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房间里,没有一扇窗。
空气由循环系统过滤,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苏千雪坐在床沿,面前的个人终端屏幕上,正回放着一段毫无意义的风景录像。一片绿色的草原,天空蓝得像一块塑料。这是她被允许观看的“娱乐内容”之一。
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十二个小时。自从那场风暴之后。
房间的角落里,一个红点无声地闪烁着。全天候生命体征监控。她知道,在另一面墙后,白启,或者他的某个下属,正盯着一排排不断刷新她心率和激素水平的数据。她是一个展品,一件刚刚表现出全新特性的珍贵藏品。
终端屏幕上的草原忽然卡顿了一下,接着,跳出一个半透明的弹窗。
系统健康度自检:998
发现一枚异常数据包,已隔离。
苏千雪的身体僵住了。
不是代码本身。是那个词。黄莺街。一条早已在二十年前的城市改造中被抹除的老街。街角21号,是她和那个人最后见面的地方。一个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的地址。
“怎么了?”白启的声音从墙壁内置的扩音器里传来,没有温度,像金属的刮擦,“你的心率在三十秒前上升了百分之十二。”
“屏幕闪了一下。”苏千雪回答。她强迫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重新靠回床头。“这里的系统,跟你们的维生装置一样不稳定。”
控制室内,林看着波动后迅速平复的曲线,对旁边的白启说:“博士,可能是视觉刺激引发的应激反应。数据包是无意义的乱码,源头不明,防火墙已经处理了。”
白启没有回应。他还在分析皇后那七秒钟的能量数据,每一个字节都像神谕。他对苏千雪的瞬间异常,只给予了最低限度的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变量。
苏千雪的手指在终端的触控板上滑动,看似在随意切换风景视频。她的指尖,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轻轻敲击了三下。一种古老的、他们儿时玩游戏用的摩斯码。代表“确认”。
弹窗消失了。
但就在它消失前的最后一毫秒,变成了一行新的,几乎无法被捕捉的文字。
“圣母是锁链。笼子在朽烂。午夜,钟楼下。——夜枭”
夜枭。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火的尖刀,刺穿了她麻木的伪装。心脏在胸腔里狠狠地撞了一下,那不是数据上的波动,而是一次剧烈的、险些让她窒息的搏动。
他还活着。
“我饿了。”她对着扩音器说,声音里带着刻意制造的烦躁,“送餐机器人坏了吗?还是说,你们打算让我进行光合作用?”
“营养剂将在五分钟后送达。”白启的声音依旧平直,“保持平稳情绪,苏千雪。你的内分泌水平是实验的重要一环。”
“去你妈的实验。”她低声骂了一句。
控制室里,林皱起了眉。“博士,她的对抗情绪在升级。”
“正常现象。”白启头也不回,“‘圣母’的身份认知,正在和她原有的独立人格产生冲突。这是预料之中的排异反应。只要皇后还在她身边,她的情绪就不重要。”
“可是”
“没有可是。”白启打断了他,“执行你的工作。”
苏千雪听着门外机器人滑动的声音。她站起来,走到房间唯一的金属门前,等待着那个小小的递送窗口打开。她需要一个动作,一个理由,来掩饰自己正在颤抖的身体。
希望。
这个词本身,比任何毒药都更危险。