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最恨弯弯绕绕。
所以,当那条来自陌生女孩、字句亲昵的消息,突兀地跳上医生男友的手机屏幕时,我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手机怼到顾衍面前。
解释。
空气凝滞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她叫苏晴…是我心外科负责过的一个病人。我承认…在那段日夜守着她、跟死神抢人的日子里,我对她…有过些不一样的感觉。
但晚晚,我们从大学一路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我发誓,以后一定和她彻底划清界限!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望着顾衍真挚的眼神,我强压下心头的刺痛,选择原谅。
可婚礼当天,他的同事突然冲进现场:
顾医生,苏晴病情恶化,正在抢救!
情况危重!主任说…说只有你最了解她的病史和用药反应!
手中的捧花啪地掉在地上。
我红着眼在他身后嘶吼:
顾衍!
你今天敢踏出这扇门一步——我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他的背影在门口僵住了。仅仅是一瞬,短暂得如同幻觉。
下一秒,他没有回头。
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1
命运甩给我的耳光,响亮到整个城市都听得见。
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在他身后哐当合拢,隔绝了所有喧嚣,也彻底碾碎了我摇摇欲坠的世界,和他信誓旦旦的保证。
留下我,独自面对满场死寂的宾客、一地狼藉的铃兰花瓣、一个永不可能完成的仪式。
后来的混乱,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我妈当场晕厥,我爸怒吼着要去找顾衍拼命,被亲友死死拉住。我最好的闺蜜苏晓抱着我,哭得比我还凶。司仪尴尬地打着圆场,试图挽救这场灾难。宾宾客们的议论声,像无数根针一样刺痛着我的神经,将我牢牢困在中央,动弹不得,无法呼吸。
我像个提线木偶,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家里。身上那件价值不菲、承载了无数少女梦的婚纱,此刻像沉重的枷锁,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粗暴地扯掉头纱,任由精心打理的头发散落。
手机在疯狂震动。全是顾衍的未接来电和短信轰炸。
晚晚,对不起!苏晴情况太危急了!我必须救她!
晚晚,求你理解!这是人命!
等我回来!我一定给你解释!
我没有回复。一个字都没有。只是麻木地、一遍遍按掉他的来电。直到手机耗尽最后一丝电量,彻底黑屏。世界终于清静了。
顾衍那晚终究没有回来。
苏晴暂时稳定,但情况复杂,需要持续观察。对不起,晚晚,我欠你一个婚礼和一个解释。
我看着手机屏幕,指尖冰凉,眼泪无声的划过鬓角。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是大学图书馆昏黄的灯光下,他偷偷将我冻僵的手揣进他温暖的羽绒服口袋,指尖相触时他耳尖泛起的薄红;
是他熬了三个通宵帮我完成大赛的ppt,困得头一点一点,在我拿到荣誉时笑得比我还灿烂;
是他兼职拿到第一笔工资,兴冲冲地带我去吃那家人均两百的高级餐厅,笨拙地为我切牛排,眼睛亮晶晶地说晚晚,以后我赚大钱了天天带你来;
是他在我父亲重病手术时,衣不解带地守在病房外,握着我的手一遍遍说叔叔会没事的,有我在;
是我们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挤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描绘着未来家的蓝图,他说要在阳台上种满我喜欢的铃兰,说孩子的眼睛一定要像我……
那些画面如此鲜活,带着旧时光特有的暖黄色调,像一部精心剪辑的温情电影,每一帧都是他爱我的证据。
这八年的时光,近三千多个日夜,像电影快放般在我脑海里闪过。
这段长达八年的感情,该走到尽头了。
2
苏晴这个名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像一根细小的刺,悄然扎进我和顾衍看似平静的生活里的呢
我也记不清了,依稀记得,那天顾衍回家后,他破天荒地主动提起了工作,提起了他负责的一个特殊的病人。
顾衍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回家绝不提工作。
他说医院里已经够压抑了,家是温暖的港湾,要把所有负面情绪关在门外。
可是,从那天起,这个规矩被打破了。
苏晴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像背景音里一个挥之不去的杂音。起初只是偶尔一两句,后来渐渐成了他回家后疲惫叙述里一个固定的主角。
这份不安,在不久后的一个傍晚,得到了血淋淋的印证。
当苏晴病危的消息又一次传来时,他正在陪我吃饭,陪我一起吃了我念叨了好久的餐厅。
他语无伦次地抓紧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连他自己也未曾注意到,我逐渐泛红得手腕,晚晚,我得去趟医院,下次再陪你一起吃饭...
