,她们没有看我,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口井,脸上是同一种来不及掩饰的惊恐。
大半夜不睡觉,出来作什么妖!张翠芬压低了声音冲我吼,眼神却不断往井上瞟,赶紧滚回屋睡觉去!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我回到那间破败的杂物房,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再也睡不着。那女人的哭声,张翠芬和林丽的反应,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上。
这个家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藏在那口井下。
02
第二天一早,我没等张翠芬开口,主动找到了村支书。
我没提昨晚听到的哭声,只说婆婆和小姑子在我新婚期间,就把我从婚房里赶出来,这不符合拥军优属的政策。我把林伟临走前塞给我的一本小册子拿了出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军属权益的保障条款。
陈秀兰同志,你放心,这件事我们村委会一定给你做主!村支书是个退伍老兵,对军人有特殊的感情,当即拍了板。
张翠芬和林丽被叫到村委会,当着众人的面,被狠狠批评了一顿。张翠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不得不当众承诺,立刻让我搬回婚房。
回家的路上,林丽的眼神像是要在我身上戳出几个洞。陈秀兰,你行啊,刚进门就学会告状了你给我等着!
我没理她,径直走进那间原本属于我的婚房。房间里还贴着红双喜,一切都是崭新的。我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摆好,当拿到我那个小小的包裹时,我习惯性地捻了捻衣角上的一根脱落的线头。这是我上一世做设计时养成的习惯,能让我在烦躁时迅速冷静下来。
从今天起,这里才是我的阵地。
搬回婚房只是第一步,我真正的目的,是那口井。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像个真正的、逆来顺受的受气小媳妇。白天忍受着婆婆的指桑骂槐和小姑子的百般刁难,晚上则竖起耳朵,听着井下的动静。
那哭声并不是每晚都有,毫无规律。但只要它一出现,张翠芬和林丽就会变得异常警惕和暴躁。
我发现,她们每天都会去检查井口的封泥,一丝裂缝都不放过。而且,每隔三天,林丽就会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篮子,借口走亲戚,往后山的方向去,一去就是大半天。
这天,我假装去河边洗衣服,偷偷跟在了她后面。
林丽没有去亲戚家,而是绕到了后山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我不敢靠得太近,只看到她从山洞里拿了些什么东西,然后急匆匆地回来。
她的行为,处处透着诡异。
丈夫林伟的津贴,每个月都会由邮递员准时送来。张翠芬每次都抢着收下,然后丢给我几块钱和几斤粮票,美其名曰家用。
她说:林伟说了,钱都归我管。你在家吃我的住我的,给你这些就不错了。
我问:林伟有信给我吗
张翠芬眼睛一翻:部队有纪律,哪能天天写信安心待着你的!
我不信。以林伟立下的功劳和他的军衔,不可能连写一封家书的权利都没有。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心中形成。
这天,我趁着婆婆和小姑子都下了地,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农村的土房,门锁就是个摆设。我没费什么劲就进去了。
我在张翠芬的枕头底下,翻出了一个用布包着的小木匣子。打开一看,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里面,是我这两个月来写给林伟的十几封信,一封都没寄出去。旁边,还放着一沓崭新的信纸和几个信封,看样子,是准备伪造回信。
她们不仅扣下了我的信,还想伪造林伟的笔迹来骗我!
一股凉气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到底在怕什么怕我跟林伟说家里的事还是怕我说出……井下的秘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张翠芬她们回来了!
我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归位,刚闪身躲到门后,她们就推门走了进来。
我听到林丽压低声音说:妈,都安排好了。后天晚上,等她睡熟了,我们就把她……她做了个往下丢的手势,……扔进井里去。到时候就说她想不开,自己跳了井。那井下的‘老祖宗’吃了祭品,一定会保佑我哥步步高升,也保佑我们家的秘密,永远不被发现!
03
我的血,在那一瞬间凉透了。
她们不是要把我赶出去,她们是要我的命!用我,去祭井下的东西!
我屏住呼吸,紧紧贴着门板,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小点声!张翠芬呵斥道,别让人听了去!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要她死了,林伟那边我们就有说辞,他每个月的津贴和荣誉,就还是我们的!
