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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市的宿舍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间。
沈晚星分到了一个靠窗的床位,窗外就是一棵巨大的香樟树,风一吹,满室都是清冽的香气。
另外三个舍友也陆续到了。
一个是叫李莉的本地姑娘,天生一股优越感。
另一个叫孙小梅,和沈晚星一样从乡下考来。
最后一个到的叫钱静,是个爽朗的北方大妞。
她一进门就自来熟地给每人发了一把大白兔奶糖:“以后大家就是姐妹了,互相多担待啊!”
李莉捏着奶糖,没作声。孙小梅小声地道了谢。
沈晚星看着钱静递过来的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认真地说:“谢谢”。
钱静看她瘦得像根豆芽菜,又多塞了两块给她:“看你这小身板,多吃点!”
夜里,宿舍熄了灯。
钱单方面和李莉混熟了,拉着她小声聊着天。
“哎,你听说了吗?我们系的顾言沉是今年山省的状元,长得可真俊了!”
“报道时我就看见了,那小脸蛋,跟画报里走出来似的!”
“我听我爸说,他家里背景也不简单,好像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
顾言沉……
沈晚星在黑暗中睁着眼,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原来那个在火车上给她糖吃的男生,不仅是校草,还是省状元。
而她,竟然和这样的风云人物是同一个系的。
她翻了个身,将手伸进枕头底下,把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又摸了一遍。
纸张的触感那么真实,她终于再次确定,上辈子的那些人和事都是一场正在离她远去的噩梦。
这个有着香樟树味道的夜晚,才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
千里之外,周正阳是在医院里醒来的。
入眼就看到林曼茹趴在床边哭泣,眼睛肿得像桃子。
见他醒了,林曼茹立刻扑了上来:“正阳,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周正阳头痛欲裂,烦躁地推开林曼茹:“我怎么了?”
“医生说你是急火攻心,加上劳累过度……”林曼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吵的……可是家里实在是太乱了,妈和嘉树一直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长这么大,就没做过那些粗活……”
周正阳闭上眼,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家里乱?那是因为林曼茹不是沈晚星。
以前在村里,他不管多晚回来,桌子上总有热饭热菜,换下的衣服第二天就会被洗好叠整齐。
他的家里永远一尘不染,他的孩子和老娘永远被照顾得妥妥帖帖。
他从未为家里的事操过一天的心,他把这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当成是沈晚星身为妻子应尽的本分。
可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理所当然。
这些他从未在意过的琐碎的日常,就像空气和水,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能发觉它有多么重要。
周正阳这样想着,猛地起身拔掉手背的针头。
“正阳,你干什么去!”林曼茹惊呼,“医生说你还要观察!”
周正阳却像没听见一样,踉跄着下床。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去沪市,把沈晚星找回来。
林曼茹并不能替代她,家里不能失去她。
他可以给她补办婚礼,他可以承认她的身份,他甚至可以让她继续上大学……
只要她还肯回来,回到他身边,像以前一样照顾这个家就行了!
周正阳艰难地穿上外套:“我要去找晚星。”
林曼茹的眼睛瞬间一亮,立刻破涕为笑:“真的?太好了!你快去把姐姐找回来!我就说我还是适合读书,那些家务活我实在是干不了了,我的手都起茧子了……”
周正阳动作一顿,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曼茹,如果你想上大学,那再考一年吧。这件事,我不会再帮你了。”
林曼茹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彻底慌了,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开什么玩笑!你都答应过我和我爸爸了……正阳,我知道你为姐姐的事不开心,可那是因为我爱你啊!你也说你爱我的,你说过你会帮我的!你知道我根本就考不上大学!”
“我以前以为你什么都好。”周正阳一把甩开林曼茹死死拽住他胳膊的手,“但事实证明,你根本就替代不了她。”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完全无视了身后林曼茹怨毒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