我看着他眼底的急切,突然笑了。
顾衍,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苦涩笑意。
我用力,一点点地,从他的掌心里,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那圈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的目光直直地望进他慌乱的眼睛里。
他愣了愣,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眼神有瞬间的茫然,随即被更浓重的焦躁取代。
晚晚!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责备,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试图放软声调,带着一种敷衍的哄劝:好了好了,宝宝乖,是我的错!等我回来!等我处理完,晚上早点回来,再好好补偿你,好不好嗯
我垂下眼,不再看他,只是盯着桌上那盘已经凉透的、他为我切好的牛排,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顾衍,你去吧。
晚晚!等我!
他如蒙大赦,甚至来不及给我一个拥抱或者一个歉意的眼神,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餐厅的大门。
那次我准备了很久的生日,最终只剩我一个人,对着两副冰冷的刀叉,和窗外渐渐亮起的、冷漠的城市灯火。
这是他第一次缺席我的生日,后来也证明了不是唯一一次。
他没有回来。甚至后来,他也没有再提起过补偿。
我不知道,顾衍向来是个负责任医生,但对我这个未婚妻好像是越来越不负责任了。
3
晚上十点,消失了整整36小时的顾衍,终于带着一身浓重的消毒水和疲惫的味道,出现在了公寓门口。
他眼下带着乌青,站在玄关昏暗的光线下,看向我的眼神里盛满了浓稠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愧疚。
晚晚,对不起
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角落里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我就坐在那片光晕边缘的阴影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没有像以往那样迎上去,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往前挪了一步,似乎想靠近我,却又在我无声的冰冷中怯步。
他试图解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我守了她一天一夜,直到她生命体征才勉强平稳下来……对不起,晚晚,真的对不起……但你知道,那是一条生命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了……婚礼……我……
婚礼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我抬起眼,目光像冰冷的探针,直直刺向他,顾医生,你觉得现在说‘婚礼’,还有意义吗
顾衍被我噎住,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一个字。他眼底的愧疚更深了,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痛苦地闭上眼,又猛地睁开,急切地辩解:晚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她没有……我救她只是出于医生的职责!我……
医生的职责
我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个讽刺到极点的弧度,顾衍,你的职责范围可真广啊。
广到可以在我们的婚礼上,在所有见证我们爱情的亲人朋友面前,为了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顾衍,别再用‘职责’来粉饰你的虚伪。
我的声音低了下去,你的‘职责’,永远只对苏晴有效。对我你只有轻飘飘的‘对不起’,和一句永远等不到的‘回来’。
所以,收起你的道歉。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声音冰冷地砸向身后,滚吧,我累了。
我径直走向卧室,没有回头。房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他和他带来的所有令人窒息的气息。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才感觉到身体在微微颤抖。
门外,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传来他沉重的、拖着脚步离开的声音,然后是玄关大门被轻轻带上的咔哒轻响。
4
我把最后一个行李箱合上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等我叫来搬家公司准备把东西搬走时,两家的父母都上门了。
我没有跟父母说顾衍的事情,当时婚礼上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
父母看着满屋狼藉的打包箱和我苍白憔悴的脸,心疼得无以复加。
父亲眉头紧锁,额上青筋隐隐跳动,看向顾父顾母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审视。
母亲紧紧攥着我的手,掌心冰凉,嘴唇颤抖着,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晚晚…你…唉,爸妈都知道了。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他们对顾衍的态度,早已从婚礼前的满意和亲近,跌至冰点。一个在婚礼上抛下新娘的男人,至今连一个像样的交代都没给岳父母,这在他们眼里,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顾母则显得焦虑又茫然。
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我另一只胳膊,力道不小,:晚晚,好孩子,你和阿衍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自从那天,我和他爸爸怎么都联系不到他......
阿衍他…他只是一时糊涂啊!他从小责任心就重,婚礼上那样,肯定是那病人情况太危急了,他没办法啊!他是医生,那是他的职责啊!你…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等他回来,我们好好说说他…
阿姨,顾衍做了什么,他心里最清楚。等他愿意面对了,让他自己回去跟您和叔叔解释吧。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和顾衍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不想,也再没有力气,和他有任何牵扯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复杂的表情,对着等在门口的搬家师傅微微点头,声音平静无波:师傅,麻烦你们了,搬吧。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顾衍回来了。
他还将苏晴带了回来。
刚做完手术的苏晴虚弱的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一条薄毯。
顾衍的目光越过呆滞的众人,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晚晚……
一旁的苏晴身上还披着顾衍的外套,女孩怯生生的望着屋内的众人,紧紧的抓住了顾衍的胳膊。
5
晚晚姐,对不起......苏晴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空洞的大眼睛里滚落,划过苍白透明的脸颊,都…都是因为我…是我不好……
但是,重来一次,我也是一样的选择,我不后悔!