她们口中的老祖宗是什么是人是鬼那晚的哭声又是怎么回事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子里炸开,但眼下,我必须先自救。
我悄无声息地从她们房里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捻着袖口的线头,大脑飞速运转。
硬碰硬肯定不行。我一个弱女子,斗不过她们两个人。
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彻底压制住她们,并且绝对可靠的帮手。
我想到了一个人——驻扎在镇上的军人服务站的王干事。他是林伟的战友,林伟临走前特意带我见过他,说有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都可以去找他。
但服务站离村里有几十里山路,我怎么才能在不惊动张翠芬她们的情况下,把消息送出去
第二天,我故意在吃饭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说:妈,我来月事了,肚子疼得厉害,这两天想歇歇,不下地了。
张翠芬巴不得我虚弱,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我利用这两天的时间,用锅底灰和水,在一块破布上,模仿着林伟的笔迹,写了一封求救信。信的内容很简单:王干事,家中恐有大变,速来!
我不敢写得太详细,怕信件万一落到张翠芬手里。但这几个字,足以引起王干事的警觉。
送信的人,我选了村里的二傻子。
二傻子虽然脑子不灵光,但腿脚快,而且全村的人都不会防备他。我花了一毛钱,买了颗糖,连哄带骗地让他帮我跑一趟腿,把信送到镇上的服务站,亲手交给一个姓王的穿军装的干部。
做完这一切,我能做的,就只有等。
后天很快就到了。
那天晚上,张翠芬特意炒了两个好菜,甚至还给我倒了一杯酒,说是给我赔罪。
秀兰啊,之前是妈不对,你别往心里去。来,喝了这杯酒,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她笑得一脸慈祥,仿佛之前的刻薄都是我的错觉。
我看着酒杯里晃动的液体,心里冷笑。这里面,怕是加了料吧。
我端起酒杯,在她和林丽期待的目光中,装作一饮而尽。实际上,在我仰头的那一刻,大部分的酒都被我倒进了袖子里。
酒劲很快发作,我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妈,她晕了!林丽兴奋地搓着手。
干活!张翠芬声音一沉。
两人架起我,吃力地拖着我往院子里走。月光下,她们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像是两个来自地狱的恶鬼。
她们合力推开那块沉重的青石板,一股阴冷腐朽的气味立刻从井里涌了出来。
老祖宗,您的祭品来了!张翠芬对着黑漆漆的井口喃喃自语,您享用了她,可得保佑我们林家啊!
就在她们要把我扔下去的那一刻,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们的林家,怕是没这个福分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她们耳边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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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同时松开了手。我一个翻滚,稳稳地落在地上。
你……你没晕张翠芬指着我,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不仅没晕,我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我的话音刚落,院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几个穿着军装的身影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王干事。他身后,还跟着村支书和几个民兵。
手电筒的光柱,将张翠芬和林丽惨白的脸照得无处遁形。
张翠芬!林丽!王干事声色俱厉,你们涉嫌谋害军属,跟我们走一趟!
看到这阵仗,母女俩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04
不是的!王干事,你听我们解释!是她!是这个贱人自己要跳井的!林丽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我尖叫。
张翠芬也连滚带爬地过来,抱着王干事的腿哭嚎:是啊!我们看她想不开,正想拉她呢!她是自己要寻死,跟我们没关系啊!
她们颠倒黑白的能力,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是吗我冷冷地看着她们,那你们谁能解释一下,我一个要寻死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灌醉了再跳
王干事显然也不信她们的鬼话,他一挥手,两个民兵上前,把哭天抢地的母女俩架了起来。
先把人带回村委会!
