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季渊站在我身后,紧张地拉着我的手。
我看着她。
看着这个毁了我半个人生的女人,此刻在我面前,扮演着一个悔不当初的可怜母亲。
她的演技,还是那么好。
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笑了。
我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好啊,妈。”
我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我原谅你。”
我把她接进了我们的公寓。
我对她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是一家人。
我爸也搬了过来,他看到我妈愿意悔改,我也选择了原谅,高兴得老泪纵横。
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每天给我妈做好吃的,给她买新衣服。
我带她去公园散步,陪她看电视。
我像一个最孝顺的女儿,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她眼里的戒备,慢慢消失了。
她开始相信,我真的原谅了她。
她甚至又开始用她那套理论,来分析我和季渊的关系,想重新指导我们的生活。
她觉得,她还是那个掌控一切的秦舒。
她不知道。
我每天给她喝的水里,都加了林正给我的东西。
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神经性药物。
小剂量长期服用,不会致命,但会让人的记忆力慢慢衰退,认知能力逐渐下降。
会让人的精神,变得脆弱、敏感、多疑。
我妈开始变得健忘。
她会忘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她会把钥匙放在冰箱里,然后疯狂地寻找。
她开始出现幻觉。
她总说,她看到了那个十年前被她逼疯的病人,就站在窗外,死死地盯着她。
她开始害怕。
怕黑,怕独处,怕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我爸带她去医院检查。
医生说,是精神打击太大,导致的急性阿尔兹海默症和被害妄想症。
我爸信了。
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照顾她。
我妈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她不再是那个冷静、自信的心理医生。
她变成了一个眼神惊恐,时刻都在喃喃自语的疯婆子。
她会突然尖叫,指着空无一人的角落。
“别过来!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
她会抱着我的腿,苦苦哀求。
“曦曦,救救我,有鬼,有鬼在抓我!”
我蹲下身,像她当初对我一样,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妈,别紧张。”
“这只是一个情景模拟测试。”
“为了治疗你的”
我看着她那双曾经无比锐利,如今却只剩下恐惧和浑浊的眼睛,微笑着,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为了治疗你的,蛇蝎心肠。”
她呆呆地看着我,似乎听懂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
她缩成一团,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爸最终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就是她当初威胁要把季渊送进去的那一家。
我去看过她一次。
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绑在床上。
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救我救我”
没有人救她。
就像当初,没有人救季渊,也没有人救我一样。
我转身,离开了那个地方,再也没有回去过。
阳光正好。
季渊在公寓楼下等我。
他走过来,牵起我的手。
“都结束了。”
我看着他,笑了。
“不。”
“是开始了。”
我们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