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顾景深甩给我一张千万支票,让我放弃事业滚回去复婚。
他轻蔑地说:别折腾了,你的画能卖几个钱
我笑了。
在把他拉黑前,我给他发了张截图——我单幅插画商稿的税后收入:15万。
而这样的稿子,我一个月能画三幅。
他大概忘了,当初他创业失败,是我卖了金奖作品《夏末的风》的版权,才换来他公司的启动资金。
为了当他的全职太太,我封笔三年,结果却是在结婚纪念日,撞见他和秘书在办公室上演激情戏。
如今我重操旧业,他却觉得我的事业是折腾。
后来我的个人画展开幕,他冒雨前来,声音哽咽:知夏,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还没开口,身边一位穿着飞行员制服的男人就递过来一杯热茶,温柔地对我说:风大,我们进去吧。
我对他点点头,和顾景深擦肩而过,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数字冲击:
开头用千万支票和月入百万形成强烈对比,直接量化女主的价值,冲击力强。
揭露往事:
补充卖画支持创业的背景,加深了前夫忘恩负义的渣男形象,让女主的离开更具正当性。
追妻火葬场:
冒雨前来、声音哽咽等情节,是读者最喜闻乐见的追妻火葬场桥段,极度解压。
无声碾压:
女主最后的懒得给一个眼神,配合男二的温柔体贴,是对前夫最彻底、最优雅的无视和报复,爽感拉满。
1
第1章
蛋糕凉了,心也凉了
清晨六点,婚房的厨房空旷得能听见回声。
林知夏正机械地揉着面团,烤箱预热的红光映在她素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指尖被滚烫的烤盘边缘燎了一下,刺痛传来,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将那块发红的皮肤在棉质围裙上蹭了蹭,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是她为结婚三周年,亲手做的第一块蛋糕。
配方是顾景深曾在热恋时无意间提过的,说他最爱伯爵茶戚风的清雅。
她穿着这身围裙,已经整整三年。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五年前一张意气风发的领奖照上。
照片里的她,手捧金奖奖杯,短发利落,眼里的光几乎要溢出屏幕。
那是她的作品《夏末的风》一举成名的时刻。
她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像是看着一个遥远又熟悉的朋友,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时候,我也曾是被光追着的人。
门铃响了,是家里的李阿姨。
她提着一个蒙着灰的旧画箱,箱子是老式的木头材质,边角已经磨得圆润,黄铜锁扣上刻着一行娟秀的小字——知夏·夏风画室。
小姐,李阿姨眼圈泛红,这是太太临走前交待我收好的,她说,什么时候您想明白了,就让我拿给您。她还说,您这双手,不是只该围着锅台转的。
母亲已经走了快一年了。
林知夏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冰凉的锁扣,仿佛能感受到母亲掌心的温度。
她没说话,李阿姨走后,她却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A4纸,利落地塞进了画箱的夹层里。
那张纸,是她三天前在律师事务所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她的签名已经落下,只是顾景深的名字那一栏,还空着。
上午十点,林知夏提着包装精致的蛋糕盒,走进了气派非凡的景深集团大楼。
前台小姐笑得甜美,保安也热情地为她拉开门:顾太,又来给顾总送点心啦
她微笑着点头回应,一如既往的温婉得体。
没人知道,此刻顶层总裁办公室里,气氛旖旎。
顾景深的领带被扯得松垮,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
他的助理周曼柔正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靠在他肩头,名为整理文件,指尖却若有若无地划过他戴着腕表的手腕,吐气如兰:顾总,又到纪念日了看把您累的。林太太还真是风雨无阻地来献殷勤,也不嫌烦。
周曼柔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和得意:她是不是还觉得,你还是五年前那个会为了她推掉跨国会议,只为陪她看一场画展的男人
顾景深没有推开她,只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林知夏畅通无阻地刷开了总裁办公室的专属电梯。
她有这里的最高权限,这是顾景深曾经给予她的,名为信任的枷锁。
她推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门开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眼前的画面比任何恐怖片都更具冲击力。
周曼柔整个人跨坐在顾景深的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颈,两人唇齿纠缠,吻得难分难解。
听见开门声,周曼柔甚至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懒洋洋地抬起眼,目光撞上林知夏,眼底是赤裸裸的胜利和炫耀。
预想中的尖叫、质问、摔东西,全都没有发生。
林知夏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她一步步走进去,将手里的蛋糕盒轻轻放在光洁的茶几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然后,她拉开自己的手提包拉链,从里面抽出那份准备已久的离婚协议,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在甩掉什么垃圾一样,甩在他们面前的桌上。
我不做你的附属品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字字清晰。
顾景深如梦初醒,猛地推开身上的周曼柔,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英俊的脸上满是慌乱:知夏,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林知夏终于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像一朵开在冰原上的花,冷得彻骨,是解释我们从恋爱到结婚,整整七年的纪念日,你每一次都在‘加班’还是解释这五年来,周助理为什么总能那么‘恰巧’地,陪你一起去每一个地方出差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将顾景深钉在原地,让他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说完,林知夏再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那对男女慌乱的嘴脸隔绝在外。
密闭的空间里,林知夏靠着冰凉的金属墙壁,缓缓滑坐下来。
她没有哭,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APP。
