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战友父母都没有什么事,战友母亲在医院输了两天液就缓过来了,只是提起那天的事,还是忍不住抹眼泪,攥着我的手反复说。
“小夏,多亏了你,不然……不然我们真对不起儿子啊。”
我蹲在病床边,帮她理了理被角,心里酸得发堵。
战友牺牲时都没皱一下眉,要是知道他用命护着的安宁,被那样一群人糟践,该多寒心。
正陪着二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我走到走廊接起,还没开口,听筒里就炸开她带着火气的声音:
“夏曦!你到底在搞什么?陈家刚才打电话来,说你把婚事搅黄了,还让警察把人抓了?你知不知道陈远深家是什么人家?多少人想嫁都嫁不进去,你倒好,说毁就毁了!”
我捏着手机,指节泛白,“妈,是他们……”
“我不管他们怎么了!”母亲打断我,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斥责,“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女孩子家找个条件好的人家最重要,你倒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惹事!陈家刚才放话了,这事没完,你赶紧去给人家道个歉,把人赎出来,听见没有?”
“道歉?”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他们闯进我牺牲战友的抚恤房,把烈士遗照扔垃圾桶,还动手推倒了战友的母亲,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母亲沉默了几秒,随即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不就是一套房子?不就是几个老人?陈远深家那么有钱,赔点钱不就行了?你非要较这个劲?”
“妈!”我喉咙发紧,说不出的失望,“那不是钱的事!那是烈士用命换来的!我要是为了那所谓的婚事去道歉,我对不起牺牲的战友,更对不起我自己穿的这身警服!”
“警服警服!你就知道你的警服!”母亲在那头哭了起来,“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是让你这么折腾自己的!你要是真为了这些事得罪了陈家,以后有你受的!”
我望着病房里战友父亲佝偻的背影,他正坐在床边,轻轻给老伴擦手。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开口:
“妈,这婚我不结了,陈家那样的人家,我高攀不起,至于后果,我自己担着,反正陈景坤和万青青我不会去救的。”
我顿了顿,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靠在医院走廊的白墙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脊背往上爬,心里十分茫然。
我总想起小时候,母亲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父亲走得早,她在街边摆小摊卖早点,天不亮就起身揉面,冬天冻得手指红肿,却总把热乎的豆浆塞我手里,说“快喝,暖身子”。
有次有人偷了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我哭着回家,她抱着我,摸着我的头说“钱没了再攒,人心不能歪”。
我报考警校那年,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哭了半宿,不是怕我吃苦,是怕我遇到危险。
可最后还是帮我收拾行李,往背包里塞了一小袋平安符,说“实在不行就回来,妈养得起你”。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我好久没和母亲好好说话了。
走廊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凉意,我却觉得心里比什么时候都清明。
有些底线,不能让,有些尊严,必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