场面被控制住,我才松了一口气,腿脚有些发软。刚刚的镇定,全是我硬撑出来的。
王干事走到我面前,表情严肃:陈秀兰同志,你受苦了。林营长把你托付给我们,我们就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指了指那口大开的井:秘密,都在这井底下。
王干事皱起眉,探头往井里看了一眼,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和腐烂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从里面飘了出来。
这井……
这不是井,是个地窖。我平静地说,而且,下面可能还藏着人。
那晚的女人哭声,绝不是幻觉。
王干事脸色一变,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让两个民兵守住井口,自己则带着人,押着张翠芬母女,连夜审问。
我也跟着去了村委会。
在十几盏手电筒和煤油灯的照射下,张翠芬和林丽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崩溃了。
原来,这口井下,藏着她们林家真正的秘密。
井下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地窖,里面藏的,是林家在解放前埋下的财宝——十几根金条,还有一些古董字画。
而那晚的女人哭声,则更让我震惊。
井下,还锁着一个人——林伟那个据说早就病死了的亲姐姐,林芳。
林芳根本没死,而是疯了。她年轻时,因为撞见了父亲埋藏财宝的秘密,又被心上人背叛,受了刺激,精神失常。林家为了名声,也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便对外宣称她死了,实际上,却把她像牲口一样,锁在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窖里,一锁就是十几年。
每天,由林丽负责从后山的山洞密道里,给她送点吃的喝的,维持她不死。
而所谓的老祖宗,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张翠芬为了恐吓外人,故意编造出来的谎言。
她们之所以要杀我,一是因为我可能发现了她们的秘密,二是因为,她们从一个跑江湖的算命先生那里听说,用一个八字相合的活人血祭财宝,能让财宝通灵,保佑主人家官运亨通,财源广进。
而我的八字,正好与她们的要求相符。
她们把林伟当成光宗耀祖的工具,把林芳当成守财的疯狗,把我当成献祭的祭品。在她们眼里,人命,还不如那些冰冷亮的金条。
把她们给我抓起来!村支书听完,气得浑身发抖,一拍桌子,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张翠芬和林丽被彻底控制住。王干事立刻组织人手,下井救人。
当浑身污秽、形容枯槁的林芳被人从地窖里抬出来时,所有人都沉默了。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样子,眼神呆滞,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十几年的囚禁,已经彻底摧毁了她。
看着这一幕,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阵阵的悲凉。
事情很快上报到了县里,性质太过恶劣,县公安局连夜派人下来,封锁了现场,带走了张翠芬和林丽,也接走了可怜的林芳。
我作为唯一的受害人和证人,也需要配合调查。
临走前,王干事把一个包裹交给我:陈秀兰同志,这是林营长寄给你的信和津贴,之前一直被他母亲扣在服务站,说是等你‘适应’了再给你。我看,这根本就是个阴谋。
我打开包裹,里面是厚厚的一沓信,还有几个月积攒下来的津贴。
我拆开最上面的一封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吾妻秀兰,见字如面。家中一切可好母亲与小妹是否为难于你若有,切勿隐忍……
信的末尾,还有一行小字:院中槐树下,第三块砖,有我留给你的惊喜。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他什么都知道。他不是不关心我,他只是……身不由己。
05
回到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院子,我按照信里的指示,找到了那棵老槐树。
撬开第三块砖,下面埋着一个油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铁盒,装着厚厚一沓钱和粮票,还有一张字条。
委屈你了。这些钱你拿着,想做什么就做,不必看人脸色。等我回来。
落款是,林伟。
我捏着那张字条,蹲在树下,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后怕,在这一刻,终于倾泻而出。我哭得泣不成声。
这个男人,虽然远在天边,却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了我最周全的保护和最坚实的依靠。
哭过之后,我擦干眼泪,重新站了起来。
生活还要继续,而且,要活得比以前更好。
张翠芬和林丽被抓,林家的财产被查封,这个家,现在由我做主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口象征着罪恶和肮脏的井,彻底填平。我请了村里几个壮劳力,干了好几天,用土石把井坑填得严严实实,还在上面种下了一片向日葵。
我希望,从今以后,这个院子里,只有阳光。
第二件事,就是利用林伟留给我的这笔启动资金,开始我的事业。
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风已经吹遍大地。我知道,未来的几十年,将是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时代。我不能再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人一样,依附男人和家庭生活。
我拿出上一世作为工程师的看家本领,开始画图纸。不过,我画的不是高楼大厦,而是服装设计图。
这个年代的衣服,款式单调,颜色沉闷,不是黑就是蓝和灰。我要做的,就是给这个时代,增添一抹亮色。
我设计的款式,在当时看来,非常大胆。收腰的连衣裙,俏皮的喇叭裤,还有带着荷叶边的衬衫。我用林伟给我的钱,托人从城里买回了颜色鲜亮的布料,自己动手,做出了第一批样品。
我给自己做了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收腰的设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身。当我穿着它出现在村里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姑娘小媳妇们,眼里是藏不住的羡慕和渴望。
秀兰,你这衣服真好看,在哪儿买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我笑着说,你们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帮你们做,布料钱自己出,手工费给个一块两块就行。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的服装定制生意,就这么红红火火地开张了。
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受气包陈秀兰,我是裁缝陈秀兰,是设计师陈秀兰。我靠自己的双手,赢得了村里人的尊重。
然而,风言风语也随之而来。
一个女人家,丈夫不在家,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听说她婆婆和小姑子,就是被她克进大牢的,这女人,命硬得很!