是录音笔。
在她推开办公室门的前一秒,她就悄悄按下了录音键。
这是她多年前当插画师时养成的习惯,她说,要随时随地记录生活里能激发灵感的细节。
这个习惯,她从未丢掉。
她按下播放键,耳机里,清晰地传来周曼柔得意又娇媚的声音。
……等她走了,顾总您不就彻底自由了吗我比她懂您需要什么,也比她更能帮您。一个只会围着厨房转的女人,怎么配得上现在的您……
林知夏的眼神一点点变冷,最后沉淀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她关掉录音,保存文件,然后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王律师,明天上午九点整,准时向顾景深递交离婚协议及相关证据。她的声音冷静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另外,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您。请立刻帮我启动调查,查一下周曼柔过去三年,是否用我的个人社交账号,登录过小红书和微博。
电话那头,律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林知夏挂断电话,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明亮的大堂光线照进来,她在光洁如镜的电梯门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张脸,陌生又熟悉,眼神里燃着一簇火,像是从厚厚的灰烬下,重新复苏的火种。
战争,才刚刚开始。
2
第2章
第一笔稿费,砸碎了施舍
公寓里的尘埃在斜射的阳光里飞舞,带着旧纸张和松节油混合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这间母亲留下的老画室,五年未归,却像是时间从未流走。
李阿姨用一块半湿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块蒙尘的数位板,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这板子,当年太太可是给你挑了最好的。
林知夏接过,指尖划过光滑的板面,冰凉的触感瞬间点燃了沉寂已久的记忆。
她拉开抽屉,翻出一个标记着勿动的旧硬盘,连接电脑的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硬盘里,一个名为《未完成的画》的文件夹静静躺着,那是她婚前中断的系列插画,是她被名为顾太太的身份彻底吞噬前的最后挣扎。
她决定重启它。
光标在屏幕上移动,新建画布。
没有丝毫犹豫,她画下了第一幅,命名为《裂痕中的花》。
画面中心,一枚破碎的铂金婚戒,狰狞的断口处,顽强地生长出一朵盛放的蓝鸢尾。
那蓝色,是淬了火的冷静,是破土而出的新生。
她在画的角落配上一行小字:有些结束,是重生的开始。
没有署上顾景深前妻这个她背负了太久的标签,她匿名将作品投给了业内知名的新人发掘平台——纸间光出版社的征稿邮箱。
三天后,纸间光主编办公室里,陈砚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裂痕中的花》,手中的咖啡凉了都未曾察觉。
这构图的张力,这色彩的情绪,这不动声色却力有千钧的叙事感,绝不是一个新人能拥有的。
尤其是那朵蓝鸢尾,那几笔看似随性却精准无比的笔触,让他猛地想起了五年前,斩获业内金奖后便销声匿迹的天才画手——《夏末的风》的作者。
他几乎是颤抖着点开了回复邮件:您好,我是‘纸间光’主编陈砚,您的作品非常惊艳,希望能有机会与您详谈,我们愿意提供S级新人包装计划。
回信很快,却只有寥寥数字,带着一股疏离的傲气:我不需要包装,只要公平审稿。署名是两个字:夏风。
陈砚愣住,夏末的风,夏风。就是她。他几乎可以确定。
与此同时,顾氏集团顶层,周曼柔正心烦意乱地刷着手机。
赵秘书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状似无意地汇报:周总监,刚刚听林小姐家的老保姆说,她搬回了以前的画室,好像又开始……画画了。
画画
周曼柔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
那个女人,还想靠着这点不入流的才艺翻身
她决不允许。
当晚,周曼柔用小号在小红书上发布了一篇图文,标题极具煽动性:有点心疼顾总了,前妻离婚后不甘寂寞,竟靠蹭前夫热度卖画求生,连构图都在抄袭国外小透明画手。配图极具心机,一张是林知夏作品的局部截图,另一张则是她从外网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一张构图有几分巧合相似的插画。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早已埋伏好的水军瞬间涌入评论区,节奏带得飞起。
笑死,前夫哥刚离婚,这边就迫不及待出来捞钱了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我还以为是什么神仙画手,就这线条都抖,全靠前夫名气撑着。
原配变捞女,这剧本我熟。姐妹们快跑,别被这种心机女骗了。
舆论像一场精心策划的洪水,瞬间将林知夏推上了风口浪尖。
朋友打来电话,焦急地劝她删帖、发律师函。
林知夏却异常平静,她看着那些恶毒的评论,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删帖那不是她的风格。
她坐在电脑前,调出创作《裂痕中的花》时的全部录屏文件。
从空白画布上的第一根潦草辅助线,到层层叠加的线稿,再到每一笔精准的铺色、光影的揉杂,最后到成图的瞬间,整个过程被她以二十倍速剪辑成一个一分钟的短视频。
视频的最后,她附上了五年前《夏末的风》的金奖证书扫描件,以及当年评委会主席那段被广为流传的评语:她的笔下,有风的形状,有夏天的味道,更有故事的灵魂。
做完这一切,她登录了自己长草多年的微博,将视频发了出去。
没有一句辩解,只配了一段文字:我不是什么靠蹭热度的小透明,我是林知夏。然后,她精准地@了那个在小红书上兴风作浪的博主,也就是周曼柔的小号,补上了致命一击:你说我抄袭那你敢不敢把你这五年来,在顾氏集团‘辛苦加班’的打卡记录晒出来,让大家看看你有多努力
这条微博,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凌晨的网络世界轰然引爆。
视频的传播速度超乎想象。
无数懂行的画手、艺术生自发下场分析,将她的笔触、光影处理和五年前的《夏末的风》进行对比,结论惊人的一致——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而且画技比五年前更加沉淀、更加锐利。
卧槽!我想起来了!《夏末的风》的作者‘夏风’!当年拿奖后就神隐了,原来是嫁入豪门当了顾太太!
五年啊!她是被婚姻耽误了五年!现在离婚了,女王归来!
楼上周曼柔的打卡记录扒出来了,五年加班总时长不到48小时,笑死,大部分时间都在朋友圈晒下午茶和爱马仕。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周小姐,脸疼吗
林知夏回归的词条,在短短几小时内,冲上热搜第一。
陈砚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语气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夏风老师!不,林老师!我们正式向您发出邀约,请务必将《未完成的画》系列交给我们出版!