空气瞬间凝固,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顾衍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苏晴,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晴!闭嘴!别说了!
顾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严厉,试图阻止她。
苏晴,明明......晚晚,你听我解释,是她听说你生气了,才给我说想来给你解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乱说......
阿衍,我知道那天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可是我没错,我爱你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爱人和别人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呢......
晚晚姐,我求求你,你把顾衍让给我吧......他已经不爱你了,他爱的是我......求求你了......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林父林母气得浑身发抖,林母指着苏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林父额头的青筋暴跳,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死死盯着顾衍,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顾父顾母彻底惊呆了。顾母捂住了嘴,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煞白,看着自己儿子和那个语出惊人的女孩,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们。
顾父则是气得眼前发黑,指着顾衍和苏晴,手指剧烈颤抖:疯了…你们…你们简直是疯了!不知廉耻!不知廉耻啊!
搬家师傅们面面相觑,完全被这超出认知的狗血剧情惊呆了,抱着箱子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所有人都看向我。
说完了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过后的死寂海面,没有一丝波澜。
顾医生,恭喜啊。
事业爱情双丰收。
晚晚,你听我解释,我也是被逼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爱的是你啊......
顾衍!你他妈拿我当傻子糊弄是吧!啊!
我往前一步,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被逼的谁逼得你!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爬上她的床吗!嗯!
不是…晚晚…我……
顾衍被我吼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后退,眼神躲闪。
说话啊!哑巴了!是我亲手把你那玩意儿塞进她身体里的吗嗯!
我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将他那层被逼无奈的遮羞布撕得粉碎!
你一次次的骗我!!积压的怨毒倾泻而出,值夜班呵!值他妈的夜班!你没有时间我理解!我他妈像个傻子一样理解你!理解你忙!理解你累!理解你救死扶伤!可你呢!你理解过我吗!
陪她!你有时间!跟她上床!你他妈有的是时间!精力旺盛得很啊!搞出人命都行!!
我呢!顾衍!你看着我!!
我死死抓住他的衣领,逼他直视我眼中燃烧的熊熊怒火和刻骨的恨意,我生日!!就他妈陪我好好吃一顿饭!!一顿饭而已!!你告诉我你没时间!!
6
晚晚,冷静一点,别气坏身子。林母带着哭腔,心痛如绞地紧紧抱住我剧烈颤抖的身体,试图用她温暖的怀抱平息我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和绝望。
我死死抓住顾衍衣领的手,无力地松开。
晚晚……
他终于嘶哑地挤出一个音节,带着濒死的绝望。
别叫我名字。
我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透支后的虚弱,却比之前的怒吼更冰冷、更锋利,像淬了寒冰的刀刃,顾衍,你的声音,让我恶心。
师傅,麻烦你们,把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搬走。现在,立刻。
这个地方,
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多待一秒,我都觉得窒息。
师傅们如梦初醒,连忙应声,动作麻利地再次动起来。
晚晚!不要!求你!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
顾衍像是终于被这决绝的行动刺激得回过神来,他猛地扑上前,试图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哀求:
我和她…我爱的是你!从头到尾只有你啊晚晚!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我会处理好!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我用我的命发誓!我……
晚晚!我求你了!我知道我罪该万死!你怎么惩罚我都行!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
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破碎,卑微到了尘埃里,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裤脚。
这一幕,让顾父顾母彻底崩溃。顾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扑过去想拉起儿子:阿衍!你起来!起来啊!别这样!妈求你!
顾父老泪纵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林父再也忍不住,冲上前一把揪起顾衍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怒吼道:畜生!你还有点男人的样子吗!你现在知道跪了早干什么去了!你想过今天吗!滚!别再出现在晚晚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顾衍被林父推搡着,像个破败的玩偶,眼神涣散,嘴里依旧喃喃着:晚晚…对不起…别走…求你……
而轮椅上,苏晴看着顾衍为了挽留我,竟然卑微下跪,痛哭流涕,她那张苍白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眼底写满了震惊、受伤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她紧紧抓着薄毯的手,指节捏得死白。
混乱中,我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爸,妈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我们走吧。
7
晚晚!不要走!求求你!苏晴!苏晴你怎么了!