她男人在部队当大官,她还用得着自己挣钱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说这些话的,是村里的长舌妇刘寡妇。她似乎看不得我好,处处针对我。
这天,她更是直接堵在我家门口,指着我的鼻子骂:陈秀兰!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是不是在外面偷人了不然哪来的钱买这么多花布!
她的声音又高又尖,很快就引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
我正在屋里赶制一批新衣服,听到声音,拿着一把裁布的大剪刀就走了出来。
刘婶,我走到她面前,用剪刀尖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说我偷人,证据呢
06
刘寡妇被我手里的剪刀吓了一跳,但仗着人多,依旧不依不饶。
证据全村人都看到了!你男人前脚走,你后脚就跟镇上那个王干事勾搭上了!不是他给你钱,你哪能过得这么舒坦
她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在这个年代,作风问题,是能压死人的。
看热闹的人群里,也开始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我气极反笑,举起手里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我陈秀兰,今天当着全村父老乡亲的面发誓!我的声音清亮而坚定,传遍了整个院子,我若有半点对不起我丈夫林伟的事,就如此发!天打雷劈!
断发为誓,在这个时代,是极重的誓言。
村民们都被我的举动镇住了,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我上前一步,用那把冰冷的剪刀,轻轻拍了拍刘寡妇的脸。
刘婶,我发完誓了。现在,该你了。我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你敢不敢也发个誓就说你今天讲的,若有半句假话,就让你儿子出门被车撞死,断子绝孙!
刘寡妇的儿子,是她唯一的命根子。
她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敢了我逼视着她,你敢无凭无据地污我名声,就不敢为自己的话负责任吗还是说,你说的这些,根本就是你自己瞎编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气势完全压过了她。
我……我……刘寡妇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看热闹的村民们,此刻也都看明白了。如果刘寡妇说的是真的,她有什么不敢发誓的这分明就是嫉妒人家,故意造谣。
刘寡妇,差不多得了啊!秀兰一个军属,自己撑起一个家不容易,你别在这儿欺负人!
就是!自己嘴巴不干净,还想拉人下水!
风向,瞬间变了。
刘寡妇见势不妙,灰溜溜地想跑。
站住!我叫住她,造了我的谣,就想这么走了
我走到她面前,把那缕断发,塞进她的手里。
刘婶,今天这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要是再敢在背后嚼舌根,下一次,这把剪刀,剪掉的就不是我的头发了。
我的话说得很轻,但刘寡妇却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头发掉在了地上。她连滚带爬地跑了。
经过这一场剪发立威,村里再没人敢当面说我的闲话。我的服装生意,也越做越大。我甚至还收了两个徒弟,都是村里手脚勤快的姑娘。
我的小院,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人来取衣服,或者拿着新奇的布料,让我帮忙设计款式。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我收到了林伟的第二封信。
信里,除了惯常的问候,还多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家乡的红高粱,熟了吗
我们老家,根本就不种红高粱。
我反复看着那句话,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笼罩了我的心头。这是我们之间约定的暗号。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曾开玩笑说,如果以后遇到危险,无法明说,就用这句话来代替。
红高粱,代表着血的颜色。
他出事了。
07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信封上的邮戳显示,信是从边境的一个哨所寄出的。那里,常年战事不断。
我立刻找到王干事,把我的担忧告诉了他。
王干事看到那句暗号,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告诉我,林伟所在的部队,最近确实在执行一项高度机密的任务,已经很久没有和后方联系了。
你别急,我立刻通过内部渠道去核实情况。王干事安慰我,有任何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而煎熬的。
我无心再做衣服,整天守在院子里,盼着邮递员那抹绿色的身影。
几天后,王干事没有来,来的,却是两个穿着军装的陌生男人。
他们是部队派来的,带来了一个让我如坠冰窟的消息。
陈秀兰同志,请你节哀。林伟同志在一次边境冲突中,为了掩护战友,壮烈牺牲了。
轰的一声,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我抓着那份阵亡通知书,手抖得不成样子,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他给我写了信,他还好好的……
这是我们找到的,林伟同志的遗物。其中一个军官递过来一个包裹。
我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林伟的军功章,还有一封写到一半的信。
吾妻秀兰,见字如面。边境近日……恐有战事,勿念。待我凯旋,定……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生。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那个说要等他回来,要给我一个家的男人,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染血的红高粱地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抱着他的遗物,一遍又一遍地看他写的信。
村里的人都以为我受不了刺激,快要疯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疯。悲痛过后,是无尽的疑惑。
以林伟的身手和作战经验,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牺牲而且,牺牲得如此突然,连一具完整的遗体都没有找到,只带回来一个空的骨灰盒。
最关键的是,他留下的那句暗号,家乡的红高粱,熟了吗
如果他真的牺牲了,那这句求救的暗号,又是说给谁听的
一个荒谬但执着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疯长:林伟,可能没有死。
他要么是身陷重围,要么是被俘了。他用牺牲做掩护,寄出这封信,就是为了向我求救!