签约、定稿、宣传,一切都以最高效率进行。
《未完成的画》系列首册预售通道开启,三天,销量突破十五万册。
一周后,林知夏收到了出版社寄来的第一笔稿费支票。
她看着上面那一串数字,八十七万,清晰而滚烫。
这不是顾景深每月打到卡上、带着施舍意味的生活费,这是她一笔一画,用自己的才华和尊严挣回来的。
她拿出手机,将支票拍了张照,没有P图,没有滤镜,就这么原生地发在了自己的朋友圈。
配文只有一句:这笔钱,没沾过谁的光。
这条朋友圈下面,点赞和祝贺排成了长队。
林知夏关掉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世界,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正地、脚踏实地地站在这片土地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打破了满室的宁静。
她走过去,透过猫眼向外看,门外站着的并非朋友,也非邻居,而是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表情严肃的陌生男人。
那张脸她有些眼熟,似乎是顾景深身边那位言语不多的首席律师。
过去,似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3
第3章
一千萬我不賣人生
过去似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门铃声响起时,林知夏正对着画布上最后一抹未干的颜料出神。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神情一丝不苟,自我介绍是顾景深先生的私人律师。
男人递上一份厚厚的文件袋,语气平淡得像在宣读一份天气预报:林小姐,这是顾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新协议。
林知夏没有接,只是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律师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自顾自地打开文件,抽出最上面的一页:顾先生愿意一次性支付您一千万作为赡养费。另外,协议的附加条款中,顾先生提出了复婚的请求。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一千万复婚
林知夏几乎要笑出声。
三年前,她净身出户,他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三年后,他用钱和一纸婚约束缚她的人生还不够,如今竟想用同样的方式再买回去
律师像是没看到她眼中的讥讽,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质感极佳的信纸,双手奉上:这是顾先生的亲笔信。
信是万宝龙的钢笔写的,字迹苍劲有力,一如顾景深本人。
知夏,这些年是我忽略了你,对不起。等公司上市后,我会清掉所有不必要的应酬,用更多的时间陪你和孩子。回来吧。
林知夏接过那张轻飘飘的信纸,指尖的触感却冰冷得像淬了毒。
她忽略了你。
陪你和孩子。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刀,戳在她旧日的伤疤上。
他甚至懒得去了解,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孩子。
林知夏走到阳台边,晚风吹起她的长发。
她没有撕碎那封信,只是慢条斯理地将它折成了一架纸飞机。
机翼上,回来吧三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她松开手,纸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摇摇晃晃地坠入楼下的车水马龙里,瞬间被吞没。
律师看得目瞪口呆。
林知夏转过身,目光平静无波,落在那份厚重的协议上,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回去告诉顾景深,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以为我是缺钱,还是缺清醒
送走律师后,林知夏的世界总算清净下来。
可这份清净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通电话打破。
是她的好友,也是国内顶尖的策展人,苏倩。
林知夏,你火了!苏倩的声音隔着听筒都透着一股兴奋,你那几张发在网上的画稿,现在全网都在问作者是谁,都在等你!你的画里有故事,有破碎感,有生命力!时候到了,我给你在798办个人首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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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夏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沉了下去:办画展……资金是个问题。
她所有的积蓄都投在了画材和这间小小的画室上,早已捉襟见肘。
电话那头的苏倩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仿佛能穿透信号看到她的窘迫:钱的事你别管,我去找赞助商,那些牌子精明得很,知道你的商业价值。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管给我往死里画!
林知...夏的眼眶有些发热。
不过,苏倩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所有的画都可以叫《未完成的画》系列,但最后一幅,压轴的那一幅,必须叫《自由》。
画展当日,798艺术区人头攒动。
林知夏的《未完成的画》系列,以其独特的破碎美学和挣扎中透出的生命力,引发了现象级的轰动。
媒体蜂拥而至,打出了插画界的文艺复兴这样的标题。
每一幅画前都挤满了人,人们在那些撕裂的线条、迸溅的色彩和未尽的笔触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在《裂痕中的花》那幅画前,站了很久。
画中,一朵娇嫩的花从狰狞的水泥裂缝中顽强地探出头,花瓣上还带着未干的露水,背景是无尽的黑暗,唯有这朵花身上,凝聚着一束微光。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便服,气质沉静,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导览员走上前,轻声介绍:先生,这幅画是本次画展最受欢迎的作品之一,它象征着绝境中的希望……
男人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朵花,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它不止是希望。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刻骨铭心的经历,缓缓说道:这朵花,像极了我飞过一片积雨云雷暴区后,在驾驶舱里看到的第一缕穿透云层的光。
他转身,走向签售台,买下了一本画册。
签售队伍很长,轮到他时,他将画册递给林知夏。
林知夏抬起头,对上一双深邃而清澈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惊艳,没有欲望,只有一种纯粹的、被触动后的共鸣。
你好,我是程予川,一名飞行员。他主动伸出手,礼貌而克制,你的作品里有光。我想,我也许可以和你一起,走向有光的地方。
他的话语坦诚而直接,不是轻浮的搭讪,更像是一种灵魂被击中后的真诚宣告。
林知夏愣了一下,随即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干燥而温暖。
谢谢。
就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举着手机,试图找一个刁钻的角度拍下林知夏装文艺的样子,好发到网上带节奏。
是周曼柔。
她还没来得及按下快门,两个高大的保安就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这位女士,您的行为已经影响到画展秩序,请您立刻离开。
周曼柔脸色一白,尖叫道:你们凭什么赶我走我是来看画的!
