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话音落下,四周的宾客窃窃私语,眼神在沈晚星和林曼茹之间来回打量。
“我的天,还是第一次见被拉下楼的人反过来道歉的……”
“这才叫重情重义,周教授真是百年不遇的好男人!”
林曼茹端着酒杯,故作委屈地撇着嘴,不说话,也不接受。
周正阳上前搂住她,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怎么了?不高兴吗?”
林曼茹的眼泪说来就来,泫然欲泣地看着周正阳:“正阳,上次在医院,她就该跪下给我道歉的,可她没有。今天这么多人,她还是没跪。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好委屈……”
她话没说完,周嘉树就赞同地大声说:“是啊!你好几次害林姨受伤,太过分了!必须跪下道歉!”
婆婆立刻帮腔:“就是!庄稼人跪着干活都是常事,现在跪一跪算什么!”
沈晚星站在人群中央,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指甲深深扣进掌心都浑然不觉。
她的丈夫、孩子、婆婆,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
他们都在等着她屈服。
而她,为了自己的未来,也确实不得不屈服……
沈晚星浑身一抖,在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中,缓缓地跪了下去。
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曼茹终于笑了,假惺惺地扶了她一把:“哎呀,姐姐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现场气氛顿时松快起来,宴会得以继续。
林曼茹假意大度地拉她入席,笑着说:“既然来了,姐姐也一起来玩游戏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不等沈晚星拒绝,林曼茹已经亲手挤了一大坨在她面前的碟子里,笑得十分灿烂:
“姐姐是农村来的,肯定没见过这个吧?快尝尝,这可是洋玩意儿,城里人都爱吃!”
周嘉树更是拍手大笑:“妈妈快吃!你快吃啊!”
众人哄笑着起哄。
沈晚星看向周正阳,而他只是温柔地为林曼茹剥虾,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晚星,别扫兴。”
沈晚星深呼吸几下,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将那坨绿色的东西尽数吞了下去。
一股辛辣的刺激感直冲天灵盖,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止不住地干呕。
林曼茹和周嘉树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林曼茹终于笑够了,好心般给她倒上了满满一杯的白酒:“给,姐姐,用这个漱漱口吧。”
泪眼朦胧中,沈晚星艰难的抬头,看着眼前这的女人:“你明知我手臂有伤,还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林曼茹眼眶一红:“姐姐,你在说什么呀?什么酒精过敏,我可不知道。你不会是装的吧?你还在生气吗?”
婆婆在旁边一边大吃大喝,一边不屑地瘪嘴:“她就是这么小家子气!要我说曼茹你就该直接灌她一整瓶!”
周嘉树自觉丢了面子,在一旁大喊:“别这么玩不起!快喝!”
沈晚星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
酒精灼烧着喉咙,胃里像是被刀绞一样疼。
直到她喝得满脸通红,林曼茹才觉得有点腻歪,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从外国传来的一种新游戏,”林曼茹举着卡片,笑吟吟地说:“我看看啊,姐姐,你要去亲吻下一个走进这家饭店的男人哦。”
全场爆发出尖锐的哄笑,周嘉树也跟着叫了几声暧昧的起哄声。
沈晚星看着眼前一张张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她拼了命地想得到周正阳和周嘉树的认可。
她学着做他们爱吃的菜,学着城里人的样子穿衣打扮,落榜后仍然每天读书,还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他们永远只要求她的服务,却从不与她有过任何平等的交流。
在他们的眼里,她连同她的父母,都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她爸爸重病在床,周正阳却迟迟不肯寄钱。
她被逼得跑去村长家长跪不起,婆婆怕闹大了丢面子,才不情不愿地让周正阳给了钱。
前世今生,她从来融不进这个家。
既然如此,那她放弃就好了。
沈晚星赫然起身,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走到林曼茹面前。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林曼茹那张得意的脸上。
整个饭店瞬间安静了。
沈晚星看也不看呆滞的众人,转身就走。
周嘉树的哭闹声很快在身后炸开:“坏妈妈!我不要你了!”
婆婆也跟着怒骂起来,周正阳一边安抚两人,一边冲上来拦她:“沈晚星!你疯了吗!”
她忍着痛苦冷笑一声,一把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饭店。
……
夏季的晚风吹散了几分醉意。
沈晚星蹲在路边,一边扶着墙壁剧烈地呕吐,一边止不住的把胳膊挠得血红一片。
此时她浑身都在发痒,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噬。
周正阳跟在后面追出来,却在看到沈晚星痛苦的样子时愣住了。
他呆愣地看着沈晚星的背影许久,刚想开口问怎么回事时,饭店里有学生跑出来,焦急大喊:
“周教授!不好了!曼茹喝多了,一直哭着要找你!”
周正阳脸上的迟疑瞬间消失。
他看了仍在呕吐的沈晚星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向饭店里走去。
而沈晚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只知自己强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宿舍挪。
等她刚推开门,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