我必须去救他!
我把生意交给了我的两个徒弟,把家里安顿好,然后揣着我所有的积蓄和那封带着暗号的信,踏上了去边境的火车。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我只知道,他还在等我。
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火车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从绿野变成了荒漠。几天几夜的颠簸,我终于抵达了信封上那个陌生又遥远的边境小镇。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随处可见荷枪实弹的士兵。
我拿着林伟的照片,逢人就问。但所有人都摇头,没人认识他。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在路边摆摊的阿婆,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我,犹豫地开口了。
小姑娘,你找的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08
我的希望,瞬间被重新点燃。
阿婆,您在哪里见过他他怎么样了我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阿婆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把我拉到僻静的角落。
你别声张。她压低声音说,前段时间,边境那边抓了一批我们这边的人,听说关在一个叫‘黑风口’的地方。我儿子偷偷跑去看过,说其中有一个人,跟你照片上的人长得很像。不过……听说那地方,有去无回啊。
黑风口!
我从王干事那里听说过这个地方。那是境外一个武装势力盘踞的据点,三面环山,一面是悬崖,易守难攻,连当地政府军都拿他们没办法。
林伟,竟然落到了他们手里!
难怪部队会宣布他牺牲,因为落入黑风口,的确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甚至,比死更可怕。
但只要他还活着,就有一线希望。
我向阿婆打听了黑风口的地形和具体位置。我知道,凭我一个人的力量,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需要帮手,而且是能在那片三不管地带吃得开的帮手。
我想到了一个人——我那个在黑市做生意的远房表哥,周大海。
我父母早亡,从小在舅舅家长大,和这个表哥关系最好。后来他南下闯荡,听说在边境一带混得风生水起。我凭着记忆中的地址,辗转找到了他。
几年不见,周大海已经成了一个皮肤黝黑、眼神精明的生意人。他看到我,又惊又喜。
秀兰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没有隐瞒,把林伟的事情和盘托出。
周大海听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疙瘩。黑风口那地方可是阎王殿,只进不出。妹子,不是哥不帮你,这事……太悬了。
哥,我知道危险。我从包里,拿出了我所有的积蓄,还有林家地窖里那十几根金条中的一根——当初事发后,王干事看我可怜,偷偷塞给我的,让我傍身。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我只要你帮我,把他救出来。无论生死,我都要见到他。我把金条推到他面前。
周大海看着金条,又看看我决绝的眼神,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这个傻妹子……罢了!他把金条推了回来,钱你收着。你是我妹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个忙,哥帮了!
周大海利用他的人脉,很快就打探到了确切的消息。林伟确实被关在黑风口,而且,因为他身份特殊,被重点看管。
黑风口的首领,外号秃鹫,是个心狠手辣、贪婪好色的家伙。
我们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智取。
我换上一身当地的服饰,脸上蒙着纱巾,由周大海引荐,以一个想要用珠宝换军火的富商干女儿的身份,进入了黑风-口。
黑风口内,守卫森严,到处都是扛着枪的武装分子。
我们在首领秃鹫的帐篷里见到了他。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顶光亮,眼神阴鸷,看人的目光,像是在打量猎物。
周老板,稀客啊。秃鹫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这位是
我干女儿,阿香。周大海笑着介绍,她带了点小玩意儿,想跟首领换点大家伙。
说着,我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盒子。里面,是几件我从林家那些古董里挑出来的,最不起眼的珠钗玉佩。但在这种地方,已经足够耀眼。
秃鹫的眼睛亮了。
好东西!他拿起一支凤钗,贪婪地摩挲着,说吧,想要什么
我听说,您这里,抓了一个我们那边当兵的。我用学了几天的蹩脚本地话说,我爹,最恨当兵的。我想……买下他,亲自炮制,给我爹出出气。
我故意表现出一种残忍又天真的样子。
秃鹫眯起眼睛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哦一个兵,也值得你花这么大价钱
他不是普通的兵。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他是营长。我爹说,折磨一个营长,比杀一百个小兵还有趣。
09
秃鹫被我的话逗笑了,笑声嘶哑难听。
有意思的小丫头。不过,那个营长,可是个硬骨头,嘴撬不开,骨头倒是挺硬。留着他,或许还能跟你们那边谈谈条件。
谈条件我故作不屑地撇撇嘴,一个营长而已,我们那边多的是。你要是把他交给我,这些,就都是你的了。我指了指盒子里的珠宝,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就去找别人合作。我想,这片地界上,想要这些东西和我们手里的渠道的人,应该不止秃鹫首领一个吧
我的话,软中带硬,戳中了他的软肋。
秃鹫脸色变了变,最终,贪婪战胜了理智。
好!人,可以交给你。但是,得加钱!