抱歉,其中一个保安亮出手机上的照片,正是她的脸,我们接到通知,您不在本次画展的受欢迎宾客名单里。
周曼柔被半强制地请出了展厅,狼狈不堪。
后来苏倩告诉林知夏,是顾景深的赵秘书看不惯周曼柔的做派,提前把她的照片发给了自己,提醒安保注意。
林知夏听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展厅中央那片最耀眼的光源下。
她连靠近光的资格,都没有。
闭展前,林知夏站在最后一幅画——《自由》的面前,向所有来宾致辞。
那幅画很简单,画面上只有一个挣脱了所有丝线束缚、迎着风飞向远方的背影,背景是破晓时分的天空,广阔无垠。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展厅的每一个角落。
三年前,我以为爱是燃烧自己,牺牲自己,去成全另一个人所谓的宏图大业。我把自己变成他身后的影子,卑微到尘埃里。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被感动的脸,最后定格在那片无垠的画中天空上。
真正的爱,是先成为自己,是拥有独立完整的灵魂,是能骄傲地站在阳光下,而不是躲在任何人的阴影里。当你自己就是光的时候,你才能真正地照亮别人。
话音落下,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程予川站在人群的最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激动地欢呼,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轻轻地鼓着掌。
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身上,温柔得像四月的春风。
画展的喧嚣,终将归于平静。
画展结束后的第三天,林知夏回到了那间陪她度过无数个深夜的老画室。
地上堆满了签售会时粉丝送来的礼物和信件,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她深吸一口气,拆开了最上面的第一封信。
4
第4章
光来了,可门已锁
信封里没有信纸,只有一张复印的登机牌,从巴黎戴高乐机场飞往上海浦东。
航班日期,正是她画展闭幕的那一天。
背面,一行瘦金风骨的钢笔字迹穿透纸背:飞越阿尔卑斯时,我拍下了云层上的光——像你的蓝鸢尾。
林知夏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
这字迹,她烧成灰也认得,是程予川。
那个一声不吭从她生命里消失了整整三年的男人。
云层上的光
她垂下眼,眸光落在画室角落那幅尚未完成的《蓝鸢尾》上,花瓣在阴影里呈现出一种近乎固执的蓝。
她曾以为那是忧郁,可现在,有人告诉她,那是光。
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似乎被轻轻撬动了一下,但仅仅是一下。
她面无表情地将登机牌连同信封一起,塞进了画室最角落那个旧书桌的抽屉底层,和一堆废弃的画稿压在一起。
我现在不需要谁的光,她对着空气,也像对着那个遥远的人,轻声说,只需要自己的方向。
画展的成功带来了预料之中的连锁反应。
第三天,好友苏倩就领着一个戴金边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男人敲开了画室的门。
知夏,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圈内顶尖的策展人,陆明远。苏倩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陆先生对你的《未完成的画》系列非常感兴趣,想把它推向国际!
陆明远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过林知夏,像在审视一件商品:林小姐,你的画有灵气,但你的人,太‘素’了。
林知夏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想在国际上打响名号,光有作品不够,还得有话题感。陆明远十指交叉,身体前倾,抛出了他的方案,比如,我们可以主打‘被豪门总裁抛弃后,天才女画家绝地逆袭’的人设。这故事有冲突,有眼泪,有爽点,观众最爱看。
一旁的苏倩眼睛一亮,显然觉得这个提议好极了。
林知夏却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陆先生,我的画不是悲剧的注脚,我也不是流量的工具。
陆明远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你太天真的优越感:林小姐,艺术或许是冷静的,但市场不是。观众爱看眼泪,不爱看你这份冷静。没有资本包装,你的才华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种小画室里。
她的作品本身就有力量,不需要悲情包装。一直沉默着帮忙整理画框的陈砚突然开口,他看向陆明远,目光平静而坚定,真正能跨越国界的,是画笔下的情感,不是编造的故事。
陆明远不屑地瞥了陈砚一眼,没再争辩,只是对林知夏摊了摊手,意思是你自己考虑。
送走他们后,苏倩急得直跺脚:知夏你疯了多好的机会!你跟他置什么气啊!
我不是置气。林知夏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流,我只是不想我的画,被贴上‘顾景深前女友’的标签,然后被同情地观赏。
她要做点什么。
她很快有了决定——自主举办一场小型的巡回画展。
没有宏大的展厅,没有商业赞助,第一站,就选在街道社区的公共图书馆,第二站,母校的美术馆。
主题她都想好了,就叫普通人眼里的光。
她亲自设计海报,没有精修的写真,只用了一张陈砚在画室阳台上为她拍的照片。
清晨的阳光透过爬山虎的叶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眼神干净而专注。
苏倩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满是不解:你这是彻底放弃变现了在图书馆办画展,图什么
林知夏把刚打印出来的海报铺平,用书本压住卷起的边角,认真地回答:我想让那些和我一样,曾经摔倒过、迷茫过的女人知道,重启人生,不需要等聚光灯先亮起来。我们自己,就可以是那束光。
就在社区画展紧锣密鼓筹备时,一场风暴在网上悄然酝酿。
周曼柔用一个微博小号,发了一篇长文。
她自称景深集团前员工,以一种悲悯又惋惜的口吻,爆料林知夏五年前获得金奖的作品《夏末的风》,实则是顾景深为了捧红她,私下出巨资运作、买通评委的结果。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附上了一张刻意处理得极其模糊的聊天截图,隐约能看到金奖打点知夏等字眼。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才女画家竟是资源咖豪门爱情背后的交易等话题迅速发酵。
陆明远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语气焦急:我马上联系公关团队,准备反击!