就在我们即将踏出门槛的刹那,顾衍惊恐到变调的嘶吼猛地拔高,盖过了所有嘈杂。
我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阿衍!我肚子好痛,孩子…我们的孩子!!
紧接着是顾母更加尖锐的哭喊:天啊!血!快!快叫救护车!!
苏晴!撑住!看着我!别怕!有我在!他冲向轮椅的声音急促而慌乱。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但空气是自由的,带着尘埃和新生的味道。
晚晚……
林母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紧紧握着我的手,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不怕了,都过去了。妈带你回家。
对,回家!
林父的声音依旧带着怒意未消的沙哑,但更多的是坚定和守护,爸在,谁也别想再欺负我闺女!
有你们在,真好!我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这一刻我放下了所有伪装,放声大哭。
距离那天的闹剧,已经过去了很久了,我也已经步入了新的生活。
我已经彻底离开了那座充满不堪回忆的城市,在一家业内顶尖的设计公司担任主创设计师。新生活忙碌而充实,每一天都在用努力重新定义自己。
然而,顾衍就像一块甩不掉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牛皮糖。
他换着不同的号码给我打电话,短信轰炸。
厌烦。
深入骨髓的厌烦。
我早已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但他总能找到新的途径。这种无休止的骚扰,像阴沟里滋生的霉菌,顽固地试图侵蚀我好不容易重建的平静。
这天傍晚,我刚走出公司大楼,准备去赴一个重要的客户晚宴。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晚晚是你吗
我终于找到你了,晚晚,我们能谈谈吗就五分钟!
街角梧桐树的阴影下,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顾衍。
他穿着皱巴巴的风衣,胡子拉碴,眼神死死地锁在我身上,他看起来落魄不堪,早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顾医生。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顾衍,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纠缠......而且,我不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可以......
顾衍急切的打断道:晚晚,没关系的!你忙你的!我不耽误你!我可以等!等你忙完,或者……或者改天我再……
没有改天。
我打断他,斩钉截铁,不留一丝余地。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驶来的出租车,抬手示意。
出租车稳稳停在我面前。我拉开车门,动作流畅自然。
我毫不犹豫地坐进车里,关上车门。
师傅,去丽思卡尔顿酒店,谢谢。
我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干练温和。
车子平稳启动,汇入傍晚的车流。后视镜里,那个站在梧桐树阴影下的落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被城市的霓虹和人潮彻底吞没。
车窗外的流光溢彩映在我脸上。我深吸一口气,新做的指甲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调出晚宴客户的资料。
8
我以为上次在街角,我的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足以刺穿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然而,我低估了顾衍的执念,或者说,他对自己造成的伤害那近乎荒谬的认知偏差。
他又拿出了大学时追求我的那一套。
只是,曾经带着少年赤诚和笨拙的浪漫,如今披在早已腐烂变质的情感残骸上,只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他开始往我公司寄东西。
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他。
一束包装精美的铃兰花。
一本我们大学时都喜欢的诗集,扉页上是他模仿当年笔迹写下的矫情诗句。
甚至有一次,是一张手绘的、极其拙劣的婚礼请柬,新郎新娘的位置赫然写着我和他的名字!
厌烦。
这天下午,我刚刚拿下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设计项目,团队一片欢腾。
手机屏幕亮起,又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赫然是一张放大的、我们大学时期在樱花树下的合影,照片上的我笑容灿烂,他眼神温柔。下面附着一段冗长的、自我感动的文字,追忆着永恒不变的初心。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咙。
够了。真的够了。
你在哪我们见一面吧,就在我公司楼下的咖啡店我给顾衍发去信息,随后疲惫的揉了揉眉头。
短信发出不到一分钟,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正是那个我已烂熟于心的、最新用于骚扰我的号码。我没有接。
震动停止,几乎是下一秒,一条短信挤了进来:
晚晚!真的是你我马上到!等我!十分钟!不,五分钟!我就在附近!