最终,我们用两根金条的代价,买下了林伟。
当我在地牢里看到他时,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他被吊在木架上,浑身是伤,军装早已被血染成暗红色,嘴唇干裂,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即使如此,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把他放下来。我命令道。
守卫解开绳子,林伟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来。我冲过去,扶住他。
林伟……我哽咽着,叫他的名字。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在我脸上聚焦了很久,才认出我来。
秀兰……他的声音,微弱得像一阵风,你……怎么来了……快走……
我不走!我抱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带你回家!
在周大海的接应下,我们搀扶着林伟,有惊无险地离开了黑风口。
我们没有停留,连夜驱车,穿越边境线,回到了祖国的土地上。
当看到界碑上那抹鲜红的五星时,我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我们安全了。
我把林伟送到了最近的部队医院。经过抢救,他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为伤势过重,需要长时间的休养。
他的死而复生,在部队引起了巨大的震动。王干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到病床上虚弱的林伟,这个七尺男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小子,命真大!
林伟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上级详细汇报了自己被俘和黑风口的内部情况。他提供的情报,价值连城。
而我,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千里走单骑,从武装分子手里救回功勋营长的事迹,也成了军中一个无人不晓的传奇。
部队为林伟记了特等功,也为我申请了一等功军属的荣誉。
颁发荣誉那天,林伟拄着拐杖,亲手把那枚沉甸甸的奖章挂在了我的胸前。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太多我读不懂的情绪,愧疚,感激,还有……深情。
秀兰,他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对不起。我欠你一个婚礼,欠你一个家。从今以后,我的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看着他,笑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艰辛,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值了。
10
林伟的伤,养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里,我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我们像一对最平凡的夫妻,一起看日出,一起散步,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我给他讲我开服装店的事,讲我如何剪发立威,把造谣的刘寡妇吓得屁滚尿流。
他听着,总是忍不住笑,眼里的宠溺,浓得化不开。
他也给我讲了很多他自己的事。讲他从小被张翠芬灌输要光宗耀祖的思想,讲他在部队里如何拼命,只是为了得到母亲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说,他早就察觉到家里不对劲,但他不敢深想,也不愿去相信,生他养他的母亲,会是那样一个人。直到他被俘,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才彻底想明白。
秀兰,是你,让我看清了真相,也让我从那个用亲情编织的牢笼里,解脱了出来。他说,是你救了我两次。
张翠芬和林丽,因为故意杀人(未遂)、非法拘禁、侵占军属抚恤等多项罪名,被判了重刑。林家的那些不义之财,全部上缴国库。
可怜的林芳,在精神病院里待了一段时间后,病情有所好转。林伟去看过她几次,但她始终记不起过去的事情,或许,对她来说,遗忘才是最好的解脱。
一年后,林伟康复。因为身体原因,他无法再回到一线部队,便选择了转业,回到了我们的家乡小城,在公安系统任职。
我们用部队发的奖金和我的积蓄,在城里买了一套带院子的小房子。
我把村里的服装店,开到了城里,生意依旧红火。我的设计,甚至引起了省里服装厂的注意,他们高薪聘请我去做技术顾问。
我们补办了一场简单而温馨的婚礼。
那天,我穿着自己亲手设计的、洁白的婚纱。林伟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站在院子里那棵我们亲手种下的石榴树下,等我。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陈秀兰同志,他向我伸出手,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有些紧张,有些笨拙,余生,请多指教。
我笑着,把手放进他宽厚温暖的掌心。
余生,也请你多指教,林局长。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像一团团火。
我知道,我们真正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