不用。林知夏的声音冷静得像一潭深水,让他们闹。
她挂了电话,没有去看网上那些污言秽语,而是打开了自己电脑里一个加密多年的文件夹。
她翻出五年前参加比赛时,投递作品的原始邮箱记录,每一封邮件往来都清晰可查。
她找出当年和几位评委沟通创作理念的通话录音,那里面有最纯粹的艺术探讨。
最后,她拨通了当年大赛组委会负责人的电话,言简意赅:我申请对五年前金奖作品《夏末的风》的评审流程,进行公开调档复核。
四十八小时。
在舆论发酵到顶峰,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林知夏无法翻身时,大赛官方微博发布了一则加盖公章的正式声明。
声明中,不仅公示了林知夏的原始投稿邮件截图、初审复审的全部评委打分表,甚至还附上了一段关键的终审讨论录音。
录音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评委赞叹道:这幅《夏末的风》,让我们看到了新生代画家身上久违的、不被商业侵染的灵气与风骨。
真相大白。
官方声明:《夏末的风》为百分百原创作品,版权及所有荣誉归属林知夏女士一人。
舆论瞬间反转,愤怒的火焰倒灌向始作俑者。
网友们化身福尔摩斯,很快就扒出那个小号背后的人是周曼柔,紧接着,她多次伪造加班记录骗取公司补助、利用职务之便冒用公司名义办理私人签证等丑闻接连被曝。
景深集团的股价受到波及,董事会压力之下,顾景深不得不发布公开声明,宣布与周曼柔解除一切雇佣关系,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这场闹剧,最终以一种极其爽利的方式收了场。
林知夏的名字,第一次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强者姿态,登上了热搜。
而她本人,正站在社区图书馆稍显局促的展厅里,为第一批来看画展的居民和孩子们讲解。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温暖而明亮。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程予川。
点开,是一张照片。
他站在云南香格里拉的机场跑道边,穿着简单的冲锋衣,身后是海拔四千米的雪山,映着清冷的晨曦。
广阔,纯净,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美。
照片下配着一行字:这里的光,我想画给你看。
林知夏看着那照片,看着那行字,长久以来的紧绷和坚硬,在这一刻,忽然就松动了。
她终于,轻轻地,无声地笑了。
她低头,在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发送。
那你得等我画完这一站。
消息发出去,来看画展的人却越来越多,社区图书馆的管理员跑过来,面带喜色又有些为难地说:林小姐,来看展的人把借阅区都快挤满了,还有好多艺术系的学生在外面排队,我们这小地方,快招待不下了……
林知夏看着眼前攒动的人头,和那一双双闪着光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她所描绘的这点光,正以燎原之势,汇聚成了一片她自己都快要无法独自承载的海洋。
5
第5章
谁在替我活
光芒汇聚成的海洋,也意味着责任。
林知夏知道,她不能停下。
事业版图的扩张迫在眉睫,她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条招聘插画助理的信息。
一夜之间,她的邮箱被上百份简历塞爆。
有刚毕业的美院高材生,有经验丰富的行业老人,每一份都光鲜亮丽。
可林知夏的指尖划过上百份简历,最终停在了一份极其单薄的履历上。
没有作品集,只有一段自述。
我叫许安然,做过三年全职妈妈。我的丈夫说,我不工作,就理应包揽家里的一切。现在,我们离婚了,我想重新拿起画笔——哪怕只是从一个上色助理做起。
林知夏几乎是立刻就拨通了那个电话。
见面的咖啡馆里,许安然显得有些拘谨,她随身背着一个旧帆布包,里面只有一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速写本。
林知夏征得她同意后打开,却愣住了。
速写本里,没有人物,没有风景,只有一页又一页的月光。
从窗格里透进来的月光,洒在地板上的月光,被树影切割的月光。
笔触细腻又压抑,仿佛是深夜里唯一的喘息。
你为什么不画自己林知夏轻声问。
许安然的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页,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太久了,太久没觉得自己是值得被画进画里的了。
那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进了林知夏的心里。
还没等她消化这份酸涩,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私信弹了出来,是网红博主李婉婷。
那个以分享神仙爱情和幸福主妇日常而闻名的女人,粉丝数百万。
林老师,能见一面吗求您。
李婉婷约的地方也是一家咖啡馆,只是更加私密。
她依旧妆容精致,名牌加身,但那份精致下是掩不住的疲惫和惶恐。
她一开口,声音就是颤抖的:你现在是所有主妇的偶像,是她们的光。可你知道吗我每天在网上发的那些‘幸福日常’,其实是我拍给我丈夫看的‘认罪录像’。
认罪录像林知夏皱眉。
他嫌我产后身材走样,嫌我连孩子都带不好,嫌我没有价值。我发的每一个笑容,每一道菜,都是在向他证明‘我很乖’‘我没有错’。李婉婷的眼泪终于决堤,她颤抖着打开手机,点开一段语音。
一个男人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李婉婷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离婚的念头,孩子抚养权你想都别想,我让你净身出户,一分钱都拿不到!
林知夏没有说教,也没有廉价的安慰。
她只是静静地听完,然后发出一个邀请:要不要,和我一起创作一个新的系列就叫《她的房间》。
她看着李婉婷错愕的眼睛,继续说:以女性的私人空间为载体,描绘她们被忽视、被压抑的内心世界。厨房、卧室、阳台……任何一个属于她们,却又不完全属于她们的地方。
创作开始前,林知夏给了李婉婷一张纸。
写下你最想撕碎的一条‘主妇守则’。
李婉婷含泪写下——好妈妈要时刻保持微笑。
林知夏当着她的面,将纸条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然后,她将那捧灰烬小心地收起来,混入了调色盘的颜料里。
第一幅画,她们命名为《厨房里的诗》。
画面上,一个女人的背影在油烟缭...之中,但她的倒影却映在流理台上,正在写诗。
那抹用骨灰混合的颜料,成了画中最深沉的阴影。
画作一经展出,立刻引爆全网。
一条高赞评论戳中了无数人的心:我们不是生来就懒惰、就邋遢、就只会抱怨。我们只是被剥夺了成为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就在这时,沉寂许久的周曼柔又跳了出来。
她发文抨击林知夏,称她的作品恶意煽动家庭对立,破坏社会和谐。
这次,没等林知夏回应,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许安然开了一场直播。
镜头前的她,不再是那个拘谨不安的女人,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周小姐说林老师破坏家庭那我倒想问问,到底是谁在破坏一个女性活下去的勇气
她直面镜头,缓缓举起一张纸,赫然是一份离婚判决书。
为了能自由地呼吸,我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所有人都说我是失败者,是个狠心的妈妈。但林老师让我知道,追求自我,不是失败,而是重生。
视频的最后,许安然晒出了她在林知夏工作室画的第一张画。
不再是压抑的月光,而是一个女人,在月光下,为自己画下了轮廓。
这段直播的播放量光速破千万。
她的房间这个话题,从一个画展系列,演变成了一个现象级的女性互助话题。