我面无表情地删掉短信,拿起桌上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用牛皮纸文件袋密封好的东西,起身。
云顶咖啡厅。
我选择了最角落、最明亮的位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熙攘的街道,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进来,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我点了一杯冰美式,一口没动。
不到五分钟,咖啡厅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得风铃一阵乱响。
晚晚!他几步冲到我对面,几乎是跌坐进椅子里,气息粗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你肯见我,你肯给我机会了是不是
他急切地伸出手,想越过桌子抓住我的手。
我微微向后靠,避开了他的触碰,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顾衍,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我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晚晚,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我什么都不要了,工作,名声,我只要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像之前那样,只有我们两个人……
9
重新开始我终于将目光移回他脸上,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还回得去吗
顾衍的脸瞬间惨白,像是被当众抽了一记耳光,身体晃了晃。
我也是一时糊涂,真的,我爱的只有你,晚晚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爱你......我想娶的只有你......我和苏晴的事情,我可以解释,听我解释好不好,晚晚,求你......
我不想听我不耐烦的打断道。
到这一步,不全是我的责任啊,林晚,我是一个男人,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你不愿意,我不强迫你,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给我判了死刑吧......
晚晚,我们在一起八年了,难道不能允许我在这段感情中开个小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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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的声音带着一种荒谬的、自以为是的委屈,仿佛他犯下的不是背叛和欺骗,而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一个值得被理解和原谅的小插曲。
他甚至微微挺直了些身体,眼神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男性需求的合理化。
苏晴,刚开始我确实对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是她温柔体贴,大胆开放......
她说她喜欢我,她说爱一个人就应该奉献出自己的全部,所以......我不爱她,我对她只是正常的消遣,我不爱她,你信我......没有男人不偷腥,你原谅我好不好,晚晚......
我俯视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堆散发着恶臭的、不可回收的垃圾:
你不仅背叛了我们的感情,侮辱了我的坚持,还践踏了苏晴那廉价的‘奉献’。
你以为所有男人都像你一样,管不住下半身,需要靠‘偷腥’来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男人’你以为所有男人都会像你一样,把责任推给所谓的‘天性’,把背叛美化成‘消遣’,把不知廉耻当成炫耀的勋章!
顾衍,你真是可悲到了极点!也恶心到了极点!
怎么样,听到了吗苏晴女士。我翻过了一直扣着的手机,显示着正在通话——
电话那头,只有极其压抑的、细微的电流声和几乎听不见的、仿佛被死死捂住的呜咽声。
回去吧,顾衍,别再来打扰我了......离开你的日子我很好,我每天都很快乐......
苏晴需要你,至少别再伤害另一个人了,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我拿起桌上厚重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他:
还给你......以后别再来了......
我没有再看一眼他崩溃丑态的表演。
脊背挺得笔直,步伐坚定而轻盈。
推开咖啡厅厚重的玻璃门,午后炽烈而纯净的阳光如同金色的洪流,瞬间将我拥抱。
阳光慷慨地洒满前路,明亮而开阔,延伸向无限可能的远方。
10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我新办公室的实木桌面上,跳跃在刚签下的设计合同扉页上。窗外,是这座城市崭新而充满活力的天际线。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新鲜绿植的清新气息,一切都井然有序,充满希望。
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晓发来的消息。
【晚晚,在忙吗跟你说个事儿…】
【苏晴五个月就早产了,那孩子,在NICU撑了不到两周,终究还是走了。听说最后连哭都发不出声音,就在保温箱里悄无声息地没了......】
【孩子一走,苏晴的精神就彻底崩了。孩子没了,她连活下去的最后一点念想都断了。听说她后来连眼珠都不会转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像个活死人。顾衍守着她,整个人瘦脱了形,眼窝深陷......】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苏晴家那边,恨毒了顾衍。孩子没了,女儿又成了那副活死人的样子,他们觉得全是顾衍害的!先是去他医院闹,把他干的那点破事全抖落出来了,还说他为了苏晴延误了其他病人的治疗(不知真假,反正闹得很难看)】
【医院扛不住这种丑闻和医闹压力,迅速调查。结果还真查出事了!就在他魂不守舍守着苏晴那段时间,他负责的一个普通术后病人,因为他的疏忽,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差点没救回来!家属本来不知道,被苏晴家一闹,也跳出来了!两家人一起闹,媒体都惊动了!】
【医院为了平息事态,也为了切割,直接开除了顾衍!医疗事故调查也启动了,他的医师执照…大概率是保不住了。他现在是工作没了,名声彻底臭了,整个行业都把他当瘟神,没人敢用】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晚晚,你在吗】
【......我在】
【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放下手机,目光投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和远处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
阳光刺眼,却温暖而干净。
我杯中的咖啡温热,笔下的线条流畅而充满生命力。
我的世界,阳光明媚,前路宽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