风暴的中心,林知夏却异常平静。
几天后,她收到一封从顾氏集团寄来的匿名信。
信封里只有一张便签,字迹是她熟悉的赵秘书的。
林总监,顾总最近一直在看您的画展报道。有一次开会,他看到新闻,失手摔了杯子。我听见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说,‘她怎么就能不要我了呢’
林知夏看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随手将便签扔进了碎纸机。
但到了夜深人静时,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电脑里那个尘封已久的文件夹,翻出了那张他们在香格里拉雪山下唯一的合影。
照片里的她,笑得天真烂漫,满心满眼都是身边的男人。
她凝视了许久,然后将照片复制出来,保存进了一个新的画作文件夹。
文件夹命名为:《等光的人》。
她等的,早已不是某一个人。
正当她准备关掉电脑时,门铃响了。这么晚了会是谁
林知夏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让她意外的人。
是李阿姨,照顾她母亲多年的老保姆。
李阿姨风尘仆仆,手里捧着一个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铁盒,神色凝重地递过来:这是你妈妈生前托我交给你的。她说
6
第6章
风不是追来的,是我自己在飞
……等你不再为别人活了,再给你。
李阿姨把那个冰冷的铁盒塞进林知夏怀里,像是完成了一项沉重无比的使命,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留下林知夏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
盒子的锁已经锈了,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撬开。
里面没有价值连城的珠宝,也没有能让她一夜翻身的巨款,只有一本边角已经磨损的日记本。
她颤抖着手翻开,是母亲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记录着嫁给父亲后那些被柴米油盐磨掉光彩的日常。
琐碎,压抑,充满了无声的叹息。
林知夏一页页翻过去,眼泪无声地滑落,原来母亲在那个看似平静的家里,也曾有过那么多次想挣脱的瞬间。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短短几行字,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林知夏心上。
知夏,我嫁了一辈子错的人,不想你也走这条路。真正的自由,不是离开谁,而是你终于敢为自己画下第一笔。
最后一笔的墨迹,似乎都透着一股不甘与决绝。
林知夏抱着那个铁盒,回到画室,在成堆的画布和颜料气味中,哭了整整一夜。
她哭的不是自己失败的婚姻,而是哭那个同样被困住,却用尽最后力气为女儿指路的母亲。
天亮时,她擦干眼泪,眼里再没有半分迷茫。
第二天,她启动了一个全新的个人项目,名字叫夏风计划。
计划的内容很简单,用她如今所有的资源和人脉,去资助那些和曾经的她一样,因为婚姻、因为家庭而中断了艺术梦想的女性,让她们能重返创作之路。
消息一出,圈内哗然。有人说她沽名钓誉,有人说她异想天开。
只有苏倩第一时间打来电话,声音里满是支持: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会趴在地上的人。
苏倩的行动力比支持来得更快。
作为《人物周刊》的金牌策划,她力排众议,将林知夏定为年度影响力女性专题的封面人物。
拍摄当天,周刊请来的顶级造型团队将一排高定礼服推到林知夏面前,热情地建议她梳一个利落的发髻,化上气场全开的女王妆,摆出睥睨众生的姿态。
林知夏只是安静地看着镜子里那个被精心打造的陌生女人,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她脱下那身昂贵的华服,换回了自己带来的素白衬衫和洗得发白的旧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
她拒绝了富丽堂皇的摄影棚,把拍摄地选在了自己那间有些破败的老画室。
背景就是那面斑驳的墙,上面挂满了夏风计划里学员们生涩却充满生命力的习作。
镜头前,当记者问她,作为新时代独立女性的榜样,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时候。
林知夏只是淡淡一笑,对着镜头说了一句:我不是榜样,我只是终于敢诚实。
照片刊出后,引起了远超预期的轰动。
那个不施粉黛、眼神清澈又坚韧的林知夏,比任何精心包装的女王都更有力量。
程予川的国际航班任务就在周刊发行那几天。
他落地后,没有直接联系林知夏,而是托苏倩转交了一个小小的木盒。
林知夏打开,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而是一叠他在世界各地机场拍下的照片。
有晨曦穿透航站楼玻璃的光,有雨夜里跑道灯拉长的光,有云层之上落日熔金的光。
每一张照片背后,都用清隽的字迹手写着同一句话。
这光,像你。
照片底下,还压着一张未拆封的机票,上海往返冰岛。
另附一张便签:极光很美,但我想和你看的是,它落进你画里的样子。
林知夏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三天后,她的社交平台更新了一幅新作,名为《追光者》。
画面上,一个模糊的背影在黑暗中前行,而远方,有无数道微光汇聚而来,为她照亮前路。
画的题注写着:有些人,不是来拯救你的,是来陪你走夜路的。
这条动态发布没多久,林知夏的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陆明远。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没有再提任何商业包装和流量变现,而是郑重地递上一份烫金的邀请函。
巴黎艺术双年展。策展方点名邀请你,他们说,你的作品让‘女性叙事’有了新的视觉语言。
他看着林知夏,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和由衷的敬佩:知夏,我以前总想把你包装成光,让你去追逐流量。现在我才明白,我错了。我以前以为流量是光,现在才懂,你是真的在发光。
林知夏平静地接过邀请函,点了点头,接受了。
但她提出了一个条件:我的参展作品,必须包含三位‘夏风计划’学员的联合创作。
陆明远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点头:好,我来协调。
闭关创作的前一夜,窗外月光如水。
林知夏看着桌上那张冰岛机票,终于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背景音里有轻微的气流声。
机票我收到了。她开门见山。
嗯。程予川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打来。
但不是为了去看极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他低声问:那是为了什么
林知夏的目光落在窗外,月光洒在她的数位板上,反射出清冷的光晕。
她轻声说:我想画你驾驶舱里的背影——那个说我的作品有光的人,他自己,也活成了光。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林知夏以为信号断了。
几秒后,听筒里传来他压抑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的回应:等你,画我。
挂断电话,林知夏胸口那块因母亲的日记而留下的空洞,似乎被一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填满了。
她深吸一口气,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拿起画笔,而是转身,打开了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7
第7章
电话挂了,光却亮了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林知夏清冷的瞳孔里,那是一张被放大到极致的照片。
嘈杂的签售会现场被虚化成模糊色块,唯有角落里的那个男人,身姿挺拔如松,隔着涌动的人潮,目光如炬,定格在她讲解《裂痕中的花》那一刻的专注侧脸上。
照片是苏倩神不知鬼不觉拍下的,她说,那一刻程予川眼里的光,比现场所有聚光灯加起来还要亮。
林知夏指尖微动,将照片导入数位板。
线条在笔下流淌,勾勒出男人利落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却在即将描绘那双眼睛时,迟迟停了笔。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颜色去填充那片深邃的、仿佛藏着整片星空的眼眸。
不是为了那遥远的极光。
她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为了画一个真正懂光的人。
她画过无数追光者,却第一次想画下光源本身。
老师。许安然端着一杯手冲咖啡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目光落在数位板上,随即发出一声轻笑,您现在的眼神,像极了我准备画我女儿之前的样子,那种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揉进去的珍视感,藏都藏不住。
林知夏的耳朵不易察觉地红了,她清了清嗓子,迅速切换了话题:‘夏风计划’首期成果展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提到画展,许安然立刻变得神采飞扬。
都妥当了。大家的作品都很有力量。
这次画展,林知夏力排众议,坚持不设任何评委,不颁发任何奖项。
她要的不是一场分出高下的竞赛,而是一次无声的共鸣。
展厅里,三位学员的作品并排而立,风格迥异却同样震撼人心。
许安然的《凌晨三点的窗台》,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哺乳期的母亲,在所有人都沉睡的夜里,借着清冷月光,在小小的窗台上为自己画一张速写,那是她从日复一日的疲惫中为自己抢回的一寸天地。
另一位曾经的全职太太王静,她的作品《洗衣机里的诗》最为特别。
她将那些在家务间隙、在买菜路上、在孩子睡着的午后写下的零散诗句,用拼贴的手法与油画颜料结合,洗衣机滚筒的圆形画框里,旋转的不是泡沫,而是一个女人不死的浪漫与梦想。
最引人注目的是聋哑插画师赵小雨的作品。
她用饱和度极高、对比强烈的色块,构建出一个没有声音、却情绪汹涌的世界。
画中女孩的尖叫是刺目的明黄,她的悲伤是深不见底的普鲁士蓝,她的喜悦则是大片大片燃烧般的橘红。
画展最核心的设计,是林知夏独创的倾听角。
每幅画作旁都挂着一副耳机,观众必须先戴上耳机,听一段创作者亲自录制的独白,讲述这幅画背后的故事、心境与挣扎,然后,才能真正看画。
陈砚看完画展,久久沉默,最后只对林知夏说了一句:知夏,这才是艺术该有的温度。你让她们被看见,更让她们被听见。
苏倩的行动力一如既往地惊人。
她带着画展的全部资料,直接联系了国家女性发展基金会,提议将夏风计划正式纳入官方的女性再就业支持项目。
对方起初是犹豫的,理由很现实:立意很好,但我们更看重项目的可持续性,目前看,它还缺乏清晰的商业转化路径。
林知夏没有多做口舌之争,她亲自出席了洽谈会,只在投影上展示了一组数据。
过去半年,她个人画册《裂痕中的花》带动的周边衍生品销售额,超过八百万。
而其中百分之三十的设计,出自夏风计划的学员之手。
她平静地看着会议室里所有面露惊讶的理事,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我们不是在向社会索要一份施舍,我们是在证明——那些被遗忘、被埋没的才华,只需要一个重启键,就能创造出远超想象的价值。
会议结束时,基金会当场拍板,为夏风计划提供首批五十万的孵化资金。
然而,就在一切都朝着光明方向发展时,周曼柔发起了她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一次反扑。
一个匿名论坛里,一篇名为《揭开天才画家林知夏的真面目:一场借女性苦难精心策划的营销》的帖子被水军顶上了热门。
帖子里附了一段经过恶意剪辑的录音,将许安然在一次采访中描述自己困境和被林知夏帮助的话,掐头去尾,变成了她看中我的故事,利用我的经历,为她的画室博取同情的控诉。
舆论场瞬间被点燃,无数不明真相的网友开始攻击林知夏是伪善的资本家吃女性红利的人血馒头。
苏倩气得差点摔了手机,立刻就要启动公关预案,却被林知夏拦住了。
她只是把帖子链接发给了许安然,问了句:你还好吗
许安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过多的解释。
当天深夜,她发布了一个短视频,标题是《我为什么愿意被她‘利用’》。
视频里,她素面朝天,眼眶微红,却笑得坦然:林老师没有收过我一分钱学费,却给了我一样比钱重要一百倍的东西——那就是在我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完蛋的时候,重新拿起画笔的勇气。
她对着镜头,缓缓展开一份刚刚签下的合同,那是一家知名母婴品牌邀请她绘制系列宣传插画的订单,报酬是她做全职主妇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如果所谓的‘利用’,是让我从一个自怨自艾的家庭主妇,变成一个能靠自己的画笔养活自己和孩子的独立女性,那我愿意被她‘利用’一辈子。她泪中带笑,眼神却无比坚定,我不是受害者,我是重生者。
视频的最后,她加上了一个话题标签:被利用的勇气。
一夜之间,舆论彻底反转。
那个标签冲上热搜,无数女性在下面分享自己被利用——被提携、被看见、被给予机会的故事。
周曼柔的帖子,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风波平息后的第三天,一个快递被送到了夏风计划工作室,收件人是林知夏。
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个硬壳信封。
她拆开,里面是一张高画质打印的照片。
照片上,是飞机的驾驶舱,一个穿着机长制服的男人背对着镜头,宽阔的肩膀被晨曦勾勒出一道金边,肩章上的四道杠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窗外,是无垠的云海。
林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翻过照片,背面是熟悉的、遒劲有力的字迹。
你说要画我,那我先交作业。
落款是三个字:程予川。
她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他肩章的反光,那光仿佛带着冰岛清晨的温度,一路烫进了她的心底。
她正指导学员们如何调制一种表现希望的绿色,却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许安然,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动,却异常清晰。
安然,帮我查一下,下个月飞雷克雅未克的航班,还有没有空座。
许安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立刻掏出手机:好的老师,我马上查。您想要靠窗还是靠走道
林知夏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照片上,仿佛能穿透纸张,看到那片云海尽头的极光。
公务舱,第一排,靠窗。她说。
手机上很快跳出预订成功的页面,航班号,日期,座位号,清晰地排列在一起。
就像一个等待开启的序章,只剩下倒数计时。
8
第8章
舱门开了,风迎上来
倒数计时归零,机舱门关闭的沉闷声响,像是一场盛大演出的定音鼓。
林知夏扣好安全带,指尖无意识地在速写本粗糙的封皮上摩挲。
公务舱第一排的视野极好,空旷而私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外。
她没有声张,甚至没有给程予川发一条半个字的短信,登机时也只对迎上来的乘务长微微颔首,对方眼中的了然与善意,她尽数收下。
飞行进入平流层,机舱内灯光调暗。
程予川从驾驶舱出来,进行例行巡视。
他步伐稳健,制服笔挺,肩上的四道杠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出金属的冷光。
当他走到公务舱,脚步却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那个他以为远在千里之外的女人,正安然坐在1A的座位上,低头翻着一本速写本。
柔和的阅读灯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笔下勾勒的,正是他昨夜从北欧凛冽寒风中,用冻僵的手指发给她的那张峡湾夜景照片。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程予川没有上前,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熟稔。
他只是像对待任何一位重要的乘客那样,走上前,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欢迎搭乘CA987。
林知夏闻声抬头,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又明亮的弧度,眼中碎光闪烁,像极了冰岛的星空。
她合上本子,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这班机的光,比预报的还亮。
一语双关。
程予川喉结微动,最终只是轻轻颔首,转身离去。
全程再无交流。
只有在她中途起身去洗手间时,他挺拔的身影如一道幻影般掠过她的座位,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当林知夏回来时,却发现速写本里,多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是机长专用的飞行记录便签,上面是男人遒劲有力的字迹:极光预报,今晚21:00,郊外观测点。
冰岛,雷克雅未克郊外的小镇。
木屋民宿里壁炉烧得正旺,窗外是泼墨般的夜色与皑皑白雪。
林知夏架好了便携数位板,镜头对准自己和画板,开启了《追光者》系列最终稿的收尾直播。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动笔,而是转身看向窗边那个沉默的身影。
程机长,她对着镜头,也对着他笑,我的粉丝总说,我的作品里有光。那今天,你来做我的光源,好不好
程予川站在窗前,窗外的雪地反射着微弱的月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他逆光而立,只留给镜头一个深沉静默的剪影,像一座沉默的山,却蕴含着让人心安的万钧之力。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温柔得能融化冰雪。
直播间瞬间炸了。观看人数以几何级数飙升,迅速突破百万。
弹幕像疯了一样刷屏:我的天!活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程机长吗
这个剪影我能看一百遍!什么神仙构图!
这才是顶级的浪漫啊——一个画光,一个发光。我嗑疯了!
远在国内,赵小雨也在电脑前看着直播。
当她看到林知夏邀请程予川入镜,看到那个逆光的剪影时,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她激动地对着电脑的摄像头,用还不太熟练的手语比划着:我也想画,画出属于我的光。
林知夏仿佛有感应一般,注意到了后台的特别提示。
她当即暂停绘画,直接发起了视频连线。
当赵小雨含着泪的脸出现在直播画面中时,林知夏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小雨,我看到了。下一期‘夏风计划’,我已经想好主题了,就叫《无声的光》。
然而,浪漫与温情被一个不速之客的电话彻底打碎。
陆明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与挫败,从地球的另一端传来:知夏,出事了!我们寄往巴黎双年展的那幅《自由》,在运输途中被意外损毁,现在……现在只剩一堆碎片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组委会给了紧急通知,要么放弃,要么立刻提供备选作品。可我们哪有备选!只剩下七天了,怎么办!
电话那头,是陆明远的兵荒马乱。
电话这头,林知夏却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她看了一眼窗外漫无边际的黑夜,又看了一眼画板上那个逆光的身影,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用换,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通过电波传到陆明远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重新画一幅。
她挂断电话,立刻拉了一个四人紧急会议群。
许安然,你负责构图,我要磅礴的,有力量的。
王静,你来撰写题注,要比《自由》更深刻。
赵小雨,这次的色彩系统,交给你来设计。
我,执笔主创。
一夜之间,一个跨越八个时区的线上工作室迅速成立。
新的作品被命名为《新的光》。
画面中央,不再是单一的女性形象,而是一群姿态各异、身形不同的女性剪影,她们手牵着手,坚定地走向天边绚烂的极光。
王静的题注,只有一句话:我们不是被拯救的,是我们自己,把黑夜走成了黎明。
七天后,作品如期抵达巴黎。
开展当天,巴黎方面发来了现场的视频。
镜头里,无数观众静静地站在《新的光》面前,有人久久伫立,有人默默垂泪,还有一个男人,红着眼眶拍下画作,立刻发给了他的妻子。
陆明远在接受现场媒体采访时,神情复杂地对着镜头坦言:我曾经想把她包装成一个华丽的复仇女神,用商业价值去证明她的胜利。但我错了。她偏偏,要去做那个点灯的人。
林知夏在冰岛的极光观测点收到这条消息时,夜空中,那抹期待已久的绿色光带,正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瞬间撕裂了整个夜幕。
漫天绿光,如梦似幻。
她举起手机,拍下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发给了身旁的程予川。
附言:你看,光从来不怕黑。
返程的CA988航班上,依旧是程予川执飞。
飞机穿过云层,晨曦万丈。
降落前,程予川从驾驶舱出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了林知夏。
那是一份内部调岗申请表,申请将他从国际长途航线,调至国内短途固定航线。
国际线,飞了十年了。他的声音在引擎的轰鸣中,显得格外低沉,现在,想飞一条固定的航线。比如……每周三固定飞上海到成都,这样,或许能方便参加某个画展的开幕式。
林知夏的目光,落在了申请表最后的备注栏上。
上面写着:家属随行可。
她沉默了片刻,拿起笔,轻轻划掉了家属两个字,在旁边重新写下三个字。
然后,她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终于将自己的手,覆上了他拿着申请表的手。
下次,别写家属。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全新的笃定,写‘同行者’。
程予川眼底的光芒微微一动,仿佛有星辰坠落,他郑重地,轻轻点头。
舱门开启,万丈晨光倾泻而入。林知夏站起身,走出机舱。
她的脚步,比来时更轻,也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